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授命,贾振厚开始调兵遣将,点检兵力发现自己的火器卫编制还算完整,失散的多是从其它各部加强的军兵。他心里明白这皆是有赖于自己抢先将‘大船’掌握在手中,如此才能跟的上大队,没有在行军中掉队、失散。而如今他也顾不得什么袍泽之情,令本部兵马全部上岸,余部驾驶火船前去冲击水寨,充当炮灰为自己的行动提供掩护。
上岸后再次点检人数,火器卫第一千户尚有官兵七百余人,装备虽有少量丢失,却还能支持一战。不过士气却很低迷,这一路行来状况不断,又遭风浪让他们精神肉体饱受折磨,上岸后腿还在打颤。但火器卫终归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基本还能保持镇定,执行命令。
而被加强来的那些它部兵丁却被留在船上,看着其他人登陆上岸,他们皆是沮丧不已,心下也是明白自己被当成了炮灰。可也不敢不遵将令,自己的家人还留在大都,若是逃跑必然会受到牵连,让他们有些羡慕那些迷航失散的人。但当下也只能寄予天命,保佑此战必胜,于是也默默整顿船只,尤其是看好那些随时想要逃跑的水手,离了这些人,他们连船都开不走。
贾振厚自幼长于军旅,作战经验十分丰富,上岸后他重新调整了队形,派出前哨向敌军大营悄悄摸去。他们当然不敢大明大摆的行军,只能借助苇丛和树林的阴影掩护缓缓前行,但是依然心惊胆颤,这里毕竟已经离大营不远,随时可能会遭遇宋军的巡队,或是被潜伏的暗哨发现。因而惊起的野兽和踏入水坑的‘噗嗤’声都能让人惊出一声冷汗。
不知是他们运气好,还是宋军懒惰,以为这里远离战场便大意了,途中并没有发现宋军的巡逻队,也未遭遇潜伏哨,一行人提心吊胆的行至距大营不足两箭之地,隐藏在处苇荡之中。贾振厚行到队伍前段,拨开苇丛向敌营张望,他们的正前方正是水陆营寨的交界处。
“贾千户,情形如何?”
“哦,内使……噤声!”正贾振厚其仔细观察之际,耳边突然传来声问话声,吓的他一激灵,扭脸一看却是贺惟贤在两个兵丁的搀扶下凑了过来,他面色一缓轻声道。
“嗯!”这回贺惟贤却是很听话,立刻蹲下身子闭了嘴。当上了岸,看到月光下宋军大营时,才觉的自己真是异想天开了,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走了。
这段并不长的路却让贺惟贤感觉是自己走过的最长的路,即使前方没有传来示警声,可黑洞洞不见五指,使他觉得身边密密的苇丛中仿佛就藏着宋军的前军万马,随时可以将他们吞噬。这让他感到了恐惧,要不是身边有亲兵搀扶,都会瘫软在地。而之所以凑到贾振厚身边也觉得在其身边有些安全感,却非是又有什么指示,指示下意识地问道。
“内使,宋军防守松懈,并未发现我军已经接近!”贾振厚却是不知贺惟贤是在找安全感,虽然厌恶其指手画脚,可还是压低声音介绍道。
“如此最好,看来其治军严明,也是徒有其名!”贺惟贤听其如此说大松口气,也找回了些自信道。
“内使英明。”贾振厚顺手恭维了句接着道,“你看,此处正是水营和步军大营的结合处,防守更为松懈,巡队都不会行至此处。水寨中应该还有大批漕船,并没有离开,我们潜入营中后立刻发射火箭焚烧敌船,即便不能将漕船全部焚毁,也定然会损失惨重,总算不虚此行了。”
“何以见得?”贺惟贤伸长脖子向敌营方向张望,高高的寨墙遮挡住了视线,使他无法看到内部的情况,疑惑地问道。
“内使,虽然我们无法直接看到寨中的船只,但夜间为了保证各船相互碰撞,都会点燃桅灯,相互警示,如此就能估算出寨中是否还有船只。”贾振厚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贺惟贤依言看去才知水寨中那密如树林的灯笼是船上的桅灯,而每一盏灯都基本代表一艘船在其中,突然他看到有根高出其它船只许多的桅杆上挑着一串红灯道,“那艘船应该是南朝皇帝的御舟了吧?”
