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我出声低斥了一声。
云雀拧眉看了我一眼,欲要再说什么的时候,让身边的春兰拉了一把,使了个眼色。
云雀这才微微停止了那些恼怒的话。
晴儿抬手抹了一把泪,哽咽道:“姐姐,请听我一言,晴儿这些日子在府中也听闻了爷遭难的事,可恨自己又无法帮上忙,如今爷有了一线生机,晴儿这颗心也终是落下了,可是晴儿万万不能再在府中光等着了,这样的担心受怕,晴儿更加难保腹中的孩儿啊。”
她又是一声苦泣而来,眸中的泪水如珠窜般落下。
我于心不忍,一时心软之下不知所措。
我明明知道万万不能带她一同前往,可从她眸中的泪水看得出,她此刻的心情就如我一般,每时每刻都在为战天齐所担忧,一刻也不能等。
看到她这番模样,我就好像看到了自己一般,内心叹了叹,却还是无法做出决断。
“秀,你定不能心软,这若是让杨夫人跟了去,真要出个什么事,那还不是怪罪到你的头上,秀根本就犯不着以她对爷的相思之苦而去冒险。”
云雀凑上前来的轻轻一语倒是让我心头一颤,也更加明确自己不能心软下去,唯今之计只盼她母子平安。
我起身再次伸手扶起了她,她依旧不肯起来。
我只能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再次劝道:“晴儿,你听我说,西城瘟疫现在扩散得极快,常人感染上,加以药物治疗,还有活命的机会,可是你不同,你腹中有了孩子,一旦染上瘟疫,难免孩子会不保
。”
她眸中泪水一颤,突然扬高了声音,眸光直直的绞着我,“我情愿不要这个孩子……不要这个孩子……”
我手上一怔,含怒的松开了手,胸口一阵恼意而来,“放肆,你竟敢说了这般不负责任的话,你可知你腹中的孩子是皇家的皇嗣,是爷的第一个孩子,这个孩子若是有何不测,你我二人都罪责难逃。”
她面容怔怔,眸中泪水模糊,转瞬间,张了张嘴,仍是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我不想再与她多费口舌,扬袖怒指她身边的两名奴婢命令道:“将杨夫人请入殿中,好生照顾,若是有任何闪失,本宫拿你们问罪。”
我扬袖转身,双手拧得紧紧,不再看她。
“姐姐……求你,晴儿求你……”她跪在地上颤音恳求着。
“夫人,请不要再为难奴才们了,求您回殿,求您了……”
晴儿终是被两名奴婢带走了,殿中也恢复了一丝平静,我内心也开始慢慢平静了下来。
正在我转身欲要坐下时,殿外尚青云的身影大步入殿。
“启禀王妃,所有的一切己准备妥当,即刻便可起程西城。”
终于可以起程了,我还未起身,云雀就扑通一声跪在了我的面前。
“秀,云雀恳求一同前往。”
“秀,还有我。”春兰也凑着跪了下来。
我将她们俩轻轻的扶了起来,摇头否决道:“不行,你们不能去,云雀身子不好,那瘟疫极其厉害,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向云先生交代,春兰更不能去,你在府中好好替我守着杨夫人,她腹中有了爷的孩子,万万不能有任何闪失,府里就属你们俩我最信任,你们都必须留在府中,此行,我一人前去便可。”
春兰低了眸,似在强忍着,没有再说话。
“不行,云雀不会离开秀的,要说云雀身子不好,秀的身子何常不是一样,秀能去,云雀亦能去。”云雀一急,紧紧的拉着我的手不放。
“你……”我胸口一阵气急,看到她眸中的泪水与担忧之时,我又忍下了那些话,再转眸看向身边的尚青云。
他只是眉头深深的皱起,面上没有何变化。
“秀带上云雀,求你了……云雀不想再与你分开了。”
云雀哽咽了声音,连眼角的泪水也要落下。
我无奈,不忍的扬了扬手,“罢了罢了,快随尚将军一同前去安排,我们即刻上路。”
“谢秀。”
待云雀与尚青云离殿后,身边的春兰仍是愁眉苦脸的看着云雀离去的方向,不舍离开眸光,不说话,只是这般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
我心下一叹,从袖中取出一块令牌,抚上她的手
她手上一颤,回眸看向我,眸中盈盈泪光闪烁。
因为手上的冰凉感,让她将眸光移转到了手中的令牌之上,带着一丝不解的重看向我。
我微微一笑,“春兰,这是我入宫的令牌,我走后,府里的事情你和管家多上份心,府中有任何事,你都可拿着它入宫去找皇后娘娘,她见到此令牌,必会相助于你。”
她低眸看了看手上的令牌,微微收紧,向我点了点头。
“秀放心,春兰明白了,秀一路小心,定要平安归来。”
我笑着点头,她也回之我笑。
我知道她对我不舍,但她的性子柔和懂事,没有云雀任性执拗,所以将她留在府中,我也可放心。
大队人马,一路向西而行,走走停停就过了好几天。
