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太守端坐车撵,以如意指麾将士,四面合围。
第二息。
燕行烈身上金光暗淡,虽已冲破戟阵,但铁甲武士已围拢上十七八人。他面无惧色,脚步毫不停歇,刀剑加身浑然不顾,只管挥动重剑猪突猛进。
鬼太守眉目皱起,他扔下如意,双手结成法印,口诵真言。
第三息。
金光摇摇欲坠,但武士却被燕行烈以一柄重剑,斩得七零八落。身前却尚有僵尸阻道,耳中已听见急促的马蹄声。
无暇纠缠。
他干脆用剑身做盾护住要害,凭着天生神力与残余的护体金光,生生撞进尸群。
鬼太守催动法术,周遭群鬼眼中勾出点点鬼火,在他手中飞速汇聚。
三息转瞬即过。
燕行烈已然破阵三重,鬼太守已在他剑锋所及之中。
可,他护体金光已碎,浑身上下,增添了好几处伤口,最严重的在左肋处,被镇抚司同僚化作的僵尸所抓,深可见骨。
然而,还是迟了,鬼太守法术已成。鬼火在他手中结成一颗幽绿玉珠。
他黑色冠冕下的面孔森然,手往前方一指,那玉珠便化作一道流光击出。
这燕行烈的身手着实不凡,这电光火石之间,他还来得及挪动他小山一般的身躯,扭腰避开鬼火,同时抬起剑来,用剑身护住要害。
但那鬼太守森然的面孔上,却勾起一抹狞笑,突然吐出一个字来。
“敕。”
顿时,那鬼火无声无息暴涨开来,化作一个庞大的火球,燕行烈毫无反抗便被卷入火中
瞧着面前跃动的幽绿火光,鬼太守呵呵一笑:
“什么辣手判官,不过如”
话未说完,一只大手自火中伸出,这只手虽被鬼火撩开血口,但却依旧刚健有力,五指如同铁钳,死死扣住鬼太守的脸。
然后,“轰”的一声。
黑色斗篷卷开火焰四散。
燕行烈雄壮的身躯重新出现在他的眼前。
鬼太守难以置信。
“怎么”
这只手抓着他抬高几分,而后猛地掼下。
那底下华贵的车撵顿时四分五裂。
群鬼开道、车撵出巡的鬼中太守,被狠狠打入泥尘中。
月色肃杀,夜风冷冽。
群鬼环侍之中。
斗篷尚带余焰。
燕行烈已擒获敌方魁首。
尽管已经完完全全失败,躺在对方脚下,身家性命操之于敌手。
这鬼太守依旧声嘶力竭叫唤个没完:
“燕行烈,你此时就算杀了我,也逃不开我教的追杀,你若是识相,就投降于本官,本官”
燕行烈轻蔑一笑,摘下了这颗鬼脑袋。
鬼太守死后,残余的群鬼,死的死,散的散,还有些胡乱厮杀起来,收拾起来,并没有花上多少功夫。
燕行烈牵着马行走在林间道上,他身后暂时没有追兵,可容他寻个地儿稍稍修整补给一下,最好的地方,自然是附近的官军大营。
“呱。”
一只红眼乌鸦落在马鞍上,聪明的鸟儿带来了好消息。
“附近便有一队官军?”
顺着鸟儿指引,燕行烈闯进一块火光明亮的空地。
尚未认清情况,他便一头扎了进去。
“我是镇抚司龙骧卫麾下讨魔校尉燕行烈,速速带我去见你们将主。”
话才说完,燕行烈终于看清场中状况,却是有些发愣。
场中刚刚经历了一场厮杀,部分官军的手中兵刃尚在滴血,而倒在地上的尸体,一无甲胄,二无兵刃,苍苍白发、青青总角夹杂其中。而尚有几个衣衫不整的,正趴在呆滞不动的女子身上。
一个将官打扮的,匆匆提起裤子,小心问道:
“镇抚司?”