“末将不敢断定,即便不是御舟,但估计也是水军的帅船!”贾振厚迟疑了下道。
“我听说南朝小贼平日最喜欢住在船上,若是其今日恰巧也在御舟上,将其烧死那就是不世之功啊!”贺惟贤眼睛一亮有些兴奋地道,声音也不觉提高了几度。
‘哐、哐、哐……’他话音刚落,突然宋军水寨中警钟声乍然想起,将贺惟贤吓了哆嗦,难道自己的话被宋军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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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5章 情形不对()
宋营中警钟响起,贺惟贤等人马上意识到他们的行动被发现了,再仔细观瞧却是己方的船只在靠近中被宋军哨兵觉察,立刻敲响警钟示警。而己方偷袭的兵丁见状也加速向水寨冲去,但宋军反应也很快,警戒的兵丁开始向接近的敌船鸣枪开炮。
一时间湖面上枪炮声响成一片,船上的敌兵不时有人中弹落水,火炮在船只周围不断的爆炸,掀起漫天的水雾。而中炮的船只最惨,往往被炸出盆口般的大洞,甚至来不及堵塞便进水沉没,可蒙元兵丁多数不识水性,幸存者也来不及解下身上沉重的盔甲,这些保命的家伙此时却成了他们的催命符,挣扎几下就没了踪影。
“快,加快速度……”看着己方的士兵不断被射杀,船只被击沉,却距敌军水寨还有一段距离,贺惟贤急眼了,攥着拳头大声呼喝着,可此时枪炮声震耳欲聋,谁又能听到他的呼声。
不过船上的元兵眼见一艘接一艘的船只被击沉,心里也发慌,而水手们见情形不对,趁乱纷纷跳水逃生。他们也干脆点燃了船只上的柴草,跳到后边的小船上脱离战场。火船失去动力,只能借着水波的推动向前行驶,速度越来越慢,可火势愈来愈大,将湖面照的如白昼一般,招来更猛烈的炮火。
“临阵脱逃者,斩……”贺惟贤眼见失去了控制的火船不仅速度减慢,还偏离了方向,情急之下站起身喊道。
“内使,勿要起身,免得被误伤!”其手舞足蹈的大喊大叫,却将贾振厚给吓了一跳,当下他们还未被敌人发现,其这么折腾还不暴露了藏身之地啊!可他不敢硬来,只能婉言劝道。
“啊……”贺惟贤听了立马蹲下身安静下来,他也意识到自己这么做会招来宋军的射击,扭脸又道,“这可怎么办,火船怕是不及接近就损失殆尽!”
“内使勿慌,等等再看,玉哇失若是到了,应该也要发起攻击了!”贾振厚还算沉得住气,他明白以火船攻击水寨的计划已经难以实现,而凭自己手里的这几百人发动突袭,只怕就如一滴水入海,根本掀不起风浪来,只能等待宋营中发生混乱。
形势再发生变化,元军此次一下发出了几十艘火船,虽然失去了控制,但是借着惯性在水波的推动还是不断接近水寨。而宋军炮火猛烈,却难以全部顾及,还是有漏网之鱼接近了水寨,撞断了寨前的木桩,贴上了寨墙。
寨墙是以粗大的原木建成,也是易燃之物。而火船装满了柴草,又浇了火油等易燃之物,火势猛烈,瞬间便引燃了寨墙,并蔓延开来。凭着寨墙据守的宋军分出部分则慌乱起来,扑救了一阵见难以成功,便纷纷撤离,而水寨中也是乱成了一片,左右两个寨门大开,船只纷涌而出,似要疏散到湖面上,以避免全军覆没。
“呵呵,南朝小皇帝号称‘无人敌’,今日一见不过尔尔,不过是徒有虚名!”眼见只一个回合下,自己便‘攻破’了敌军水寨,宋军船只纷纷出逃,贺惟贤冷笑了两声,可转而又痛心疾首地道,“若是早能听吾之计,全军皆乘船而来,此时便可趁势冲杀,冲入敌军大营,可叹此时无兵可用,痛失良机。”
