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再多问下去,太子战天麟请缨南下也有半月之久,今日连夜赶回皇城,只不过不想失去在圣驾前尽孝的良机,不禁又再一次想起了那日在禁地之中偷听到战天齐与左荣立的对话,那个位子极具吸引力,也许真能让人抛弃一切,这样的道理我本应该早就懂得,为何此刻还要如此的纠结。
第44章()
天色微微挂上了一道黑幕,夜色如水,缕缕月光轻洒在院落里,我倚在窗前,淡淡的看着这一幕,心里却时不时想起明日围场狩猎一事,总觉得不太平静。
“秀,这些都得带着么?”身后云雀的声音稍稍打乱了我的思绪。
我一转身便看到了云雀手里扬着几瓶药膏,我不禁一笑,“去狩猎,又不是去长住,你带这些药膏做什么?再说,我脚上的伤都己经好了,这些用不着了。”
云雀不以为然,倒是撅着嘴角回应道:“秀脚上的伤是好全了,可还得以防万一嘛,要是在围场万一遇到了刺客或者是猛兽,这些药膏指不定还能派上用场。”
我突然心上一征,只因云雀口中的那个万一,微蹙眉,身子不经意间往后稍稍一靠,手搭在窗栏上,刚触到,透心的凉意冲上手臂,微缩回了手,直立身子,忍不住内心又是一怔,似乎是预感在微微提示着我,而这预感是好还是坏,我心里毫无底
“秀……”云雀唤了我一声,这才让我回过神来,只觉得那晃神的瞬间身子浑身上下都有一丝不明的寒意。
我微微转眸至云雀的手上,有些熟悉的开了口,“这药膏可是那日雪儿姑娘送来的?”
云雀握着手里的药膏微微一看,笑着点了点头,“是的,这些药膏还真管用,秀的脚才能好得如此快,说到底,这爷还是心疼秀的,秀现在脚好了,你总得去跟爷道声谢才是。”
我微微转身,将那扇打开的窗子轻轻的关上,无声的叹息了声,“你这么快就忘了他伤你的事了?”
她轻轻的放下手中的那些药膏,微微有些兴奋的脸上带着笑道:“那日本是你我的错,怎能怪责爷呢?爷到最后不也只是吓吓你我么?并没有想要伤你我性命之意,如若换作是别人,早就死在了爷的掌下,这就说明,爷还是不忍伤害秀。”
看着她唇边洋溢的笑容,我走近轻轻的戳了戳她的小脑袋,侧身坐在桌前,故作轻轻一叹,“他只是饶了你一命,你倒是全记得他的好了,那一掌,可是害你生生躺了半月,你倒忘得干干净净了。”
云雀轻揉着那被我戳疼的脑袋,嘟着嘴反驳道:“秀嘴上虽这般讲,可是方才这药膏能让秀一眼便认出是爷送来的,这就说明,秀的心里同云雀一样,也念着爷的好。”
我呼吸一滞,不免竟面上有一丝不明的热度,惹得手上的茶水差点溢出,连忙放下茶杯,回头定看了她一眼,“你这丫头,这半月养伤可是闲着无事,学会来揣摩主子的心思了。”
云雀笑着摇头替我斟茶,斟到一半手悬在了半空中,如清水的眸子又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似乎在想着什么?突地微微皱了眉,“秀这样一说,倒挑起了云雀心中不明之事,云雀一直不明爷为何会将太子那般轻易的放了呢?这宫中争夺之事,云雀也知一二,这对爷来说应该是个难得的机会啊?”
她的话让我心上又一堵,顺手接过她手中的茶杯,稍稍加重了几分语气,“云雀,爷的心思岂是你我能猜透的,至于两宫争夺之事,你也不许再提及。”
云雀低眸点了点头,“云雀会谨记秀的话。”
我内心微叹的着手中的茶水,思绪渐渐蔓延,既然在这两宫之间我无法选择,那我也就只有置身事外,不闻也不问,不想也不做,一切随心而至。
“云雀觉着秀还是去给爷道声谢的好,这些日子我虽不在秀的身边,可云雀也知道,秀与爷也己有半月之久未见了,秀何不寻个这样的借口去见见爷?”
