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日子,答了她的话,“太医说,要到明年的二月。”
她手上微微一紧,低吟了半响,微微开了口。
“二月,女人生孩子也是一件大事,马虎不得,那个时候也不知天齐能不能赶回。”
我明白她话中的担忧,依旧笑着答道:“我会替他看好府里上下的。”
她便没有再说什么?微微将手边的茶点向我这边推了推,又接着一叹。
“这是御膳房推出一些新茶点,你先尝尝,只是如今西城遭灾,今年的这个年怕是又没法过了。”
我知道小姨想起了当年血洗魏氏一事,她眸中沉沉的忧伤划过,沉着苦楚,带着悲痛的回忆
我没有接她的话,连手边的茶点也未曾动过。
似乎眼前随着她的话开始忆起了儿时所经历的那些血腥之事。
手上一紧,她抚上了我的手。
“瞧本宫又犯混了,不说这些了,此次想到为西城募捐赈灾听说是你的主意?”
我微微收敛起内心的那些思绪,点头笑了笑。
“我不过只说了一句话而己,都是天齐的功劳。”
她看着我唇边微微扬起了笑意,眸中的悲痛己散去,满是欣慰。
“如今看到你与天齐这般恩爱,本宫也算是了却了心里的一桩心事,本宫与你父亲没有挑错人,天齐这孩子待你还是真的好,当年你父亲说是天齐这孩子救了你,本宫还不敢相信,甚至认为那孩子自小就怀有心机,想着他只不过是想利用此事引来你父亲的注意,好助他逃离冷宫的宿命。”
我心头没来由的一颤,为何小姨的心里会如此怀疑战天齐,竟然那时起就对战天齐有了疑心。
不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么?
我虽知道战天齐与小姨之间隔着当年静妃娘娘发誓入寺一事。
但从不曾知道小姨对待战天齐的心思也如此。
我微微沉了口气,抿了抿唇道:“天齐当年只不过十岁,您多虑了。”
她凝着我,眸光一点一点的转深,终是化作一丝带着深意的叹息。
“如今可如何是好,连你都帮衬着他说话,看来你是真的爱上这个男人,将来若是他真如本宫所猜想的一样,那本宫岂不是亲手将你推至刀尖上,孩子,不管往后发生什么?你记住,你定不要怨恨本宫。”
我带着顾虑的点头,心里却开始因为小姨的话而心绪绘纷乱。
小姨为何要这般讲,这中间到底还有什么是我不知的?
我与她之间因为这一句话,稍稍沉默了片刻。
直到殿外传来嬷嬷的声音。
“娘娘,司制房的林尚宫求见。”
她秀眉微微一蹙,放下手中的茶点,问道:“她来做甚?”
堂下嬷嬷垂眸答道:“娘娘莫不是忘了,还过些日子便要开春了,她此次前来应当是与娘娘汇报宫中开春添制新衣用度一事。”
我凝着小姨的神情,她眸中一阵恍然,叹了叹。
“你不提醒,本宫倒还真忘了,快宣她觐见。”
“是。”
司制房是宫中制衣的地方,掌管整个司制房的竟是眼前这名貌美如花,纤纤弱质的女子。
“臣见过皇后娘娘,见过齐王妃
。”林尚宫着一身官服立于堂下。
我第一次见她,她倒能识得出我,有些惊诧。
“林尚宫不必多礼,起来。”
“谢娘娘。”
林尚宫微微起了身,手里正端着几块布料。
我微微将她手中的端着的面料色泽一对比,左侧的几块应当是上乘货,是给各宫娘娘的。
而右侧色泽有些暗淡,这样去判断应当是留给宫中宫女们裁衣用的衣料。
“林尚宫手中可是拿的明年开春之时各宫添制新衣的绸缎?”小姨抬手朝林尚宫的手中指了指。
林尚宫微微垂了眸答话,“回娘娘的话,正是,还请娘娘挑选一番,臣也好交代司制房开始着手明年开春各宫添制一事。”
“传上来。”
“娘娘请过目。”
这样近距离一看,倒是证实我方才所猜测的结果。
小姨并没有多看几下,心烦意乱的扬了扬手。
“还是按照往年一样,各宫嫔妃三以上的用度在五十万两内,三以下的各宫用度减七成,至于宫中其他各司的宫女就下拨十万两,记住,明年的衣裳样式要有间裙,百鸟裙,花笼裙等,正视为一色,旁视为一色,目中为一色,影晃为一色。”
“是,臣记住了。”
“那就着手去办。”
“遵命,臣告退。”
待林尚宫离去,我的心里深深的揣测了一番,有些念头在脑海里也是越来越清淅。
我微微收紧了指尖,抬眸看向正闭眼抚着头的小姨问道:“敢问小姨,宫中每年添制衣物用度就要上百万两么?”