“这……内使神算,可末将觉得此事透着蹊跷,按说停泊诸多漕船的水寨应有重兵防守,岂能让他们轻易靠近,并被攻破呢?”贾振厚却是自家人知晓自家事,此次出兵可谓是混乱不堪。船队奔袭百里,途中竟然未遇到敌军一艘哨船,而直到火船冲到鼻子底下,才被发现。防守如此松懈,实在难以想象是出自一个自幼行军打仗者之手,使得他心里愈发不踏实。
“这有何奇怪,后方大营远离战场,自不会想到我们奔袭百里起来;其次,即便南朝小贼英明神武,而其也可能事事躬亲,底下的人行事难免松懈;再者,宋军一路征战,攻城拔寨无所不胜,其自然是骄横自大,以为我军不敢捋其虎须,因此毫无防备!”贺惟贤冷笑着道。
“也许吧!”其说的头头是道,竟然让贾振厚无从反驳,面带忧色的含糊道。
“我们也尽快发起攻击,否则待其船只逃离水寨,分散在水面上,便难有作为了!”恢复了元气的贺惟贤并未听出其的无奈和担忧,下令道。
“内使,玉哇失部还未动静,不若再等片刻!”贾振厚以为时机还不成熟,再劝道。
此时宋军战船已经当先出港,他眼见十数艘龙船两两分成数组。对靠近寨墙的火船发射钩索,待勾牢后迅速倒船,将船只脱离;而对于尚有一段距离的火船,则不畏烟火发起冲撞,被撞中的火船不是船底立时破裂,近水沉没,那些较小的火船甚至被拦腰折断,或是经不起巨大的撞击顷刻碎裂;对于靠后的船只则不断发射炮弹,直至将其击沉。
在清理出水道后,水寨内的船只便蜂拥而出,扑向后方的兵船。当然己方的船只也不会束手待毙,在出兵之初为了防止与敌巡船遭遇发生战斗,及在攻击水寨时与敌战船作战,也将部分看似坚固的‘大船’改装成了兵船。
贾振厚将他们装备的大铳布置在船头,这种火铳可以发射三寸的实心弹丸,在五十步内可以击穿两寸厚的木板,在水战中也足以射穿战船的舷板了,可以用于远程攻击,先行击毁、击伤敌船,当然主要还是用于杀伤船上的水手。
另一种武器叫做‘没奈何’,是过去一种用于守城的武器,以芦席作圈,周围五尺,长七尺,外边糊以纸布,再用丝麻缠之,内贮火药捻子及诸型爆炸性火器。用长杆悬于城头,敌人攻城时便点燃火线,烧断悬索,‘没奈何’落下,内装所有火器都发射出来,炸毁敌攻城器械,杀伤兵丁。而此次作战,他也将这‘没奈何’搬上船,悬到桅杆上,用于两船靠近后焚毁敌船,其实这也是缺少水战武器没奈何的选择。
让贾振厚奇怪的是被视为利器的大铳发挥失常,眼下冲在前边的敌龙船在中炮后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不仅没有进水沉没,也没有被重创,依然能够行动自如。但遭到打击后也不再靠近,而是以装载的舷炮在远处射击,且装备的数量明显多于己方,反而打得自己兵船左躲右闪,狼狈不堪。
而随着宋军战船不断的冲出水寨,己方那些兵船处境更是危险。即便贾振厚这个水战外行也能看得出来,敌方水军不仅训练有素,进退自如,且在帅船的指挥下分进合击,迂回包抄,战术运用娴熟,且装备上也是相差悬殊。而己方每艘兵船上至多不过两门大铳,威力差,射速慢,难有还手之力,想要靠近敌船都不能,更不要说使用‘没奈何’这个大杀器,可一旦被敌船击中就是自焚的下场。
“贾千户,本使闻你父乃是万人敌,纵横沙场从未退缩过。而你也曾在战场上拼杀,在西北平阿里不哥叛乱时,在兵力悬殊的情况下率本部人马冲入敌阵,击溃敌两个千人队,阵斩敌军二十余人。也因此战为大汗赏识,进而入选火器卫,升为千户。如今为何却临阵胆怯,畏缩不前?”贺惟贤闻听后厉声道。