一路上,由于我的身子虚弱,所有的一切都交由尚青云在处理。
行程有变,也只能先让一部份人马先行一步赶至西城支援战天齐,而我们稍缓了些脚程,但是沿路还是不停的让人去打听前方的情况。
情况虽不太乐观,但也至少没有那么的糟糕。
战天齐凭借一些山草药带着众人一起抑制瘟疫。
听说瘟疫没有起初的那般扩散厉害,只因为没有充足药材的原因,一些感染瘟疫百姓高烧不止,反反复复。
听到这些时,我就恨不得马上赶往西城支援,可恨身子虚弱,沿途只能走走停停。
山间微现春之意,可寒冬却还犹在。
天空依旧清冽似琉璃,只是寒风瑟瑟,溪流凝霜,草树皆枯。
景色如此萧条,那脆弱的阳光照在人的身上,依旧感觉不到温度。
空寂的山涧偶尔飞过几只飞禽,展翅博空跃过眼前时,不留影,唯留下几声孤鸣。
我立身于一道小溪边,休整清理了片刻,内心却微微多了一些感受。
遥望着这一片陌生的土地风光,却不见一人,太过死寂,冷清。
我内心油然一丝思念之情,也不知还需要多久才能见到战天齐。
“启禀王妃,己到了铜川县。”尚青云自身后而来的声音打断了内心的一番感受。
我回眸看向他,再看看这一片死寂的土地,长叹了声。
“这里荒无人烟,村民们莫不是怕感染到瘟疫,都逃离了。”
尚青云拧眉点了点头,“应当是,方才属下让人去察看过这座村庄,里面只余下几名年迈走不动的老人,至于年青男女己不见一人。”
我再次一叹,鹏手里的锦帕,扬了扬手
“我们早些上路,越快到达爷的所在之处,就能越早抑制疫情扩散。”
我在云雀的搀扶之下,挨着步子一步一步费力的踏上马上。
“王妃的身子……”尚青云忧心一语。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抿唇笑笑,“本宫身子不打紧,尚将军切记万万不能因为本宫的身子而迟缓了脚程,爷在等着我们,西城百姓都在等着我们。”
“是。”
由京城一直往西,一路过商禾、兰亭、曲丘,昼夜兼程,五日后,便到了西城的境内。
然而天黑之时便能到达疫情最严重的代河县。
一颗心终是为战天齐悬在嗓子眼,难以放下,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然而这一路上,沿途而过的地方,家破人亡,苍野尸骸遍地,饿殍穷丁满目,但凡有瘟疫的地方就是唉嚎一片。
我踏下马车,走在这片土地之上,凛凛冷风中,到处弥散着悲痛凄苦之色。
冬日下的景象素来落寞,如今经过瘟疫的噬残,这里的整片天更是罩上了惨绝孤寂的暗灰色,看得人心悲凉。
我虽未涉及过战场,当此刻却让我感觉到了一场无硝烟的战争,那是人与瘟疫在战斗。
瘟疫如此可怕,比战彻要残酷,它能悄无声息,不费一兵一卒的夺走人的性命,丝毫不留下痕迹。
如若此事真是有人肆意而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祸及众多苍生无辜,只怕会真的遭来天谴。
如今见到这番景象,我看得既惊又痛,心底的悲悯一再受重怆时,慢慢地也被磨成一股难以平复的痛恨。
“不好了……不好了……”一丝惊慌的声音窜入了我的耳中,我的手也不由得一颤。
“何事惊慌?”尚青云低斥道。
我一步一步靠近,却闻那名士兵的话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慌乱。
“尚将军,方才有人来报,八爷在村庄下游染上了瘟疫,如今己陷入了昏迷。”
我脚下一顿,接着便是一软,手上一股力道紧紧的支撑着我,“秀……”
我甚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为何那些话语明明听入了耳中,却感觉那般的模糊。
“快,速去村庄下游……让所有的太医都过去……”尚青云也失了方寸。
待到周围的几人都急促的跑开来时,那士兵的话开始从模糊变成了清晰。
战天齐染上了瘟疫,陷入了昏迷,我没有听错。
乌云遮月,外面的寒风肆虐,疯狂的吹着破旧残缺的窗扇簌簌作响。
屋中烛火本就微弱,如今还随风乱摇曳,一颤颤,脆弱得根本难以抵抗寒风的入侵,惹得屋内阴影森森,生生的撩起了一股悚人的寒气与惊悚
战天齐苍白暗黑着脸,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之上。
屋中太医纷纷都失了方寸。
然而我也随着那些太医的摇头,叹息,步履匆匆开始一点一点的收紧指尖,利用那丝尖锐的灼痛感来提醒自己,一定要坚强。
常太医抬袖抹汗而出,我连忙起身,“如何?”
常太医满脸忧心的回了话,“回禀王妃,这些天八爷一直在照顾这些感染瘟疫村民,只怕是早己染上了瘟疫,他却一直都在强忍着,今日高烧不退,应该是第七日了。”
我的心猛的一颤,沉了脸色,“什么叫做是应该第七日了?”
