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停歇?叶素薰看了一眼自己的曳地长裙,把裙裾拉起,飞快地找到缝边接口处,牙齿狠咬,双手猛使力,裙摆撕了一大圈下来。
便在此时,轿子停了下来,叶素薰将撕下来的裙摆转了几转,拧成布绳,两手紧握两头,细布绳张开成一字状。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事情太多没时间码字,这会儿困得眼皮睁不开了,先这样了,明天再更多些。
38春光消魂 梦魂堪嗟()
车帘掀开了;一颗满是腮络胡的脸探了进来;叶素薰飞扫了外面一眼,没第二个人;看来后面抬轿的人还没过来。
机不可失,叶素薰站了起来;手里的布绳横到腮络胡脖子上,一盘一旋绕住腮络胡脖子用一扯,腮络胡“啊”地一声;伸了两手去扯布绳。
力量悬殊,叶素薰也没指望勒死勒晕他;只不过要让他暂时腾不出两手来抓她。腮络胡去抓布绳,正合她心意;叶素薰低下头一猫身;从腮络胡身畔跳下轿子,拔足狂奔。
路上竟没有行人,无处求援,叶素薰咬着牙疾奔,追赶的脚步声在背后响起,一只手几番要扳上她的肩膀了。
不能被抓住!叶素薰胡乱拔了头上的金钗朝后面扔去。
追赶的脚步停了,腮络胡大叫:“老四,追人呀别捡。”
“一个小妞,跑不了,这金钗价值我看最少五两银子,回头再来捡就给别的人捡去了。”
玉簪、耳环、指环、手镯饰物一样一样抛下,身后追赶的两人停下捡东西时便缓得一缓,却始终抛不掉,身上的东西只剩脖子上的暖玉链和腰间程夫人相送的玉珮了。
叶素薰已跑得两腿酸软,眼前一阵阵天旋地转。
不能再这样跑下去,叶素薰飞快地扫了一眼四周的环境,跑了这么远,似乎是绕着悬空山,左侧是悬空山,右侧旷野。
叶素薰转身朝山上跑去。
脚下厚软潮湿的落叶,荆棘遍布,无情地刮破衣裳划过肌肤,叶素薰顾不得了,只一个劲地往荆棘山草树木最繁茂的地方钻。
“在那里”
“拐那边了”
喊叫声比在路上奔跑时远了,却一直不能甩掉。
这是因为,她奔跑时擦过山草带出响声与晃动了。再跑下去,自己体力不如,迟早得被抓住。
叶素薰拼尽力气快跑了几百步,猛一下伏倒地上,匍匐着往右侧爬,钻爬了十几丈后,停住不动了。
“咦,那傻丫呢?”
“刚才好像是在这里突然就没动静了。”
“是不是掉猎人捕猎的陷阱了?”
“慢点来,找找,跑不远的。”
叶素薰屏息凝气,一动也不动趴着。
“在那里,傻丫,看到你 ,出来吧。”
“自己出来哥哥们不打你,等我们拧着你出来,可是要揍你的哦。”
他们发现她了?不,说话声听起来明明又往前去了,比刚才更模糊了。叶素薰还是静静地趴着不动。
“这傻了好像也不傻。”那个叫老四的声音。
“赶紧找,把人丢了,回头秋姑不放过咱俩。”腮络胡的声音。
“不要紧吧?人家只是提供信息,也别要卖人的银子。”
“传信的人说是一个傻子不要钱,可是,我觉着,这反应怎么不大像傻子。”腮络胡接口道。
“嗯,是不大像傻子,竟然在跑路前撕掉裙摆,若是不撕掉,那长长的裙摆,不说跑,连走都走不快。”老四跟着嘀咕。
“那庄院看起来甚是气派,这姑娘的穿戴也很精致,看不来不像是传信之人所说的宠妾,说不定是小姐,根本不是正房夫人要把小妾送走,你说,咱们若是放了那傻姑娘,是不是可以跟那一家要更多的酬劳?”
“有道理,放了那姑娘,拿了报酬银子,咱们也不回去了,找地方买地盖房娶妻育儿,可不比在楼里当奴才强?”
那两人的话可信吗?是真的想得到酬劳放人,还是要骗她现身?
