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嚓——!!”堪比小型钝器的金属枪身末端与克莱默尔的剑面来了一次亲密接触,大剑的剑刃整个都抖动了起来,但却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相比之下反倒是矮人战士手中的长枪末端有一处氧化的黑色掉了下来。
“这是什么剑!?”钝器与锐器互相碰撞的结果是个人都知道会是前者占优,然而这把诡异的剑却捱住了金属枪杆的钝击而没有弯曲或是折断。
对金属加工以及自己臂力信心十足的矮人产生了些许的迟疑,而也正是在这迟疑的一瞬间亨利直接裸手就抓住了克莱默尔的剑刃趁着对方还没有退开的时候握着剑刃以配重球和护手在前的半剑式狠狠地挥出了一击。
“当哐!!”实打实地砸到头盔上配重球擦出了一阵火花在钢盔顶端留下了一个不小的凹痕,头晕目眩的矮人战士只觉得一阵耳鸣为避免贤者进一步逼近他本能地忽乱刺出了长枪同时往后拉开了距离。
“咳咳——”重新拉开距离的矮人战士感到自己满是胡须的嘴唇上端有一阵湿粘的触感,显然是因为重击而流出了鼻血。这实打实的一击若非矮人制造的头盔更加厚重的话,只怕现在已经整个人昏迷不省人事。
“这什么反应速度啊,力气,这是人类的力气吗,简直就像是那帮凶残的兽人一样。”盖着面甲连擦鼻血都做不到的矮人战士满脸冷汗地重新集中了精神。
与人类的盔甲设计一致,矮人自身穿着的护甲上也不会有任何平整的结构。头盔也好胸甲也好都有一种穹顶式的突起,即便是钝器在命中到防具的时候也会因为没有受力的平面而滑开,以至于无法将所有击打的力量集中在一个点上——而在这样不利的条件下,这个男人使用半吊子的应急钝器击打方式,还造成了这样的重创。
不论武器还是力气,都是一流的。
但正因如此。
有一股熊熊的热火忽然从腹部生出,紧接着带着澎湃的动力涌入到了矮人战士的四肢之中。
这个种族本就不是以头脑灵光著称的。
这个种族本就不是以圆滑善变著称的。
其它人识相地没有上前来。
顽固的矮人,像是在山里挖矿时遇到了坚固的岩层一样,决计不会退缩,只会更往前去。
“呵啊!!”“砰!!”压箱底的绝技被使了出来,矮人所擅长的可不仅仅是冶炼这么简单,他的盔甲开始散发出淡淡的魔法光辉紧接着在风与磐石的加持下变得更加轻巧。
“砰——当——锵——”亨利终于岔开了双脚摆出了更为有力的起手式,自战斗打响以来六分半钟的这一刻,贤者总算迈开了步子离开了他所站的地方。
由下往上的克莱默尔以大角度命中了刺向他喉咙的长枪“当——”地一声擦出了漫天火花将它往外格去,但矮人战士并没有因此脱手就被缴械,而是借着贤者攻击的力道松开手来顺着身体就绕了一圈抓着前半截将长矛作为短剑使用就向着他的大腿扎来。
“唰——”皮质鞋底与坚硬的地板发出一阵摩擦的声音亨利堪堪地避开了这一击——再一次是将攻击距离预判得恰到好处,但矮人战士已经不再会被这种东西所惊讶到,他似乎是以贤者能够避开这一击作为前提因为紧接着松握着的左手就往前一抖右手握住了枪杆在刺出一枪以后再追着又稳稳地刺出了第二枪。
“砰——嚓——锵锵——”完整地施展出自己攻击距离的矮人的连击被亨利用大剑给挡了下来,克莱默尔的锋刃与矮人的枪身相碰撞切下了一大片的黑色氧化层。矮人战士在头盔面甲之下的脸庞眉头一皱,但他紧接着注意到了此刻在两人一侧的月光——氧化层被磨掉的枪身露出了耀眼的金属层,正巧处于两把武器交接状态之中处于下方的矮人战士果断又准确地旋转了一下自己的枪杆——
