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细节让观望着他的伯尼对亨利的评价立刻掉了好几个点,久经训练的剑士被用“人剑一体”这类词汇来形容是有道理的。在娴熟的剑士手中剑的每一次挥动都不仅仅是手臂的动作,从脚底到腰部,他们挥出的每一剑都是全身肌肉共同协作的成果。
浑然天成,一剑挥出不是那种浅显的“想要挥出”而是“想要击中”,然后整个身体就根据这个目的自然而然地动了起来。
这种气场在同为战士之间的人眼里异常明显,但此刻亨利表现出来的却好像是一名最普通的初学者那样单纯地只是用蛮力在挥动。
这又怎么可能击——怎么可能!?
伯尼瞪大了眼睛,亨利这毫无水平的一击轻而易举地劈开了为首那头鼠龙的脑袋瓜子,让其他鼠龙扑向他们的意图为之一慑。
“喔——!”赞叹声从旁边的角落里传来,但双眼发光的罗德尼却并非在夸赞亨利的技术。
能够造成这种情况的唯一解释就是亨利手中的是一把天杀的好剑——既锋利又坚固,甚至可以直接劈开坚固的颅骨。
鲜血洒落在了地上,但已经警惕起来的鼠龙让亨利也丧失了一击必杀的机会。这些狡猾的生物来回地游走着,像是经验丰富的格斗家在试图诱使这个高大的敌人去挥舞沉重的武器胡乱消耗体力一般——
“啧——”伯尼咂了一声,实话说若不是因为这些鼠龙心思谨慎又狡猾,他那边也不会被逼成这样。
但这个问题还难不倒亨利,他狠狠挥剑将那些鼠龙逼退了以后立马就退回到了米拉她们的身边:“有带香水吗。”他对着金发的年轻女士这样说道,对方愣了一愣,然后立马就从腰带上的小皮包里掏出了一个小玻璃瓶。
“用香水,鼠龙视力很差又小心谨慎,它们通过气味来辨别彼此,把香水往它们身上洒——”亨利直接拔出了木塞子,然后就把小半瓶的香水用力地朝着那群鼠龙砸了出去。
那一边听到他话语的伯尼他们也有样学样地做了起来,刺鼻的混合熏香味道从液体当中散发,好几头因为惊慌而踩到了液体的鼠龙立马就不知所措地到处乱窜了起来。
“吱吱吱吱吱吱吱——嘶——吱吱。”刚刚还团结一心的鼠龙在闻到旁边的同伴身上的味道变得极为古怪了以后就对它们起了警惕性,互相呲牙咧嘴地吱吱叫着下一秒钟竟然瞬间就扭打了起来。
“吱——!吱吱——!”被同伴撕咬着皮肉的鼠龙发出极高的尖叫声,而撕咬它的那一头鼠龙也沾上了味道又使得另一头鼠龙也尖叫了起来。
一片混乱之中好几头被咬疼了的鼠龙瞬间就朝着暗处跑去,剩下的陷入困惑和混乱之中的鼠龙见数量上已经不再占据优势——伯尼他们适时地解开了盾墙敲打着盾牌发出巨大的噪音——便也瞬间逃走。
“呼——”有些疲惫的金发领导人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谢了,还有你们没事就好。”他这么说着,亨利点了点头,而他旁边的那名妇女立马就冲了上去抱住了罗德尼开始呜咽。
“噢噢,轻点,轻点,莱莎,轻点,好了没事了、没事了。”矮胖的佣兵轻拍着比他还要高一些的女人的背部这样安慰着,其他人收拾起了行李,伤员做了一些简单的包扎之后又再次行动了起来。
他们仍然需要找一个庇护所一类的地方,至少能够安静度过一夜不会被打扰的。
再次返回到操练场的众人从另一侧穿了出去,而经过这一小段路终于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有着三层高表面布满了藤蔓的那座在月光下显得极为神秘的建筑,显然就是每一座城堡当中都会存在的城主府了。
“好极了!”双眼像是又看到了什么财宝似的,罗德尼一改之前的萎靡整个人又是精神振奋了起来。不过旁边的亨利对他的这种兴奋只是冷眼旁观——这是一座历史上曾经被人攻陷过的城堡,既然如此那么它的城主府当中还存在着贵重物品的几率也当然是零了。
但知道归知道,亨利并不会点破,一个原因是他们不熟。另一个原因嘛,破坏了别人的期待也不是一件好事——心底里头某处大概是黑的贤者这样想着。一行人迅速地进入了城主府当中。
