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保,你要知太祖和太宗以两朝之力才得以扭转武人**之弊,保我大宋三百年未出现过前朝藩镇之乱,虽有积弊,却也并非如此……”应节严反驳道,可说着说着又没音儿了,显然也深知其中的弊端。
“两位先生都是饱学之士,定知各朝兴衰之故,晓得文武制衡知道。但也应知文武之分在汉之前并无其实,文臣领兵征战,武人居于相位之事乃是平常之事;即便到唐,武人管理地方,士人领兵拓疆之事仍不绝于史。此两朝虽毁于武臣作乱,却也建立了汉唐盛世,直至我朝太祖深知其中之弊,才使得文武之间愈加疏远……”既然说史,赵昺也便以此说起自己的观点。
他知道两宋是中国又一个从分裂走向统一的时期。它扭转了唐末、五代百余年中央政权衰落、社会混战不休的局面,使封建**主义中央集权又走上了一个高峰。“政事之原,莫大于官制”,宋代封建**集权之所以能维持三百年之久,北宋前期奠定的行政管理体制,确实也起了莫大的作用。
通过动军事政变建立起来的赵宋王朝,为了稳定人心,减少旧势力对新皇朝的威胁,太祖赵匡胤没有去触动后周的官僚机构;在太祖、太宗两朝进行“先南后北”的统一战争过程中,同样采取了“伪署并仍旧”的办法。然而,这不过是策略而已。他们有惩于唐末、五代“君弱臣强”、“藩镇割据”、“武臣擅权”的流弊,在旧机构旁增设新机构。
但那老两位制定的官制,却不是仅针对武人,士人也在防范之列。比如中书门下旁,又立三司;吏、兵部旁,另设审官东、西院、三班院、流内铨;刑部之旁,又建审刑院;太常寺旁,另建太常礼院;秘书省之侧,另设三馆秘阁,等等,以分割相权、省部寺监之权,既使留用的大批旧官员乾领俸禄、不能掌握实权,又使其互相牵掣,便于皇帝驾驭操纵。
同时为了打击武人们的骄矜之心,宋廷还制定了种种限制武臣的制度,如对武官多设等级,责其边功,非有奇功殊勋,无因越,故文臣正郎,员外郎各止于三转,而武臣正使,副使必各九转。与此同时,有步骤地,用委派有才干的省台寺监文臣京朝官,出任知州、知县,以接管节度使、团练使等武臣所掌地方之权,“三岁一易,坐销外重分列之势”。而原坐镇地方的武官职,则给予优厚的俸禄,削夺其事权,使其变成为武臣迁转之贵阶。
“陛下所言不错,太祖当年以士人治天下,却又削弱相权,压制武人权力,确有独树皇权之意!”应节严不得不承认太祖在建国初年的国策,是以士人遏制武人,防止藩镇割据重演。
“朕以为太祖此策乃是两权相侵取其轻,并非是将武人至于人下,只是仁宗之后的文风日盛,武人地位日趋人下,行以文驭武之策。结果对契丹、西夏之战及此后的对金、蒙的作战中鲜有胜绩,这其中缘故想两位先生也知……”赵昺言道。
他以试以宋真宗与仁宗之际为界将北宋分为前后两个时期,就枢府武职出身者地位的变迁状况,对前后的政策进行比较分析。后期的官制对武人已经日趋严苛,假若一个士兵积战功升迁,那么他不会因为身份的转变而影响别人对他的歧视。另类的王德用和狄青,其在枢密院的遭遇几与以往马知节、曹玮的结局如出一辙。
特别是在宋仁宗时期,武将出身的西府长2或为庸碌之辈,受到轻视;或小有军功,便遭受猜忌、打击,遂几近为摆设之物。到嘉祐以后,枢密院实际上成为文臣的一统天下,武将则几乎被清除殆尽,出现以庸懦武臣忝位枢府的现象,实在令人可笑,坐实了弱宋之名。
“陛下所言不错,却有些偏颇了,此策却保了大宋三百年,而对武人也给予厚禄,并非轻慢!”应节严听了小皇帝的大论,心中不大得劲儿。他清楚大宋今日之局面,士人也有不可推卸之责任。而对陛下的看法也有改观,心道这孩子经史学的不咋地,可这圣王之道却门清儿。
“先生此话有些勉强,时人张演曾评说:宋朝之待武臣也,厚其禄而薄其礼也。”赵昺笑笑分辨道,“宰执富弼甚至也多有不满,称:枢密使掌天下之兵柄,代天子之武威,像夏守赟这样既无清名又乏才术者入居西府,势必遭天下人耻笑。这些想必也晓得吧!”