她微微睁开了眸,轻看了我一眼,随即一叹。
“是啊,每年开春都是一笔不少的数目。”
我心下一叹,虽然我早知宫中的奢华,却不知竟奢华到这般程度,单单一个来年添制新衣就得花费上百万两争子,再加上吃,用,享乐……那该是多大的花销。
一时之间,我真的不敢去想像。
从宫中回到府中,连午膳都未用,就匆匆的让云雀去帮我打听了件事。
过了些时辰,我便守在殿门口等着云雀的归来。
若隐若现看到了云雀的身影,她满头的大汗的向我跑来,“秀……”
“如何?”我心急的问道。
她深吸了口气答了话,“我方才让人去司制房打听过了,宫中娘娘所用的布料都是今年最兴起的一种蚕丝为原料的丝绸,色彩绚丽,富有光泽,高贵典雅,穿着舒适,我手中的这块就是了
。”
她从左边的袖中掏出一块布料递向我。
她不说,我也知道,今日己在小姨的宫中看过了,色泽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是上乘的货色。
突然她又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递向我。
“这是宫中司制房里的人偷偷调出来的具体用度数据,这宫中嫔妃所用的丝绸大概就要花费六十万两之多。”
我接过她手中的纸条,细细察看了一番后,眸中大为惊诧,心里也在微微的发颤,便接着一问。
“宫女们的呢?”
她微微抿了抿唇,似是带着一丝不公的情绪将手中的另一块粗布料递向我。
“这些粗布就是宫女们的。”
我将两块不同的布料放在手中细细的琢磨了一番,脑袋中的念头也是越来越强烈。
片刻之后,心下一横,管不了那么多,如果此事能成,那定能福泽天下百姓。
“云雀,还有一事交由你去办,你附耳过来。”
天色也渐渐的暗了下来,我命人将晚膳传至了殿中。
只因无心用膳,匆匆用了一些后,便让人传了下去。
我坐在案前,将云雀给我弄来的那些数据又细细的审视琢磨了一番。
也不知什么时候,耳边传来一丝熟悉的脚步声。
我知道是战天齐回来了,可我此时却无心去理会他。
“咳咳……”一声轻咳落入耳中,我微微抬了眸,正见战天齐转身临桌前坐下。
身边己响起了春兰的跪拜声,而我并未起身,仍是埋头在手中的面料与那些数据之中。
春兰微微拉了拉我的衣袖,拧着眉轻唤道:“秀,爷来了。”
我心下一叹,有些思绪还未在头中理清,自然不能被她这般打断,抬眸看了看桌边背向于我的战天齐,他似乎也无事,既是这样,那再好不过。
我回眸看了一眼春兰,吩咐道:“春兰,你速去给爷彻壶茶过来。”
“是。”
待春兰离开后,我重新低着头,静静的琢磨着心里的那些事。
“我要起程西城了。”突然一丝声音从前方而来。
我未抬头,一眼都未看他,只是出声应付他的话。
“春兰与我说过了。”
“明日……清早就走。”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情绪的传来,好似微微停顿了下。
“你放心,东西我都让春兰给你准备好了。”我仍是低着头答道。
“这次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只听到他微微扬高了声音,这才令我微微抬起了眸,看向他
他也正看向我这里,眸光微动,面色露着不悦,见我看他,他又转了眸不再看我。
“府里上下我都会照看着,你放心处理西城之事便好。”我抿了抿唇,重又埋头那些思绪之中。
正在我头脑里越来越清晰之时,突然手上一紧。
我猛然抬眸,也不知他何时来到了我的身边,眸中乍现一丝寒意。
“你这是在无视我的存在么?”
我就这样看着他眸中的寒意,突然觉得一阵雾水,难道他这是在生气。
还未待我解释,他眸中怒意再生,瞪了半响,低斥道:“我都入殿这么长时间了,你难道看不到我么?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竟然比我还重要?”
他真是生怒了,方才因为心头之事没有多在意他的到来与他方才的字字句句。
现在细想来,我心知理亏,微微咬了唇。
“爷请恕罪,容我解释,只不过你可不可以先放开我的手。”
他眸光落在紧抓着我的手上,立即松开来,手腕都让他抓得红了一片。
“怎会这样?”他心疼的捧起我手腕,满面懊悔,眸中的怒意己荡然无存。
我微微从他手中抽回了手,揉了揉,心里却是一番甜蜜。
“只是红一些,揉揉便不痛了,你现在别管我的手,先看看这块面料。”
说罢,我将手下布料递至他的面前,他眸光轻瞟了一眼,似乎毫不在意。
我只好开口问了一句,“好不好看?”
他看了我一眼,眸光又重回到了我手中的面料之上,微微叹了一声。
“这是你为府里奴才添制的开春布料?”
我就知道,以他的眼光定能看出这块面料的廉价。
我叹息的摇了摇头,站起了身来,走至他的面前,抬手将手中的面料轻轻的披在肩上。
他随即蹙起了眉,扯下我肩头的布料,捏在手中。
“虽是这次西城之事,我募捐了不少银两,可也不至于让你穿这种布料做成的衣服,你是我的王妃,不适合你的身份。”
我就知道他会提及身份,我从他手中夺过布料,微微扬了笑。
“那若是连宫中嫔妃公主皇子,甚至皇后娘娘都穿这种布料呢?”
