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口下来,怕不止皮肉,连骨头都能嚼成渣渣。
鬼婴张嘴就要咬,李长安赶紧丢了一小块白色物件进它嘴里,它反射性地闭上嘴,脸上竟然又露出安详得神色。
李长安穿越时带的东西不多,除了小黄书,也就是一裤兜从酒席上拿的花生瓜子奶糖,这一个月过来,就只剩下一颗大白兔。
先前,往奶水里混符水的时候,随手也在奶糖上弄了些,没想到关键时刻还真用上了。
“师父!”李长安大声喊道。
“哦。”
还沉浸在方才险象中的老道,慌忙回过神,他双手合出一个法诀,用大拇指扣住符笔,念到:
“一笔天地动;二笔祖师剑;三笔妖魔鬼怪避走千里远。”
紧接着,用毛笔涂上朱砂,点在鬼婴额头,也不第二笔,直接笔走龙蛇,一张符咒一蹴而就。
总算又将鬼婴给镇住了。
师徒不敢在大意,赶紧继续超度。
这次总算没出什么差错。
终于,鬼婴在一片霞光中渐渐隐去。
师徒二人都一下散了架般,一屁股坐在地上。再看张员外,居然又已经昏倒过去。
“缠住张员外的恶鬼已被老道超度,以后只需安心静养即可。”
安抚下张府家人,住进张家安排的小院,又将伺候的仆役散去,老道转头就对李长安说道。
“张员外恐怕命不久矣,浑身精气早被消耗得七七八八,否则那鬼婴也不会这么容易被咱师徒超度。”
说着,老道拿出张家给的好酒灌进自己随身携带的大葫芦,一边给徒弟讲起了江湖经验。
“这次的凶险,你小子也是见识到了,这大户人家的活计是能不接就不要接啊。”
“这恶鬼害人难不成也嫌贫爱富?”李长安一时半会儿没想明白。
老道冷笑一声,小声说道:
“凡事冤有头债有主,作恶必有果报,平头百姓能做什么孽?朱门富贵又能做什么孽?你看着哪个富贵人家的房子下没埋着几个仆役,井眼里没填着几个婢女。平头百姓闹鬼不过鸡飞狗跳,大户人家那就要家破人亡!”
老道越说越激动,李长安心道:没看出来还是个老愤青。
老愤青敲着桌子,下了结语。
“越是富贵人家,越是凶神恶煞!”
“那城门上悬赏的蓝皮恶鬼又如何?”
李长安冷不丁问道。
“那蓝皮恶鬼呀,凶得很哦!”老道不以为意,摇头晃脑说起来,“看那榜文上所说,那蓝皮鬼已经有了实体,怕是修行有成的大鬼,唤声‘夜叉’也未尝不可,你师父这点道行”
老道摇头不语,眼角却猛地瞧见李长安听得专心致志,就差没拿笔记下来。
“咦?这小子平日听我说这些,都是打马虎眼应付,什么时候这么认真?”老道心里暗自念想,“不对”
刚想问什么,却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锣鼓唢呐声。
老道再看自己徒弟,李长安脸上已经挂起了歉意。
老道一下子站起身来,两三门窜到门前,推开房门。
只见,小小的院子挤满人,几个吹拉弹唱的混在其中,使劲制造着声响,当头的竟是个身着绿袍的官人。
那官人朝着老道拱手做礼,说道:
“本官乃榆林知县王德元,见过玄机上人。”
玄机上人?我么?
老道正在发愣,一时间也没回礼。那王县令也不怎么在意,在妖魔存世的年代,笑傲公候的和尚道士不知几凡,他也就当老道是高人本色了。
“那蓝皮恶鬼为祸乡里,我榆林百姓都惶惶不可终日,玄机上人愿意挺身而出,不避艰险要为我榆林百姓除此孽障,还我一方清平,我王德元替榆林百姓谢过玄机上人!”
“哐当。”
老道眉毛胡子一颤,手里的葫芦掉落在地。
除去蓝皮恶鬼?我?
老道昏头涨脑之际。
“我师父昨日夜观天象查得”李长安却从老道身后走出来,“这恶鬼本是地府里一夜叉,趁地府不备逃到人间,化作美女吃人,不过是方逃出地府,肚中饥饿身上乏力方才使诈,如今吃饱了人肉”
言下之意唬得院子里的众人一片惊呼,饿得没力还能吃人,如今吃饱喝足那还得了!
老道瞧着这场景却是一阵无力。
这虚言恐吓的本事还是老道教给李长安的,可这小子现在摆出这一套,又是要干什么?
李长安则瞧着效果不错,加了把料。
“昨日找来本地城隍询问,得知这恶鬼就好吃皮肉细嫩的少年少女。”
此言一出,几个陪着父兄凑热闹的少年顿时吓得大声惊叫起来。
一阵混乱之后,总算有个聪明的。
“扑通”一下,扑倒在地。
“玄机上人救命!”
有个带头的,院子里就接二连三扑倒一大片,口中乱七八糟喊着些话。
老道却越发无言以对。
你叫我救命?我又找谁救命?我这是收了个什么徒弟?
