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墨担心茵萃殿那头无人看着,若是有何突然情况无法应对,便让茗薇先回去看着,有事随时报告。
这下可好,青墨与慕希无人看着,更是聊个没完,从午后的阳光渐渐偏西,到日暮降临,再到天色渐黑,两人愈发神采奕奕,若不是慕希的丫鬟芸卉来提醒二人,恐怕今夜青墨便要在这锦华殿住下了。
芸卉端着一碗汤药送到慕希面前,轻声道:“娘娘,喝药的时间到了,喝完这碗药,娘娘也该早点歇下,今日大皇子殿下或许还会过来,得先做准备才是。”
这番话难免有些扫兴,但慕希还是很听话,端起药碗一饮而尽,末了还被那药的苦涩刺激的吐了吐舌头,她朝青墨不好意思的笑笑,沉着芸卉转身的功夫,小声埋怨道:“也不知这是什么药,从昨日起便让我每夜都得服下,说是对身体好,姐姐那里可有?”
青墨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安氏出身的儿女,对药材是及其敏感的,即便青墨从未有过之前的记忆,但那辨别药材的能力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她也不知这技能究竟从何而来,只要嗅觉能闻到,大脑便可辨认出药材种类与功效。
比如方才刚被慕希喝下的那碗药,其中浓烈的药味在慕希看来或许只是苦涩,但在青墨这看来,却赋予了另一种含义。
这确实是对身子很好的药,换句话来说,这是催子的药。
青墨有些哭笑不得,慕希刚入宫刚成为皇子妃,第一夜便喝下这催子的药,有那么着急着要为大皇子生孩子吗?
莫不是皇后与太后还有别的念头?
她随意猜测着,突然的后背便冒出一阵冷汗了,若是自己也到了这一天,会不会也要被逼喝下这药?
不!坚决不从!
青墨从心底便抵制这行为,让她为一个不爱之人生孩子,毋宁于死。
想着想着,青墨的脸色也凝重起来。
慕希忙凑过来问道,“姐姐?怎么了?”
青墨扭头看向窗外,天色几乎已经全黑下来,巡逻的侍卫手中的灯笼散出时明时暗的烛火。
是该说告辞了,否则若是待会儿千式离真的出现,面对面撞见难免尴尬。
青墨还未做好准备去面对千式离,能逃则逃,反正御医那里有她生病的证据,她早已做好充分的准备,最大限度的避开侍寝。
那是茗薇为她配的药,喝下后对身子无伤害,却能让脉相凌乱到足以迷糊御医的诊断。
能拖一时是一时,这是当下的青墨能想到的唯一之法。
“今日天色已晚,咱们该说的也都说的差不多了,妹妹若是觉得无聊了,想找人聊天了,随时可以到茵萃殿来找我,就在不远处,今日就到这吧,早些休息。”
青墨边说着边起身,第一件事便是将那幅画牢牢抱在怀中,别的能忘,这个不能忘。
慕希虽有不舍,却也懂得分寸。
二人就此分开。
本只是原路返回,却不知是不是因为天已黑透,青墨心中又有别的事堵着,顾不上盯着脚下的路。
明明觉得在朝茵萃殿那边走,等她好不容易将脑海中的思绪理清,再次抬头之时,却发现四周的环境如此陌生。
好像来到了小河边,另一侧则是树林,黑夜中发出黑暗的光,很是吓人。
青墨是从不信鬼神的,此刻却免不得有些心惊,她转身朝另一侧看去,那河水似乎也非善类,淅淅沥沥的流动声在静谧的黑夜中尤为刺耳。
这是怎么回事,究竟走到哪里来了?
青墨下意识的将那幅画抱紧了些,觉得四周扑面而来的气息都如此冷暗。
前后都是路,可是该往哪里走?