常太医扑通一声跪地。
“臣,臣的意思是,瘟疫……最危险的时刻就是第七,八,九日这三天,若是能扛过去,爷便会无事,若是不能……爷惶恐就这三日大限了。”
我脚下一软,身子倾斜,用手紧紧的支撑着桌面,狠狠一击。
“大胆,你这庸医竟敢咀咒八爷。”
“王妃息怒,臣不敢。”常太医一阵瑟瑟发抖。
我扬高声音,喝斥道:“本宫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定要让八爷平安度过这三日,如若八爷有何不测,本宫斩了你们这些庸医。”
“是。”
常太医瑟瑟离开后,我的一颗心开始乱窜。
天齐,你不能有事,你一定要好过来,晴儿,你们快要出世的孩子都在等着你。
还有我,也在等着你。
“报……”屋外一阵急促的声音响起。
我深吸了口气,在云雀的搀扶之下临桌坐下,强制自己保持冷静。
尚青云及左荣立立于原地。
那名上报的士兵单膝跪地禀告道:“村庄上游十三人己死,查出又有七人染上瘟疫。”
这声音来回在我耳中回荡,一时之间胸口一阵气息乱窜,连着几声重咳而来。
“秀……”云雀急得泪眼汪汪。
“王妃保重身子,爷如今染上了瘟疫,这里的疫情还等着王妃去处理,王妃绝不能再倒下。”左荣立的沉稳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
如今事态紧迫,左荣立言之有理,我不能再倒下了。
我又连着重咳了几声,强压着一口气说道:“左将军说得对,本宫不能倒下了,本宫一定要抑制疫情,等着爷醒来,劳烦将军速速将西城的疫情情况与本宫道个清楚。”
左荣立点头作答,“是,西城总共十三个村庄,因地龙翻身,死亡数为三千八百零六人,五千三百二十二人受伤,至今还在治疗康复之中,至于疫情情况,如今总共有六千四百六十八人染上瘟疫,死亡人数为四千八百人,如今每日感染的人数在以双数递增
。”
我低吟半响,而后挑眉看向他们,“如此下去,疫情只会越来越严重,必须马上找到疫源才行。”
左荣立轻轻叹道:“爷与王妃想的是一致,只是做了好几天的调查,仍是没有查到疫源。”
究竟是什么引发了瘟疫,就算是有人故意散播瘟疫,那也得有疫源才行。
我再次低吟了半响,抬眸之时,接着问道:“感染瘟疫的百姓可有隔离集中治疗?”
左荣立沉重的摇头,“由于人手及药材短缺的原因,根本无法做到将这些感染上瘟疫的百姓隔离起来集中治疗。”
我眸中一颤,低喝道:“不行,一定要将染上瘟疫的百姓隔离起来,不然瘟疫传播得更快。”
我又再一次睑眸想了想,冷声命令道:“左将军,传爷命令,现在药材充足,人手也充足,让没有感染上瘟疫的百姓每日必服一贴预防感染的汤药,继而再命人将十三个村庄分开来安置百姓,前八个村庄安置未感染上瘟疫的百姓,后五个村庄安置己染上瘟疫的百姓,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些百姓隔离起来集中医治,然而那些己判断死亡的百姓立即至山洞火化,还有,村中所有的禽畜一律斩杀火化,特别交代下去,任何人不得再食用禽畜,不得再饮用这代河之水,此事你速速去办。”
左荣立闻言眸色一暗,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尚青云,却仍是没有多说什么?行了告退之礼,便匆匆离去。
我深吸了口气,接着一唤,“尚将军。”
“属下在。”尚青云连忙迈前一步等待命令。
我微微皱眉,睨眼看向他,“命人以最快的速度传至西城每位百姓的耳中,?***12翰o玛庠挚睿有足够的人手,足够的药材来医治大家,让大家放心接受医治,极羍浜衔颐且种埔咔椤!?br》
“是。”他应声后,又迟疑的抬起头来问出口,“属下有一事不明,敢问王妃为何要斩杀火化这村庄的禽畜?还有不让百姓饮这代河之水,这样一来,不是断了百姓的生计么?必定会引起西城百姓的恐慌及不满。”
这一点我也想到了,如若断了百姓口粮及水源,必定会引来众多百姓的不解与误会。
可是这是我唯一能想到查出疫源的办法。
只要三日时间,三日时间如若断粮断水,疫情被控制了下来,那么疫源肯定是在禽畜与水源之上。
这样一来,也可以解释有人故意利用禽畜这种人不知鬼不觉的散播方法。
我侧过脸,叹息道:“本宫怀疑这瘟疫源于这村中的禽畜,若是不斩杀火化禽畜,禽畜肆意乱窜,只会让疫情恶化得更快,至于这代河之水,本宫也觉得有问题,你说得对,没有了水源,就等同于没有了生计,你速去让人寻找山涧清流,然而一定要让清水烧得沸腾了才能饮,绝不能饮用生水。”
尚青云凝了眸看向我,静睿的目光摇曳在粲然烛光间,一时晦涩隐隐,一时锋芒浅现,最后转化为了一丝恍惚,“是,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办。”
看着尚青云渐渐离去的身影,我侧眸长叹了一声
“云雀,你与尚将军一同前去,这里有我在就行。”
“嗯。”云雀点头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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