李长安却没管自己师傅的苦瓜脸,笑着说道:“我师父乃是上景门掌教真人,小小一个夜叉,怎么能劳驾他老人家亲自出马。”
说吧,他朝前跨出一步,走到老道身边。
“做这种小事的,自然是区区在下。”
老道脸色蓦然大变,他总算明白自己这个徒弟想要干什么。
他要独自去除掉那个蓝皮恶鬼!
老道一把拽住李长安,把他拉回了房内,关住房门,低声急切地喝问:
“你小子找死么?”
老道自己几十年道行都不敢去寻那恶鬼,李长安连门都没入,不就是茅坑里打灯笼么!
“师父。”李长安也知道这难以让人接受,也只得解释道,“我有不得不去的苦衷。”
“师父!师父!”老道却不听李长安的解释,怒气冲冲说着,“我可不当一个死人的师父!”
“知道干我们这行什么最重要?”
李长安回想先前的问答。
“吃饭?”
“屁!”老道激动得口水四溅,“当然是安全最重要!”
激动起来,老道就用手不停戳李长安脑袋,李长安晓得理亏,也没躲闪。
“没脖子上的家伙,你拿什么吃饭?”
“莫逞强!莫逞强!”老道又不停快步来回走动,“我一路上给你说了多少次——莫逞强!”
“我教给你的冲龙玉神符,别的师兄弟都用来追妖索鬼,唯独我用来躲妖鬼,他笑我胆小,可最后怎么样?还不是只有我活着!”
老道取出小葫芦,咕噜噜往嘴里灌了一大口。
“没错,我说的就是你那玄霄师叔,逞强了一辈子,一大把年纪最后还让妖怪给吃了,连根骨头都找不到!”
说着说着,老道眼中竟然泛起了泪光,他又拿起葫芦,这下眼中却露出一丝心疼,最后只是又喝了一小口,便小心塞住口子放回了怀中。
李长安欲言又止。
然后默默将手里的告示单摊开,再将怀中小黄书翻到恶鬼那一页,两厢放在一起。
两张图上的恶鬼虽然略有出入,但通过比较特征,却能发现这明显是同一个恶鬼。
老道愣愣地看着两张图,他总算明白李长安为什么要逞这个能了。他晓得自己这个徒弟对这张图的执着,平时里没事都要翻开看上一看。
他突然站起来,猛地一拍桌子。
“要找死你就尽管去吧,老道就当没你这个徒弟!”
说完,怒气冲冲推门而出。
而在他拍过的桌面上,一张朱砂勾勒,金线描边的符箓静静地躺在那里。
许久之后。
李长安走出屋子,瞧着门外忐忑的人群,他笑着唤过王知县,递过去一张图纸。
“麻烦尽快帮我打造出来。”
“这是除魔用的法器!”
第八章荒山、破庙、美人()
王家旅店来了一队奇怪的人马。
这对人马里多是神色躲闪,时刻注意着周遭风吹草动的衙役,领头的却是一个年轻的道士,道袍外面还穿着一身披挂。
这道士自然是李长安,他出城前在榆林的府库里挑了些铠甲兵器,那王知县干脆还派了帮衙役来协助他。
“王申?”
“正是小民。”
一个面色凄苦头发花白的汉子拱手答道。
李长安却很是诧异,他之前打听到这王申年纪分明不过30,现在看来就是说他有60也不为过,悲痛居然能把一个人折磨到如此地步!
“我的儿啊!”
一身凄厉的喊声突然响起。
李长安身后本就紧张的差役顿时成了惊弓之鸟,一个个不是拔出刀,就是拿起棍子,无头苍蝇般乱哄哄地叫唤起来。
“谁?”
“什么人?”
“出来!”
而那王申赶紧说道:“诸位差爷莫慌,那是我婆娘。”
说吧,他叹了口气,脸上愁苦之色愈加浓重。
“从我儿让那鬼给吃了后,我婆娘唉!”
李长安摆摆手,让差役们收起那丢人现眼的阵仗,向王申问询起那鬼物的线索。
可惜,虽然提起那鬼物,王申都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但却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李长安本就没报什么希望,所以也谈不上失望,他直接提出了他来这儿的主要意图。
“能否让贫道查看一下令郎遇害的房间?”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王申直接把那间房间封了起来。
撬开封住门窗的木条,打开门,一股子霉臭味儿就直冲人口鼻,等这股气味儿散了些,李长安才踏进屋内。
屋里面一片狼藉,床榻和地上还有大片黑色的污迹。
看来,事情发生后,王申就没有收拾这件房子,但如此,就正好李长安施法。
普通人学道,非得十几年成就道心,再用十几年提炼法力。而李长安在穿越过来之后,身上居然有了些浅薄的法力,发现这一点,老道也教了他一些简单的道术。
李长安掏出了一张符咒,要施展的正是老道最得意的冲龙玉神符。
没过几秒钟。
李长安掩鼻狂奔出房间,一路直逃到了院子外。
臭!
臭不可闻!
李长安大口呼吸了几道新鲜空气。
脸上却露出笑容。
闻到那鬼怪的气味了!