燕行烈讷讷不知所言。
此时。
“嗯咛。”
女子娇哼声突然响起,音色略带沙哑却又透着慵懒柔媚,好似一双小手拨动心弦。
燕行烈侧目一看,那马鞍上的女子,恰巧在此刻醒来;又恰巧发出如此诱人的鼻音;再恰巧抬起头,露出妩媚容颜,垂下如云长发;最后还恰巧撑起身子,露出起伏的圆润线条。
“咕噜。”
不用看,燕行烈便知这是什么声音。果然,那将官小心翼翼的表情变得贪婪凶狠。
贪如狼,狠如羊,疆场效力多年,这帮兵油子的德性,他如何不知?
燕行烈轻叹一声。
“呵,这妖女。”
又瞧了眼地上的尸首。
“哼!禽兽!”
第六十七章豺狼()
“禽兽。”
摔倒在地的老者涕泪横流。
刀兵,鲜血,狞笑,惨呼。
一场兽行在小小山道上上演。
丈夫鼓起余勇扑向官兵,迎接他的却是一柄雪亮的钢刀。
年幼的孩子哭喊着“阿爹”,却被那嫌吵闹的军汉,一把抓起掼在地上,眼看便出气多进气少。
在官兵脚下的妻子还没来得及哭喊,便被抱起一把扔在板车上,紧接着,一具臭烘烘的躯体便压了上来。
她声嘶力竭胡乱抓挠,可血肉做的手指如何胜过铁铸的甲衣,只是徒劳地抹上一道道血痕。
直到那官兵终于不耐烦。
他扯下头盔,猛地砸在女子脑袋上。
“碰。”
闷沉沉一声,女子额头鲜血直流,眼神中已然散乱。
但这官兵由嫌不足,抓起女子双手摁在板车上,又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
“噗。”
雪亮刀尖穿透了木板,将女子一双手掌牢牢钉在板车上。昏昏沉沉中,女子发出一声嘶哑的嚎叫。
那官兵却舔了舔嘴唇,迫不及待褪下裤子,正要一逞兽欲。
“噗。”
一模一样的声音,然而这次钉在板车上的,却是这官兵的头颅
紧接着,一只登山靴踩在了这颗头颅上,将剑刃拉出来。
顿时,红的白的脏了青锋。
短发的道士弯腰取下女子掌上的匕首,又从这官兵的尸身上割下块布来,慢条斯理擦拭起剑上污浊。
“祖师爷说:福祸无门,为人自召。
道士自认也不是个遇到事儿,赶趟子往上凑的人。
昨夜里,城里杀得火光冲天,连道士我的酒都给染浊了。
兵战凶危嘛,区区贫道惹不起还躲不起。
今儿一大早,我特意放着好好大道不走,专门费力吧唧翻山越岭绕小路,结果还是撞着了你们这帮腌臜货色。”
李长安将剑锋擦亮,抬起头来,看着围上来的这些名为“官兵”的豺狼,好奇问道:
“莫不是道士我几天没洗澡,专召你们这些蝇蚊虫蛆?”
“宰了这牛鼻子!”
回应他的是一片刀枪剑戟。
一帮人里面,总有性情鲁莽,喜欢打头阵的。
一名壮实的官兵吼叫着,当先一步,挺抢刺来。
李长安反应迅捷,身子一矮,便切进身前。
使长兵的自然怕被短兵近身,他神色一变,就要退后,却被李长安抢先一步,踩住脚面,尔后狠狠一记膝撞正中脐下三寸。
“咔嚓”一声,鸡飞蛋打。
他方因剧烈的疼痛弯下腰来,李长安已顺手将匕首捅进了他的脖子。
眼见壮实的官兵一个照面,就被这短发的道士给宰了。
官兵群中一个马脸,大声叫到:
“当心,是个好妈的!”
话到半截便换作一声咒骂,原是那道士杀人后,连气也没喘上一口,直楞楞就往人堆里冲了进来,当头的目标就是这马脸。
“哪儿来的莽道士!”
