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罪罪妇虽然有过,但毕竟曾是我朝太皇太后,陛下的至亲,如此简陋恐惹人口舌!”徐宗仁言道。
“那当如何?难道满城缟素,全军挂孝才显得朕至孝!”赵昺皱皱眉道,“若是如此,对面看到会怎么想?一个死去的罪妇就让朕亲迎,满朝文武戴孝,全军缟素,风光大葬。那么明天鞑子要将福王,将前帝赵显相胁,你如何应对,是不是我们还要退回琼州!”
“臣不敢!”徐宗仁听了大惊,连忙施礼道。心中立刻了然,此次蒙元明面上看以送还太皇太后灵柩为条件求得和议,但又何尝不是一种试探。
若是此次己方反应过度,那么对方就知道自己的短处,在下来的和议中以此要挟。要知道不仅前帝在大都,那里还关着的几百口子皇室宗亲和昔日旧臣,今天送一个作为交换条件,明天又弄一个,那么真如小皇帝所言真的退回琼州了。
另外让徐宗仁后怕的是,蒙元将前帝赵显送回来怎么办,又让小皇帝如何自处,这位置是让还是不让?若是要让,先别提小皇帝答应不答应,就是自己都不会同意,更不要说追随陛下多年的骄兵悍将。再者,那赵显能有小皇帝的本事吗?能够中兴大宋,恢复中原,都是未知数;若是不让,定然非议不断,那才是徒增口舌。
而无论与否,徐宗仁知道那都将惹起内乱,逼着小皇帝动手杀人的,这也是有前车之鉴的。当年高宗南渡之后,是真的想迎回二帝吗?徐宗仁虽然不想断言,但是从其一味求和,打压主战派来看,不能不让人怀疑其动机,那就是二帝归来,让其无法自处。当下也难保小皇帝没有这种心思,要知道那是每位皇帝的逆鳞,谁都不能碰的。可自己若是坚持,岂不是卷入了帝位之争。
“陛下,属下以为还是慎重些好,毕竟”赵孟锦的政治头脑还是差些,作为宗室的一员他觉得应该给予太皇太后应有的尊重,于是再次建议道。
“赵置使,不要再多言,陛下言之有理,不可为敌所乘,使得后事陷入被动!”徐宗仁急忙将其打断道。
“走吧,跟朕上城头!”赵昺见其已经领会,轻叹口气道。
“是,陛下!”两人遵命,陪着小皇帝登上了丹阳城头。
赵昺登上城头,上面除了巡哨的兵丁并不见他人,而皇帝的仪仗也令人不张,江风吹过宋字大旗随风飘舞,发出扑啦啦的声响,似乎在未太皇太后鸣不平。他端起望远镜向江面上望去,只见郑永指挥着一艘辎重船,单船横渡长江,唯有船头上挂着的白绫表明其迎灵的身份。
再看对岸,蒙元方面却似乎害怕宋军借机发难,摆出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不仅沿岸布置了大批的军队,江上还摆出了数十艘战船。但是送灵的排场摆的很大,不仅铺开了仪仗,以王礼相送,还有官员扶灵相送,只是看不清是什么品级的。
“伯颜这厮真是诡计多端,将是我们未来一段时间的大敌!”赵昺看后,放下望远镜喃喃道。
“陛下所言我看差矣,其正是因为畏惧才不惜卑躬屈膝向我们示好!”赵孟锦也放下望远镜言道。
“赵置使,陛下之意你尚未领会,伯颜以大礼相送,其是居心叵测,却非是示好!”徐宗仁捋捋胡子道。
“徐尚书言之有理,此人不仅能征善战,且心思缜密,又不拘于常理,不动声色便给朕挖了个坑!”赵昺苦笑着道。
“陛下,伯颜那厮真的那么厉害?”赵孟锦看小皇帝面色严肃,不像是在玩笑,似乎又对其十分忌惮。而这么些年来,他还未曾见过陛下怕过谁,皱皱眉道。