李长安抽动着鼻翼,追着鬼怪留下的气味一路前行。
前路愈来愈窄,地势越来越偏。
直到天光晦暗,一路追到了一处小山脚下,这里显然许久没有人迹,山间的道路已经被荒草淹没,要想继续前行,只得一脚一脚下去探个深浅。
到了这里,鬼怪留下的气味儿愈加新鲜,但却突然散开。
李长安在空气里仔细嗅了一阵,点点头。
“看来这恶鬼就在这附近了。”
说完,抬脚就要上山。
“道长。”
身后却突然响起一个畏缩的声音,李长安回头,却是这帮衙役里领头的班头。
“这时候也不早了,兄弟们也疲乏,是不是明早再来?”
李长安眯着眼睛看着他们。
十来个汉子面色惶恐,更不堪些的,已经抖成了个鹌鹑。
这哪里是累了,分明是怕了。
可转念一想,自己初来乍到之际,还不是给鬼市吓了个神魂颠倒,普通人哪个不怕鬼,要不是一月来跟着老道见识了不少妖魔鬼怪,李长安自己哪会有胆子来找什么蓝皮恶鬼?
跟何况,这次是为自个儿舍命一搏,赢了好说,输了么何必牵连这些普通人。
于是,李长安笑着说道:“各位差爷,贫道还要这儿流连片刻,就劳烦各位给我师尊带个口信,报个平安。”
“好好好。”班头连声点头,“一定带到。”
说罢,带着一干衙役转眼间就跑没了踪影。
打发走衙役,天光愈加暗淡。
一片荒郊里,只剩下李长安一人,耳边只有风“簌簌”吹动茅草的声音。
天色一暗,独身在夜里搜寻鬼物便太过危险。
所幸,李长安在山道的尽头找到一处废弃的破庙。
破庙里的泥塑神像脑袋不晓得掉到了什么地方,也看不出是哪路神仙。
他对着神像拜了拜,轻车熟路地清理祭台,铺好茅草,点起篝火,折腾完这些,夜幕已然降临。
突然,一声巨响自耳边炸开,接着一道炽亮的白光短暂地照亮天地,然后只听得轰隆声绵延,“唰”的一声天河倒悬,水的气味、泥土的气味、枯枝败叶的气味和着风一股脑涌进来。
李长安默不作声把篝火添得更盛。
夜宿破庙,骤雨临门。
劳累一天,李长安扛不住也终于在祭台上睡去,可心里却又担忧恶鬼,睡得也不踏实。
半梦半醒之间,突然听到一丝动静。
“什么人?”
李长安立刻惊醒,他马上翻身下台。
门外不见回应,只听到一声惊呼。
李长安皱眉喝道:“出来。”
门外漆黑的风雨里,慢慢走进来一个冻得发抖的女人。
李长安看了眼贴在门边,用于警戒的符箓,没有丝毫的变化。
他松了口气,把女人唤了进来。
借着火光,李长安看清楚这女子的模样。
她看来正是二八年华,容貌娇美,身材婀娜,浑身被雨水打湿,衣服贴紧身体,却更显妖娆。
也许被冻得狠了,即便靠着火光,女子也在微微颤抖,散乱头发垂下来,贴在脸庞上,更显得楚楚可怜。
李长安也没顾着自己享眼福,他赶紧脱下道袍递给女子。
女子拿着道袍在神像后换了衣物,出来对李长安盈盈一拜,说道:“小女子乃榆林人士王家的女儿,此番与几个闺中好友一同出来郊游,却不慎走散,又在山间迷了路所幸遇到了道长。”
“还好小姐是先遇到了贫道,要是先遇上了恶鬼”李长安笑了笑,也不想拿话吓唬她。
“恶鬼?”
这王小姐却是惊呼起来,拿手拍着胸口,可道袍终究宽大些,露出一小片粉腻微微颤动。
本着男人的本能,李长安的目光不自觉就滑了进去。
“道长。”
王小姐捂住胸口,一声娇嗔。
“情不自禁、情不自禁。”
李长安哂然一笑。
“真的有鬼?”王小姐似乎对这个问题很好奇。
“当然!”李长安敲响脱下来的甲胄,“我就是王知县专门请来除去这只恶鬼的。”
王小姐还想再问,李长安却站起身来。
“好了,天色已经很晚,王小姐早些睡吧,明儿一早我就送你回榆林。”
李长安把祭台让给了王小姐,自个儿在火塘便打了个地铺。
两人便各自睡去。
夜色愈加深沉。
火塘里的薪柴即将燃尽,只剩下一点微弱的火舌,火光照得庙内隐隐绰绰。
庙外,依旧是风声、雷声、雨声交织。
庙内,只有李长安轻轻的呼噜声。
忽然。
那王小姐悄无声息地下了祭台。
她看着李长安熟睡的背影,脸上慢慢绽出一丝笑容,这笑容越来越大,直到
“噗呲。”
王小姐嘴角边的皮肤居然撕开了一条裂缝。
“轰隆。”
一声惊雷。
短暂的电光照亮了裂缝下蓝色的皮肉,以及门边缓缓燃烧的黄符。
第九章斗()
“王小姐”在黑暗里无声的笑起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