“唰——”耀眼的月光正好被闪亮的金属反射在了贤者的双眼上,抓住对方双目短暂失明的这一瞬间矮人战士以双方武器接触的地方作为支点转动枪身就再一次朝着亨利的脸庞刺去。
——这依然是虚晃一击,两把武器还相交在一起他这一动作施加的力道亨利不可能感受不到。这也正是矮人战士所赌的东西——贤者能够轻易地在一片黑暗当中看出来他的攻击距离显然是视力十分优秀的人,而某一方面优秀突出的战士经常不自觉做的事情便是过度依赖这一种感官。
即便是经验再如何老道,在最为依赖的感官受到干扰时内心也会出现些许的波动,在这种情况下矮人战士以双方武器交击地方作为支点的进攻,明晃晃地就像是一个灯塔一样会让处于混乱中的对手下意识地就选择来应对这一击。
而一旦对方选择应对这一记攻击的话——矮人战士左手持枪,右手却已经是抽出了腰间的弯刀。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矮人战士虚招和实招一同使出,右手弯刀紧贴身体整个人直直地就朝着亨利大腿内侧股动脉所在的地方袭去。
但就在快要得手前的一瞬间,他忽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悸紧接着堪堪停下了脚步松开长枪同时另一只手抽出了腰间的单手剑往面前“啪”地一下格挡了开来。
“当锵——!!”金属制成的长枪落在了地上。
“——!”重新拉开距离的矮人战士明白了自己刚刚心悸的理由所在——在他冲过去的地方亨利单手握着一把匕首水平低指着他的脸庞,昏暗的夜里低下的可见度加上与视线水平的匕首尖部看起来就是一条微弱的线,若是他刚刚没有收手的话想必会一脑袋撞上去直接被匕首从观察口捅到眼睛里。
“天杀的!”重新抬起脑袋的矮人望向了亨利,后者半眯着双眼,显然刚刚用反光进行视野干扰的时候他直接就闭上了眼睛因而完全没有受到影响,而后迅速地拔出了匕首就等着自以为抓住机会的矮人一脑袋撞上来。
“我说你这人,真的是无血无泪毫无动摇的吗,在这种战斗之中还能那么果断地闭上双眼——”矮人战士双持着武器咬牙切齿地用口音浓重的拉曼语这样说着,他气愤得发抖,而亨利依然一言不发。
“呼——”一声呼气的声音,从小米拉的口鼻间传出。
直至这个声音响起,她还有其它许多人才注意到自己在观战期间不由自主地就屏住了呼吸。
总共从矮人战士的试探性攻击到了这一会儿他舍弃长枪,不过一刻钟(十五分钟)左右。而两人之间的交锋也仅有数次,但所有人却都感觉自己是经历了一场世纪大战一样,浑身冷汗淋漓。
“唉——”“锵当——”弯刀和单手剑,落在了地上。
矮人战士举起了双手。
在情急之下已经舍弃了长矛的他,仅靠两把六七十公分的短兵,完全无法与手持大剑的贤者相抗衡。
尽管身上还穿着一身厚重的板甲,但光是刚刚那让人汗毛竖起的攻击就已经足以证明。
面前这个男人知道如何对付着重甲的敌人,他不会放过那些缝隙,失去了距离带来的安全他只会被轻易地击杀。
“我投降。”矮人战士把双手抱在了脑袋后面,用厚重的声音这样说着。
“杀了我们的人现在还指望着能活下去吗!”气愤的佣兵大声地嚷嚷着,但史蒂芬按住了他,摇了摇头。
“一个活着的矮人对我们来说价值更高,尤其是这种对那些南方佣兵看起来没什么忠诚心的,他口中的讯息对我们会有很大帮助。”
“来人,把他的盔甲卸掉然后绑起来。还有把火把点起来,我们要把这些原材料给烧光。”
第一百一十节:铃兰与雏菊()