“当然,没有伯颜在,只怕蒙元已经元气大伤,我们也不必止步于江畔。”赵昺叹口气,又叮嘱道,“以后与其对阵,你们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绝不可轻敌,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是,属下知道了!”赵孟锦点点头道。
“哼,不要以为我们手中有了火器便无敌天下,打仗靠的是脑子,不要忘了当年你是如何兵败泰州的,那时便是这厮指挥着数万兵马横扫江南,让我大宋蒙受了奇耻大辱!”赵昺看其漫不经心的样子,就知道并没有放在心上,再次强调道。
“陛下之言,属下定谨记在心,不擒杀此獠,报灭国仇,誓不为人!”赵孟锦见小皇帝说的越发郑重,也意识到此言非虚,随后指天盟誓道。
“陛下雄才大略不输太祖,若非刚刚提醒,臣险些就中了其的奸计!”徐宗仁也叹道。
“徐尚书,谈判桌上也是战场,胜负关系不仅事关朕,也关乎到国家利益,一定要小心应对!”赵昺扭脸言道。
“是,臣谨记陛下教诲,万不敢轻心!”徐宗仁施礼道。
“太皇太后,魂归来兮!”看着对岸灵柩已经上船,调头回驶,赵昺突然仰天大吼道。赵孟锦和徐宗仁及城头上的兵丁、侍卫听到陛下大喊大叫,都惊疑的看去,却见其满脸的泪痕,立正向来船施礼
接回太皇太后灵柩一番祭奠之后,赵昺便令船队回航临安,一路上船队不停,一天一夜后抵达城下,只有陆秀夫、文天祥等几个宰执相候,随后下舟登车,一行人前往集庆寺。当下谢道清已被除去封号,显然不能与理宗合葬陵中,当然也不能将其草草安葬,更不能弃于荒野,最好的办法就是暂寄灵于寺庙之中。途中行人纷纷张望,却不知车中所载的正是当年被鞑子强行带往大都的太皇太后。
集庆寺是理宗宠妃阎氏功德庙的集庆寺,始建于理宗淳祐十年,历经三年始成,殿宇壮丽胜于杭州名刹灵隐、天竺两寺。赵昺奉灵至此,但见庙宇占地约有六十余亩,另建有回通堂、西方殿、禅观阁、**宝藏殿、龙华海会堂、百官堂等建筑和僧斋八十余所,确实称得上气势非凡。
据相陪的掌院介绍,理宗亲赐寺田一万八千余亩和山地七千余瓦及钱二十万缗建成,寺僧最多时达到一千二百余人,现在尚有八百余人。赵昺听了感叹万分,为了一个宠妃建庙竟然耗资如此巨大,还养着一帮和尚为其日日诵经,若将这些钱用于国孥,何至于落得被人挖坟掘陵的下场。
不过赵昺觉得将谢道清的灵柩暂寄于此也算合适,但就是不知阎贵妃泉下有知会作何感想,两人会不会因为相争寄灵之所打起来。而他仍没有得到太后让其回宫的旨意,却接到了让其在寺中为谢道清大作法事,超度亡灵的差事。
赵昺不能不遵,而他一问更是恼火,一场法事做下来要七七四十九天,这表明自己要在寺中待到冬天,天天听和尚们诵经了。当然也并非让其天天陪着,只要早晚各上一炷香意思下就好,但是天天吃素也够让无肉不欢的他难熬的。
“陛下,有旧臣前来祭奠,欲求见陛下!”安放好谢道清的灵柩后,随即便开放准许臣民前来祭奠,一时间集庆寺中人如潮往,每日间皆有上千人前来寺中拜祭。当然并非所有人都能在灵前上柱香的,也是要分出三六九等的,而有臣僚当然会前来顺便看看小皇帝。
“都有谁?”赵昺躺在榻上,翻弄着书本问道。
“陛下,是先朝旧臣,这是名帖!”王德听了没敢直面回答,而是呈上一份名帖道。
“黄镛、常楙、夏士林,陈孟虎”赵昺接过来扫了一眼,默念了几个人名后突然做了起来吼道,“滚,都让他们滚,太皇太后需要他们的时候,一个个都他娘的溜了,现在还腆着脸前来祭奠。朕不找他们麻烦便了,还找上门来找骂!”
