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颅从固定凹槽里滚落,在地面上转了几个圈,跪在最前方的人可以看见一颗血淋淋、椭圆的球,五官已经全部没进鲜红中,火光下看起来,就像涂了一层鲜亮的油漆,可以闻见刺鼻的腥味。
而有着整齐切口的身体,则被松开束缚,重重地扔到了送木架下,手和脚松散开来,身上挂着染红的布片——其实已经与赤*裸无甚区别,皮肤变成了死灰色,略为肥胖的肚子松软开来,瘫在地面上,看起来与死猪没有区别。
接下来,另一具躯体也被拖了上来,六角形的红石堡纹章还挂在他的胸前。几分钟之后,他的头和身体也分成了两截,被堆在松木台下。
行刑从午夜一直持续到太阳升起,朝霞如同被血染一般,覆盖了整片天空。然后这片血雾消散,刺眼阳光照亮了圣路易?泽特广场,尸堆几乎高于断头台的木支架。
这些尸体有的还瘫软着,但大多数已经僵硬,看起来像冬天风干的火腿一样,相互交叠堆积在一起,地面上滚满了裹着血渍的头,有些依稀可以看见五官。
无脸审判者精准、静默地完成了行刑,从松木台阶上一步一步地行下,走向依旧立于青铜巨门前的审判团。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里面隐约传来撕心裂肺的吼叫声。这些像机械一样的青铜剑士,依次走进了那扇门内。大门重新关闭。
人们依旧跪在地上,他们浑身颤抖,几乎已经不记得怎么站立起来,精神海崩塌成为废墟,只有刀口落下、头颅掉落像固而有之的流程,一直在眼前回放。
御前首相艾利欧一言不发地转身,机械性地挪动脚步,向背离圣路易?泽特的方向走去,三位御前会议大臣同样跟随,他们的眼窝深陷,脸变成了死灰色,看起来与死人无异。
直到夏日太阳直射,地面滚烫,尸体浓烈的臭味翻涌起来,人们才三三两两地逐渐离开。一些惊吓过度之人半途晕倒,而另一些似乎没有看见眼前的一切,从他们身上踩过。
*********
此刻,那名向中央裁判所的仆从——名叫西格,深谷城“狼群”中的一员,逆着人流,隐匿身形到达了皇家剧院。
剧院极尽奢华,在十层之上,建造了一个巨大的悬空礼堂,可以俯瞰帝都绝大多数景致。
西格跌跌撞撞地冲进了空中礼堂,只见猩红地毯上,站着两个人。
一位是他誓死效忠的财政大臣,埃文?霍尔,而另一位,则是穿着灰袍,来历不明的术士,国王的弄臣。显然他们已经在天台上站了一夜,将昨晚发生的所有事情收进眼底。
西格单膝下跪,拳头按于胸前,行了个默首礼。
“做得很好,你是一颗极为优秀的‘钉子’。”小霍尔爵士毫不吝啬地夸奖他,却没有像以往一样捋着小胡子:“你让人钦佩。”
西格双眼盯着脚尖,不知为何,他没有感到荣幸,一种浓烈的悲哀感从心头袭来——毕竟他亲眼看见自己缔造了遍地尸体。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断头台上的缰绳是由他放下,刀闸下落的声音不停在他耳边回响,事实上,他没听清霍尔大人的说话。
然后,一把极有辨析力、优雅而冷冽的声音钻进了他的脑海:“大人,您舍不得亲自下令么?”
声音从那位长袍术士的嘴里发出,他举着冰霜酒,笑意盈盈地看向背着双手站立,来回踱步的埃文?霍尔。
“那么,我来替您说话吧——”术士看了看远处堆成一堆的尸体,又回头看向跪在地上的仆从。
然后,他侧身挪动了三步,仆从看清了他身后的东西,是一个装着长条物件的麻袋。
西格非常清楚,这是个装尸袋。
术士将冰霜酒放在平台上,俯身弯腰,拉开装尸袋的抽绳,一具直挺挺的尸体便露了出来。
尸体穿着银色软甲,胸前佩戴鸢尾花太阳纹徽章,鼻孔和嘴角分别有一道黑色的血痕,双目紧闭——是“银杉”布尔!