云雀趁我思绪萦绕之时,悄无声息在我耳边的一语引得我心上一紧,不过闻她话中意思,倒有几分道理,脚伤虽因他而起,但也多亏了他送来的药膏。
虽不明他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份,也不知他是如何利用我将太子引入府中,更不知他与太子间有何条件为何轻易放了太子,但至少有一点,那日正如云雀所说,他并没有想要伤我们性命之意,道声谢于情于理,半月未见,明日要出双入对出现在众人面前,今晚也得一释过往的尴尬才是。
回头看了一眼窗外,略见某处还亮着烛光,心下一念,对云雀点了点头,她面上笑逐颜开,连忙替我去准备那夜膳。
一路绕过假山,便看到那烛火通明的主殿,虽是第一次来这里,但还能摸清方向,我也算是庆幸,四面看了一眼,四下却不见一人,想想也不奇怪,他喜清宁,指不定这些个奴才都被他撵出了殿
我慢步走近,隔着稀稀疏疏的树枝,正殿的门虚掩着,而殿中似乎有人交谈的声音传来。
说话的是一个年青沉稳的声音,虽看不到人,但他的声音却带着气魄,“围辰近就属这个位置最为隐蔽,属下等人早己做好万全的准备,只等八爷一声令下,属下等人誓死完成任务。”
“等待时期,切莫打草惊蛇。”声音是战天齐,有力且带有杀戮之意。
“是。”
我虽不知他们在密谈些什么,当这两丝声音足够让我心里明白我不该出现在此,就在我欲要转身离开之时,身后一声叫喊,“王妃……”
是雪儿的声音,我自知己被发现,只好硬着头皮转了身笑对她,“姑娘在就好,本意想给爷送些夜膳,却见爷有事在相商,本宫就不打扰了,还劳烦姑娘替本宫将这些夜膳呈给爷享用。”
“请王妃进来。”一丝熟悉的声音,伴着身后一阵微微的风动而来,我没有回头,却微微略见慌意。
“王妃都听见了,爷请您进去,这事奴婢可不敢代劳。”雪儿一脸淡笑着的伸手向我引路。
我的心随着雪儿跃过我身子一步一步向前的节奏在一点一点的收紧,当我进屋之时,屋内空荡荡只剩上坐的战天齐手握书卷,可屋内的气氛依旧还是那般压抑。
他看了我一眼,眼光从我的头移到脚后,如笑轻讽道:“看来你这脚是己经好利索了。”
“己经好了,多亏了爷的药膏,我前来就是想来给爷道声谢。”我如笑的回答着。
他置之一笑,看向我,瞳中隐晦,应该是有些诧意我猜出这药是他故意让雪儿送来,随即又转了眸,“你脚伤因我而起,送些药膏我也是不想遭人口舌罢了。”
“云雀之事,也应当多谢爷肯手下留情。”我依然面上带着浅笑。
他突地停顿了一下,又伸手持笔在手中,漂亮的一个落笔,在雪白的宣纸之上写上一行字,距离有些远,看不清他到底写些什么?在他提笔之时,他声音淡淡而来,“我说过,只是想给你一个教训,只是苦了那奴婢替你受过一掌。”
淡而冷的话着实让人心里难受,可我早己做好了心理准备,他冷傲的性子一贯都让人透不过气来。
“不管爷怎么说,我心里还是感激的,这是我交代膳房做的一些燕窝粥,也不知爷喜不喜欢。”我端着手中的燕窝粥浅笑吟尔,轻轻走近,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焰,让我越靠近他,就越觉得有些不适应。
我将燕窝粥轻轻的送至他的面前,侧身低头轻轻的伺候他用膳,他倒是放下了手中的笔,淡看了我一眼,随即冷笑扬起,“休养半月,你这性子也磨得比先前更柔顺了,初遇你,长剑威逼之下面不改色,在府中亦是委曲求全,你一贯不喜多言生事,沉稳淡然,可遇冰裂却抱有求死之心,比起当年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华家嫡秀,现如今一对比,有些差异,是在害怕我,还是在刻意伪装。”
第45章()
我心一冷,拌搅着燕窝粥的手微微一停,有种渐渐沉落的感觉,这轻声细语竟比千斤还重,压得我内心一瞬间不知如何呼吸。()
我暗自吸了口气,依旧轻轻的拌搅着手下的燕窝粥,轻言答道:“爷既已知我身份,那定然知道我所经历了什么?当年之事也请爷不要再提起,想必爷也知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我自小体弱多病,身居江南祖屋,直到三年前才回到华府,有幸得爷青睐,嫁入齐王府,自知己为人妻,谨记爷的话,安分守己,方能坐稳齐王妃这个位置,这些我都无须去害怕,更无须刻意去伪装
