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冉安国,赵孟锦其实还是起了爱才之心,这才高高举起,轻轻的落下,只是给予警告,并没有下死手。但是此前他对其并不看好,包括其所统领的禁军第五军。严格的说,冉安国非是如他一样是陛下的嫡系将领,其是琼州本土义军首领,小皇帝入主琼州后将其部收编为州军,委以观察使之职,而没有编入帅府军系列。
此后行朝迁琼,赵昺对禁军进行改编,依然没有将琼州州军补入各军,依然有着相对的独立性。而州军的职能是维护地方治安,缉拿盗匪,战时作为禁军的补充力量,因而训练和装备都很差,自然在琼州数次战事中并没有出奇的表现,冉安国当然也不为人重视。
直到收复江南后,行朝回迁临安之时,因为地盘扩大,兵力便显不足。赵昺才下旨将琼州州军改编成了两个师随迁江南,并扩编换装。冉安国部补入部分江南义军,赐军号为禁军第五军,其升任都统,而此刻他们才抛弃了弓弩长枪,换上了火器,成了正规军。
但也正因为是新编军,又刚刚换装,便一直留在绍兴训练,并承担保卫京畿的任务,因此他们并没有机会参加此后一系列的战事。此次为了攻掠两淮,赵昺可以说动用了举国之兵,第五军这才奉命走上了战场,不过众将对这支‘新秀’的战斗力并不看好,毕竟他们缺乏实战经验,一直将他们作为预备队使用。可谁也没想到在这次围歼玉昔帖木儿的战斗中却异军突起,令众人刮目相看……
第1169章 以乱打乱()
因为此次面对的是前所未有的强敌,考虑到禁军第五军为经历过大战的洗礼,赵孟锦对其的使用十分谨慎。所以在设立防线时将御前护军部署在前沿,而将其布置在后方的最后一道防线,如此即便敌军冲破了御前护军的防线,也经过多番消耗成了强弩之末,战斗力大减。
再有战局瞬息万变,御前护军乃是军中精锐,他们自组建就参加了复国中的历次大战,军官不仅有实战经验,也普遍有在武学培训的经历,对战场形势变化的把握要迅速、准确,能够迅速做出判断及采取相应的措施。而这方面,第五军就要差的多,毕竟见过血的和头一次上阵的兵丁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他们本来出身就低,又没有参加过大的战役,若是将这帮‘新兵’放在前沿,谁也不会放心。
所以在战役初期,御前护军也不负精锐之名,他们以顽强的作风,精湛的技战术和灵活的指挥,面对强敌打得有声有色,该进则进,该退则退,将敌军每每发动的攻击消于无形,成功的守住了防线。不过随着战事的进展,御前护军还要承担起封闭敌军退路,对其完成合围的任务,于是主力开始向两翼调动,第五军便要接过他们的阵地,直面敌军的进攻。
赵孟锦如此安排,也是考虑到御前护军训练有素,在调动中不会出现混乱,且能够很快进入战斗状态。却担心第五军上下为经历过大战,临阵大规模的调动,转换阵型会出现混乱,从而为敌所乘。又考虑到,经过连日大战,敌军屡战屡败伤亡惨重,战斗力和士气皆不可避免的下降。而第五军编制完整,士气正高,战斗力保持完整,痛打一支落水狗应该没有问题。
这本是一个比较稳妥的方案,但人算不如天算。玉昔帖木儿在久战不利的情况下,采用了完颜乞下马作战的战术对宋军发起了决死一击,如此压力全部压在了第五军的身上。这让赵孟锦很是捏了把汗,御前护军主力全部布置在战场的两翼,担任预备队的只有两个师的州军。
由于行朝回归日短,百废待兴,又为了稳定民心,朝廷减免了不少赋税,从而导致财政收入一直紧张。而收复江南后又大举扩军,又增加了大批的官员,使得朝廷财赋收入也只勉强够开工资。幸亏小皇帝生财有道,利用海贸捞回了不少‘洋钱’,使得朝廷还有地方‘借钱’,否则非得破产不可。
