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师兄这些年来一直说是大哥暗算了你,不知有什么证据?”
“没有证据。”四师兄冷冷道。
“那不会是四师兄误会了,作恶的另有其人?――大哥要是伤四师兄一条腿,我就替他还你一条腿。我的腿。”王源说道:“省得四师兄还要找张成那些人代劳。”
四师兄一愣,看着他,不由得哈哈大笑。
“有点意思。”他说。
“八年前的一天晚上,我们几个入室弟子刚刚从讲武堂做完晚课回去,那时我住得最远,还没进屋,我就知道里面来‘客人’了――”
“我那时心想,这小贼未免眼光也太差了,竟然偷到我头上来了,也没喊抓贼,推门而入――屋里的确被翻过,但那贼子似乎并没想偷屋里的钱财,一身黑衣,很矮小,就站在屋子中央,像要等我回来。”
“大哥身高七尺又半,这矮小的人,决计不是大哥了。”王源辩驳道。
四师兄没理会他:“见我推门,那贼子二话没说,拔剑当胸催出刺来――我没想到这人这么大胆,连忙接招――我们两个人环屋而斗,他转身之时,我发现,贼子竟然是一个驼子。”
“这驼子的剑真是快得异常!不在我们师兄弟几个之下,我好胜心起,左手起刀,右手舞剑,妙手迭出――那驼子渐渐招架不住我的攻势。当然,不是他真的敌不过我,只是他不肯用他本门的本事,暴露自己。”
“知道自己十招之内必败给我,他也急了,突然露了一手‘秋水剑’,连绵如河――我吃了一惊,心想贼人怎么会用我们遏云宗的剑法!难道是我们自己的人吗?我也心中大怒,本来还想跟他玩玩,意识到可能是本门的师兄弟在这装神弄鬼,就急着去揭穿他的面目!就当我一式‘栖霞晚照’去攻他胸口――正常人都应当胸护住,然后我就可顺势撩他面巾――哪只他根本不护胸口,仿佛知道我不会伤他似的,一剑切在我右腿上!我剧痛钻心,手上就慢了,他连劈带刺,又伤了我几处,凌空一脚将我踢翻在地,当即昏死过去。”
“那是装的。虽然疼痛欲死,但还是卧着不动。他没趁机杀我,自然也不敢杀,看了我一会儿,确认是真人事不知了,才离开――自然也不会全带走那些财物,他本就不是为了这个而来。转身走的时候,果不其然,‘驼子’直起身来了,确实是假扮的。他刚走到旁,我挥手将发簪投了出去――他以为事情败露,飞奔也似得逃走了。”
“我这才大喊捉贼――其他师兄弟这才来了,帮我包扎伤口。你哥,还有一个他教的师弟,也说遭贼了。只是我们的住处一个东,一个西,贼人偷了那两处,却绕过那么多地方,单单偷我住处,不是太可笑了么?宗门那晚封路搜捕贼人,最终一无所获。这是显而易见,本来就是我们自己的人。”
“‘驼子’不知道,他逃走时我的簪子不是打他,是射在门框上――就是他头顶的位置。喊人之前,我把簪子拔下来了,谁也没说,但门框上哪里有洞,我是清楚的。我就是要看看,到底是谁。”
“师兄弟们来来往往,来探望我。有接近的,高一点或低一点,但我对自己手法很有信心,掷出不会偏离分毫。王泉也来了,还很关切,问这个问那个――可当他离去的时候,我看着门框,他就正好平了门框上我做的标记。只有他一个是这样――再没有别人了。”四师兄讽刺地笑道:“王泉身高七尺又半,的确是高大,师兄弟没比得上他的。”
“虽然我确定了是他――其实本来在宗门里也没有两个人能打得过我,我还是忍着没说出来。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卑劣,又怒又哀!那时我们都对时隔数十年又重开的宗门总比虎视眈眈,知道他觉得我是他的对手,所以才除我而后快。本来伤虽然重,但我不想让他得逞,仍然不顾伤势,强行突破第三魂,伤腿好了坏,坏了好,最终彻底报废。你不知道,明明就是他伤得我,却还假惺惺地时常来探望我,那幅嘴脸有多恶心!他演戏,我也演戏。只是从那时起,我已经认清了这个人。这个人就是一个永远只考虑自己、极端自私、拦我者死、不择手段的人!”
ps:补上昨晚的更新。
第77章 冤冤相报()
(昨晚的更新已经在下午补过。)
“师尊复兴宗门后很长时间,没有重开总比,决出一个‘宗门第一’来。那一次,是第一回,哪个人会不重视?师尊先收了五个入室弟子,意思就是我们五个是重点培养的对象,作为遏云宗的招牌,也是想在百年之后让我等继承衣钵。我们日操夜练,对彼此的招数都是熟稔无比。我能力上不如王泉,但招式与他相克;大师兄丰神飘逸,二师兄沉稳缜密,二师兄又是克大师兄”
“二师兄?”王源眉头一皱:“二师兄也动武么?”映像中几乎没见过二师兄拿过刀剑。
“所以说,小孩子别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四师兄冷笑着:“二师兄剑法高妙,不在大师兄、你大哥之下,否则也不会排行第二了!——二师兄最早退出,因为困于剑道不能突破,放弃了锻魄之路。五师弟年龄小,比我们修为要差一阶,私下比斗,他就没赢过,气得他把家中武学典籍全部搬来,声称要学会之后将所有人一一击败”
王源心想,原来五师兄把家传武学拿来的背景是这个。
“你大哥与大师兄势均力敌,甚至更胜一筹,所以只把我视为心腹大患。但凭我和他的关系,如果你说你要决赛的资格,我二话不说,一定给——为什么要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呢?你要胜我也就罢了,为何非使我变成一个残废?”