第858章 好事上门()
古人云: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而赵昺一怒之下赶走了几位先朝旧臣,却如同捅了马蜂窝,立刻遭到一帮士子的攻击,要知道那日上朝的官员仅有六人,其他的不是溜了,就是躲了。他这等于抡圆了胳膊打了一圈人的脸。其中许多人虽已不在朝,可在野者仍享有威望,但此事一揭开等于掀了他们最后的遮羞布,将红通通的猴屁股露了出来。
在当下千夫所指的情况下,这些人自然不敢站出来为自己辩护,可是这些人不乏名家大儒,退隐后或是闭门著书,或是开馆授徒。小皇帝如此不仅是扇了那些人的脸,也将他们的徒子徒孙们的脸按到了粪坑里,受之波及不仅臭了自己名声,甚至仕途也可能被断送,于是乎开始采取行动。
当然这些人不敢将矛头直接对准小皇帝,但是指桑骂槐,打狗却撵鸡的弯弯绕绕本事却是有的。于是或者上书请求赦免太皇太后,重上尊号,与理宗皇帝合葬归于皇陵,以此变相表达自己对太皇太后的爱戴之情;或者在小报上纷纷发表文章,各为自己的主子歌功颂德,历数其功绩,及在沦陷期间如何保护乡梓,据绝蒙元征辟。
即便提及当年未上朝之事,不是因病迟到,家有双亲抱病,便是另有公务在身,反正是各有理由开脱。对于偷逃之事打死不认,在他们看来太皇太后一死,便是死无对证。而潜台词却是影射小皇帝不辨是非,胡乱冤枉人,将亡国的罪责推到他们身上,乃是居心叵测。
“陛下安好!”郑虎臣进到陛下休息的禅室,只见地上杂乱不堪,扔的既有书籍,也有报纸,小皇帝就歪斜在纸堆中,他笑笑上前施礼道。
“坐吧,郑主事带来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呢?”赵昺抬眼看看,懒洋洋的坐起身,将地上的报纸呼拉到一边,指指露出的个蒲团道。
“呵呵,属下今日带来的既有好消息,也有不大好的消息!”郑虎臣再次施礼谢过,才坐下道。
“好、坏都是好的,朕都快闷死了!”赵昺伸个懒腰道,“太后这是让朕修心养性啊,不是道观,便是和尚庙,也不怕朕真的落发出家喽!”
“那陛下是想当和尚,还是想当道士?”郑虎臣打趣道。
“嗯朕觉得还是当道士的比较好,有时还能混口肉吃!”赵昺托着腮帮想了片刻一本正经地道。
“哈哈,陛下这集庆寺的素斋还是不错的,属下听闻为了照顾好陛下,主持将杭州城天竺、灵隐等几大寺中的僧厨和各大酒楼中的素菜名厨都请到了这里,专门伺候御膳的。陛下却要吃肉,让这些名厨如何活啊!”郑虎臣大笑着道。
“唉,厨子再好,可材料无外乎都豆腐、青菜做的,再换着花样也变不成肉。偶尔吃吃还算新鲜,但是天天如此岂不要了命!”赵昺叹口气道。
“要不要属下为陛下送些什么东西,解解馋?”郑虎臣往前探探身子轻声道。
“不必了,现在朕是为太皇太后守灵,还是心存些敬畏之心的好!”赵昺哭丧着脸指指天道。
“陛下,没有人会知道的!”郑虎臣又言道。
“不可,朕的心过不去,忍着吧!”赵昺戳戳自己的心口道。
“唉,陛下之心又有几人知晓!”郑虎臣听了却叹口气,看看地上的报纸道,“这些狗东西居然还有脸在报上大放厥词,向朝廷上书,属下这就让他们闭口。”
“不要搭理他们,随他们呱噪去吧!来而不往非礼也,让伯颜看看也好放心。”赵昺笑笑道。
“陛下真是深谋远虑,步步为营,属下不及也!”郑虎臣听了施礼道。
“马屁经常拍就不灵了,今日前来所为何事?”赵昺笑笑道。他觉得与郑虎臣聊天十分轻松,完全不用端着,而除了对其信任之外,可能是自己思维中更倾向于黑暗的一面,如此也算是臭味相投吧。
“禀陛下,行刺也先帖木儿的行动小组已经有消息,在接应下不日将返回临安了!”郑虎臣笑笑言道,“当日第一组在冲撞座船的瞬间跳水逃生,但有两人被爆炸波及,被卷入漩涡,未能浮出水面。另外两人被水流冲走,后被第二组救起,可也身受重伤。为防敌在前拦截,中途弃船上岸,在各处隐藏多时,这也是为何久寻不到的原因。一直到风声过去才与接应人员取得联系,随后趁乱回撤!”