“这……臣知道,但是臣以为陛下改武人官制,与文臣平行,以便转资,还需慎重啊!”应节严不得不承认以文驭武之策被士人们玩儿坏了,有矫枉过正之嫌,但是对陛下改动官制还是持审慎态度。
“先生所言不错,但是此弊不除,恐将士难以用命,复国更是空谈!”赵昺听罢皱皱眉言道,虽说他同意其所言改官制会有阻力,可后边的话说的不能说不重。
赵昺待了这几年才搞明白宋朝武人地位低下,不仅表现在权力的分配上,在升迁上也受到打压。而这些不仅是是当时“以文驭武”政策的极端化体现,也是刘太后垂帘时期保守政治的产物,似乎惟其如此才能将武将的地位压到极点。
宋朝武官有阶官和军职之别。武阶官是表示官员等级、确定品位和俸禄而无实际职掌的虚衔,军职升迁的同时按说阶官也随之升至相应的品位,可这也成了士人打压武人的工具。北宋前期官品,采用唐官品总为三十阶,本官官品及爵基本上依《唐官品令》。文散官、武散官各二十九阶,除缺正一品阶外,自从一品以下一阶一品,以此决定文、武官员章服,并无分别。
事情在政和年出现了变化,以《改武选官名诏》为界,分前期旧名号与后期新官号两个阶段。但不论新旧名号,武阶由高低几个层次组成不变:正任官、遥郡官、横行官、诸司正使、诸司副使、大使臣、小使臣,以及殿侍以下无品、不系磨勘之杂阶。改新名之特点在于,把不同层次的武阶,综合成自太尉至承信郎五十二阶,文臣官阶却没有变化,形成文武不同的体系。
到了南宋绍兴间,作了进一步调整,把诸郎统移置于大夫之下,并增加了无品的武阶进勇副尉、守阙进勇副尉二阶,使杂阶增为八阶;加上有品之五十二阶,总计六十阶,且武臣与内侍通用。这最直接的影响就是导致武人的升职之路迢迢。
赵昺作为现代人当然知道升职与工资是挂钩的,若是升职无望,第一选择往往就是炒了领导的鱿鱼。可大宋军人是终身制,想走除非死了、残了或是退休了,那在升职涨工资都无望,又难以离开的情况下第一选择就成了混日子,怎么舒服怎么来。一支没有了上进心,士气全无的军队是个什么状况大家用脚丫子恐怕都能想到,上了战场他们只怕不跑就已经是对得起身上这身皮了,要指望他们打胜仗除非是圣人上身了……
第654章 说服()
小皇帝一顿叨逼叨把老头儿噎得够呛,应节严为官多年军中积弊如何不知,也意识到其说的很对。 历代皇帝为了‘讨好’士人滥用祖宗之法,不断打压武人,直至将其踩在脚下,已经违背太祖定下的以文驭武的初衷。而武人在不断的打压下已经成为附庸,在朝中难有话语权,可这些文臣又不懂军事,以致在对外作战中屡屡失利,尤其是在靖康年间他们对形势判断不足,更是导致黄河防线崩溃,汴京失守。
南渡之后为了适应战争,也随着版图缩小,建炎初将全国州府减少为十九路。绍兴后全国分为十六路,嘉定间利州路分东、西二路,共为十七路。每路文臣为安抚使、马步军都总管,总一路兵政,许便宜行事;武臣副之,使此时的‘路’为帅府路,即以路之治所所在州之知州带安抚使总管一路,已与南渡前的转运使路不同。