“当下敌军已乱,船只纷纷出港避难,当下如若还不出击,待其尽数散于百里湖面,便功亏一篑。当下如迟疑不动,贻误战机,本使定然如实上奏大汗,对抗命不前者严惩不贷。若是此战获胜,本使也会不吝美言上奏,为参战军将请功,能迫使敌军撤兵,南朝小贼受挫,想大汗也会不吝赏赐,高官厚禄尽入手中!”此时可见水寨内桅灯摇曳,显然是船只正在纷纷启动,准备出寨,贺惟贤眼露凶光地道。
“是,末将遵命!”眼看着己方的兵船一艘接一艘的被击沉,贾振厚心中满是苦涩。而想想此刻向水寨发起进攻可能会缓解水上的压力,便遵令道。
贾振厚即刻指挥隐蔽的兵丁自隐蔽处冲出,各人点燃火绳,先令架起几门大铳向寨墙射击,打开突破口。两轮轰击后,用作寨墙的木桩被击断,出现了一个丈许大口子。先遣一队兵丁上前以火箭向寨墙内射击,同时刀砍斧劈扩大突破口,然后大队人马从缺口冲进了敌军大营。
“苦也!”当贾振厚随队冲进大营之时,看向水寨却是一片空荡荡的水面,根本不是想象中那种如蚁的漕船聚集一处的场面。而他们在寨外看到的无数桅灯,不过是插在湖面上一排排高木上悬着的灯笼,而如此情形显然他们的作战计划已经落空,但这是敌军布下的圈套,还是这里根本就是座故布疑阵的假营盘,他一时也难以分辨……
第1206章 不会打仗()
第1206章 不会打仗
“这……这是中计了?”随后冲进水寨的贺惟贤看着空荡荡的水寨惊讶出声道。
“也许!”爆炸的闪光中贾振厚看看面带惊恐地贺惟贤冷冷地道。
“也许?!这是什么话?”贺惟贤大睁着眼睛反问道。
“也许就是宋军在发现我们探营后心生警惕,便转移了漕船;或是这就是布置的疑阵,诱我军来攻,进而聚歼。内使得大汗教导,又熟读兵书,难道不知吗?”贾振厚看着其疑惑地道。
“本使……本使不会打仗!”贺惟贤犹豫了片刻,讪讪地道。
“不会打仗?!内使力主袭取南朝后军大营,彼时似腹有良谋,机变百出,此时却言不会又是何意?拿我等性命当儿戏否!”贾振厚听罢愣了片刻,愤然地反问道。
“也不尽是,大汗常问军旅事于我,又常常采纳,自然……”见其恼了,贺惟贤颤声道,“当下这显然是敌军布下的圈套,我们还是尽快退兵突围吧!”
“晚了!”贾振厚颓然道,“既是圈套,敌军怎岂容我们安然退走。前时若是未露行迹,也许能悄然突围。而此时行迹已露,再难藏身。”
“那也不能束手待毙啊!”眼见已有宋军兵丁向这边涌来,贺惟贤惶恐地道。
“唯有死战一途,或许还有生机!”贾振厚也审视着水寨中的情况,试图寻找出破绽道。
“千户,水路被歼在即,而陆路又音讯皆无,仅凭我们冲营无异于飞蛾扑火,千户还要慎重!”贺惟贤此时觉得四面皆敌,只想快些突围。
“内使刚言怯战者死,片刻便忘了吗?”贾振厚不无讥讽地道,“我火器卫皆是亲军各卫精选的锐士,个个都是百战余生的勇士,有以一敌百之能,内使若是胆怯,尽可自取生路,末将也不能节制!”
“你……你……”贺惟贤被讥讽,心火上顶,可看看形势又颓然放下指向其的手臂道。
“千户,敌军围上来了!”这时有兵丁禀告道。
“水寨左翼泊着御舟,定是敌行营所在,我们便向那边冲杀!”贾振厚言道,“刘百户,你率本部人马断后,阻挡追兵;孙百户,你领本部兵马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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