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也是图一时新鲜,小姨又何必放在心上来折腾自己的身子?”
她冲我微微一笑,伸手将我的手重新握在手中,紧了紧,“放心,本宫的身子还撑得住,纵然那德妃藏着此等心思,本宫亦不怕她,本宫身边不只有了天齐,如今还多了一个准驸马。”
宁玄朗此次剿匪有功,紫罗公主又心属于他,如今他以官职入朝,再娶紫罗公主那己是板上定钉。
我也笑了笑,“宁哥哥之事,想必小姨也听说了,恭喜小姨如愿以尝。”
她唇边的弧度拉得更长了,“傻孩子,小姨这都是为了你,将来小姨这个位子迟早都会要传给你,你现在要做的啊,就是赶紧养好身子,早日为天齐生下嫡子,那本宫悬着的一颗心也算是放下了。”
我的心头一震,还未待我开口相求,她便直接引我入了主题。
我从她的手中微微抽出手,起身跪在她的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她面容一怔,连忙让身边的嬷嬷扶起我。
我扬手让嬷嬷退下,执意不起,依旧低着眸开了口,“蝶衣有一事相求,还望小姨成全。”
“你究竟想求什么?为何要跪?”小姨面色疑虑重重,眸中浅露心疼。
我咬了唇,一字一句开了口,“府中有一名名唤杨睛儿的女子深得八爷喜爱,蝶衣昨日也见了那名女子,温柔可人,恭谦懂礼,蝶衣想让她留在府中一同伺候八爷。”
“胡闹,哪里冒出来的女子,本宫为何不知?”她抚着胸口低斥道。
我心下不忍,害怕小姨会再次因内心过激而犯病,可是事己至此,我如若开了口,又如何给殿外之人一个交代。
我忍回心里的那些顾虑与心酸,低着头答道:“早在数月前八爷北漠一战,深中北漠太子的奸计,军中三万将士深中剧毒,八爷以一人之力潜入北漠盗肉药,不慎事情败露,遭遇北漠人追杀,身负重伤之时得这名女子相救,得以保全了性命,保住了三万将士,我朝大胜北漠,这名女子救治八爷有功,在大胜北漠一战之中也算是出了力,蝶衣恳请小姨允了这门亲事。”
“天齐不是**之人,你骗不了本宫,此女若是如你所言,对他有恩,对我朝有恩,本宫自会禀明皇上,封赏于她。”她突然起了身,在嬷嬷的搀扶之下走近我,颤抖着裙摆晃入我的眸前。
我抬眸看向她那含痛的眸光,心下一横,一些话脱口而出,“小姨若不是不信我,大可让人去府中一探,此女腹中己……己有了八爷的骨肉,皇家的皇嗣又岂能流落在外,蝶衣身为八爷的正妻,至今身子没有消息,替八爷纳妾一事本是我正妻份内之事,如今此女己有了八爷的骨肉,如若小姨与我不同意此女入府,八爷定会将此事禀明父皇,倒时只怕更难堵住那些悠悠之口
。”
“你……”她脸色惨白,气得己不成句,跌跌撞撞的倒退回位子之上,伴着重咳连连重击桌面,“如今纳兰珞己赐婚给天睿……本想着……本宫趁着这条命……还在,还能为你……做些什么?可如今……你身子毫无消息,短短的几月时间,就让……其他女子有机可趁,如今……还先你一步怀上了天齐的骨肉,本宫该……如何做才是。”