西格只觉得眼前一阵昏黑,血液全部冲进大脑,膝盖和手的力量几乎不能支撑他的身体。他使劲晃了晃头,紧咬牙窖,从喉咙里挤出声音:“魔鬼,你杀死了他。”
善于辞令的埃文?霍尔此时闭着眼睛,沉默不言。
而那位术士却微微笑着,好像打量什么新奇事物一样,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又重新直起腰,端起红宝石玻璃杯中的冰霜酒,浅尝了一口。
他说:“是我建议‘银杉’布尔自杀,霍尔大人听从了我的意见,下了命令。你好,西格先生,我叫奥丁?迪格斯,叛神者的术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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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孤掌难鸣()
奥丁又吃了一口鱼子酱——这次他是用银烫匙直接挖了一勺,笑着对脸?30??不太好的埃文…霍尔说:“你看,跟着她一起出来的,不止宫廷卫兵呢,这位太后的小脑袋装的东西远比你们想象的多——她可不是宫殿里的金丝雀,而是一只母鹰啊!”
埃文来不及心疼他的北从冰河鲟黑鱼子,急忙看向金宫大门——果不其然,除了手持长剑的侍卫队,还有一些身穿华服的地方贵族,陆陆续续走到了皇宫的读进大门前。
“药效和酒的双重作用,起码长达八小时,首相大人再慌乱,必定也已经控制了金宫,两个小时——摄政太后到底能做什么?”财政大臣有些吃惊。
“让密使传信,讨好没有受波及的小贵族,让王室不至于在全国人民面前失了权威,至少也要与御前首相旗鼓相当。装饰门楣——可是女人的专长。不懂得挥剑,穿衣倒是很在行的。”奥丁微笑。
“这里离金宫倒是不远,我可以让我的小鸟儿一字不落地听见他们的谈话。”
术士说罢,白色的灵从他身边绕出,向金宫门前飞去——坐在他旁边的财政大臣无法看见这一幕。
埃文…霍尔感到震惊——术士这句话,似乎是故意让自己听见,也就是说,只要范围足够小,没有秘密能瞒住他?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对于谋权之人来说,秘密就是生命——一个能知道所有秘密的人,必然是一把利刃,既能杀死敌人,又能刺伤自己。奥丁在财政大臣心中的危险性,又增加了一成。一旦有朝一日这位术士不再与深谷城为伍,不论是否敌对,一定要除掉。
在埃文晃神之时,摄政太后已经从镀金大门缓缓走出,小国王不知去向。她依旧戴着祖母绿王冠,身穿深红色锦缎礼服,挽着发髻,打扮庄重、表情肃穆。
没等首相艾利欧开口,摄政太后便指着他的脑袋,命令他下跪。
“如果你在场的话,说不定也要心惊呢。”奥丁看见财政大臣神色紧张,已经下意识地把眼前的冰霜酒饮干,便又为他斟了一杯。
“我们赌一个金币,这回首相可要在他的姐姐面前低头。”
“未必——”埃文只觉得口干舌燥,纯度极高的葡萄酒让他脑袋发晕,神经兴奋,但未到不清醒的地步。他从怀里掏出了一颗帝国金币,甩在桌子上。
只见太后一派的侍卫拔出剑,指向对峙的另一方。
与此同时,御前首相身后的宫廷侍卫也将剑刃从剑鞘中抽出——双方阵型只有一步之隔!