“这算是个好消息,伤者可否痊愈,烈士的遗体可否找到?”赵昺点点头,又问道。
“伤者业已基本痊愈,但其中一人可能会落下些残疾,殉难者的遗体业已找到,可难以带回,只能暂时秘葬于川蜀。”郑虎臣回禀道。
“回来后妥善安置,好好照顾,待朕脱开身后亲自予以嘉奖!”赵昺兴奋地道。
“陛下,当下南诏已经陷入大乱,各方势力都在设法争夺主导权,现在蒙元方面调广西道宣抚使,兼管军招讨使张立道前往主持大局。”郑虎臣又禀告道。
“张立道确实是个干臣,有勇有谋,其曾在南诏任职,还是有些威望的!”赵昺听了皱皱眉头道,其实宋军只控制了广南西路的大部分地区,左、右江因为蕃部众多,叛服无常,民情复杂,因而他并没有对那里用兵,现在仍在蒙元的控制下。
张立道是金朝进士,其十七岁入宫充宿卫。忽必烈继承汗位后,他扈驾北征不离左右。至元四年受命出使西夏,以干练、敏捷著称。皇子忽哥赤封云南王,诏令张立道为王府文学。他劝王重视农业,使百姓衣食不愁,而即任为大理劝农官,兼领屯田事,佩银符。不久又与侍郎宁端甫出使安南,与安南国王议定每年入贡。
时云南三十七部都元帅宝合丁统治年久,计划借设宴以毒酒害死忽哥赤,且收买王相府官员,不泄露其阴谋。张立道知道后,直奔帅府求见被守门卫士阻止,其与他们争执不休。忽哥赤闻声使人召其进府。他把宝合丁的阴谋告诉了忽哥赤王,但王已饮毒酒,晚间就去世了。
宝合丁占据王位,劝王妃交出王印,张立道暗中交结义士十三人,约定共同讨贼,且刺血饮酒盟誓,推一人入京师报告云南发生政变的事情。他们的计划不幸暴露了,宝合丁把他囚禁起来,即将处死。工匠提举张忠与立道是族兄弟,联络一些人将立道从狱中劫夺出来逃到吐蕃。在那里遇帝所派来的御史大夫博罗欢、王傅别及派去向朝廷报告的人。他们随即一起回到云南,审讯宝合丁及王府那些曾受贿的官吏,一律处死。
至元十年三月,张立道管领大司农事。中书省因其熟悉云南,奏请授为大理巡行劝农使,佩金符。他治理昆明池得良田万顷,教当地蚕桑农事,使得山中诸蕃部纷纷来投。后又建孔庙,设置学堂,劝士人子弟上学,择四川士人之贤者,聘为老师,每年在一定时候率诸生去行祭孔礼,使人人都讲礼让,风俗逐渐改变。
至元十七年入朝,张立道极力奏请世祖以云南王子也先帖木儿承袭王爵。忽必烈同意,并命其为广西道宣抚使,兼管军招讨使,仍佩虎符。辞行时,帝赐他弓箭、衣服、鞍马。刚到任就遇上禾泥路大首领必思反叛,并且煽动各少数民族。立道立即发兵征讨,攻克其城,乘胜而西,攻取金齿甸七十城,越过麻甸,直抵可蒲。又收编两江之侬士贵、岑从毅、李维屏等所部二十五万户
“陛下,张立道久在南诏为国,熟悉民情,其进入南诏,会不会很快平定动乱?”郑虎臣很少听到小皇帝称赞一个敌臣,现在对张立道却不吝赞美之词,有些忧心地道。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但是朕以为此时形势已变,如今我们占据江南大部,蒙元势力不复昔日威势;再则能出兵援助南诏的只有川蜀,可他们又要防备我们溯江北上,绝不敢动用大军的。而也先帖木儿一死,动乱全面爆发,各方势力利益纠葛,张立道孤身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