。”
“振振有词,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他的淡温传递到了我耳边,觉得微痒,侧脸看去,他的面容竟在咫尺间。
我心上一紧,面上微微一烫,连忙放下手中的汤勺,退了一步,慌乱之中细想他的话,有些不明之意,只能低眸回应,“请爷恕我愚钝,我不明白爷话中之意。”
“你无须明白,但你要记住,不管你是什么样的女人,你都是我的女人。”他竟起了身,手下燕窝粥不曾动过,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他的背影便伴着他扬长而去的声音,渐渐融入黑暗之中。
我一阵错愕,这句话竟让我觉得有着潜移默化的改变,他有过温柔,有过亲切,有过冷淡,有过狠唳,有过无情,更多的是试探与警告。
我想起了方才入殿之时,那两句令人冷却害怕的话,心里染上了一丝寒意,可方才他离去之时看我的那一眼,却令我感觉异样,明明有些不同,又让我具体说不出哪里不同,这一刻,我竟无法道出自己内心的感受,竟有那么一丝期盼,期盼他最后一语不是出于他对我的警告。
五日后的围场狩猎如期而至,阳光明媚,初春的气息犹为浓烈,万木油青,千草丛生,百花争艳。
自古以来,百善孝为先,不管是何理由,皇家子孙今日都以血狐狸的血为目标。
猎场之上,几位英姿飒爽的爷早己整装待发,各自面前都围着妻妾打理。
长姐与太子在我的右前方,长姐那浓浓的眼里只有太子,我早己是心知肚明,我不敢去看他们俩,只觉得时不时有眸光在我身上扫过。
我微感有些不自在,聚然望去,战天齐淡然立于我的正前方,虽是名义上的妻子,那也得给旁人留下个举案齐眉的画面。
正想要走过去,身边的粉衣女竟比我先了一步,是纳兰珞,在我抬脚之迹,身边一阵轻风而过,眼前尽现他们笑脸相谈,有种自取其辱微微袭上心头,我故作面容平静的收回了脚。
“为何不过去?”声音自身且悠悠的传来。
虽有些莫名,却己知身后人的身份,连忙转身微微行了一礼,“见过太子殿下。”
他深深的看着我,数日不见,他眸中的思绪又深了几分,在他抬手欲要扶起我时,我先他一步站直了身子,他手悬在半空中,自然己知我方才避过他自行先他一步起身的意思。
“我们俩真到了如此生疏的地步?”他有些失落的收回了手,眸光却依旧不离我。
我方觉浑身有些不自然,不语不答,只好微微低了眸。
他突然轻轻叹了一声,随后又扬起了笑意,“不说这些了,我记得你喜欢白免,这片密林之中,白免甚多,呆会儿我想活捉一只送于你,你一定要收下。”
听着他的话,胸中情绪微微翻滚,酸楚之意涌上心,有些难以抑制。
“捉两只,姐姐也喜欢白免。”我微微笑着点头,一眼都不曾看他,便转身离去,也许是这种疏离感让他没有出声叫住我,我微微感觉到身后并没有任何动静,内心一叹,也许只有这样,于他于我都好。
守猎进行中,所有的女眷嘤嘤艳艳的围在了一起,坐等好消息,我与长姐坐落了一旁,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听着那些女眷们聊些无趣的话题
“他昨日快马加鞭从南洲而回。”她终是忍不住开了口,话题却依旧不离战天麟。
我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淡笑了一声,“听说了。”
“短短的半月,他来过三次信,信中除了寻问你的脚伤就没别的了。”她话语心酸,让我临生一丝愧疚。
我转眸看向了她,发现她正目不转睛的凝视着我,露出些微微的忧容,我心下一叹,“姐姐不应当与我说起这些,他是姐姐的夫婿,这辈子都不会改变,至于他是太子,是否会改变,我无法左右,我不会伤害你们任何一个人,我也不想你们任何一个人因我而受到伤害。”
“妹妹……”她欲要强调什么,又或是解释什么?突然被身后的一丝熟悉声音打断,“你们姐妹俩在聊什么呢?”