“在那之后的总比,我拖着一条废腿,败给他,没有悬念。他很高兴,支持的那帮师兄弟也很高兴。‘瞧,你们都说四师兄克三师兄,今天这场,是三师兄赢了吧?’留着我,因为我对他已经没有威胁。而且,他还要踩着我上去,说自己获得高位是实至名归的!他丝毫没有任何悔意,我有理由相信,再给他选一次,他也还会这么做!我终于决定戳穿他的真相——”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晚的驼子就是你。我说出来了。他有些惊讶,却并不害怕。在内院他已是只手遮天。他说——你们四师兄疯了,胡言乱语,把他关起来吧!”
“哈哈,他说是个疯子!我是疯子!”四师兄大叫大笑着:“这么多人,都相信他的鬼话么?信不信,又如何?反正从那天起,我就成一个‘疯子’,没有人管我是不是真疯了,反正他这一句话,我就是疯子了!我疯了!哈哈哈哈!我是个疯子!”他一笑起来就止不住,王源无法否认,他确实就是个疯子。
只是被一个视为手足的人残害,谁又能装作无事发生?
“我说他,死得好!咎由自取!我只恨,他不是死在我手里,我就想问问他,我是不是真的疯了?苍天呵,太残酷,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不给我!不给我!”他又开始愤怒地搥床,砸墙,摔东西。
“很多年,我不知道我这一身残病,疯病该去怪谁,怪王泉?他已经死了。那我只能怪自己,恨我自己。”好半天他平复下来:“很好,你来了。很好。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活着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去年张成那个小子来找我,说听过我的很多事迹,仰慕云云。真是可笑!谁会仰慕一个疯子?必然是另有所图了。果不其然,没说两句,他就说想跟我学习‘雪倾山’一式——这小子心术不正,教给他准没什么好事。不过有些事就适合坏人来做,好人反而不干脆。我说,教你可以,但你要替我做一件事,做得好,想让我教你什么就教你什么。”四师兄看着王源道:“我听送饭的师弟说,王泉的弟弟如今也在内院,趁内院大比的时候,你给我卸他一条腿。——他大哥怎么做的,我怎么对他弟弟,很公平,不是么。”
王源不置可否。
“不得不说,张成办事效率还是很快地。不出几天,他便来回复:事情成了。他在内院大比中下了死手,王泉弟弟估计活不过三天。你猜我怎么说?”
王源脸上肌肉抖了抖,显然又想到内院大比第四场受张成的那一记痛击了,内心其实满腔怒火:“想必,四师兄一定很高兴了。”
“不不,我把他轰出去了。”四师兄摇头道。
“这又是为何?”四师兄果然让人费解。
“我说要一条腿,就要一条腿,多一根手指我都不要。我不要一个死人,我就要王泉的弟弟活着,还残废。那是最完美的。我要一条腿是王泉罪有应得,多一点东西,岂不说明我和他是一种人咯?”
王源心道:真是强盗理论。
“张成又是跪着磕头,又是哭,我都没理他。不过他后来回报说你小子命硬,没死,不算是他的过错了——可要你的腿,他也没做到啊,所以我还是不理他。”
“直到腊月初九那天,张成说你跳崖死了。唔,他觉得他也有功劳吧。那天我才总算答应了他。”
听着四师兄将这些事情揭开,王源总算明白为何张成屡屡对自己下黑手了——都是拜眼前这个“疯子”所赐。
“不过,虽然教了张成雪倾山,但这小子不会有好下场。”四师兄话锋一转道。
“为何?”
“剑招中我动了手脚。他练也能练得成,但一直练下去,迟早会七魄散退,脏腑碎裂——”
王源皱着眉头:“四师兄为何要如此?”
