“众卿免礼,平身!”杨侑说着。双膝一盘,坐在了茵褥之上。
司礼监宦者上前一步,例行的说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话音未落,只见太仆少卿韩绍走了出来,手持象牙笏,说道:“臣韩绍有事启奏!”
杨侑看了韩绍一眼,暗想今日就让我看个清楚:“准奏!”
注一:杨侑大业十三年应为十四岁,此处改大了一点年龄。
第二章 朝廷争辩(上)()
“殿下,前番反贼攻破鄠县,左翊卫大将军出兵剿贼,不能剿灭反贼不说,反而损兵折将,有失朝廷声威,臣认为,应该治其剿匪不力之罪!”朝廷上,韩绍侃侃而谈。
阴世师听了,却是不瞧韩绍一眼,反而看着卫玄,怒目而视。
“这里面,大有文章啊!”看着阴世师的表现,杨侑余光扫过众人,心中想着,口中却是问道:“那么卿以为,阴将军之罪,又当如何?”
韩绍闻言,瞧了一眼一脸平淡的杨侑,有些犹豫。事实上他今日出头,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毕竟如今大兴军政诸事,部分掌握在阴世师、骨仪身上,而这小殿下,最近诸事也是听从阴世师、骨仪的意见,要想弹劾阴世师,谈何容易?
但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因此硬着头皮,上前说道:“启禀殿下,阴将军剿匪不力,更兼用人不当,致使霍邑失守,四方震动,反贼兵锋直指京师。臣以为,当将其抄斩,以振军心!以显示殿下公正之心!”
杨侑沉吟间,秘书学士顾览应声道:“老臣顾览附议!”
“臣附议!”吏部侍郎元迈也应声,随后几名大臣纷纷附议赞同,要问阴世师的罪。
“你们!”阴世师大怒,只是他一介武夫,明知这几人甘做别人枪头,却是不知道如何说,毕竟他兵败是实,宋老生失陷霍邑也是事实!
杨侑看了一眼坐在茵褥上闭着双目,一副修生养性模样的卫玄,又看了看一脸阴沉的阴世师。
阴世师是有缺点,不过此人胜在忠心,尚可一用,还是要保他一保,不可寒了忠义之人的心。想到此,杨侑看着闭目养神的卫玄,问道:“以卫尚书之见,又当如何?”
一直沉默不语的刑部尚书卫玄睁开眼,浑浊的眼睛瞧了一眼杨侑,欠身道:“殿下,阴将军虽然此番有过,但终究是帝国之柱石。以老臣之见,不如革职为民,永不录用。”
阴世师冷哼一声。
骨仪听了,急忙出来,说道:“启禀殿下,如今反贼李渊已然攻破霍邑,关中又是群贼蜂起,正是用人之际,不如让阴将军戴罪立功,剿灭反贼!若是不能有所建树,再治罪亦不迟!”
崔毗伽、李仁政两人也疾步出来,说道:“臣等愿随阴将军出师剿灭反贼。”
如果说前世的杨侑不知如何去办,这一世的杨侑自然明白,他心中有着注意,这阴世师,绝不能动,守卫大兴,阴世师是重要的一环。
而且,卫玄一党的表现让杨侑也明白了,他们表面上是要抄斩阴世师,其实是想要将其罢免,从而达到不可告人的秘密。
想到此,杨侑正要开口,就见卫玄微微一斜头,似乎又要沉睡,然后就在下一刻,秘书学士顾览又说道:“殿下,阴将军屡次剿匪不力,若是再让他领兵,恐怕反贼反而会做大!”
阴世师大怒,他上前一步,喝道:“顾览,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览一挺胸膛,毫不畏惧的冷冷一笑,说道:“前番你领兵两万,尽是大兴精锐,何以败给一个黄毛丫头?殿下,臣以为,阴将军有私通反贼的嫌疑!”
阴世师被元迈一说,顿时满脸通红,魁梧的身子不停颤抖。他兵败是真,可是私通反贼,却不是实。他忠心耿耿,却被诬陷卖国,因此一时之间,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杨侑心中愤然,暗想这是什么时候,还在此党同伐异,怪不得在本来历史上,短短几日,大兴城就被攻陷。还有历史上的南明朝廷,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最终灭亡的么?
