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不是幻觉。”她如此开口宽慰着自己,但仍旧难以平复内心中的不安。
“这样下去不行。”贤者开口说着,他并非怜惜外面所用的符石,哪怕它们确实烧钱。连同之前对付怪物消耗掉的,这些来自故友白雪的藏物别看只有指甲盖大小,若是找到魔法师协会,一枚却已经可以卖出300帝国金币的高价。
集成术式,便携法阵。精灵是这样称呼这种小玩意的。
在魔法师的术语当中,一个基础法阵分为“线”或是“通道”,以及“点”或是“节点”这两种组成部分。
所谓的“线”,便是刻画魔法阵时所需要的具有魔力引导性能的材料,这通常是铜之类的金属。之后还得用含有魔力的宝石作为能量来源——也即是“点”——如此一来只要法阵本身没有受到损害,宝石中魔力尚存,那么没有施法者在,法阵也可以自行运转。并且若是素材得当,会比个人施法的效果更强。
但这一切需要消耗的时间很长。咏唱咒语相比之下自然是快速一些,可当有人拔剑向你刺来的时候,你总不能喊对方暂停给你10秒钟吸气做好发声准备吧?
人类的魔法师往往携家带口有一帮近战仆从,而作为其他种族联合精锐的德鲁伊组织,哪怕是其中的魔法师个体近战能力也十分优越,便是出于这一原因。
但一直用剑去战斗,越俎代庖是一回事,自身拥有的魔法知识不好好发挥也是一种暴殄天物。所以基于这样的理念——他们也就开发出了这种直接在含有魔力的宝石上,以极精密的手段镶嵌秘银文字作为符文,如此达成魔力引导的“线”与提供魔力的素材“点”本身形成一体,造价高昂的便携应急法阵。
因为负重有限,亨利当初只是为月之国之旅带了一部分。
他是贤者,是拥有充沛的知识能予以哪怕是身为君王之人以贤明进言,使一城一国繁荣昌盛之人。可哪怕是他也并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亨利能凭借自己所知的,所经历的东西做好准备。这些准备在很多时候能使得他们不至于发生点什么事情就手足无措,但也不代表就可以完美应对所有的情况。
匆忙激活的微型法阵以一米五长,用比秘银都高级的魔导材料制成的克莱默尔作为增幅器形成了笼罩住小草屋形成了一片缓冲空间。
这个世界本身就不欢迎闯入裂隙之中的人类这种外来者,它有毒的气息在贤者机警的反应之中以屏障防卫。可德鲁伊的防御法阵是针对有敌意的东西起效的被动型魔法,它抵御住了有害的毒素和人们难以注意到的邪物,却防御不了理论上无害的东西。
魔力本身。
引发白发的洛安少女高烧不停的,是魔力本身。
这一切发生在几个小时之前,眼见篝火变小,原本习惯性地拿起放在旁边的柴火想要添进去的洛安少女,只因为脑海当中在这一刻浮现出的“让火变大,别熄灭了”的想法,伸出手想添柴的一瞬间却甩出了一个巨大的火球,使得原本燃烧殆尽的篝火一瞬间“嘭!!——”地蹿上了天。
虽然在亨利的紧急抢救之下他们不至于失去唯一的庇护所,并且贤者又用了余下的便携魔法阵抑制住了洛安少女的施法能力,避免她伤到她自己或是旁边的樱。但在这次意外放出火球之后米拉却整个人不支倒地,并且开始发起高烧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樱对着亨利开口说着,哪怕帮不上忙,她也很讨厌自己对一切一无所知的状况。而面前这个男人明显是知道一些什么的。
未知使人恐惧,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听他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事情,她现在感觉自己的脑海之中一团乱。
可这个年纪比她最少要小上十来岁,她十分中意的女孩现在发着高烧。作为成熟大人的自己,不论内心有多不安也不能透露出来。
月之国特有的矜持使得樱看起来就像贤者一样冷静,尽管这并非出自充沛的知识和对环境的把握而是性格与成长环境使然,却也总比有个艾吉或是咖莱瓦那样毛躁的愣头青在旁边,要让人感觉舒适一些。
“魔法师,你们这里应该叫做阴阳师吗?”贤者瞧了她一眼,然后开始了解释:“施法的过程,是以某种特殊方式,使得自身短暂成为天地力量的中枢。”
“通俗点说,他们自身的、灵力固然重要,但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在借用天地之威。”
“所以关于这些人的传说,有真实性的往往是那些‘驾驭大河’而不是‘凭空生出一条大河’的类型。”
“你能明白我说些什么吗?”他试着用通俗的语言来讲解,但碍于知识的晦涩,仍旧有些疑虑。樱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回答:“意思就是,阴阳师并不是酒家自身,而是中间人,从酒家那儿运货,去卖给其他人?”
“是的。”她的理解能力非凡,亨利点了点头进行补充:“而他们自身的所谓灵力,就像是载酒的这辆车,或是背架。”
“拉的车越大,能承载的酒就越多。但——”贤者竖起了一根手指,说道:“如果承载能力不足,却又基于自身的贪心,或是被迫负担了太多的重物的话,会怎样?”