扩军的压力除了增加薪俸外,最大的花费就是武器装备。而火器的生产为了保密,一直由皇帝的匠作监把持,按照与陛下的协定,武器生产出来后则由朝廷出钱购买,再装备部队。但是朝廷却是能赖就赖,能拖就拖,将财政压力传递给了了内藏库,导致小皇帝成了朝廷最大的债主。
所以武器的生产除了生产规模和资源所限外,就是缺钱,使得武器生产一直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所以生产的武器主要装备给御前护军和禁军,作为辅助力量的州军只能装备禁军换下的旧武器和缴获的武器,基本上还是以冷兵器为主,一个师的州军全员装备火器的也只有一个营,战斗力与禁军自然无法同日而语。
赵孟锦便担心一旦第五军顶不住压力而溃败,则很可能会导致整条防线崩溃,让敌军则闯入江南腹地。而当下最好的方案是调御前护军增援,但是如此包围圈就会出现缺口。若是敌军只是为了吸引己方的佯攻,却是想趁机突围的话,则无法完成聚歼敌军的计划,因此赵孟锦也不敢擅动御前护军增援。
不过赵孟锦的担心很快就被抛到脑后了,他发现一直被当做二流部队的第五军在冉安国的指挥下打得确是有声有色,在经过初期的慌乱后很快稳住了阵脚,在没有火炮支援的混战中不仅守住了防线,在近身肉搏战中与敌对拼丝毫不落下风,频频将更为擅长近战的蒙元军击败,将他们逐出阵地。
作为一军之首的冉安国也让赵孟锦刮目相看,看似粗鲁的一个人却又颗玲珑心,不但带兵有方,且作战勇猛,在最危险的时刻甚至亲自上阵与敌拼杀,一次次的将敌军的攻势粉碎。在敌军渗透到防线后方,试图抢夺火炮阵地的时候,又亲手斩下敌将完颜乞的脑袋,使得军心大振。
于是乎第五军在这场最为激烈的战斗中,不但守住了防线,还给予敌极大的杀伤。战后统计,一天一夜的战斗中,蒙元军损失兵力在三万以上,而己方只付出了阵亡不足千人,伤二千人的代价。不过这一天消耗了火药十万余斤,铅弹万斤,几乎将全军的储备全部消耗完毕。
而第五军也在这一战中声名鹊起,谁也不敢再以二流部队视之,其也凭此一战晋身于大宋主力部队之一。冉安国这位过去默默无闻的将领也让赵孟锦刮目相看,亲自上书朝廷为其请功。麾下有如此猛将,自然也就成了其的心肝宝贝,对其也就会忍让三分,对其一些小动作便睁只眼闭只眼了,当然必要的警告也是要的……
“你怎么又回来了?”赵孟锦正偷笑的时候,突然门一开,冉安国又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他惊怒地问道。
“禀置使,末将出门便接到报告,已经可以判明敌军试图突围,且此刻已经大乱,毫无章法。”冉安国敬礼禀告道。
“你是如何处置的?”赵孟锦看其样子心中忽觉不妙,急问道。
“末将令各部全面出击,分路穿插、渗透,切断敌各部的联系,打乱其指挥,乱中歼敌!”冉安国回答道。
“你……你把部队都撒出去啦?”赵孟锦的预感得到了印证,但似乎还不死心,指着其脸色铁青地道。
“没有!”冉安国看制置使面色几变摇摇头,又怯生生地道,“末将将军部直属亲卫营留下了……”
“混账东西,你是作死啊!”赵孟锦气极反笑道,“天黑夜暗,十几万大军搅在一起,旗号不明、联络不畅误伤怎么办、敌军趁乱渡江怎么办、跑了敌酋怎么办……”
“置帅勿恼,当下敌军已经混乱,难道坐失良机吗?”眼见置帅连连发问,冉安国也有些发毛,但稍一思索回答道,“敌军士气已失,主帅弃军而逃,已成惊弓之鸟,岂敢接战。正可将他们分割包围,各个击破,若是他们重新组织起来,再想歼敌就困难了!”