当朝阳从东面升起,第一缕曙光冲破云层斜着照过帕尔尼拉广场上的帝皇雕像,直直投入充斥着漂浮物的碧蓝海面上时,城市当中的炮火声已经停歇了一个小时之久。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与血腥味以及排泄物呕吐物味道的混合体,在靠近城主府的所在还有非常浓重的药水味、病人身上特有的臭味以及伤口腐烂散发出的糜烂的味道。
这是死亡与战争的味道。
如之前我们的洛安少女所说,决计是与荣耀、美好、正义之类的东西所不相关的。
东海岸人把朝日升起之前,明明还是昏暗的天空却有半边天透亮的景象称之为夜明。而这场在午夜打响的战斗,也正是持续到了这种天象出现的那一刻。
在传统的帕德罗西观念当中,这是不详的象征。
在夜明之时见血,意味着往后的日子都不会太平。而在新年伊始的日子里头发生这种事情,则接下来的一年当中,国家与人民都会命运多舛。
这种深深扎根于本土文化当中的古老观念,为许多新生代的拉曼文人所嘲讽不屑嗤之以鼻。然而若是你了解这个国家缠绕千年以上的战火,那屹立与血与火之上的不倒的历史的话,你则会认为,这种说法确实有着自己的意义。
会持续到这种时间点的战斗显然是艰苦卓绝的,若是国力昌盛军强民富的话,一边倒的战斗不会长久。
古往今来优秀的敌手层出不穷,但在减员超过两成以后许多军队都会投降甚至崩溃。而能够不屈不挠地彻夜战斗,这样的对手在往后的日子里也肯定会成为可怕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种经历在拉曼帝国建立初期以及几次内乱当中都不算少见,历经过战火的老人们口口相传。时间一长就演变成了一种民间的信仰,成为了不详的忌讳。
“。。。。。。”风吹了起来,让浓厚到犹如实质的死亡气息多少散去了一些。
与帕尔尼拉守军合流之后,通过密道众人从伤痕累累的城主府撤离到了玛格丽特家的大宅之中。
守军的处境显然比起想象的还要更加凄惨。帕尔尼拉的城主府只考虑采光问题而采用了大量的落地窗导致防护不足。遭受围攻以后周围那些昂贵华美的柜子桌子都被搬运拿去堵窗户,上面充斥着各种弹孔被打得破破烂烂不说,城主府一层还有着严重的焦味和被大火灼烧过的痕迹,显然是叛乱佣兵们试图用火攻将内里的守军烧死或者逼出。
透过密道进入到遍地都是伤员的城主府以后玛格丽特的小脸立刻变得惨白。尽管在司考提小镇也已经发生过比这更加血腥的场面,她那时却主要忙于后勤物资的调用,并没有接触到前线血肉模糊的景象。
浓重的药水味呛得好几名佣兵都开始咳嗽起来,脏兮兮的绷带浸泡在恶臭的水中,他们本打算洗净然后重新使用的,但因为忙不过来所以就一直放在里头泡到发臭。
如果说受伤本身还不够糟糕的话,因为叛乱佣兵所使用的手炮弹丸有许多是容易熔铸的铅质缘由,中弹以后没能取出的人还开始出现中毒的迹象。在毒素和缺乏补给的双重作用下他们一个个都是一幅行将就木的模样,即便是看到援军到来了,却也依然死气沉沉,连开口或者向着他们这边走过来的人都没有几个。
“恐怕不止因为是疼痛。”走出通道口的众人愣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亨利用平稳的声调这样说着,米拉、玛格丽特还有菲利波都转过头看向了他。
他们多多少少明白贤者所指的东西。
趾高气昂的帕尔尼拉,无比繁华的帕尔尼拉。
高大的落地窗,伟岸的城主府,雄赳赳气昂昂的守军卫兵,高耸入云的帝皇雕像,森然林立的黑旗舰队。一切一切都在宣传着帝国不可战胜的强悍形象,他们骄傲地展现着这一切,不论是市民还是士兵都认定这样的日子如此强大的国家是不可撼动的。
但在这短短的数个月时间内,这一切如升空的肥皂泡一般,忽然“啵”的一下就全都破掉了。