不能轻易相信,叶素薰咬唇屏息等着。
身下的山地凉浸浸的,有一股让人作呕的霉味,山风吹过杂草,悉悉索索作响。
这山草丛里会不会有蛇?会不会有不明的虫子什么的?叶素薰竭力压下心头的惊惧,逼着自己不要害怕不要发抖。
腮络胡与老四的脚步声与说话声远了又近近了又远,始终在附近徘徊不去。
“那傻妞兴许真的不在这附近了,怎么办?”
“找不到人,只能回去了。”
脚步声远去,那两人不知是真的走了还是在诱她出现,叶素薰静静地趴着,一动也不敢动。奔跑中流了一身的汗,此时停了下来,汗水湿透了的衣裳贴在身上,变得冰凉冰凉,叶素薰感到身体越来越冷,渐渐地,脑袋晕晕沉沉的,意识越来越飘忽。
模模糊糊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几声大骂,树枝杂草劈劈叭叭作响,片刻后,周围归于静寂,叶素薰松了口气,这次,那两人应该是真的走了。
逃命时狂奔慌不择路,这时再要走下山,同样的路程似乎漫无尽头,叶素薰一步一挪朝山脚下走去。
林间越来越暗,落日西斜,若是入夜了还走不下山,野兽出没叶素薰吓得发抖,撑开沉重的眼皮,想像着背后有一只大老虎在追自己,迟一步就会葬身虎腹麻痛得不属于自己的双腿又有了力气。
山林终于被抛到背后,一阵脱险后的松懈使叶素薰再也支撑不住,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定。朦朦胧胧间看见前方有两个人,叶素薰一惊,随后又略为放心,那个高挑的身影一身织锦长袍,矮胖的那个青褂阔裤,看起来是主仆,不是抬轿追赶自己的那两人。
那主仆两人此时也看到叶素薰了。下人模样的人皱眉道:“大少爷,那个女子怎么那么狼狈?”
“少说话。”被称大少爷的人瞪了他一眼,扫了叶素薰一眼,转身抬步,显然不打算询问,也不打算相帮。
就在匆匆一瞥间,叶素薰觉得那仆人好生面善。
那人已走出十几步了,叶素薰猛地想起,那人身边的仆人似乎在程颢身边出现过。
莫非此人是程颢的兄长,程夫人的亲生儿子程琛,若真是他,倒不怕他是坏人,可以向他求助。
叶素薰试探着叫道:“程琛?程大公子?”
前行的两人停下脚步转身回头,那仆人道:“大少爷,那姑娘在喊你。”
果然是程琛,叶素薰松了口气,模糊中见程琛站在原地,俊朗清秀的脸上薄唇紧抿,一脸戒备地看着自己,叶素薰竭力想要讲清自已与程夫人的缘份,然眼前一阵地动山摇的晕眩,无法细说了,叶素薰憋尽周身力气扯下腰间程夫人相送的玉珮递出:“这是你娘送我的玉珮”
“你是叶素薰?”程琛奔了过来。
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得救了,叶素薰心头一松,朝地上栽去。
“你怎么啦?”
“找虞君睿”只说得这四个字,叶素薰便陷入昏沉沉的黑暗中。
叶素薰只觉黑暗无边无际,身边时而是豺狼虎豹,时而是追赶她的那两人的狞笑,朦胧之间,却又是虞君睿焦灼不安的脸,浑浑噩噩之中,一个温暖的像娘亲一样柔软的怀抱把她搂住,紧接着温热苦涩的药汁喂着嘴巴,慈爱的声音在温柔地跟她说话,恍如儿时娘亲在耳边轻声哼唱的歌曲。
“娘”叶素薰无意识地低喃。
“薰儿,醒了?”