他骂骂咧咧一刀劈过去,手上用力七分,心里却松懈了三分。
这道人身手好是好,却是个傻子,只要自己缠住他几息,介时七八柄刀子围上来,还不是被斩作肉泥。
可不成想。
那道士手中剑仿佛有灵性般,绕过刀锋贴住刀身,只是一引一绞一划,马脸便被划伤了手腕,走脱了兵刃,被道士近了身来,顺手一剑柄砸在太阳穴上,顿时两眼外凸,鼻血飞溅。
而后,李长安一把拽过这马脸官兵的领子,扯过来身形一缩,便躲进了他怀里,七八柄钢刀收势不及,乱糟糟劈在这官兵的背上,血肉横飞,顿时就活不成了。
而此时,一截锋锐的剑尖却鬼魅般,从这马脸官兵右肋处刺出,一名官兵便惨呼着,捂着腹部踉跄而退。
剩下官兵一惊,齐齐拿刀砍杀过去,可李长安早已转过身形,又从左边闪出,一剑划过一名官兵的喉咙,而后撑着马脸尸体奋力一顶,这尸体便横飞出去,砸在了两名官兵的身上。
待这二人手忙脚乱将尸体推开,眼前所见,便是一名同袍被劈开面目,立毙当场。
两人倒吸一口凉气,一行人围攻,转眼间,便只剩下两人。
两人胆战心惊,犹疑不前。
道士却是毫不犹豫,揉身抢进。
“道长当心!”
忽然间,耳边传来几声警示。
李长安侧目看去,原是六个弓手打扮的见势不妙,早早退缩下去,聚在一起张弓搭箭,浑然不顾道士身旁的同袍。
“砰。”
六张弓弦响作一声。
双方之间,不过五六十步,重弓平射之下,箭矢追星赶月转瞬即至。
电光火石间。
李长安却不慌不忙,将长剑贯入一名因见到弓手举动惊慌失措的官兵胸口,这才伸手作剑指,喝到:
“风来。”
一声令下,狂风平地而起。
说起御风这门变化,不知是这方世界灵气更充裕,还是自个儿修为又有精进。虽不说如使臂指,但大致区域内,刮歪几根箭矢还是绰绰有余。
就算不能尽数刮走,剩下一两根到了身前,也已经软绵无力。
随手接过一根,从容捅进身边最后一个官兵的喉咙里。
这官兵便捂着箭矢,抽搐倒地。
道士震掉剑上残血,正要上前结果了那几个弓兵。
“妖、妖妖术。”
几个弓兵哆哆嗦嗦一脸惊恐,其中一个更是尖声叫出这么个词儿来。
李长安莫名其妙。
妖术?我这算什么,你家堆人头塔养鬼卒才是正儿八经的妖术。他却不知,昨日攻城之时,鬼卒轻而易举地屠杀了城中叛军,却也把一些旁观的官军吓破了胆。所以在屠城掠夺时,这帮胆怂的,才连城也不敢进,只敢在周遭搜寻些“边角料”。
结果运气不好的,正撞上李长安。
“不要过来。”
几个弓兵尖叫着,仓惶中又射出一轮箭来。
然而惊恐之下,颤抖的手自然射出软绵的箭,李长安唤起风来,便被卷得没影了。
眼见这一幕,他们终于承受不住,扔下武器转身就逃。
可没跑几步,便被几个咬牙切齿的青壮扑倒,拳打脚踢也挣脱不开。很快,更多的人就扑了上去。
贪残的狼没了爪牙,软弱的羊露出犄角。
刚开始还有咒骂声,转眼便只剩求饶,接下来只有惨呼了。
道士摇摇头收起剑来。
祸福无门,唯人自得了吧。
他扫了眼满地死不瞑目的尸首。
无论是村中的冤鬼,还是这地上的尸体。这百姓又做下了什么事,才招得这灭门之灾、杀身之祸?难道是身而为人么?