而顾览此人,是苏州人,属于江东派系,怎么会和卫玄搞在一起?而看他的样子,显然是不肯罢休了。
“此事,孤自有计较!”杨侑面不改色,瞧了一眼假寐的卫玄,又开口道:“阴将军剿匪不力,更是用人失当,特降一级,改为右翊卫大将军,从今以后,须要兢兢业业,为国效力,不可再让孤失望!”
阴世师听了,脸上不由露出喜色。虽说大隋官职,左比右大,但在此刻的大兴,实则没有什么分别。如今代王这么说,就是要保着自己了。
卫玄用手捂在嘴边,身体不适的轻咳一声。
顾览再度朗声,不依不饶的说道:“殿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阴将军战败之责,自然是要受罚,岂能草率?殿下,这一国若是不能奖罚分明,则纲法失常,岂能治国?若是殿下一意孤行,臣,臣愿死在这大兴殿上!”
杨侑微微皱眉,他冷冷的看了元迈一眼,喝道:“既然爱卿一心寻死,那么孤就成全你,不知爱卿想要何种死法?”
顾览听了,想不到小王爷居然这般说来,顿时就是一愣,恍然间拿眼瞧了卫玄一眼,见卫玄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这才反应过来,他跪倒在地上,连连用头去撞地板,哭喊着:“圣上,老臣之心,全在大隋。圣上远在江都,那里知道这大兴城的情形已经如此危急?殿下身系大兴城安危,却不分忠奸,妄用小人,还望殿下听从良言,否则大兴城不保啊!”
“啪!”杨侑狠狠一拍殿案,站了起来,怒气冲冲的看着顾览。
众臣听到声音,不免一愣。这大兴城中,皆以代王年幼,拿不定注意,因此圣上才让卫玄在大兴辅政,只是他年迈,又从骨仪、阴世师手中夺权,因此弄得每有朝会,两个派系争斗不停,乌烟瘴气,很不安宁。
此刻杨侑发怒,虽然年幼,但毕竟是上位者,却有着一股逼人气势。
“顾览,如今反贼逼近,若是将阴将军被革职查办,你去给孤退敌?”杨侑怒声。
“这,这……”顾览乃是一介书生,那里知道行兵打仗之法,因此一时哑口无言。
“孤作为京师之主,既然已经对阴将军做出了处罚,何须你在孤面前指手划脚?难不成你才是这京师的主人?”杨侑缓步走下台阶,瞧着顾览,目光阴冷。
众臣面色一灰,不免心中惶然,暗想今日代王居然有这等气势?
第三章 朝廷争辩(下)()
朝会之上,面对杨侑的强势斥责,群臣惊愕万分,而顾览看见杨侑如此气势,更是后退两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不止:“殿、殿下,殿下才是京师之主!”
“哼!”杨侑拂袖,回身之际,瞧了一眼卫玄,只见卫玄本来闭着的双眼微微睁开,射出奇异的光芒,但随后旋即隐去,又是一副沉沉欲睡的模样。
“装逼!”杨侑的心中暗暗提防。
杨侑又瞧了一眼顾览,说道:“你乃秘书学士,本是孤的智囊,你为何要让孤罢免忠义之臣?难道说你受人指使?”杨侑这话一说出来,朝廷之上顿时议论纷纷。
“顾爱卿,你是老臣,自然该知道礼仪,可是你在朝堂之上,妄言孤不分忠奸,重用奸臣,是在说孤的不是?”
顾览一时之间料不到杨侑居然如此“反客为主”,咄咄逼人,恍然间瞧了一眼卫玄,但那卫玄恍然未觉,只是坐在茵缛之上,闭目养神。
见卫玄不为自己做主,顾览伏在地上,身子不停颤抖,面如死灰。
元迈见势不对,站了出来,说道:“殿下,顾学士虽然无礼,但不过忧心大隋,还望殿下恕罪。此刻反贼李渊已然攻破霍邑,还需要商讨良策退敌才是。”
杨侑明白元迈是要转移自己的视线,当即笑道:“元侍郎说的极是,只不过朝廷自有法度,岂可荒废?来人,将顾学士拖出去,重责五十。”
杨侑话音刚落,朝廷之上,又是一阵喧哗。当今陛下听不得意见,曾经处死大臣,难道说,年纪轻轻的代王也是这般么?