青墨正犹豫着,刚迈出一步去,突然眼前亮起一阵光,隐隐绰绰闪现,初亮起时刺得青墨有些睁不开眼。
不到一秒,那光点渐渐扩大,时明时暗的从河上飘来,浩浩荡荡好几艘船数十人在上头,声势浩大的仿佛要经历一场战役。
那一刻,青墨觉得身子无比沉重,无限下坠,想立即离开,却移不开脚步。
那边的光是金色的,能弄出如此大动静的人,除了千式离,还有别人吗?
果真,最前头那艘船越来越近,船头站着一个人,气宇不凡,即便是在黑暗中,也散发着王者之气。
光线不亮,看面目或许无法确定此人是谁,但有一特征却独一无二。
他的右腿显然是无力的,整个身子的重量皆压在左腿上。
就是千式离,青墨已万分确定。
这个点从那头过来,又选择穿河而过,这条路线显然是最近的一条,他是要去锦华殿吧。
四周皆是黑暗的,可那光照过来就能把青墨映的无比耀眼。
若是被千式离撞见,正宣称在病中的皇子妃,黑夜中独自一人在外头游荡,怀中还抱着二皇子的画像。
这真是纵使有千张嘴也解释不清的误会。
万万不可被千式离发现。
可脑子里越是想着要逃离,青墨的脚便越是沉重,仿佛地上生出一只手来将她牢牢抓住似的,动弹不得。
眼见着那边的船已经靠岸,不到两分钟千式离便会下船,到那时,青墨当真是完全暴露于他的眼下,再逃就已来不及。
正当着千钧一发之际,青墨的身子朝后一倒,险些要摔倒。
可一双有力的手掌立即扶住她,反手拉住她的手臂,一瞬间,将她拉进更深的黑暗中去。
消失在那河岸投来的光聚成的光点里。
此刻,千式离上岸,一切无异样。
青墨吓得几乎快说不出话来,手臂上渐渐吃痛,那人却迟迟不放手,一直将她带到另一片辉煌光亮中。
青墨下意识的想要闪躲,却听得耳边有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响起,“你还不走,莫不是想呆在那里引起大哥的注意?别想啦,即便你长得略有几分姿色,也别试图用这种方式吸引大哥,他不吃这一套,这皇子妃的采选早已结束,你若是想入选,只得等以后啦!”
青墨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人将自己当作不要脸的想要勾引千式离的姑娘了。
她哭笑不得,也终于敢抬眼看此人。
这一看不得了,青墨心头一动。
这人的长相,与戚子风扬也有些相似,尤其是眉心那份坚毅,简直如出一辙。
他方才称千式离为大哥,所以……这是个皇子?
青墨闭眼,心里大喊一声糟糕,怎么出了一个魔掌,又如另一火坑。
躲开千式离的视线,却跑到另一个皇子这来了,这该如何解释呢?
那人倒是显得自在很多,看了青墨一眼,贴心的说道,“外头有些凉,要不进屋坐会儿?”
随意邀请一个不认识的女子进屋,他这作风也真是大胆。
青墨本不想答应,可身后又有光亮驶来,像是巡逻的侍卫。
看来被逼无奈,只得进去躲一躲了。
刚一抬头,一个门匾出现在眼前。
文瑞宫。
“走吧!”这人不由分说的将青墨推进大门里去。
这宫殿不算大,但也处处透着奢华。
这人刚一进屋,一群丫鬟围上来,又是宽衣又是送水果,不停的献殷勤。
倒是把青墨晾在了一旁,她嘴角偷笑,这六皇子若是放在二十一世纪,也算是个钻石王老五吧,年纪正好,位份尊贵,自然是无数女人哭着喊着扑上来。
就连丫鬟也从未放弃过这一念想。
那人随手拿起一个苹果,张嘴便咬下一块,嚼在口中含糊不清的说道:“我看你的打扮不像是寻常丫鬟,深夜还在外头游荡,所为何事?”