在与帕尔尼拉守军的伤兵们死气沉沉的双眼对上的一瞬间,玛格丽特忽然明白了很多东西。
南方人为什么会选择帕尔尼拉作为袭击的目标,显然不单单是因为这里的财富——还因为这里所代表的意义。
帕德罗西帝国与南方诸国的摩擦一直持续不断,但仅仅只是小规模,整体来说是不温不火的,因而南方也有很多人会跑来这里寻求工作。
可他们所遭遇到的,却是高高在上的帝国公民们的歧视和压榨——这是动机,其中之一。
帕尔尼拉是远离前线的存在,是整个东海岸最明亮的一颗星星,是帝国财富的象征,是帕德罗西的骄傲和自信,不可匹敌的底气来源。
帝国的繁荣是会永远持续下去的,尽管历史再三证明这是愚蠢的想法。但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却是这样坚信着的。
不单他们,东海岸其他地区的人民也是这样相信着的。
若没有谁来打破这个观念的话,莫说是反抗了,连拿起剑的人都不会有。
拿起剑的人,打破常规的人,在帝国的历史上留下一个深刻烙印——啊——
玛格丽特忽然叫了出来,紧接着抬起头呆呆地望着贤者。
“旗帜。”她没头没脑地念出了这个词,但所有人在一愣过后却都明白了大小姐所指的是什么。
飘扬的旗帜。
自古以来都是两军交战当中,被视为里程碑,甚至可以扭转局势的象征。
尽管从实际角度而言,以极度冷静的思维来判断,守军的旗帜就算会竖立在城门之类的很高的地方,战略价值也并没有大到能够扭转整场战斗。
但是历来优秀的将领却往往都会派出敢死队去拼死夺下旗帜,冒着相当程度的精锐牺牲,也要将己方的战旗插上。
正是因为。
人类自身所蕴含的最大的潜力,并非来自理性,而是情感。
对于防守方而言,插在最醒目的地方的战旗,只要它还没有倒下,那么人们就还能够浴血奋战。
而对于攻击方来说。
在异国他乡的战场上,受伤惨重,很可能疲惫不堪已经快要放弃希望的时候,看见那在金灿灿的阳光下竖起的。
猎猎飘扬的战旗。
会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自内心中蔓延出来,如奇迹一般,令他们手脚充满了力气,咆哮着吼出自己国家的名号,向前冲锋。
“。。。。。。哒——”玛格丽特脸色苍白地往后踉跄了一步,不仅因为空气,还因为她刚刚意识到的,这整件事情背后的事实。
帕尔尼拉的这一次袭击。
是南方诸国竖起的鲜明旗帜。
他们在这座帝国的明珠上面留下了不可抹消的痕迹,也在城市居民和守军的心中刻下了深深的烙印。
但更为重要的是,他们向着那些所有的,对帝国怀抱不满的人,立起了战旗,指明了目标。
凭借着强而有力的军队,康斯坦丁收复帕尔尼拉是势在必得。
但在这场战役结束,一切尘埃落定以后,随着帕尔尼拉遭受袭击的消息扩散出去的,还会有这样一个声音:
“帕德罗西人不是不可战胜的,看一看帕尔尼拉的景象吧!看一看我们的所作所为吧!看看,这些高高在上的家伙所谓的文明和繁荣有多脆弱!”
由众多口音,众多语言组成的这样的消息,必然会在那些仇视帝国的少数民族和周边小国之间传递。
像是草原上的星星之火一样,引爆积蓄已久,但却一直被帝国人所忽视的仇恨。
“这。。。。。。。只是个,开始吗。。。。。。”玛格丽特抬起头望着亨利,双眼当中充斥着得到一个否定说法的希冀——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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