乱世人如草啊。
见得太多,李长安连气也懒得再叹一口了。
他冷眼看着人堆中惨呼声渐渐消失,片刻之后,人们四散开来,寻到自己死难的家人放声痛苦,只剩原地几堆不成人形的烂肉。
他转过头去,瞧见自己先前救下的女人。
她没有去参加这场复仇,这是呆呆坐在地上。乱糟糟的头发披散下来,遮住面目,怀中抱着已经没有声息的幼子,膝上躺着死不瞑目的丈夫。
“大嫂,节哀”
这干瘪瘪的宽慰还未说完,一团刺目的殷红便从胸膛扩散开来。
在红色的中央,发丝的遮掩下,是一把没柄的匕首。
道士终究还是叹出口气来。
弯下腰,替一家人合上双眼,轻声念诵:
“十方诸天尊,其数如沙尘”
超度完这一家子,李长安心头却愈发堵得慌。
他转过脸去,却发现幸存的百姓齐刷刷地跪在了身后。
“使不得,使不得。”
道士赶紧上前,将他们一一扶起,劝慰几声,便各自去收拾散乱的行礼以及亲友尸身,唯有一位腿脚受伤的老人还伴在身边。
老者告诉李长安,他们本是附近的村民,自朝廷大军来临后,便竭力供养,要粮给粮要人给人,如此才避过了屠村磊塔的厄运。昨夜里,瞧见府城方向火光冲天,心有不安,村民才躲进林中,没成想还是被那官军找了上来。
“幸得道长出手相救,否则我等皆为山中冤魂。”
李长安摆摆手,询问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老者幽幽一叹。
“拖家带口的还能怎么办?若是没饿死在山里,等官军走了,自然是回村子,只希望接下来的官吏盘剥不要太狠”
老者的话让李长安无言以对,只是心中像压上了什么东西,沉得难受。
忽的。
“救命”
李长安转头瞧去,只见一个身作嫁衣的女子,跌跌撞撞从林中跑出来。
道士赶紧迎上去,那女子脚下一个踉跄,直直跌进了他的怀中。
女子抬起头来,李长安顿时一愣。
该怎么形容这张脸呢?大抵是西湖带雨、碧波烟横,总而言之,一张妩媚动人的容颜撞进了李长安眼帘。
按理说,生长在网络时代的李长安,也是见惯了各式各样的美人的。
可是。
在屏幕前见到美人是一回事儿,在现实生活中见到美人又是另外一回事儿,在怀中见到美人那便更加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但好在道士心思澄澈,惊艳之下,并未失态。
“姑娘莫慌,发生了什么事?”
女子伏在李长安胸膛上,梨花带雨。
“妾身今日出嫁,不料在送亲途中,突然冒出一个强人,那强人杀光了其他人,便要将妾身抢去作压寨夫人,妾身自是不从,他就给妾身戴上了此物”
说着,女子抬起手,只见一双纤细的皓婉上,锁着一把粗糙厚实的铁铐。
“妾身趁他不备,好不容易逃了出来,那强人却紧追不舍。”
李长安心中郁郁,正不知何处发泄。
正好!
“那强人长得什么模样?”
女子略一回想,便是小脸煞白,她声音颤抖。
“那强人身似熊罴,面似钟馗,一嘴大胡子甚是吓人”
“娘子莫慌,且与父老一同歇息片刻。”
李长安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
“那强人,贫道为你打发了。”
第六十八章白莲降世()
巨木争高,摩云蔽日。
密林小道上颇有几分晦暗阴惨。
李长安打量着对面那个男人。
对方身量极高,怕是有两米开外,体格却又及其壮硕。
身似熊罴?
脸上一团浓密的大胡子,发髻散乱,昏暗光线下,远远的也看不清具体什么模样。
面似钟馗?
“就是此人?”李长安心里有些嘀咕,“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此时,那大胡子却率先开口:
“前方的道人可否让开道路?”
道士微微一愣,却是笑道:“那可不成。”
为了避免波及到他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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