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校场虽然荒废已久,也不如山下新秀的校场平坦,但端庄大气,外院弟子们清除了积雪后宽敞无比,就算来了这么多人,也不显得拥挤。找到王源,他已经收敛住了早上见到老父时的柔弱。两人看了一会儿,没看到王父。
“我爹他不好意思,说要等其他人都来齐了,再偷偷来。”王源道。
自他入宗门来,因为大儿子犯过的事,王父一般都是偷偷在傍晚时来,再连夜回去,怕见到那些被长子欺凌的师弟们尴尬。
方殊摇摇头,叹口气。
决赛之前,先请出了遏云宗历代祖师的牌位,祭祖。遏云宗立宗数百年,名师辈出。最末的的一位,是师尊的师祖,却没有师尊的师尊牌位,不知是为何。祖师的牌位一出,内外院的弟子们都伏下来叩首。
宗门一派繁荣景象。
第79章 县尊至矣!()
焚香,烧纸,行礼,宗门弟子依次序祭祖。对于牌位上的祖师的名讳,弟子们牢记在心。当年宗门衰弱到几乎只剩师尊一人了,能有今天的繁盛,师尊常感叹是历代祖师佑庇。他老人家喜欢谈论历代祖师的往事,让弟子们时常也对过去的繁华追忆不已。
喧闹的祭祖仪式结束,众弟子分列坐好,正中心空出两个位置,师尊在左,右边的位置空着。
虽然所有的准备都已经妥当,但遏云宗的师徒数百人还在等待今天最重要的人,县尊大人。
国朝尚武。除了仿照文制,在神都设中央官学,州、县也有类似州学、县学的机构。遏云宗在本地的地位极为超脱,几乎是周遭五县修武之人冶魂锻魄拜师求学的首选,本县就算另开武县学也没有多大意义,干脆让师尊也领了县学“教谕”之职,遏云宗总比前八视作县学武子,国家给予廪稍之供――这才有县尊给王源等人的赏赐,算是对“县学”武子成绩优异者的褒奖。总比第一的人可以进往州学――也是因为视作县学岁考第一的人所有有这个资格。
宗门与政?府的合作,受到的益处很多,比如被毁坏的四大校场,都是县里拨款所修,弄坏了反正也有县尊大人派人来修。不计成本的好处自然就是宗门人才辈出,县尊受考核时也能增加很多资历。
岁末年初,衙门中自然有很多事情处理,众人就耐心等待着县尊处理完了公务上山来。
“师尊传唤。”服侍师尊的师兄通知王源道,王源点点头,往师尊那里走去。
大师兄也侍立在师尊一旁。
“你们看,王源这孩子,筋骨神气确实都是很好的,能从内院最末一直打到总比决赛,真是很难得啊。这么好的苗子,差点埋没了,不应该。”师尊指着王源微笑地夸赞道。“你们那一辈的师兄弟几个都很好,然后是老七他们那一批,现在连他们师弟的这一批也起来了,宗门后继有人,是好事。”高兴之余,又有些唏嘘。
五师兄道:“后生可畏,徒儿也不敌他――王源的天资在我之上,恐怕要直追大师兄了。今日大师兄可要小心了。”
大师兄苦笑道:“小源胜过我是必然的。我们像他这个年纪,可没有这种悟性,有些东西可能真是天生的啊。但是他还要磨砺,师尊、五师弟你们可别夸太高了,让他有压力。”大师兄对王源那天指使吴人杰的事情仿佛丝毫没放在心上。
“一提到王源你比谁都紧张。”五师兄哈哈大笑,对王源道:“听到了没,你以后可不兴与大师兄‘调皮捣蛋’啊!”他嬉笑着,却暗暗“敲打”了王源一下。
因为大师兄不准内院弟子们将那天的事情传出去,所以师尊也不知道发生过那件事,不以为怪,看王源也像个孩子:“等会儿好好表现,遏云宗的将来可都在你们年轻一代的手里了”
师尊对王源表现出异常的亲昵,甚至第一次召见王源就能跟他讲解“雪倾山”的心诀――有可能是爱屋及乌的关系。尽管他现在也刻意不去提三徒弟。
王泉乖逆异常,却很得师尊赏识,至今都令人费解。
王源一直听着他们的话,一直点头着。只是脸上的表情与喜气盎然的年节气氛有些不相对。师尊奇怪,问道:“心中有什么事情吗?”