“。。。。。。。啊。”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所以她。”
“是的,这里的灵力含量是原来世界当中的十倍以上。而因为刚刚不自觉的施法,现在她体内的魔力正不停地充当着这个‘运货车’的角色,调动着周围对她而言过于庞大的灵力。”
“我能做的充其量只有抑制,要想停下,还只能依靠她自己来。”
“但对新手来说实在太难了。”贤者少见地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显得有些苦恼。这对不经常表现出这类情绪的他而言,是极为稀有的情形。
“像是拉满载货物的车走下坡路的新手吗,无法靠自己的力量停下来,已经只能拼命地往前逃,或是被自己的车子碾过。。。。。。”樱伸手摸着躺在自己膝盖上的洛安少女通红滚烫的脸庞,火光摇曳之下,她的神情十分复杂。
“离开这里,断绝负担的根源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了吧。”樱开口说道。她不愧是身居高位之人,哪怕因为过度自信而变得一无所有,能够爬上沼泽村第二把交椅的位置,与这份敏锐也是分不开关系的。
“嗯,但这就涉及到更大的问题了。离开这个草屋之后,我们走不了多远,就会变得跟那两匹马一样。”
“进退为难吗。”樱轻笑着摇了摇头。
她低头看着米拉,接着又抬头瞄了一眼贤者。这个异邦人显然对于这种情况有所了解,她能看得出来。尽管一开始他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说的是她听不懂的语言,但樱却可以通过察言观色推测出来,这个高大得不像是人的男人,是怀疑他们所处的境地与人为因素有关。
某些人做了些什么,才引致他们落到了这里头。
他知道一些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东西,虽然因为突发情况而被打断,但樱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份知识的价值。
“你之前说——”
“吼——”咆哮声再度响起打断了她的询问,樱似乎被吓到一样安静地缩了回去,但这声和之前没什么两样的巨大咆哮听在亨利耳里却有着别样的意味。
“是哀嚎。”
“有什么别的东西也跟我们一样进来了。”贤者回过头用月之国的语言这样说着。
“嘶——吁吁吁——”
“杀、杀!!!”
而在外头呈现异样鲜红的荒野之中,一千多名双眼布满血丝,神情癫狂的武士正在围着好几只娃娃鱼一样的怪物胡乱砍杀。
第五十节:异动()
白色教会历1332年,拉曼新历1531年,大月神历4164年,以及联合王国历元年3月5日的傍晚6时到夜里10时不等。
某件事情发生了。
天空之中的月亮在极短的时间内,化作了一片血红。
位于南方的法师城之中无数人奔走相告,隐居于森林之中的精灵与兽人,沉迷于自身的创造之中不问世事的矮人与侏儒,也都罕见地放下了自己在做的事情,走出了房门。
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在这一天仍旧是极为稀少的。
血红的月亮在各地只持续了短短1个小时,大部分的平民将它作为某种谈资聚集起亲朋好友前来观看。而从短期内来看,它也确实并未对这个世界产生多少的影响。
唯一一个细微至极,知情者也仅有10人左右的变化,来自于帕德罗西帝国北部的一座偏远小镇。
冷冽初春的夜风从窗口吹进来,使得朴素的亚麻遮光帘微微摆动。春天的帕德罗西北境空气总是带着一股湿冷的气息,今晚还起了些薄雾,更使得湿润的感觉倍增。
再往北一些步入苏奥米尔境内的话,这个时节恐怕空气还是十分干燥的吧。
不适应的人总是会因而觉得口干舌燥,若是习惯了南境潮湿气候的人,甚至会因为不适而鼻血横流。人类这种生物,也许对于自身所生长的环境适应得有些过头,因而一旦环境产生改变,就会出现不适。
也正是这个原因,他才会开始旅行吗?
因为在单一的环境当中缺乏变化,无法找到想要的答案吗——那个男人的背影浮现在脑海之中,他托着自己的侧脸,这样思考着。冷冽的灰蓝色眼眸扫视着桌上的一系列写满了晦涩信息的纸张,旁边的几本书因为翻阅的次数过多边角都已经出现磨损,牛皮制成的封面边缘因为经常被使用出现了包浆。
纸上信息各有不同,所用的墨水颜色也因调配的缘故有所区分。唯一的共通点只有右下角句子末端结论性的词汇。
“弗拉卡萨。”他以平稳富有磁性的语调念出了这个词汇,紧接着略微有些烦躁地把一头黑长卷发用手扫到脑后。
这不是一个人名,而是拉曼语中用来下结论的形容词。
“失败。”
整整二十多份报告,连着那些没有重复确认价值的早期重复性实验足足有五十之数。全都是这个结论。
“咚咚咚咚——”屋外脚步声再次响了起来,在那人进来之前他就明显地注意到了有些什么不同——脚步很急促,与之前略带犹豫原地跺脚不敢向他报告的模样十分不同,什么事情发生了?——“殿下!!”明显高扬的语调,从年轻的侍从口中传出。
“康斯坦丁殿下!”侍从强调了一遍:“成功了!”