要从何说起呢,青墨认真想了想,并不打算隐瞒,开口道:“我当然不是丫鬟,我叫安……呃……夏青墨,昨日刚入宫,方才有事外出,返回时天色已晚,便有些迷路了,还得多亏你出手相救。”
她这番话说的落落大方,丝毫不避讳。
六皇子在听到夏青墨三个字时,脸色立即一变,手中的苹果也掉落在地,咕噜噜滚出好远去。
“什么?你就是夏青墨?你就是大哥心心念念惦记着的那个妃子?”六皇子声音很大,这几句话碰撞到四周的墙壁上,悠远的回荡着。
“是,我是夏青墨,是刚入宫的皇子妃,你呢?”青墨微笑着问道。
她这一刻,倒有几分妃子的模样,大方得体语笑嫣然。
第118章 狠拒绝()
可这六皇子却像是未听到青墨的问题似的,一个劲的自言自语,“天啊,你竟然是大哥的妃子,我竟然将大哥的妃子当成普通丫鬟带到我这简陋的文瑞宫来,天啊,我可当真是不识好歹!”
这还没说几句话呢,他倒先自责起来。
青墨有些想笑,硬生生憋了回去,道:“若是你这文瑞宫也算是简陋的话,那让别人怎么活,方才真的谢谢你救了我,若不是你及时出现,我也不知该如何自处才是。”
“方才?方才大哥就在那里,你为何要躲?”六皇子瞪大眼睛问。
为何?
青墨微微皱眉,随即又扬起笑意,“毕竟天色已晚,我擅自离开茵萃殿,始终是不合时宜的,我不想让他知晓,也不愿因此惹出事端。”
她的声音很是柔和,听来与这静谧的夜晚中,习习的微风相交映,很是悦耳。
六皇子脸上终于也露出笑意,微微起身,目光一直在青墨脸上游荡,毫不避嫌的盯着她看,边看边感叹道,“不愧是大哥最欣赏的女人,你果然不同凡响,长得美便也罢了,心地也如此善良。”
被一个男子如此直白的夸赞,这可是青墨这一辈子,哦不,算上上一辈,也是头一遭。
她的脸猛地一红,躲开六皇子的眼神,羞涩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与大皇子殿下才刚见过一面,怎么就成了他最欣赏之人了,你可别拿我打趣。”
六皇子一脸认真,“真的,昨儿我去大哥那里道喜,一直听他说起你,说是你是他这辈子遇见的最有灵气的姑娘,说是也许只有你能与他心灵相通,只可惜……只可惜无法立你为正妃,他心中一直有愧。”
从欣喜到落寞,这六皇子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敢说出来。
青墨心中既感动,又很感慨。
心灵相通。
千式离竟用了如此严重的四个字,青墨无从得知,究竟是昨日那身行头得到他的认可,还是那幅画起了作用,又或者……是许久前在宫外见过的那一面,让千式离对她有了不一般的印象。
不论是哪一种,千式离如今的态度,都让青墨倍感压力。
青墨陷入某种说不清的囫囵情绪中,眼神也渐渐暗了下来。
六皇子还想说什么,突然外头的通报声打断她还未来得及开的口。
“御前侍卫路连郢求见。”
那通报的声音刚落,六皇子小声道了句“不好”。
他看向青墨,眼珠子一转,道:“姐姐,恐怕得委屈你一会儿,进里屋去躲起来,这路连郢是大哥的贴身侍卫,对大哥忠心耿耿到了几乎变态的地步,若是被他发现你在我这儿,那今夜之事也必定瞒不住,估计用不了多久,大哥也会知晓的,姐姐还是躲一躲为妙。”
一听这话,青墨二话不说立即起身,神色严肃,“好,躲去哪里?”
