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者与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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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者与少女- 第1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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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纯粹是为了防守战而生的城堡无法与舒适的宅邸相比拟,加之以进入春天的艾卡斯塔逐渐回潮的天气,阴冷潮湿角落里头还有很多虫子和老鼠,对待在这里头的守军民兵长弓手们心理上面的影响相当之大——但这一切都还比不过那些用草席和破布包裹但臭味仍旧阵阵袭来的死人尸体。

    几天之前,他们都还是能够发出欢声笑语活生生的人类,此刻就只是躺在那儿被虫子和老鼠啃食发出阵阵让人头晕目眩的恶臭。

    艾卡斯塔平原四季如春的温暖潮湿气候在这个时候显得不那么美妙了,温度加速了尸体的腐化过程并且使得各种蛇虫鼠蚁都相当活跃。民兵们起初是想要把尸体丢出城外的,裹上厚厚的草席先丢弃到外面避免疾病和恶臭。但来自爱德华一方的攻势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在好几个人试图抛弃尸体却导致尸体增加以后,狼堡的军士们严令禁止了他们再继续做这样的事——哪怕是趁着夜色。

    “别那么软弱,不就是尸体吗!”回荡在城堡中间的由住在城堡高层远离尸体放置区域的军士口中咆哮出来的话语,更加加深了他们和民兵弓手之间的隔阂。

    除了少数射术较好的弓箭手还被吩咐驻扎在二楼的箭缝附近警戒,带着刻意保留下来的残余箭矢等待对方再度靠近时得以袭击以外,余下的占据到六成人数的其他弓手们,都只能够蜗居在城堡里头的各个角落,与蛇虫鼠蚁和阴冷潮湿的地面为伴,努力地拉紧破破烂烂的披风,试图在夜里以各种可能的姿势获得一点卑微的睡眠。

    同伴尸体的恶臭袭扰着他们,起初还有人会努力去赶跑那些前来啃食尸体的老鼠和虫子,但后来在连续两三天都没法好好地睡着以后,每一天每一个蜗居在下面的人都只是像行尸走肉一样麻木地活着。

    有一次某个民兵半夜惊醒然后开始尖叫,他因为身上衣物沾染的腐臭味而被老鼠当成死尸给咬了,民兵怒骂着诅咒着这一切的人又吵醒了其他好不容易睡着的人,双方都是一肚子气斗殴起来又把上头的军士也给吵醒了,以暴力介入的军士抽出皮鞭用身份地位压制体罚的行为进一步地导致一切恶化——

    这是一场准备不足的战争。

    时年四十一岁的狼堡伯爵阿道夫?冯?道沃夫博格站在城堡最高端的窗户向着下方望去,如是思考着。马米的贵族擅长战略防守,他的父亲和祖父都曾面临过数次王国境内的流寇劫匪,即便是他自己也在二十岁到三十岁的年龄段之中曾经数次与洛安盗匪的劫掠集团以及叛乱的贵族战斗过。

    狼堡伯爵善于防守的名号正是在这数年的征战当中打下来的,搭配以黑色城堡那强大的攻守一体的能力,这座黑色的地标性建筑只是存在于此就是对任何心有不轨之徒的一大震慑——但这场战争,他们确确实实是准备不足了。

    “咚咚。”“伯爵。”大门是敞开着的,麾下没有随同之前的骑兵队一起冲出去,仍旧健在的一位可信任的同样是马米人出身的金发骑士象征性地敲了敲门就走了进来对阿道夫进行战况汇报。伯爵从他的表情已经猜到了大概,而随着骑士的话语,城堡内部仅仅数天时间就急转直下的士气情况也再次被提及。

    诚然,这种规模的敌军他们从未遇到过。因此初期阶段为了抵挡那过分猛烈的攻势,库存的弓箭消耗殆尽,若不是紧急叫停,怕是现在不止百分之六十的弓手都会变成饭桶。这是他们犯的第一个准备不足的错误,其他的攻城器械也是如此,但考虑到各种人为和心理因素,假如再有一次机会的话,面对那样猛烈的攻势,他们可能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但在其他的事情上面,就真的只是人为的错误了。