卫玄这时缓缓开口,道:“殿下,顾学士年迈,恐怕经受不住五十大板,还望殿下宽恕。”
杨侑笑道:“既然是卫尚书说情,孤就减免三十,重责二十罢了!”说着,杨侑不等旁人开口,一挥手,庭殿侍卫冲了上来,将哭喊不已的顾览拖了下去,很快,传来顾览哭爹喊娘的声音,片刻之后,禁卫军士兵上前:“启禀殿下,顾学士晕了过去。”
杨侑冷冷的道:“送他回府,以后他不用上朝了!”杨侑说完,也不理群臣惊愕的目光,而是回到王座,点头说道:“如今李渊兵破霍邑,不知众爱卿有何良策?”
沉默半响的阴世师站出来,回答:“臣以为,李渊远来疲惫,更兼反贼乃一群乌合之众,屈突将军又是以逸待劳,若是出击,必能破之!”
杨侑叹息一声,心想这阴世师果然无帅才风范,怪不得竟然不屯兵鼠雀谷要隘,而用脾气暴躁、容易被敌人激怒的宋老生守霍邑更是错招。
李渊以“义师”为名,一路招揽民变军,说白了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来,才在短时间内聚集了大量的“义师”,他们看似士气高昂,但若是受到挫折,就会四分五裂。李渊攻打霍邑之前,曾有大雨下了月余,被困在霍邑城外,当时李渊军中,流传着突厥人和刘武周联军进犯太原的消息,是时李渊军中军心动摇,如果宋老生采取适当的策略,不战而屈人之兵并不是妄谈。
毕竟相比较而言,隋军拖得起,李渊却拖不起。若是敌人锐气尽失,再出兵攻击,这胜算也就大了。
霍邑西北,有要隘贾胡堡,乃是霍邑门户,宋老生不派兵驻守,显示出他的无能。随后他轻易出城鏖战,于城下战死,虽说是为国捐躯,可是这种行为,却将大隋推向了绝路。霍邑乃是抵抗李渊的桥头堡,一旦有失,不仅大涨李渊士气,更将霍邑这个要道拱手相让了,李渊拿下霍邑之后,就可以兵分两路,一路从龙门渡过黄河,一路从河东蒲津关渡河。
河东目前有屈突通,河东城又高又大,李渊短时间是不可能攻克。唯一需要守住的,就是位于河东龙门对岸的冯翊郡的黄河河口。
想到此,杨侑说道:“传孤命令,让屈突通速速带兵在柏壁驻扎,只需死守,不可轻易出击。”这是历史上李世民对付宋金刚的策略。堵住了此地,可以封锁李渊兵进龙门,同时李渊若不击败屈突通就南下河东的话,他的补给线就暴露在屈突通的兵锋之下,非常的危险。
“另外,阴将军率兵一万,驻守冯翊郡龙门关,防止李渊从龙门过河!”为了预防万一,杨侑又吩咐。作为一个考古专业的研究生,古代地理他自然非常的熟悉,因此这段话说出来,很是正常。
众臣却是目瞪口呆,阴世师还没有反应过来杨侑的旨意,还站在那里,不曾领旨。
卫玄却是猛地睁开了眼睛,瞧着杨侑镇定的表情,很是震惊,但卫玄这模样,却只持续了片刻,转瞬又低下头,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阴将军,还不领旨?”杨侑说道。
“啊!”回过神来的阴世师忙上前,说道:“臣领旨!”