名为于苏斯的灵将两人的对话通过精神海传来,奥丁听罢,笑意更浓。
“太后说,所有在我面前拔剑之人,都可以看作对年幼国王的不忠。我的摄政权来源于圣域,真神赋予了我管理国家的权力。而你们却用剑刃指向我——是想渎神、叛国吗?”术士学着摄政太后的语气,将她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出来。
而与御前首相同一阵型的侍卫,在艾利欧的命令下,将剑锋藏回腰间剑鞘中。但可以看出,在他身后的内政大臣、军事总参和帝国**官则十分不满。
被屠杀的贵族势力,也逐渐离开圣路易…泽特广场,聚集到金宫面前,他们步履缓慢、神情复杂,显然还未从惊恐和悲愤中回复过来。加上侍从人员,恐怕有上千人聚集在宫廷之外。他们在观望双方谈判的情况,如果现在有谁一声令下,引发一场暴动也不是不可能的。
如今看来,就像有一条流满热油的河流,横亘在对峙双方之间。只要有一点火星,熊熊烈火就会在从未停止过斗争的宫廷中燃起。
“御前首相一方看起来更占道德优势啊。”埃文…霍尔仅持的怀疑破灭了——这位术士似乎真的能听见极远处的声音。他只能看见这些人物的嘴巴在开合,耳边灌满了高耸露台的风声。对此他感到非常不适,却不能表露出来。
“道德是什么?圣域就是道德,裁判所就是公正。”术士毫不留情地反驳道。
“首相大人回应,上百名无辜贵族丧命,全是因为摄政太后的残忍命令。如今御前会议四位大臣同时认为太后不具有执政能力,**官尼古拉要求召开审判会议,重新裁定太后的摄政权。”术士复述了一遍艾利欧的回答,抱起双手,舒服地靠在软皮椅上。
而埃文相比术士来说,更加紧张,他靠在围栏上,支起双臂,似乎想要场下人员的一举一动都纳入眼底。
“对了,尼古拉**官附议、内政大臣马克…杜纳附议、军事总参贝利…西耶里附议,一些愤怒异常的内臣也跟着附议,看起来摄政太后形势不妙呀。”奥丁已经将一瓶价值连城的鱼子酱挖得一干二净,现在他开始向白松露下手了。
“摄政权毫无疑问将会遭到动摇。”埃文觉得手心有点出汗,脸上依旧保持着生意人的沉着,却不由得答话来缓解自己过速的心跳——毕竟是自己点燃了内乱的油桶。
“看来我们要将赌注增加至五十枚金币——皇家大剧院的流莺,陪床一晚的价格是一金币吧,那么今天我为大人导演了这出好戏,怎么也值五十一百倍。”
奥丁笑着喝下一口冰霜酒,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践踏了珍贵的酒和食物。
埃文…霍尔斜眼看了一下他,不忘讽刺道:“好,这个赌我赢定了。五十帝国金币可不是小数目了,够一个农夫生活十年、一个穷人活一辈子了。商人做生意,对谁都一样——还不起钱,就要付出别的代价。”
术士没有理会财政大臣的挖苦,而是指向金宫门口,依旧神色不变:“看,太后邀请的乡下贵族们派上用场了。”
随着奥丁的声音落下,聚集在太后一侧的贵族们便伏在地上,对摄政太后纳头跪拜,显然让对峙的另一方手足无措。
方才还义正言辞的御前首相,此时不知如何应对,而军事总参双手握拳,显得愤怒,却不能发作。那些吵吵嚷嚷、哭喊着向王室讨回公道的领主们,面对这些同样有贵族身份的小诸侯,声音变得微弱下来。
“怎么回事?”埃文…霍尔惊奇地问坐在他身边的术士,这些从未与宫廷有过接触、守着自己小领地过日子的贵族们,怎么会恰逢时机地向摄政太后表明忠心?
“那位卡尔子爵高颂摄政太后贤德,制止了乡间决斗,减少了不必要的伤亡。”奥丁复述着下跪贵族的说话,算是回答埃文的问题。
“另外一位则歌颂太后执法大公无私。”
“还有人称颂她在国王逝世、局势不明的情况下,维护了国内和平——这位倒是有趣,顺便嘲讽了对峙的另一方。”
“我猜,摄政太后算了算国库的收入,许诺这些前来歌颂的小领主,当年可以领取一万金币的奖赏——这不是丛林狼的处世哲学么,没有金钱摆不平的事儿。”
术士笑意更加温和,像夏日初升的太阳。他毫不客气地咽下一小勺白松露,却始终体会不到传闻中那种香甜浓郁的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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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卑贱者()
帝**队就像将丢失的灵魂找回一样,重新变得井然有序。
指挥30官大声叫喊:“步兵!列队!骑兵!列队!弓箭手!就位!”