是娘的声音,叶素薰慢慢睁开双眼。
视线里晶莹的珠玉轻晃,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七彩的珠光映衬着一双慈爱的瞳眸,那双瞳仁里的淡淡光泽让人看着分外舒服。
不是她娘,那是——程夫人,那摇曳着点点碎光的是程夫人头上的步摇。
昏迷前的事情慢慢回到脑海里,自己装傻一事,看来瞒不过程夫人了。
“夫人。”叶素薰低声叫道,挣扎着欲起身行礼。
“别起来,歇着。”程夫人按住叶素薰,摩挲叶素薰的脸颊,泣道:“隐逸送我的玉珮,我送了你,想不到竟救了你,如此缘深,真的不敢相信,你与隐逸没有关系。”
“夫人和华夫人是故交?”叶素薰有些好奇,看程夫人神情,她与华夫人之间,似是感情很好。
“岂只是故交”程夫人泪如雨下,往事娓娓细道。
程夫人的爹与华隐逸的爹是好友,程夫人糼时,父亲遭陷害下狱,亲戚避之唯恐不及,华父将她接到华家,并到处奔走为程夫人的父亲上诉翻案。
“隐逸和华伯父一样,从不当我是罪臣之女,待我十分亲厚,那时华伯父为救我爹,变卖家中值钱的东西到处活动,生活很拮据,隐逸什么都先着我,情愿自己吃苦,也不苦着我一分”
华父为程夫人的父亲到处奔走,程夫人的父亲终于沉冤得到昭雪,出狱后官复原职,华父却因过度劳累染病,在程夫人的父亲出狱不久后不治身亡。
“夫人和华夫人有这样的渊源,为何我在虞家从没听说过夫人也没见过夫人?”叶素薰好奇地问道。
“隐逸就跟我的亲姐妹一样,出嫁也是从我家出嫁的,虞耀崇得了隐逸,不好生珍惜,竟害隐逸婚后一年就病死了,且隐逸尸骨未寒就纳新人,我家怎会再和他来往?素常我常让琛儿找了烨儿过来,虞家我却万不会登门的。”
生老病死,非人力所能控制。程夫人把华隐逸妙龄早逝的帐算到虞耀崇头上,有些冤屈他了,想到虞耀崇对刘氏的冷漠寡情,叶素薰想替他分辩,忽又想到虞君睿的委屈,因华夫人之故,虞耀崇对两个儿子天差地别,虞君睿有爹跟没爹差不多,心中又微有不平。
“薰儿,你没傻,为何要装傻?”程夫人也有问题要问叶素薰。
不说清楚不行,还得请程夫人帮她保密呢!叶素薰道:“我家跟虞家上一辈子有约,两家若是有同龄子女,要订亲,我不想嫁给虞君烨,故”
“烨儿有什么不好?容貌,气度,才识,哪一样不是女子梦寐以求的?”程夫人不满地撷问道。
虞君烨再好,她也不喜欢。叶素薰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有心上人的。”
“琛儿说你晕迷前喊着虞君睿的名字,你的心上人是虞君睿吗?”华夫人的脸色变了,有些阴晦地看着叶素薰。
承认还是否认?叶素薰有些头痛,程夫人已拔高声音骂起来:“好狠的刘氏,夺了隐逸的爱,如今又教儿子夺隐逸儿子的爱,我决不会由得你如愿”
刘氏哪有夺华隐逸的爱?她是在华隐逸身故后才嫁虞耀崇的,且,这根本是两回事!叶素薰更头痛了,看来要程夫人帮她隐瞒自己装傻的事不容易了。
程夫人不住口骂着,叶素薰苦笑着,劝也不是顺着说也不是,尴尬地把视线投到半掩垂的罗帐上。
撒花碧色纱帐开合之间,房间中间的绡金帷幔流光溢彩,不远处雕花银烛台上蜡烛已点上了,烛光摇动,叶素薰心中一阵烦躁不安,程夫人把自己当成华夫人的女儿,竟是要干涉自己的亲事,可如何是好?
突地,叶素薰掐住盖在身上绣被,整个人僵住了。
她看到什么了?她娘的画像,为何会在这里?
帷幔掩映下,东面墙上的一幅画像直直地砸进她心窝,画上女子一身迤逦曳地的长裙,乌黑的发髻间插着珠光耀耀的步摇,那张含笑凝眸的脸流溢着动人的光彩,宛如绚烂的朝霞般闪烁着明采华章。
叶素薰想要出言询问,可是喉头堵得厉害,某种不敢猜测的联想冲击得她脑子里一阵阵发晕。
“怎么啦?不舒服?”程夫人住了骂,起身倒了一盏温开水送到叶素薰口边。“来,喝口水润润。”
咽下喉咙的水比先时喝下的药还苦,抿了抿唇,叶素薰状若不经意般四处看了看,赞道:“这房间甚是精致,是客房?”