“小姨……不要这样,是蝶衣不孝……不争气……您骂我,打我也好……就是不要折腾自己的身子啊……”我爬至她的裙边,想要阻止她手下的重击。
她终是停止了手下的动作,喉间因重咳,声音嘶哑,哀伤欲绝,“你这傻孩子,你……何时才能狠下心来,才能……只为自己着想,不为他人想……”
“蝶衣……不孝。”我的眸中火辣袭上,灼得痛,明明有泪,却流不下。
突然肩头一紧,小姨扶起了我,面容几经挣扎过后,她叹息道:“此事……就依你的意思,此女入府……为夫人即可,待她诞下皇嗣……再行封赏。”
“蝶衣谢小姨成全。”我带笑谢恩,却在小姨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的那丝惨淡的笑。
小姨痛心的话,如同利剑一般刺入我的心口,腥血冲走了我那清高傲然的自尊,冲走了小姨心中对我的所有期望。
小姨失落,痛心,而我又何尝不是,我的心生生的痛着,仿佛要被绞散成血淋淋的一片一片。
我一步步走出了小姨的宫中,身后传来一阵阵猛烈的咳嗽声,我咬紧牙关,没有回头,依旧一步一步向着那道身影迈近。
战天齐几步走向我,往昔俊美清冷的面庞已然失去那般冷傲的神采,面色带着隐隐发白,眸色深沉还伴着丝丝紧张。
我看着他,久久移不开目光。
他也不作声,只是面色僵硬的看着我。
我心里的感觉飘行不定,踟躇徘徊。
半响,当我欲要启唇开口之时,指尖却一暖,他握住我的手,“什么也不要说,就这样,不要说……”
事己至此,还有什么不要说的,我带着笑说出了口,“小姨己允了,待晴儿诞下皇嗣再行封赏。”
他眸光一沉,指下用力,嘴里低低唤我,“蝶衣。”
就是这样的呼唤,我终于再一次从他的口中听到了。
低低的,沉沉的,带着痛心酸楚直入我的耳中,低沉微哑,伴着痛,伴着苦,重重的将我那些情绪紧紧的压在心底。
次日,整个京城开始传出了齐王纳妾之事,那些传言,我是一个字都不想听。
一早便命云雀准备好一些补亲自送去那清幽殿。
清幽殿是特意为府中新夫人准备的,离我的主殿有些距离,离战天齐的书房自然也有些距离。
我不知管家为何这般安排,至少在管家的心里,他似乎也对我产生了一丝同情
到了清幽殿,晴儿挺着数月的肚子为我奉茶,“姐姐请喝茶。”
她倒是懂礼,身为妾室为正室奉茶应行跪拜之礼。
我不忍的扶起了她,“妹妹身子重,快些起来。”
“谢姐姐。”她缓缓抬头,新月眉,明眸含柔,红唇轻抿。
我面上轻轻一笑,轻抿了一口茶,开了口,“你我往后就是一家人了,妹妹也无须这般多礼,今日我带了些补过来,腹中的孩子再过三月就要生了,可你这肚子竟这般小,只怕是前些日子在城东没有好好补补,真是苦了你,如今来了府中,有我与爷在,你就安心好好养胎,替爷生下个健康康的小郡王。”
晴儿看了我一眼,立刻低下头去,目光与我相交一瞬,分明有莹然泪光闪过,接着便是微微的抽泣声。
我忙抚上她的纤瘦的玉手,拧眉问道:“这是怎么了?”