王源点点头,他迟疑着,环顾着这片古校场,问道:“大哥六年前就是死在这片校场吗?”
冷场。
全场安静下来。
众人愕然,都不知道如何接他这话头。
大师兄就有些尴尬了。
五师兄刚刚已经提醒他不要再调皮捣蛋,可是他还是偏要提这种不合时宜的话题。
王源转头向大师兄道:“大师兄今日能在此跟我讲讲,大哥当年死时的情形吗?他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一定要致大师兄于死地?”
校场愈发安静。
王源此举不啻于给大师兄扇了一个狠狠的耳光。
他以为这是他的内心的伤口――其实又何尝不是大师兄伤口。
“大过年的,这些事情,又提它作甚。”师尊叹了口气,这件事情,永远是他心中的痛。
大师兄的眼睛中也满是忧伤之色:“你真想听我说吗?”
王源点头。
“你相信吗,你哥与我交恶,不过因为几斤猪肉。”
“猪肉?”王源拧着眉头。
大师兄苦笑道:“两个字,‘家贫’而已,也是性格使然。王泉师弟那时在宗门地位已经很高了,阿谀他的师弟多得很,可是他向来清高,并没有用高位为自己谋过一丝钱财,所以他自己一贫如洗,家贫如故。我瞒着他,给你家送肉吃――本来他不知道,结果是小源你跟他说漏了嘴,知道是我送的,我本只是好心,他觉得我这是瞧不起他,侮辱他买不起肉,还与我大吵了一架,由是埋了种子,我当时没怎么在意,心说这不过小事,没想到他这么看重此事,记恨上了。加上他当时修习‘烧血海’一式,遭到反噬,性情大变,凡是不顺他心的师兄弟,他都视为仇寇,变得偏激固执这才在擂台上――”说着,唏嘘不已,连连摇头。
王源沉默了一会儿。
朝大师兄施了一礼:“其实这些日子,听了师兄弟们说了那么多,我才知道,大哥原不是我想的那样。现在大师兄能将这些事情告诉我,王源能坦然接受了。过去大哥与我都多有不是,希望大师兄能海涵。”头低了下去。
大师兄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没再多说。
这时,从上下传来通报声:“县尊至矣!”
然后就传来一个洪亮、底气十足的声音爽朗笑道:“行伍整齐,门风井然,遏云峰上遏云宗,每回来此,都觉得身心爽籁,快哉快哉啊!”
“县尊来了!”
师尊连同入室弟子几十人,连忙站起身来,走过去迎接――
第84章 长枪与狼牙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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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王源手擎着一杆大,与大师兄在擂台两端对立
&nb“总比第一局――开始。”
&nb七师兄一声喝令,王源不假思索地就提向前冲去:
&nb“大师兄,得罪了!”
&nb“噗”地一声,刺出,迅疾如电!
&nb大师兄退后一步,露出一半锤柄,将头压下。王源缩回,马上又刺了回去。大师兄只拿着锤柄,左挡右格,只做守势。
&nb王源不擅长长兵器,对法也没什么研究,只知道多做多错,所以只反复用一招突刺,完全没有其他多余花哨动作。
&nb他是争胜来的,不是展示他的招式有多少,又有多华丽。
&nb越刺越快,招招都奔着大师兄的胸口猛扎猛刺。
&nb不多时,大师兄虽然仍可拨开他的头,脸上却渗出了汗滴,气息加重。
&nb“唔”众人一片叹息声。
&nb王源出手还真是狠,没留一点余地。大师兄不肯伤他,就只能一直处于被动。单比体力的话,王源自然是远胜久病缠身的大师兄。
&nb“大师兄,反击啊!”