“咔——!!”身材高大的黑发男人站了起来,一瞬间推开了背后的椅子。
“呃——咳咳,我、我失礼了。”被逼人的气势直压的侍从一下子缩了回去,他的语调重新变得拘谨:“卡米洛导师说,请您立刻去现场。”
“为什么成功?”康斯坦丁没有表现得十分兴奋,而是反问了这个问题。
“导师也不清楚,操作方面完全和之前没有区别,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实验对象没有失去理智。”
“肯定有什么东西改变了,有什么东西改变了,导致了结果的不同——”他沉思了一下,紧接着忽然走到了窗边抬头看向了空中的月亮。
“。。。。。。”回过了身的康斯坦丁大步流星地朝着屋外走去,只留下年轻的侍从满脸呆滞。
“啊,殿下,殿下等等我!”他大声喊着,追了上去。
————
————
这里终年风雪飘扬,是人类至今都未曾踏足的土地。
这是生命绝迹之地。
凌冽的雪花随着呼啸的寒风吹到了某地,但却在半空之中被某些看不见的东西挡了下来。
顺着它圆润的表面滑落之后,又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抚平,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在白雪过世之后,世界就少了一个极点。”
以大理石制成的广阔殿堂之中虽无阳光却一片通明,而一头银发的女士如是开口说着。
“两个小时前,新月洲又有一个节点被敲开了。”
“号称可以永世长存的泛世界大术式,已经接二连三遇到问题了。”她双眼散着金光,哪怕对着在场的一众威严正坐的评议会长老,也丝毫没有退让之意。
“修复小队已经出发,但这次是人为的。按照不介入条约,我们会等到人类的纷争结束再去做。”脸庞遮盖在兜帽之下的一个男性声音开口这样答复着。
但这显然并不能使她满意:“然后下一次再这么做吗。如若有哪次赶不上了呢?”
“我明白你们想要把危险物品从尚未成熟的种族手中拿开的想法,可越是藏起来,越是压抑,不就越是会使得充满好奇天性的小孩想要一探究竟吗?”艾莉卡语气飞快地说道:“避而不见的时间也够长了,世界守护者应当承担起这个责任去引导——”
“上一个说这种话的种族。”戴着圆眼镜,身材矮小看起来像是幼儿,但语调却沉稳老练的一名有着绿宝石色头发的女性开口说着:“最终抛弃了这个世界,只剩下一位仍旧存在。”
“。。。。。。”银发的女士眼角抽了一抽,体表有电光闪过。
“人类是愚昧无知的种族。若是给予他们火,那么他们就会将整个世界付之一炬;若是给予他们水,那么他们就会将本应千古长存的文明泡得糜烂。”
“他们总是有着将一切毁灭掉的能力。”
附和的声音在大殿之中不停地响起。
“以进取之名,行渎神之实。将所有的一切视为可被牺牲,可被利用的事物。不存在应有的敬畏之心,一味只知索取。”
“若某物不能为己用,那么就将其无情地毁灭。若某物对自己的生存有所威胁,那么就反过来使得它完全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
“倘若其他种族在某项事情上拥有比人族更强的天分,那么就会试着想要毁灭这个种族,将这份优势保留成为自己独一份的存在。”
“人类,自称与我等四族并列为五大文明。”
“但他们不过是不开化的猴子。”
“奉劝您还是管好自己吧。”戴着眼镜的女士开口说着:“毕竟您可是一族残存的最后一人了。”
“大月神阁下。”“嘭——!!!!”一瞬之间闪到了她面前的艾莉卡浑身电光缭绕,她一拳打在了这人的侧脸附近的空气之中,带起的火花使得她绿宝石色的头发卷曲了起来,但戴眼镜的女性侏儒仍旧一脸淡定。
“。。。。。。”其他人都沉默了下来,而站起了身的艾莉卡一言不发地走出了殿堂。
“伪神。”用魔法使得头发恢复的眼镜女性不屑地对着背影啐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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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剑?”樱一脸不解地看向了亨利。
“嗯,能拿得动吗?在你背着她的情况下。”外头的哀嚎声与隐隐约约的惨叫声仍旧在持续,不知是否于此相关,整个世界也开始出现扭曲,隐隐约约犹如活物心跳泵动。
“我。。。。。。”樱显得有些迟疑,但她看了一眼仍旧在高烧之中的米拉,又看了一眼面前的贤者。
“我要是拒绝的话,你会把我一个人抛下,带着她杀出去吧。”她苦笑着这样说道,而亨利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
“真是,这几天接二连三地开始觉得自己的魅力毫无作用了。”花魁站了起来,试着将洛安少女背在自己的身上,却发觉意外地轻。
“我用符石临时搭配减重了一些,但持续时间不是很长。”贤者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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