她终于抬起脸来,昔日丰润如玉的脸庞已变得如此纤巧瘦削,眉目间宛转含愁,与从前那个惹人怜爱的晴儿姑娘己判若两人。
还记得初识她时,她伴着一声糯米般的天齐哥哥窜入战天齐的怀中时,再抬眸看我时,眸中飘过一丝情绪。
继而她为我沐浴,说起与战天齐那些相遇,相识,相知的过程时,她语带欣慰。
最后她洒泪离别,声声震入我的心底,我己知她对战天齐并非兄妹之情。
这一别,如今再次见到她,她的眸中己看不到那丝情绪,更看不到欣慰,然而外露更多的却是对战天齐的浓浓情意。
“晴儿这辈子都会记着姐姐与八爷的好。”她看着我加重了语气,眸中的泪水如珠串般落了下来。
我怔怔的看着她,阵阵寒意袭来,凝结于心头,终还是一笑,紧了紧她的手,“傻妹妹,都是一家人,怎能说出这般见外的话,你腹中的孩儿就是我华蝶衣的孩儿,快些抹了脸上的泪水,老人常说,怀着孩子不能掉眼泪,应当每天开开心心的。”
“嗯。”她点头,锦帕抹去面上的一丝泪时,她微微勾了唇,那样的笑却让我的心更加痛。
我从她手中抽回了手,并不想再多呆下去,趁着自己还能笑时,将口里的话一口气全说了出来。
“你安心养胎,若是这边缺什么?少什么?你与我说便是,万万不能委屈了自己,还有腹中的孩子,时候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搅了。”
我欲要起身,她突然一唤,“姐姐……”
我拧了眉看向她,又重回了位子。
她匆匆的看了我一眼,眼前又蒙上了一层水雾,忙又垂了眸,带着一丝哽咽的请求道:“请姐姐不要因为睛儿之事而去责怪天齐哥哥,天齐哥哥与姐姐都是好人,是晴儿对不住你们。”
“你怎又说起这些了?”我微微一叹,真担心自己再这么下去,也会让她弄出伤痛显现在面上。
“有些事,姐姐不懂,晴儿看着心里难受
。”她抬起了眸,眸中划过一丝伤痛,伴着泪水从两侧顺流而下,然而她还在努力的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某些翻腾的情绪。
我感觉她似乎还有话要对我说,又在一瞬间咽了回去。
我欲要开口相问时,殿外响起一丝熟悉的声音,“都在呢!”
战天齐的身影步入殿中。
我连忙起身,面前的晴儿也微微收起了一丝情绪,与我一同福身行礼。
“见过爷。”
战天齐顿下步子,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便移开了目光,侧过身去,伸手将我身边的晴儿抚了起来。
“说了你身子重,往后这礼就免了。”
我的心似什么的狠狠的抽了一下,只有那么一下,我便在云雀的搀扶之下起了身。
没有侧眸,不敢再看他,只恐被他的目光洞穿了伪装的笑颜,带着面上最后一丝笑开了口,“爷来了,我就不打搅了,告退。”
我没有停顿,也没有打算再听到他的声音,匆匆迈出了步子,低头出了殿。
回到主殿,我呆坐在桌前,一言不发,足足坐了几个时辰,我不知。
只知云雀和春兰在殿中添了好几次炭火,轻轻而过,轻轻的离去,尽量将声音压制到最小,我知道她们是怕惹我烦心。
听到几声寒风呼啸的声音,天黑了,起风了,人静了,身子也觉得凉了。
云雀推门而入,又再一次拿着手里的炭火轻轻的从我身边而过,添完炭火后,她轻轻的来到了我的身边。
这一次,她小心翼翼的开了口,“秀,我去给你做些清粥可好?”
我颓然叹息,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不饿。”
云雀凑了过来,心疼的稍稍扬了声音道:“你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再这样下去,你的身子哪能撑得住啊?”
“胡说。”我低斥了一声,转眸看向她,也眸中泛着泪光。
我心头一软,轻抚了她的手,“往后这些话不许再说,尤其是在其他人面前,如若有人问你,又或是爷,你一定要说,我饮食睡眠一切都如常,明白么?”
她泪水再也忍不住了,看着我洒泪摇头,“我不明白……秀这是要做什么?委屈折腾自己来成全别人,明明就心痛……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还要强撑着让爷不为你挂念,秀这样做,云雀看着……实在是心疼。”
她伸手轻轻的为她拭去面上的泪水,强颜欢笑道:“云雀,你要知道,府里的杨夫人不是别人,她是爷这一生都要好好照顾的人,她与爷之间的情意,是无人能比拟的,纵然是我,华府千金……也不能。”
她听着我说出来的话,眸中一丝疑虑闪过,吸了吸鼻子问道:“她到底是什么人?秀为何要这般说?”