    在战斗的前三天那猛烈箭雨当中死伤的民兵留在城堡的内部散发出来的恶臭到了现在甚至就连伯爵自己的宅邸打开窗户都能够闻到,加之以可能带来的疾病和水源污染,迅速地处理掉尸体是极为重要的事情,可那些军士为了防止因为丢尸体的事情死太多人到时候城门被攻破无人防守禁止了这一切,现在尸体开始腐烂发臭充满蛇虫鼠蚁了更加没有人愿意扛着它们去丢弃。

    恶臭味带来的休息不足和影响食欲进一步地导致下方的很多人都变得神情恍惚,但比起这一切更加严重的还是军心的涣散——感觉自己派不上用场的弓手们整天只能坐在那儿,下级的军士有很多管不住自己的嘴对他们言行粗暴地骂道是“吃白饭的”,诚然城堡当中为了守城做准备的话粮食和水方面的消耗也是必须斤斤计较的,但说出这种话语显然会令本来就有这种感觉的民兵更加偏向本就拥有好名声的爱德华一方。

    已经有数次有人试图逃离城堡了,军士们不得不在城门的地方亲自驻守以防止有人在夜里偷偷打开城门投降之类的事情。这形同监狱看守一般明摆着的不信任,加上对那些试图逃向爱德华一方的人他们处以体罚与唾骂的行为进一步地打击了士气——但这也是无奈之举。

    首先假如城堡被攻破的话他们需要更多的人手来协助防御,再者,假如开了先例让那些觉得自己派不上用场的弓兵们逃出城门的话,势必会有更多的人想要追随他们。

    “为什么他们可以而我们不行!”

    一旦出现了这种情况,整个战局就会在一天之内彻底崩盘——但——

    但这一切,本应是至少在被围城一个半月以后才会出现的。

    不论是处理尸体的事情,还是鼓舞士气,又或者让军士们控制自己的言论。这些所有的东西阿道夫伯爵都是十分熟悉的,可他自战役开始以来就一直沉默不语,失去了上头英明领导的准确而又有效的指挥,懵懂的民兵弓箭手们和一心一意觉得他们和自己一样必须死守城堡的军士骑士们之间产生的冲突日渐剧烈。

    这是一场准备不足的战争——阿道夫?冯?道沃夫博格伯爵从未准备过,因此对此严重准备不足的战争。

    他试想过很多次,很多很多次。道沃夫博格家族是舒尔法加的坚定支持者,是国王陛下稳定的捍卫者,不论任何敌人来袭,他们都会像是这座世代传承的坚实的黑色城堡一样成为最坚定的堡垒捍卫。

    “即便身死于此,亦不可有一丝一毫的疑虑,因为优柔寡断,会使你失去一切。”自曾祖父那辈就流传下来的祖训阿道夫伯爵以身心铭记,若是此刻面对的敌人是西瓦利耶或者哪怕是帕德罗西这样可怕的敌人的话,阿道夫的表现都会远胜于此,他会身先士卒,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率领所有的士兵们一同壮烈殉国。

    可这不是。

    他也曾想象过,也曾询问过那如今已不在人世的父亲先代伯爵假如一个舒尔法加的人对着另一个舒尔法加的人发起进攻,他到底要帮谁。

    “道沃夫博格家族是国王的捍卫者,所以假如有大逆不道的王子企图篡位,我们自然是要捍卫国王。”这样的回答他如今仍旧记得可——

    假如那位王子所代表的,是亚文内拉这个国家的未来呢?

    自己所应当做的,是站在他的身边,与那位了不起的或许是舒尔法加家这么多年以来最为优秀的王子共同去开辟这个国家的未来,看着这个自己生养长大的王国一步步变得繁荣起来,看着自己心爱的领地上面的子民们过着富足的生活脸上充满笑容。

    抑或者坚守自己的岗位和责任,像是新生之前必然会迎来的痛苦那般作为旧时代的证明,与注定了要失败的亚希伯恩二世一并归入历史的余烬呢?