“不是,这是隐逸的住处。”程夫人眼泛泪光,道:“此处我一直让人打扫着,琛儿救了你回来,不知为何,就是想让你住隐逸的房间,虽然你与隐逸也不是很像,可我总感觉得你是隐逸的女儿。”
这是华隐逸的房间!那么墙上那画像,不用说也是华隐逸的画像了。
程夫人接下来的话,证实了叶素薰的猜测,程夫人指着墙上的画像道:“那是隐逸的画像,美吗?”
叶素薰的手指在袖子里不能控制地微微发抖,程夫人接着问她你娘跟隐逸长得像吗?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是机械地摇了摇头。
“不像!”程夫人失神地低喃。看来,感觉错了,隐逸是真的死了。那么,她不能再让刘氏的儿子夺去隐逸儿子的爱。”
“夫人,我的丫环当时被坏人抓了,不知脱险了没有,麻烦夫人派人去虞家问一下,若是没回,还麻烦夫人把虞君睿请来。”
叶素薰不想回虞家了,若是绿萝没事,她要马上回家,她要回去弄清楚,她娘与华隐逸有没有关系。回了虞家,只怕虞耀崇不放她走,她要直接从程家走。
“好,我这就派人过去问。你起来梳洗了用膳,好生休息,不用愁。”程夫人安抚地拍了拍叶素薰,起身出去,不久有丫鬟端了洗漱铜盆布巾等物,有丫鬟抬热水,又有捧着衣裳首饰的,七八个人鱼贯而去,叶素薰刚盥漱毕,又有丫鬟提了食盒进来
饭菜极丰盛,叶素薰饿极,亦且防谁都不会防着把她当女儿疼爱的刘夫人,拿起箸子便吃,菜品都她爱吃的偏清淡的口味,心中极感慨刘夫人心细,想得周到。
叶素薰怎么也想不到,程夫人竟会给她下药,吃过饭后,她跟前世一样,又成了脑子里没有一丝记忆的人。只不过,这一次,她不是变成白痴,只是失忆了。
程夫人恨刘氏恨虞耀崇,有一事她没有跟叶素薰说,那就是,她怀疑华隐逸不是病死,而是被刘氏与虞耀崇毒死的。
华隐逸当年去见严龙之前,已有了自绝之心,临行前曾去程家见过程夫人,也是诀别前见一眼自己的姐妹之意。
相见之时,华隐逸自然是身体康健的,她去见程夫人之前,也料不到自己会被严龙折磨得整个人没了人样,她留有遗书给程夫人,大意是生了孩子后,觉得很累很倦,不想活了,此为给虞耀崇脱罪之意。
被严龙那样折磨羞辱后,华夫人自不会想着养好伤再自绝,回家后随即自缢。
遍体鳞伤的华隐逸若是给程夫人看到,程夫人不跟他拼命才怪。怕土葬程夫人还要挖坟见人,虞耀崇做了竹排铺满菊花,将华隐逸放到竹排上,也没有给程夫人报丧,当夜把华隐逸抬到江宁城外的溯江,把竹排放进江里
程夫人在三天后才得知华隐逸去世,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未及一月,虞耀崇娶了刘氏,也难怪程夫人要怀疑是虞耀崇与刘氏害死会隐逸了。而虞耀崇心虚,华隐逸的遗书他根本不敢拿给程夫人看,由此两家便成了死仇。
程颢与虞君睿走得近,程夫人清楚,叶素薰吃了饭晕睡过去,程夫人那头已收拾好东西了。程颢担心着叶素薰绿萝,日落后关了店门,去了虞家打听情况,等他晚间回府,他只得到嫡母由兄长陪同着外出游玩的消息,其他的只语没听到。
39春光消魂 一腔啸叹()
夏日多雨;雨水淅淅沥沥连绵不绝;路面上深深浅浅的水洼,虞君睿身上头上都湿了;雨点顺着额发下滑,在睫毛上停顿片刻;滚进他的眼睛,从眼睛里出来后再流进嘴里,咸咸的。一帘风雨;将饮泣与苦泪默默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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