“你马上组织起一支部队,领迅速封锁渡桥,严防敌溃军趁乱渡江。并保护辎重,防止溃兵抢劫粮草!”赵孟锦毕竟是沙场老将,他知道一旦部队失控什么事情都会发生,且现在天黑视线不佳,慌不择路的溃兵四处逃窜,哪里有空是哪里钻,根本顾不上你东南西北。再有这些饿了多日的敌兵肯定会趁乱寻找食物,而处于后方,战斗力较弱的辎重队就是他们最好的目标。当下对其顾头不顾腚的将部队都撒了出去,十分无奈,只能严令其采取补救措施。
“可……是,末将这便去!”冉安国此时也意识到自己求胜心切,这种安排实在是有些欠考虑,本来还想说自己手里已无可派之兵,但又想到祸是自己惹的,若再辩解,本就被气得不轻的置使真的会一怒砍了自己的脑袋,便生生将到了嗓子眼儿的话咽了回去。
“禀置帅,江知事到了!”冉安国又出去了,赵孟锦哪里放得下心,出门观瞧,只听得到处都是枪声和喊杀声,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而月光下又瞧不真切,派出的传令兵也联络不上各部,难以判断他们所处的位置,只能是干着急。而这时又亲兵报告,江璆到了。
“赵置使,怎么乱成这样,我一路上碰到好几股乱兵,幸好数量不多,被护送的亲兵击退。可还是险些被我们的士兵误伤,他们居然拿着枪指着我们让我下马投降……”江璆骑马直接闯过辕门,直到近前才翻身下马,面色不善的质问道。
“知事息怒,现在都乱套了,我也联络不上他们。而溃兵也闯到了指挥所附近,发生数次战斗!”赵孟锦也是苦着脸答道。
“这打得什么乱仗,敌我都难以分辨,全都搅在了一起!”江璆听其诉苦,面色稍缓,可依然纷纷地道,“我来之前,倪亮遣人来报,称守备东北防线的润州军防线被敌军冲破,约有两千人突出了包围圈。他判断突围的是敌酋玉昔帖木儿,已经率领御前护军骑兵旅前去追击,并建议我们撤围,驱敌向东,在追击中歼敌!”
“那御前护军由谁指挥?”赵孟锦听了脸色一黑,东北方向是由润州军协防,但也没有将他们部署在正面,而是警戒沿途的小路,防止敌军渗透偷袭,没想到敌军竟从那里突围了。而更恼火的是倪亮也跟着添乱,当起了甩手掌柜……
第1170章 逃无可逃()
御前护军地位超然,直属于小皇帝管辖,既不属于枢密院调度,官员的任命也可以不经过兵部,就是连薪俸也由内藏库支付,形同皇帝的私军。这本不合朝廷法度,同时也是悬在文臣们头上的一把利剑,挡在他们削弱皇权的天堑,让他们寝食难安。
所以也有朝臣曾想让陛下让出兵权,将护军归于朝廷管理,却谁也不敢向小皇帝提起。因为谁都知道御前护军的建立是特殊时期的产物,也是朝廷无能的体现,那时临安面临失陷的危险,朝臣只有区区六人上殿,其余人等皆弃君而逃。可以说这也是致使谢太后开城请降的直接原因之一。
有了这个令人难以启齿的前科,让文臣们皆羞于开口,毕竟对于曾经背叛自己的人,此时即便表现的多么忠心,也会让人心存芥蒂。另外御前护军开支浩繁,朝廷难以养得起这只吞金巨兽,也便睁只眼闭只眼忍气吞声,任由小皇帝‘胡为’了。
正是御前护军的地位特殊,倪亮这个都统同样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除了小皇帝谁也不屌。因而实际上其职位也不逊于赵孟锦,他也无权指挥御前护军,此次只是因为有了皇帝的旨意,才有了暂时调度指挥之权。此外倪亮与这些帅府旧将曾同甘共苦,私下感情也不错,还是十分尊重老领导的,能够严格遵守其命令。
现下倪亮打了声招呼就去追玉昔帖木儿了,赵孟锦只能接过指挥权。而他心中也知道,这些手下敢于‘造反’自行其是,其实与小皇帝的用将之道有关。他曾多次说过,兵卒必须要严格遵守军纪,一切按照命令行事,不能有一丝违逆。但是军官则要有战场意识,指挥作战不可默守陈规,生搬硬套,擅于因地制宜、因时制宜,抓住战机,主动出击,以完成上级布置的任务!