    希望、与责任。

    正因为背负了身为贵族的骄傲,这个选择对于阿道夫而言,才是如此的困难。

    正因为他难以抉择,才会像是故意在放任一切变得恶化一样,坐视着狼堡内部的情况变糟。

    “……情况大体就是这样了,伯爵大人,就连水井里头的水这两天也有些浑浊,简直就像是一切都在针对我们一样。”骑士默默地报告着,而一直都没有回过身的伯爵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像是惊醒过来一样回过了身。

    “你说水井?”阿道夫瞪大了双眼表情严肃地这样说着,骑士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不住地点着头,而伯爵阁下摸着自己花白胡子的下巴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佯攻!”

    “对手的真正动作在地下——”他这样说着转过了身试图朝着下方走去,但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城堡大门右侧的城墙忽然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响。

    ……

    时间回归到约莫一个小时之前。

    早在昨日上午就将这漫长的通道挖到了城墙地基部分的我们贤者先生,并没有让队伍进一步地前进,而是开始扩大起了这片区域。

    更多的爱德华麾下的民兵们搬着砍伐下来的大块原木支撑艰难地进入了通道,魔法师学徒们精准地控制好一整段的土地缓慢地使它们松动然后卸下,马不停蹄的队伍错肩而过将无法压入周围的泥土用袋子装起来带到外面,空间一步步地扩大着,每有一部分的泥土被挖出民兵们就在亨利的指挥下小心翼翼地架上支撑用的木桩。

    待到将一整个空间的内部都替换成了木桩以后,他们又在地面上堆砌了很多柴火淋上易燃的黑油,一路铺着开始往外退去。

    等到所有的人都撤离以后,他们赶了一群野猪进去。

    然后。

    点燃了柴火堆。

    迅速扩散开来的火焰烧灼到了支撑物上面使得城墙下方的泥土地面地基变得干裂发脆,而被火焰所灼烧的野猪发出尖叫声横冲直撞将支撑物给撞倒并且不停地刨着泥土的地面。

    之前用来给人们呼吸的通气口散发出阵阵黑烟为燃烧提供氧气,但上方已经撤离了弓手的狼堡守军并没有能够及时地发现到这一点。

    当大火烧灼到那些大型的支柱使得它们的结构也终于变得脆弱起来,最终在因为缺氧和高温濒死的野猪最后的撞击下轰然倒塌的时候。

    结实又沉重可以抵御一切正面攻击的道沃夫博格城堡大门附近十余米长的城墙。

    在发出一声响彻天际的“咔擦——”声之后。

    随着地面塌陷而化成一地废墟。

    “锵——”早就预备好的查尔斯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回身高喊:“全军——”

    “突击!”

第一百二十四节:胜与败() 
拥有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一场攻城的战役,攻击方最少必须要拥有防守方三倍以上的兵力才能够确保胜利。不论那一部分纸上谈兵的人如何夸夸其谈某些出彩的战役是如何通过奇思妙想来以极少兵力就攻陷城池,事实是绝大多数的战役都是以枯燥的围城和你来我往的各种战术试探经历过长时间的攻坚才打下来。

    这个时间动辄持续一两个月,打上整个季节甚至一年半载也不是没有的事情,历史上记载最长的一次战役来自于拉曼帝国的内战,进攻方甚至直接就地开始建造起了堡垒最后整整打了六年的时间——但让我们话归原处。

    当面对爱德华所率领的十万哪怕绝大多数都只是民兵的大军时,从一开始,道沃夫博格伯爵就从未指望他们能够获得胜利。

    狼堡全部上下所有的兵力,算上那些招募的来的城防弓手,一共也不过一千七百余人。哪怕它声名远扬,狼堡实际上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一个王国北部通往中部权力中心扼守要道的缓冲点,它与瓦瓦西卡这样的边境军事要塞还有亚诗尼尔这样的商业中心不论在人口还是在护卫军力上面都无法相比,实际上当初建设的意图也是考虑到瓦瓦西卡和亚诗尼尔失守的话守军可以撤离到道沃夫博格领地,与本地的伯爵领士兵一同且战且退,等待中部的援军到来再把敌人打回去。