“看起来保存得还相当完好,只要稍微加固一下,我们应该可以度过不被打扰的一个晚上了。”
伯尼满意地看着四处透进月光的城主府内部这样说道。
城主府内部的装饰风格一样是典型的西瓦利耶式,崇尚浪漫的西瓦利耶人在建筑城堡时就有一些别出心裁的设计,而在居住的地方更是如此。
圆形的华美楼梯扶手和走道在淡淡的月光下显得幽静又雅致,即便脏兮兮的,正对着大门的通向二楼的楼梯也依然保留着美丽的轮廓。
马不停蹄地,一行人立马就开始了收集坚固的材料填堵门窗的行动。
“记得把所有的通道都检查一遍,那些家伙无孔不入。”对着几名拿着火把走向二楼的佣兵这样说着,亨利用力地从地上搬起了一条硕大的破碎石柱,然后将它靠在了石质的窗框上,恰到好处地挡住了它。
……
R:祝各位新年快乐。
第十八节:城堡的主人(六)()
银白的月光铺满了这座有着典型西瓦利耶式浪漫主义风格的圆拱形建筑物的屋顶,尽管它曾被许多的设计师们批评是华而不实的使得建筑结构反而变得脆弱了的设计风格,但这座三层高有着数十个房间的建筑依旧长存了两百余年。
此刻大约已经是晚上11点左右,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一路逃离和战斗经历种种不知不觉间已经午夜。
一天分为24个小时的说法最初是由白色圣教的分支耶提纳宗——它的另一个名字是帕德罗西国教——所提出来的。由巧手的侏儒们所锻造的那座巨大的青铜钟据说现在仍旧存在于欧罗拉的圣白大教堂的最高处——尽管它现在已经不再属于帕德罗西帝国。
一千一百一十六年前它被挂上去的那一天,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有了精确到分和秒的时间概念。
与教会一并崛起因为广泛的布教而传达到了里加尔大陆的许多国家的这种时间观念在十个世纪里已经变得深入人心,即便在外,人们依旧根据那依次升起的八轮明月来判断现在大约是属于什么时间。
11点钟是西芬克的魔力之月这个里加尔晚上所能见到最大并且最为明亮的月亮升起来的时间,之所以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古代的拉曼人观察到随着它的升起和落下海岸的潮汐也会随之涨落——他们认为这是因为上面居住着拥有可以掌握天地的能力的神秘莫测的强大生物,因此也以拉曼语称其为“可敬的有魔力的月亮”。
它究竟是否存在魔力我们尚且不得而知,但那银白色透过堵着窗户的石块缝隙洒进来的明媚月光,确实让我们的小米拉盯得入了神。
一行人跑到了二层。马匹留在了下面而他们全部来到了大约是过去城主卧室的地方。说是卧室,但其实它的宽敞程度用来当比武场都够了。
已经腐朽破烂的大床上光秃秃的,似乎当年就连城主用来睡觉的那些昂贵的丝绸被子和帘子都被敌军卷席一空。亨利他们砸烂了大床从当中选出来一些木头,大部分都是破碎的甚至被蛀成了粉末的,但经历过两百年的时光竟然还有一些是完好的能够用来烧火的。
搭配众人之前搜集的木柴,两个世纪没有被点燃过了的壁炉再次熊熊燃烧了起来。
热腾腾的烟气从贯通正面墙壁的壁炉管道内通过,森林深处秋夜的些许寒冷立马就被驱散了。
逾越两百年,凄冷的城堡当中烟囱再次缓缓冒出黑烟。
曾经城堡的主人如今大约已经随风而逝了,而现在占领了它的甚至连人类都不是。不知是否那些两百年前建造它的、居住在这里的就好像米拉现在所做的那样仰望着西芬克的魔力之月的人们,可曾想过未来的某天会有这样的光景发生。
里加尔世界上有一句出处已经无从考据——这恰恰证明了它的内容——的谚语是:时间是世界上最为伟大的力量,它既能创造一切,亦能抹平一切。