&nb“别光让王源进攻啊,你看他可曾留情面!”
&nb“回击!回击!”师弟们嚷道。
&nb县尊看着岳君实连连摇头,真是殊无斗志。
&nb双方如此攻守了数十回合,王源虽然攻得猛,却也一直没得手。可是但凭着他消耗了大师兄的体力,就是占上风了。他脸上也逐渐起了狂热的表情,就好像对面不是大师兄,而是平常练习时的草人。
&nb大师兄就像他握着的一根锤柄般摇摆不定。渐渐感到如此下去是不行的――防守是赢不了王源的回心转意的。
&nb“喝!”大师兄高叫了一声,将王源毒蛇般突刺过来的锤柄压下去――左脚迅疾旋起,猛地将王源的踢开!
&nb王源只一心直刺,大师兄的一脚差点儿让他失去了重心――王源被踢得一愣的功夫,大师兄已经转身换步屈蹲,长长的锤柄就支在了肩头!
&nb棒招式中都有这么一式以肩膀为支点然后猛地朝前方抽打去的动作,大师兄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无比娴熟,衔接自然――
&nb“好!给他个‘倒打一耙’!”有人兴奋道。
&nb大师兄的确是这么决定的,他双手握柄,就要把狼牙棒撬过头来――
&nb棒头呼得扬起!
&nb眼看着就要往朝王源的头上打去,棒头却突然垂了下来――重重地砸在地上。
&nb大师兄喘着气,满脸通红。
&nb他竟然没撬动。
&nb一根狼牙大棒,虽然看起来粗犷硕大,但总也不过数十斤,大师兄一个锻魄者,竟然连根棒子都撬不起来,可以看出他如今身体孱弱成什么样子。
&nb王源却在大师兄出糗的这一刻找回重心,单手持,手腕一抖――似长蛇出洞,朝着大师兄吐出了毒信子!
&nb大师兄已经没有选择,一次简单的招式都完成不了,还暴露了自己手脚无力的窘境――除了进攻,还能怎样。
&nb“哎呀呀!”大师兄给自己喊着加劲,双手握着大狼牙棒,就向王源抡过去――
&nb王源喷吐出的差点被狼牙棒砸断,身体也差点被伤到,连忙朝后面退了一步。
&nb大师兄这全力的一抡,自己也用力过猛,差点被带飞出去――一连朝着右边又转了好几步才稳住,这就把后背暴露给王源了,为了不让他偷袭背后,大师兄只能又顺着刚刚的方向继续抡大棒――权且当做刚刚那一圈还没转完。这自然是奈何不了王源的,虽然大师兄抡得吃力,不但打不到王源,而且只要他稍一停下,王源的就蓄势待发朝他刺出了。
&nb大师兄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在擂台上跟着王源到处抡大棒。
&nb大师兄这狼狈窘迫的样子看得师弟们既是目瞪口呆,又是五味杂陈――
&nb大师兄体弱是体弱,但平日也是风度翩翩,充满书生气的一个半文人。
&nb让他使这粗笨的武器真是有辱斯文。
&nb心中难免对所谓的“县尊”有些情绪,都是他异想天开,分明是在戏弄。
&nb可显然现在县尊比起初有兴趣多了,看得津津有味。
&nb“啊!”大师兄狼牙棒砸在地上,想再抬起来都难。
&nb王源就在他不远处,随时准备扑上来――
&nb“啊!”大师兄又叫一声,狼牙棒已经不能叫抡,而是拖――也不知是大师兄拖着棒,还是大棒拖着他。
&nb大师兄体力不行了。虽然他急得满头大汗,还在努力,只是不想王源白白去送死。
&nb狼牙棒越来越慢,几乎是贴着地面在缓慢移动――
&nb王源看准一个机会,冲着地面斜插而去――正好别住大师兄的狼牙棒。手腕一抖,也似地龙翻身般跃起!