    而在眼下,当整个亚文内拉北部地区的军队全部压在了狼堡仅仅一介正常伯爵领地的面前时,他们的战败几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即便没有阿道夫伯爵阁下的犹豫不决,亚希伯恩二世那边是否能够说服那些不论面对谁都同样保守的亚文内拉大公们和奥托洛的秘密部队联手及时前来解围,也是一个极大的疑问。

    阿道夫?冯?道沃夫博格伯爵,是一位在亚文内拉的贵族当中也算是出色的人物。或许是由于临近亚诗尼尔这样风气开放的商业城邦的缘故,他虽继承了马米…西瓦利耶人保守严谨的作风,但却并不会如同中部的贵族那样排斥一切“非西瓦利耶”的东西。他善待自己的领民,也时常会关注与之相关的消息——而这也正是他会在面对爱德华时产生迟疑的原因。

    爱德华在平民之间所拥有的声望是一回事,他与艾卡斯塔平原上面的贵族们关系亦是相当密切,作为商业中心的亚诗尼尔和军事要塞的瓦瓦西卡两大重镇但实际上却一直被王都所冷落的贵族家族对爱德华的支持是鼎力的。这位王子殿下从以前开始就展现出非凡的手腕,自从21年前洛安王国被奥托洛人灭掉以来瓦瓦西卡就失去了存在意义自然不提,即便是作为王国极为重要经济来源的亚诗尼尔,在中部的那些王族和大公们看来,其实也不过是“下九流人所该去的地方”。

    他们诚然是重视这片领地所带来的税收和各种美好商品的,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会愿意屈尊去管理这些在他们看来毫无历史文化沉淀逐利而行遇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笑里藏刀的商人——有一个他们最好是瞧不起的家族去管,并且让他们送上钱来这就足够了。这种根深蒂固的歧视在相当程度上使得王国的南北贵族们之间常有不和,而作为封地在切斯特领的王家子弟,爱德华却从十来岁开始就频繁地朝着北部跑来。

    阿道夫伯爵说是看着爱德华长大的,其实也并不为过,当这位年少的王子在亚诗尼尔跑来跑去的时候作为王家最可靠最被信任的盾牌道沃夫博格家族自然是护卫的首选,虽说伯爵本人不至于离开自己的领地,但他这些年每一次都仍旧持续关注着王子的安危。

    天资聪慧,又善于交际;富有热情,又满怀热忱——年轻,又敢于冒险,这或许会成为亚文内拉历史上最好的国王,曾经的阿道夫这样想着,但在这一天他又改变了想法。

    爱德华所透露出来的手段证明他绝对不会只局限于这个层次,运筹帷幄,善用人才。他的未来是长久的,远在地平线的另一端,那会是马克西米连人和西瓦利耶人都未曾取得过的成就。

    城墙轰然倒塌,伯爵几乎是在一瞬间就从塌陷的地面判断出来对方是挖空了下方的泥土——这本不该发生,假如他更加机警一些的话是可以察觉到地下的骚动的,但他一直都只待在自己的伯爵府之中从未下去巡视,而下方的守军们由于尸体臭味的骚扰休息不足精神疲惫却也并没有去注意到这种细节。

    城墙塌下来了,但同时,伯爵内心中也有类似的东西塌了下来。

    不远处待在床弩射程之外的爱德华麾下的骑士们发起了进攻,守军们还没有从忽然的倒塌之中清醒过来,没有被砸死的人一脸惊慌失措地捂着自己的头尖叫着是“地龙来了!”只有少数人试图反击,但爱德华一方的进攻部队瞄准了倒塌形成的长度十米有余的正面城墙,层层叠叠的它们当中还有不少拥有一定的高度,但上头的弓箭手以及床弩却是彻底地被毁掉了,要从别的地方调动过来在一片混乱之中极为困难,一位侥幸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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