不论是谁在面对它的时候都是平等的吧——让我们话归原处。清理干净了的大理石板地面上众人依靠着壁炉享用了一顿不算特别丰厚但十分满足的晚餐:主要是切片的面包,稍微烤了一下以后一股子麦香味就散发了出来,让一日奔波饥肠辘辘的人们胃口大开。
搭配一些风干的咸肉和足量的麦芽酒,这份迟来的晚餐也算是让人精神焕发。
就像水手们一样,长途旅行的佣兵和冒险者常常会带着酒而不是水。这是因为它们更加容易保存,并且酒精还可以用于伤口和食物的消毒。
大约是因为喝了一些麦芽酒的原因,米拉有些失神,她这会儿远离了壁炉在这个硕大房间右侧的地面上抱着自己的双腿坐着,只是静静地盯着地上银白色的月光发着呆。
“在想些什么呢?”亨利本来打算走过去,但有个人比他更早一步。
在之前的共同行动中变得友好了起来的那位金发的年轻女士——亨利现在知道她叫做明娜,是伯尼的亲生女儿——歪过头这样问向白发的女孩,她接着在她的旁边坐了下来。
两个人小声地聊着天,而亨利则转过了头,他不是那种会偷听女士之间聊天的无礼之徒——虽然其中一位还远远谈不上是“女士”。
贤者的举动让旁边坐在火炉前面的伯尼露出了一丝微笑,亨利耸了耸肩,不置可否。而伯尼架起了放在壁炉当中烧着的一个铁锅,用旁边的木碗倒了一碗热腾腾的什么东西,就递给了亨利。
“这是什么?”亨利皱起了眉,鼻尖嗅嗅。
“云杉茶,我在逃亡的路上顺带折的,亚文内拉人一天到晚都离不开这东西。”金发的小队领导者这样说着端起来就抿了一口,旁边的几名佣兵也走了过来拿起铁锅就往自己的木碗里头倒。
“……”看到亨利迟疑,伯尼“哈哈。”地笑出了声:“安心,经过这么大半天,我也算信任你了,怎么可能在里头下毒呢,而且你看,我不也已经喝了么。”
他这么说着,但亨利摇了摇头:“不是,我怕烫”
贤者这样说道,而几名都已经喝了起来的佣兵因为这句话愣了一愣,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这人啊……还真是捉摸不透,哈哈哈哈。”敞开了心扉显得十分豁达的伯尼用力地拍着亨利的肩膀这样说道,他接着又“唉——”了一声,叹了口气然后换了个语调:“最初开始的时候,我其实是打算让你去当替死鬼的。”
他这么说,然后看向了亨利,贤者没有应声,只是认真地往木碗吹着气。
“因为老实说看到一个人背着一把这么怪异的大剑还带着个小女孩,我只觉得你是个愣头青。”
“虽然有些对不起她。”伯尼望向了正在和明娜交谈着的米拉,然后又收回了目光看着亨利:“但那要怪也该怪你,不应该带着没有自保能力的人出来”
“所以当时我其实只是想说点好话,骗你冲上去跟他们干架,为我们争取时间得以逃离。”
“但没想到你这家伙张口就是一句:‘跟我来’……”伯尼摇了摇头:“你真的是个捉摸不定的人,梅尔。”他说着,而亨利喝了一口云杉茶,新鲜植物被开水烫出来的有些酸味的饮料让贤者皱起了眉毛,他细细品味,然后开口对着伯尼说:“叫我亨利就行了。”
他这样说着,伯尼也点了点头,而一旁的那名年长的弓手——伊文则在这时候开口询问道:“那么亨利,你们又是因为什么事情而进入到森林之中的呢,你看起来并不像是一支佣兵小队的成员,并且那个女孩和你也不是主雇关系。”
沉着冷静的老斥候开口一针见血,而亨利从他的话语当中也判断出了些许的信息。
‘果然,袭击商队联合马车队的和袭击他们的是两支不同的部队。’确认了自己之前疑惑的亨利摇了摇头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们并不是像你们那样遇上小股部队的,我是亚诗尼尔商会联合车队的护卫,我们遭遇到的是一支有步兵协同作战的正规重装骑兵队伍。”
他说道,这个消息立马就让包括伯尼在内的所有人皱起了眉头。
几名佣兵的神色变得相当严峻,足足沉默了半分钟之后伯尼才一脸严肃地看着亨利,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说的,句句属实?”