五嫂悠然而来,面上洋溢着笑,我也回之微微一笑,“闲着无聊,有些日子不见姐姐了,方才便与姐姐扯起了些家常。”
五嫂也轻轻坐了下来,瞅看了我们一眼,一声轻叹道:“有时真羡慕你们姐妹俩,双双都嫁入皇家,上下都有个照应,可不像我。”
“五弟妹又有何忧心的,现在腹中又有了孩子,这一胎指不定又是个小郡王,给王爷长尽了脸。”长姐略带酸意的一句话。
我先是一愣,而后笑着难以置信的问道:“五嫂嫂有了?”
五嫂狠狠的瞟了我一眼,有些委屈的道:“蝶衣,不是我说你,平时就见我往你府上坐坐,你几时来过我府上,现在可好,就连我有了,你也是最后一个知道。”
我唇边一笑,将刚刚倒好的果酒辙了回来,连忙重新倒了杯清茶至她面前,“嫂嫂又不是不知道我近来脚伤刚好,这些日子一直足不出户在府上养伤,有怠慢之处还请嫂嫂恕罪。”
“罢了罢了,不与你计较了,只是你也得加把油,过门都半年了,也不见你肚子有个动静,每次都见母后催老八紧,我看啊,母后得催催你才行。”她轻抿了杯水,笑着有意调侃了我一番,转眸间见着身后六嫂在唤她,便起身匆匆而去,花厅间顿时留下一片清冷。
“我们华家就只能指望妹妹了。”长姐的声音悠悠而来,透着道不出的酸苦。
我倏地转眸向她,入目之际是她一脸的焦虑之色,我抿唇终是忍不住一问,“姐姐这话是何意?”
她转眸浅浅一笑,“没什么?只是觉得早日生个嫡子,将来才能有盼头。”
看着姐姐带有饱含苦楚的笑容,总觉得她欲言又止,虽不知何原因,但有一点,她又想起了那个缘薄的孩子。
我伸手轻轻的抚上了她的手,觉得微凉,紧了紧,只听见身后战战兢兢的声音而来,“方才密林传来消息,太子殿下遇刺,现如今下落不明。”
“什么?”长姐颤抖着声音惊叫出声,茶杯从手中断然而落,哐当一声碎于地面,而后身子一个倾斜如空中落叶一般,摇摇入坠。
第46章()
花香自窗外细漏入室,室内笼罩萦绕的似乎是急切与坦忧,我静观窗外,平静的面容之上己显慌乱,时间无声而去,整整过去了一个时辰,内外竟毫无消息。
等待中的时间似乎走得更慢了,胸口的担忧似乎有一小团火在烧,搅乱了我所有的思绪。
脑中全是空白,杂乱不堪,我几乎不清楚自己在思考什么,可是眼前流转着一幕一幕的画面,不禁疑惑与怀疑涌上心头。
皇家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权势的迷惑,地位的迷醉,一切都会让人失去本智与初衷,此时战天麟遇刺失踪,长姐昏迷至今未醒,战天齐等人又深在密林之中,我现下能做的只有等,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