这些话听来是没有什么毛病,当下通讯手段落后,消息传递缓慢,将帅难以实时掌握战场的情况。尤其是大军作战,部队往往分布在数十里、千百里的广阔战场上。若是什么事情都要请示上级,然后再执行命令,那么仗也就没法打了。所以包括小皇帝在内,遣军作战都要授予机宜之权,也就是给予前方将领一定的自主指挥权,让他们根据战场形势作出及时反应。
也正是小皇帝变相的给军官们松了绑,就让些人把这点自主权给发挥到了极致,眼下冉安国就是最擅长的一位。人家倪亮好歹还跟江璆做了汇报,并让其代为告知行动计划。而此时敌我两军已经完全搅在了一起,部队各自为战,军找不到师,师找不到团,团里也不知道自己的兵穿插到哪里去了!
本来按照赵孟锦等人商议的作战计划是拦住先头,截断后尾,夹击中间,以此吃掉玉昔帖木儿军团,但是现在各部穿插于敌军间,一片混乱。想指挥也找不到兵了,只能与江璆守在指挥所中等待各部传回消息,这种盲人骑瞎马的感觉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种煎熬。
前方的消息在午夜后才陆续传回,而这些散乱的消息反而让赵孟锦更加糊涂,根本无法确定各部的准群位置,大多都是我部正在追击敌军,战果甚大;我军已经穿插深入敌军内部,在混战中……等等此类含糊不清的战报,也使他难以判定胜负,而能做的也只能是继续等待。
待到黎明时分,枪声和喊杀声已经远去,周边的战斗已经基本结束。这时也有己方的士兵返回,其中既有御前护军、也有禁军,还有州军,甚至还有蒙元敌兵自投罗网。经过好一番询问,才知道战斗一开始就已经大乱了,宋军各部大胆穿插、分割、渗透,处处激战,以乱对乱,绝不给对手喘息之机,打到最后阶段甚至分不清敌我。
混战之中,宋军冲乱了敌军的指挥系统,打乱其突围部署,使得蒙元军遭到了宋军同样的窘境。兵败如山倒,军将们纷纷寻路突围,而他们也昏了头,暗夜中分不清方向,又不熟悉地形,也不敢举火探路,听见枪声就跑,见路就走,四处乱窜。被乱枪打死的,被马踩死的,掉到水渠中淹死的,陷到水田里不计其数,有的跑了半夜才发现又回到了起点。
宋军有跑散的,也有俘获了不少敌兵,又不能就地杀了,可也不能放了,便分兵将俘虏和缴获的战利品送回营地。但是战场上已经乱了套,根本无法寻到自己的本部,可他们知道自己防线在河边,指挥所也在附近,便向这边聚拢,顺道还‘收容’了不少敌兵。而有的敌兵只是饿的走不动了,见这边有火光,便想趁乱抢点儿吃的,谁知道却是自投罗网。
天亮之后,战斗基本全部结束,各部开始收拢部队,打扫战场,返回营地。赵孟锦听着各部军将的汇报才搞清了战斗的始末,原来倪亮当时也发现敌军试图突围,而不待他调兵堵截,又发现第五军已经开始展开进攻。他担心混战之中误伤友军,于是下令不准开炮射击,可形势越来越乱,便索性放开东部防线让敌出逃。
战场的东部是大海,南北是大河,倪亮判断敌军已经混乱不堪,在前无接应,后有追兵,没有组织的情况下根本无力架桥渡河,放开让他们跑也出不了这个圈。且尚有困兽犹斗一说,若是严防死守,敌军此刻为了活命必然要拼死一战。可放开道口子,在有生机的情况下,他们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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