“那就去办吧!”杨侑说着。
这不过片刻之间的事情,杨侑说完,就感到了疲倦,看来他刚刚附身这具身体,虽然已经融合,可是刚醒过来,还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可是,时间太急,太急啊!容不得杨侑休息。
“骨卿。”杨侑又说道。
“臣在!”骨仪上前。
“永丰仓粮食甚丰,你带崔、李两位爱卿,先期运送十万石粮食回京,孤自有妙用!”杨侑沉吟着说,目光却是扫过众人。
卫玄还是坐在茵缛之上,闭目养神;元迈则是摊在地上,闻言想要说些什么,却看见韩绍摇了摇头。
“孤累了,若是无事,就散朝吧!”杨侑道。
众臣相视一眼,恭声请推。杨侑叫过小桂子,“让骨仪到东宫来见孤。注意,别让人发现。”有些事,不能在朝堂上说。
片刻之后,杨侑刚到东宫,骨仪就上前:“微臣见过代王殿下。”
“免礼!”杨侑说道,指着一旁的矮矮的胡椅,“坐!”
“臣不敢!”骨仪有些惶然,今日杨侑表现出来的,与以往不同,这让他不敢小视。
“骨爱卿不必拘谨,叫你坐就坐!”杨侑笑了一笑,又道:“孤叫你来,是有几件事,要你去做!”
“殿下请说,臣万死不辞!”骨仪斜斜坐着,只用了半个屁股。
“第一,你去找几个人,你可要记好了!”杨侑递给骨仪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几个人名。字是杨侑刚写的,用的是后世闻名的瘦金体,骨仪看了,眼前就是一亮:好字!
“第二,这永丰仓的粮食运回来之后,你贴出一个告示出来,就说关中群贼蜂起,孤体恤百姓,开仓放粮!”
“同时,从府库中提出钱帛,发放百姓。”大隋的制度相当完善,大貌索阅相当于后世的人口普查,将人口记录在案。更不用说在帝国的中心大兴城了。
“都记下了?”杨侑将发放细则慢慢说了,问道。
“臣都记下了!”骨仪回答。
“这件事要用心去办,若是办好了,关中群贼不战自溃,就算有剩余,也不多了!”杨侑说道。
要守大兴,这只能是最好的办法,可惜,有些晚了。来得及吗?杨侑的心中,也没有底,他只能是尽量的去做,以避免悲剧。
“是,殿下!”骨仪看见杨侑有着倦意,识相的退去。
骨仪退下不久,杨侑准备休息一会,再去用餐,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代王哥哥!”
杨侑回头一看,一个少女,约有十四岁的模样,俏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啊,是雁儿妹妹。”
“你好些了吗?”独孤雁问道,一脸担心的神色。在杨侑的记忆中,这个少女乃是独孤开远的小女儿。
“本来有些困了,看到雁妹妹来了,便觉得不困了!”杨侑呵呵一笑。
“呃?”独孤雁一愣,瞬间满脸通红,娇羞的道:“代王哥哥花言巧语,就会骗人。”心中却是甜蜜,这个小子开窍了?
杨侑呵呵一笑,拉起独孤雁小手,说道:“娘亲说熬好了鸡汤,今日你就在这里用餐吧!”
独孤雁的小手被杨侑握在掌心,只觉得温暖一片,想要挣开杨侑的大手却又不甘,只能跟在后面走着,拿眼不住的去瞧杨侑,只觉得今日的杨侑,有些不同,顿时心如鹿撞,惶惶不安。
杨侑没有注意到独孤雁的异样,而是在沉思着。
刚才他找了骨仪谈事,是想要收拢关中民心,然后集中全力对付入关的李渊,可是,能成吗?
如今虽说皇爷爷还在,可是实际上,大隋的威望已经降到了历史最低点。李渊攻下霍邑之后,临汾、绛郡等地几乎是不战而降,就证明了这点。而且,就算击退了李渊,陇西的薛举也是一个不甘于平庸的主,他一定会出兵攻打大兴城。
这样一来,且不说关中群盗,光是河东、陇西两面强敌,就对大兴城虎视眈眈,在两大势力的包夹之下,大兴城只能是不停的防守而没有休整的时间,根本无力反击,长此以往,只是不停的消耗实力,最终只有等死而已,而这,绝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杨侑想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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