顺着六皇子手指的方向,青墨抱着那幅画躲进了里屋,一个硕大的屏风正好遮住,她能透过间隙看到外头,外头之人却难以注意到她。
就这样,凭着那个细小的间隙,青墨眼见着一个男子走了进来。
比六皇子还要高一些,身板很直,即便是在弯腰朝六皇子行礼时,他身上那份正气也会令人后背一凉,似乎在他面前永远无法说谎,因为一点点虚假都将在他的目光下无处遁形。
连六皇子似乎都有些惧怕他。
二人不知在说何事,青墨隐约只看见唇在动,却像是屏蔽了那声音一般,什么都听不见。
如同看了一部默片。
不知过去了多久,青墨渐渐觉得脚有些麻了,稍微移动,却又不小心碰到屏风,险些弄出动静来。
终于盼到路连郢转身离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不见后,六皇子才长长松了口气,快步走到里屋,将屏风后的青墨拉了出来。
他细心的拍了拍青墨衣袖上沾上的灰尘,道:“姐姐,真是对不住,委屈你躲在这角落中,是我的错。”
“哪里的话,”青墨微笑着道,“对了,那个路连郢来找你所为何事?”
“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六皇子轻描淡写一句带过,将话题又引向另一个地方,“姐姐要不要吃点水果?”
他是最爱吃的,这文瑞宫中没有名贵字画也没有稀世珍宝,最多的只是这能进肚里的食物。
青墨笑着抬手,点了点六皇子的眉心,道:“没大没小,你应该唤我一声嫂子,或者叫我娘娘,什么姐姐,这是你该叫的称呼吗?”
六皇子撇撇嘴,“姐姐为何与那些人一般迂腐,我琢磨着,既然大哥如此喜欢你,你定是有着与旁人不同的魅力,这姐姐二字,显得更为亲切些。”
明明一个时辰前才初识,青墨却觉这六皇子很是亲切,如同亲生弟弟那般,可随意说着玩笑话。
已经耽搁如此长时间,青墨若是再不回茵萃殿去,恐怕当真会出事。
她正想告辞,突然想起件事,问道:“说了那么久,我只知你是皇子,还不知你的身份呢。”
“我是父皇的第六个儿子,我叫天绍齐。”六皇子目光绰绰,笑得灿烂。
天绍齐。
六皇子。
青墨心中默念着,生出一个念头来,将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若是能与这皇子搞好关系,未来的斗争中,是否可将他拉入自己的阵营,成为有力的帮手呢?
巡逻的侍卫一圈圈从各个宫殿外走过,青墨唯有抓住最宝贵的空档,立即离开。
她拒绝了天绍齐想派人送她回去的建议,身边多一个人便是多一个负担,还不如自己脚步快些,更易躲人眼目。
可是刚走出文瑞宫的门,还未向前几步,身后一个幽幽的声音飘来,将青墨吓得一个踉跄。
“侧妃娘娘,让属下送您回去吧。”
方才出门时分明已经四处打探过,门外早已没有人,这声音是从哪里飘来的?
青墨身子颤了颤,甚至不敢回头看。
那声音再度响起,更加坚定,“天很黑了,若是娘娘孤身一人在外,难免危险,还是让属下护送你回去吧。”
青墨站直身子,见一个影子从肩头飘来,落在地上。
她的心稍稍放下了些,还好还好,这是有影子的人,并不是鬼。
努力让自己情绪平静下来,要面对人,就必须想好说辞,关于自己为何如此晚了仍在外游荡,关于自己为何会出现在六皇子的宫殿前。
这些都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也许在那一刻,青墨早已忘了自己的身份,堂堂太子妃,又何须向谁解释什么呢。
她不动,后头那人也不动。
两个影子定在那里,一前一后如幽灵般神秘。
良久,青墨终于回头,抬眼看眼前之人。
“路连郢?”
她几乎是叫出了声,与这人也是初次面对面,青墨的心虚全都写在脸上。
方才正是为了躲他才藏到那里屋中去,现如今竟被他在门外捉个正着,这不是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吗?
可是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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