而御前首相则高呼:“歼灭叛军!维护王权!”
帝**冷静下来之后,很快便认清了敌人的面目,弓箭手向水边一阵密集射击,轻装的蓝道人伤亡不少。
于是,蓝道军边呼喊着“审判暴君,打倒银鹰”,边向远方撤退。
躲藏在树林里的埋伏也趁着浓雾未散,尖锐箭簇像暴雨一样射向帝**团。两侧的刀剑手继续忠实地执行偷袭任务。
然而重新恢复理性的帝**组织起有序的抵抗,板甲、铠甲、头盔和盾牌,可以让弓箭的损伤减到最低,步兵则执起长矛,防止持剑敌人对马匹进行攻击。
蓝道堡人一番进攻之下,帝**队几乎毫发无损,而刀剑手则折损了数十。
蓝道伯爵改变了战略,边向丛林深处撤退,边瞄准落单的士兵。
随着叛军行踪隐匿,他们的口号声也越来越弱。
“愚蠢的地方诸侯!”艾利欧咬牙切齿,仿佛已经忘记了方才慌得失了魂的丢脸行为。他恨不得率领大军向附近的小领地进发,将这些乘风袭扰的堡垒全部推平。
然而,他又不敢真的派遣部队前去追击,生怕叛神者在深林中设下埋伏,只能铁青着脸,命令帝**赶快离开这段滩涂。
“如果不是蕾莉亚的愚蠢行为,一路上就不会有那么多麻烦——但是这些诸侯,的确该死!”御前首相狠狠地用佩剑划过幼树干,一株小乔木应声而倒:“深谷那头蠢猪,应该将自己的封臣全部绑起来!”
他一边思考着回到帝都以后,如何将叛军的恶行公开,名正言顺地砍掉各大家族不安分的触手,一边气愤难平地在迷雾中前进。
然而,刚刚平静下来的队伍,突然响起一阵哗叫。
艾利欧只感觉一阵恼怒——到底又出什么岔子了?马上,侦察兵来报:“洱石堡子爵被叛军俘虏。刚才敌人前来偷袭,子爵率领小队迎击,没想到叛军的目标就是我方副将”
御前首相当即忍不住大叫:“没用的蠢货!让他自生自灭去吧!”
卡索…杜纳听闻,不禁皱起了眉头:“首相大人,加图子爵是中部诸侯联盟的总指挥,如果他的生命受到威胁,恐怕我们五分之一的部队都将失去控制,并且让效忠王室的诸侯们心怀不满。”
“他要为自己的愚蠢负责!”艾利欧鹰隼般的眼睛几乎冒出火来:“让格里克伯爵把他找回来,如果格里克的一千二百人,连一个小诸侯都赢不了,那我看这场战事也没什么好打的了。”
黑风城的格里克伯爵是帝**主力军团之一的总指挥。
他轻轻蹙眉,但不敢表示反抗——任何人都知道现在形势并不明朗,叛军人数、攻击力、组织叛军的是谁,通通不知道,让主力部队前去追踪,简直是送羊入虎口。
御前首相指挥军队的能力,与太后蕾莉亚领导国家的能力一样,让人质疑。而且性格一样粗暴任性,果真流着相同的血液。偏偏因为一个国王子嗣,能够站在国家权力顶端,帝国政权透出一股老朽**的气息,鸢尾花王朝仿佛真的在垂暮之年了。
虽然心中不满,格里克伯爵依旧领命,他率领着军团向丛林深处进发。为了防止敌人袭击,他命令步兵手执长矛在外围防护,保护骑兵和弓箭手,并且命人仔细查探四周足迹。
很快,这支队伍便发现泥土上有一些新鲜足印。格里克命令追寻这些足印向前查探。然而,丛林早已恢复了寂静,除了虫鸟鸣叫,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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