我微微转了眸,不再看她,闭了闭眼,睁眸之时,心底己现平静,“此事与你说了,你也不会明白,你只要记住,她的存在,的确会让我心痛,这种痛对于我来说,迟早都会要尝试,唯独只有时间才是最好的伤药,慢慢的,我就不会记得这种痛了,记住,我不许你再为我哭,赶紧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否则这些日子你就回华府去陪静嬷嬷
。”
她面上一怔,连忙抬手抹了眼角的一丝泪,忍了忍道:“不,云雀不回华府,云雀也不哭了,云雀一定要比秀更坚强,至少这样,秀的身边还能有云雀可以依靠。”
“傻丫头。”我内心百感交集的伸手戳了戳她的脑袋。
看着她腥红的双眸,我心中丝丝不忍袭上。
云雀这些年陪在我的身边,为我流了不少泪,伤了不少心,我不忍再看着她如此下去。
便接着道:“我的身边就你与春兰了,待你们再长大一些,我就替你们寻个夫君,将你们嫁出去可好?”
她一听,呼吸一滞,接着便是有些慌乱的摇头,“云雀不要,云雀要一辈子陪着秀。”
我抿唇一笑,低斥道:“又说胡话,难不成你这辈子也不嫁人么?云先生可不会让你这般胡闹。”
“那他还不是一辈子都未娶。”她撅了撅嘴回应道。
我心上微微一怔,倒令我想起了一些事。
抬眸看了看云雀,问道:“方才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云先生这辈子身边也不见一个女子,你可知他为何不娶?”
云先生,云雀的叔叔,此人我并不太熟悉,只知他跟在父亲身边多年,从不与外界人有所交际,现如今己近四十有几,可身边从未有过异性出现。
云先生为人虽孤僻,但心里却是极暖,云雀虽为他所捡,但待她却如己出。
而且我也从未听及父亲说起过身边的云先生,只知父亲非常的相信他,就连娘亲还存活在世上这等风险之事也相告于云先生,并且还让云先生一直守候照顾着娘亲。
然而这个云先生又是从何而来,究竟是何人?以他那一身精湛的医术,为何会甘愿忠心于我父亲?
正在我思绪纠葛之时,云雀撅嘴摇了摇头答了我的话,“不知道,只是几次叔叔醉酒之时,听他反复的呢喃着一个名字,像是在唤柔儿,可等他酒醒之时,我再问他柔儿是谁,他便道我听错了,不过我敢断定我定没听错,这柔儿指不定就是叔叔为何终身不娶的原因所在。”
“柔儿?”我心中又是一怔,反复呢喃着云雀的话,为何这名字会如此熟悉?
“秀知道是谁?”云雀眸中一丝诧意闪过。
我抿唇摇了摇头,叹息道:“不是,只是觉得有些熟悉而己。”
云雀也轻轻一叹,“这普天下名唤柔儿的女子多不胜数,也不知叔叔口中的柔儿又会是哪一个?除非将他灌醉,好好问一番。”
云雀一言倒惊醒了我,我笑笑,“你说得是,你家叔叔也只有醉酒之时才能让你有机可趁,换作其他时间,你休想从他口中知道些什么?”
“你们这是在聊谁呢?”声音自殿外传来,还带着熟悉的脚步声。
宁玄朗笑着踏入殿内,挺拔身形被殿中的炭火轻轻的照耀着,笼上一层淡淡光晕
他一身白色长袍,手里摇曳着他那把从不离手的折扇,负手立在我面前,伟岸的身影将我面前的一半光线所遮掩。
“公子……”云雀惊唤了一声。
他轻轻的合上手里的折扇,伸手轻轻一敲云雀的额前,装模作样的道:“小云雀,见到你真好,本公子有些饿了,给本公子弄些吃的去。”
“哦。”云雀点头便离了殿。
殿中只留下了我与他。
他走近我,带着一如往常的笑容,几日不见,他那眼底竟生了一丝锋芒,愈觉深不见底。
我微微在心底屏息,静静望着他走近,近得可以触及彼此的气息。
“回来了?”我低低一问。
他临桌坐下,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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