他眸中微微一怔,眸光深看了我的眼。
“你想说什么?”
我轻轻的将手中的布料晃在他的面前道:“我想说,如若连宫中皇后娘娘及各宫嫔妃公主皇子都穿这种布料,那这块布料不就没有身份之分了
。”
他又是一怔,旋即目光闪动,若有所悟,拧着眉凝着我。
“继续说下去。”
我轻看了他一眼,重新迈步回到案前,将案前的其余的两块布料都拿了出来,一一摆在案上。
待到他微微凑上前来时,我便指着色泽暗淡的细麻道:“这是司制房今年欲要给宫女们添制新衣的细麻,质感粗糙,光泽暗淡。”
而后我又指着中间的面料说道:“这块便是各宫娘娘公主皇子们添制新衣的丝绸,然而这丝绸是今年最兴起的一种蚕丝为原料的布料,色彩绚丽,富有光泽,高贵典雅,穿着舒适,可是价格不菲,总共花费要六十万之多。”
他不语,只是剑眉深深的锁紧,心里也在盘算着这开春的一笔大数据。
我便将细麻与丝绸相叠合在一起,将案上的第三块布料放在最上面,笑了笑。
“这块就是我让人将以蚕丝为原料的丝绸与棉麻相结合做成了衣料,你伸手摸摸。”
他微微伸了手过来,触摸到第三块布料之上,而后我便轻轻的移开第三块布料,让他感受第三块布料下的丝绸的质感,最后一块才是宫女们一直用的细麻。
三张布料一同感受过后,他微微收回了手,带着异样的眸光看着我。
“第三块与第二块丝绸相比,手感是差了些,可比起第一块细麻,又要柔软舒适。”
我一笑,扬了扬第三块组合的布料说道:“当然手感会差,因为它根本就不是全蚕丝,而是将蚕丝里掺入了上好的棉麻,织成的衣料虽然摸起来比全蚕丝的丝绸手感差了些,但仍是柔软舒适,而且在用度花费之上足足减了六成。”
“六成?”他剑眉深蹙,眸中一惊。
我点了点头,便说出了事情的原尾。
“今日我入宫给小姨请安,恰遇司制房的林尚宫前来预算明年开春之时各宫添制新衣的用度,我合计了一下,又是一笔上百万两的支出,宫中的娘娘们素来都是以头饰金叉,贵重绸缎来显露自己的身份及在宫中的地位,可是她们又试曾想过,如今西城百姓遭灾,流离失所,食不裹腹,她们身上的任何一件衣裳就能让西城的一个百姓吃上一年饱饭,如若能利用我手中的这块布料代替今年各宫娘娘们添制新衣的蚕丝布料,便能省下六成的用度。”
待我说完,他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负手于背后,像在心里又细细的琢磨了一番,来回踱了几步。
走至我面前时,他看着我半响,终是点头道:“你此言有理,各宫娘娘公主皇子素来都是奢华成风,然而朝臣妻妾也亦是如此,每年的吃穿用度之上奢侈浪费不少,如若真按你说的这么去做,我朝每年必要省下不少财力,也不至于如今西城遭灾,落到财政短缺的局面,我马上入宫将此事上奏父皇,请父皇立即定夺。”
他说着便从我的手中取走了三块布料,还将我案上的纸条也一同带了去。
欲要出门之时,他又转了身快步走了过来,面色沉重的看着我。
“怎么了?”我一惊
他盯着我瞧了片刻,轻声道:“在家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我闻言脸上一烫,带着羞涩之意对着他点点头。
他仍是看着我,我的脸上越来越烫,心中的羞涩感也越来越烈。
待到他俊脸逼近之时,我伸手推了推他的身子,“你若再不去,父皇可要安置了!”
他眉宇间一笑,此刻不再迟疑,转过身,快步离开了。
我抬眸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丝甜蜜微微掠过心头。
当今皇上下令,各宫吃穿用度各减一半,不得奢侈铺张浪费,各路朝臣妻妾驹效仿。
圣旨一下,自然有些事情也是在我意料之中的事。
各宫娘娘,公主皇子,朝中亲贵一向奢靡惯了,突然力减吃穿用度一半,自然怨气生天,让人难以接受。
还有一些贪官污吏,甚至宫中的心思小人,如今吃穿用度己减,他们施张拳脚,从中获利的机会也是足足少了一半,自然心里不适,难免会在宫中扇风点火,制造怨言。
那些受**的嫔妃听信小人之言,也开始心中忿忿不平,一大早便围到了皇后娘娘的宫中诉苦。
“皇后娘娘,我家容儿自小您就喜欢,您看看,这才几天时间,就削瘦成这番模样了。”堂下的庄妃娘娘捧着皇上最小的女儿欣容公主苦诉道。
我转眸看向凤座之上的小姨,她面上微微一丝无奈,与左右两边位置上的定妃娘娘,如妃娘娘对视了一眼后,微微扬了扬手。
“容儿,到母后跟前来。”
“母后。”欣容公主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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