佣兵领导者这样问道,而亨利又是喝了一口云杉茶,他发觉自己好像有些喜欢上这个东西了——贤者点了点头:“爱伦哨堡上现在挂着的已经是西瓦利耶的旗帜了,我就是因为处在队伍前头看到了这个事先逃跑才活了下来。”
亨利毫不忌讳地说出了自己在战斗中逃跑的事情,但几名资深的佣兵都没有对此有任何反应——他们不是骑士不需要遵循什么骑士精神,并且一支有步兵协同的重装骑兵有多致命他们也是深刻明白的。
“是我们大意了吗……还是说这是早有预谋的……”伯尼显得极为头疼地敲着自己的额头:“这下子必须改变行程了啊。”他看向了伊文,满脸皱纹的老斥候同意地点了点头:“爱伦哨堡和亚诗尼尔最快也要两天半的路程,补给和检查一般是一个月才会有一次,假如西瓦利耶人只是伏击了任何靠近这里的人没有进一步推进的话,王国很可能对这次攻击还蒙在鼓里。”
伊文的谈吐表现出来一股完全不像是一个普通佣兵所应有的样子——但亨利并不为之所动,因为这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们应该是打算先打下哨堡。”伯尼拿起了一根一头焦黑的木头,“呼呼”两下甩掉火焰以后在地上立马就画了起来。
“爱伦哨堡最为靠近因茨尼尔,加上附近两面都是森林,可以藏匿大量的人员。打下爱伦哨堡以后以此作为前进基地调来更多的人马对亚诗尼尔进行围城。”简单明了的地图配合话语揣摩着西瓦利耶人的意图,伯尼皱着眉,紧接着他又叹了口气。
“我们必须改变行程,改变目的地,前往瓦瓦西卡。”伯尼这样说道,而伊文点了点头:“瓦瓦西卡是军事重镇,消息传达过去守军出发的话或许可以在他们到达亚文内拉之前在平原上截住。”
“嗯,就这么办了。”伯尼点了点头,一旁的那名年轻的弓手——差点一箭射向亨利的那位——则面带惧色地开口说道:“可、可是要去瓦瓦西卡的话,不是得向西前进才行吗,森林外面现在大概到处都是西瓦利耶的军队……”
“杰里科,这是事关城邦乃至于**存的大事,怎么可以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怂了呢!”伊文怒容满面地斥责他道,而杰里科立马就垂下了头,脸上惧怕退缩之色愈加旺盛。
“我们隐蔽行进就好了,趁着夜色,这个人数快马加鞭,应该可以在西瓦利耶人发现之前跑过去的……”伯尼这样说着,目光忽然再一次转向了亨利——其他几人也是如此。
“啊——”贤者把终于变得不那么烫的剩下那些云杉茶一饮而尽,然后满足地呼出了一口气。
“亨利……我想请你再度充当我们的引路人。”伯尼十分认真地对着亨利这样说道,而贤者立刻就对着他伸出了拿着空碗的手。
“?”金发的小队领导者呆了一呆,然后反应过来对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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