“我要他做的,是报仇,超过这个度,就不是我的要求,而是他自作主张了——王泉对我虽没尽到师兄之责,但我却有师弟之义,张成这小子伤王泉的弟弟,我自然要为他讨回公道”
王源听到这奇葩的逻辑,为之一呆。
伤人的是你,主持公道的也是你,前前后后最有道理的就是你。
“所以后来听说你又给张成报复回去了,送饭的师弟都说你手段凶残,跟王泉很像——不过他们却不知道,你这么做,却使张成无法再练我教的‘雪倾山’,反而是救了他一命。”
ps:今天的更新。
第78章 古校场()
腊月二十七的夜里,王源去了疯癫的四师兄的居室,这很令师兄弟感到惊讶。虽然四师兄是怎么一步步堕落至此,时至今日,很少人再去提了,但并不是就没人记得――全是拜王泉所赐,王源竟然敢去见他,真是令人费解。
他人虽然疯了,但不代表他已经忘了他的剑与刀。
没人知道他俩聊了什么,反正当次日王源出现时,没看出他有什么异常。
“四师兄说要卸我一条腿。”王源对方殊道。
方殊就看着他的腿。左腿没事。右腿也没有。
“但我跑了。”王源道:“他不过是一个残废人,心中再想,又怎么奈何得了我。”
“哦。”方殊应着,觉得王源的心真是越来越硬了。
那日在擂台上对大师兄做出那样的事,王源却一点解释也没有。
也许他心中记得他大哥是在擂台上死了,却完全不顾他大哥对那么多人犯下的罪。如果没死的话,还会继续作恶下去。
方殊都已经开始犹豫是否继续义无反顾地站在王源一边了。
替王源鞍前马后的王力却觉得自己抱上了一只大粗腿,自觉充当他的马前卒,每天都喜滋滋的。
腊月三十,一年的最后一天。
“源哥,伯父已经接到了!”一大早,王力便喜气洋洋地报告王源道。原来是王力把王源老爹从家中接过来了,与儿子一同过除夕,并观看王源在宗门总比的最后一战。
王源急忙出门迎接,方殊刚来找他询问他备战情况,也和一起出来――只见他爹一身新衣,都是上次他让王力给家里送去的,县尊所赏,比他先前让给老爹那件内院弟子的新棉衣光鲜多了。
王父是坐牛车到的,缩着手,弓着腰,对这一身新衣还不是很适应,一路上看到遏云宗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热闹远胜家里,他拘谨得很,直到看到儿子,才终于露出了些许笑容。
“爹!”王源叫了一声,未语便泪先流。让方殊有些不习惯――这些日子看惯了王源冷酷决绝,没想到他竟也是看到父亲哭着喊爸爸的人
“爹一路上冻坏了吧?我五更就起来煮羹汤,已经好了,爹先进屋去去寒。”王源道。
方殊眼瞪得老大:“你说什么?你这一早上都是在熬汤?下午可就是要总比决战了,你不练剑,却来煮汤!这种事,你随便叫谁来都行啊!我也行啊!”
“不一样。”王源说着,扶着他爹进了屋内,桌上已经摆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鸡汤,等爹坐下后,他又让方殊坐下喝汤。
方殊看了一眼王源煮的汤,果然是他熟悉的王源的风格,看不见汤水,之间浮了一层极厚的黄色油花,看到这么重的油,联想起当年王源用一碗猪油给他拌半碗饭的往事,感动是感动,也不由得有些倒胃口,站着没动。目视父子二人心满意足地喝汤。
肥厚的油花让口腹变得满足。
王父喝了一半,放下了碗,道:“王力来家里,跟我说你进了总比决赛,我还不相信是真的,想也不敢想啊冥冥中,一定是你大哥在上面照看着你哩”
王源连连点头。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来吗?爹羞啊。”王父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大哥他做了很多错事,你心里就要有杆秤,不能学他这么些年都过去了,他要是还下面有知,就改了吧爹过来,想想听你师兄们说过的他的那些混事儿,爹是真没脸来,真羞啊!你以后本事大了,你哥欠人家的那些债,你得想法子还人家,可不能和他一样混账,记住了吗?”显然,他已经听王力说过九师兄死的事和暗算大师兄的事了,但他老实巴交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
“嗯。”王源答应了一声,放了碗侧过脸去,又掉了滴泪。
方殊看在眼里,心中一叹,终于感觉王源还是那个王源了。
方殊看他父子二人叙话,也不好问他备战的事,就先行回屋装扮去了。今天是大日子,连县尊都要上遏云峰来观战,他是取得宗门前八的弟子,千万不能有损宗门脸面。
等他收拾妥当,再去找王源,正好遇到王力――
“王源早就去古校场了。我现在去找他。”王力道。
“已经去了?这么快?”方殊心想还准备叫他父子俩有什么话决赛完了再说呢,没想到王源的动作挺快。可不是么,想干大事的,就是要果断,不能婆婆妈妈。――换王源以前那温吞脾性,是做不成任何事的。
宗门四座校场,都在总比中一一被损坏,决赛没办法,只能重新收拾宗门的一块旧的校场,位于峰顶,是遏云宗以前历代前贤们较比之处。但随着宗门衰落,那块校场也被荒废。师尊重振遏云宗之时,也是选择在山腰平坦处新造校场。近几十年唯一一次在古校场进行的总比,就是六年前的决赛――结果却出了师尊两大得意弟子一死一重伤的事情,很快古校场又弃之不用了。
这一次因为四大校场全部损坏,不得不重新启用这片不祥之地。
王源与方殊拾级而上来到古校场时,那里已经聚满了内院与外院的数百弟子。师尊也自初九日之后,第一次出面,身边环绕着他十多个还在宗门的亲传弟子。
古校场虽然荒废已久,也不如山下新秀的校场平坦,但端庄大气,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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