&nb“啪!”狼牙棒被王源从大师兄的手中挑飞――两手空空。
&nb“呼呼呼!”
&nb在王源的手中旋转如风――
&nb再一刺!
&nb大师兄闪躲,可仍然从他胸口的衣服斜穿而过!
&nb差几分就伤到他的皮肉!
&nb冷汗夹背之时,王源已经将抽回――往上一抛,接过头那一段,将棍梢对着大师兄那头――俯身,横扫千军!
&nb“啪”!狠狠地抽打在大师兄的双腿上,一下子把他抽翻在地!
&nb“砰!”大师兄脸朝下,狠狠地扑倒在石面上。
&nb王源将往地上一插,头没石。“第一局我赢了!”
&nb直把下面的一群人看得瞠目结舌,悄然无声。
&nb这么多年来,头一回看到有人将大师兄打倒在地――原来像大师兄这样强的人,也会败么?
&nb只是王源这取胜的手段,没几个人觉得他是光彩的。
&nb冷酷无情至斯。
&nb最后那一下,完全没留任何情面,也没有点到为止的概念。
&nb虽然王源自己可以说,他已经调转了头,没用尖锐的那端给大师兄一下了。
&nb“好!好!”县尊抚掌笑道:“一代更比一代强,好事,好!”
&nb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叫好,没有附和他,就连他带来的那些个手下都没。
&nb但他自得其乐。
&nb王源没有扶大师兄起来,大师兄却自己爬起来了,脸上也擦破了一小块:“是王源赢了。”
&nb“大师兄!”师弟们叫着,心中是有不满的。
&nb看着王源沟壑纵横伤痕累累的脸,大师兄并没有责怪,他又没受什么大伤,只是丢了一大发脸罢了。
&nb“这第一局你是赢了,可还有两局,我还尽我的力,叫你留下来。”大师兄苦笑道。
第85章 断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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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第二局,自选兵刃。
&nb王源站在一排兵器中徘徊,打量着形制各异的种种兵器。
&nb其他人也关注着他的究竟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nb县尊斜倚在椅子上,对这个少年此前的举动不仅不怒,反而隐隐有些欣赏的意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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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兵器其实没有什么好选的,隔行如隔山,每种兵器都有其独特性,王源使枪就很别扭――更别说大师兄用“狼牙棒”几乎对王源没有还手之力。
&nb王源的目光还是在剑上――剑的品类在县尊带来的三十六种兵器中就有好几种,长的,短的,双手,锯齿,重的,轻灵的――
&nb考虑了一会儿,王源从兵器架上抽了一条长剑出来。
&nb银刃似雪,寒芒闪烁。比划了一下,三尺又半有余――比一般的长剑又长出了一头。
&nb大师兄看他选了,才上前去选――就选了王源旁边的一把,长约三尺,标准制式。
&nb一寸长一寸强,虽然刚刚王源才羞辱了他,不过大师兄仍没有打算占他的便宜。
&nb“交战双方兵器已经选定,那第二局――”七师兄道。
&nb“等等!”王源伸手示意,横起长剑,在剑身的中间偏上拍了一下――一声脆响,剑头断裂,当地一声掉落在地――比起大师兄的又短上一截了。
&nb他先去了剑头,又缩短了剑身――以此来还大师兄一个人情。如果他一开始就选短的,大师兄怕是要选更短的――
&nb“县尊――”看到王源损坏县尊带来的兵器,带来的随从有些愠怒。县尊毫不介意道:“一片铁而已,有什么打紧。”
&nb大师兄看了面无表情的小兄弟一眼,想了想,也举起剑来,伸手握住,用力一撅――长剑应声而折,与王源的一般长短,表明不占他便宜,也不会谦让,两人公平竞争第二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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