安抚使司别称“帅司”成了“监司”之一,路一级管理机构,除了“监司”之外,尚有“杂监司”,则一些专门的经济、文化管理机构,如提举茶马司、提点坑冶司、提举市舶司、提举学事司等。路之下的地方一级行政管理单位为州或府、军、监,基本成了一个个由文人主理的独立王国。
但宁宗后,安抚司之兵政归都统制司,一路之民政归隶于转运司、提刑司、提举常平司,安抚司成了闲署。后期宋蒙战争既开,都督府、制置司、都统司成为前线最活跃的统率机构,实际上形成武人主理一地军政的态势。他们不听朝廷调遣,不在乎恢复故国,而是着眼现实利益。蒙兵南下他们率军归降,成为新朝的功臣。
细想之下,应节严觉得反而是是小皇帝在维护祖宗之法。临安失陷后,行朝建立形成了以陈宜中为的朝廷,但其却没有担当起辅的责任,依然热衷于内斗,导致朝廷离心。而他出走后,6秀夫无力掌控朝政,张世杰却迅控制了朝政,将朝廷带到了崖山。若非小皇帝力挽狂澜,不仅行朝毁灭,6秀夫也不能主政朝廷,将张世杰打压下去。
另外,老头儿想起帅府迁到琼州后,一直是自己主管军政,赵孟锦主军令,将军权收归帅府之下。反倒是行朝到来后,打破了这种新的格局。在朝廷文臣主政无力的情况下,为了防止张世杰再次专权,实际上是小皇帝夺了枢密院的军政之权,整训军队和将官的人事任命,皆是出自大内,枢密院只是在战时受命领军出征。
如此一想,应节严算是理解了小皇帝的苦衷,其重塑兵部,并将三衙归于兵部正是夺了枢密院的兵政之权,将管兵之权归于士人之手,调兵之权归于皇帝,这样也就防止了武臣专政和作乱之虞,并改了宰相兼任枢密使的惯例。实际上这种做法比之当年的太祖的方法更为高效,还暗中分了相权,加强了皇权,而小皇帝把里子和面子都赚足了。
想到此,应节严觉得更加看不透小皇帝了,其真是堪比妖孽,但也倍觉欣慰,必定一个有想法的皇帝,要比一个碌碌无为的明君要好的多,尤其是在这危急时刻……
“先生以为朕说的可有道理?”听自己说了半天,老头儿却沉默不语了,赵昺有点心虚了,自己该不是为此将老头得罪了吧,小心地问道。
“陛下说的有理,老夫辩无可辩!”应节严轻叹口气道。
“那先生还有何疑虑?”赵昺往前欠了下身子柔声问道。他偷眼看看边上的江璆,其一直紧绷的脸似乎也放松下来,显然其也担心老头儿搅了自己的好事。
“陛下,我朝官制武人设阶级六十级,乃是防止战时因军功上升过快,以致出现有功难赏的窘况出现。陛下将文武品级平行,臣担心有功不赏更会打击军中士气,甚至为此生事!”应节严沉吟片刻道。
“先生,朕以为无需为此担心,每逢大战伤亡动辄万千,又有多少将士能活到结束的那一刻呢?”赵昺叹口气道。
“咝……陛下说的不错,能百战而归的军兵可谓是百里无一!”应节严听了吸口凉气道。他也是上过阵的人,自然清楚战场上是什么样子,战死者往往尸积如山,许多人活不到封赏之时的。
“先生,陛下想也早作了准备,已将军阶划分为正从十八阶,无品六阶,以此和军职相对应,并制定了相应的退役年限,即便是百战余生的老兵已无法升职,但也可获得相应的补偿。”这时江璆也插话道。
“陛下一改军役终身制的方案,老夫也已看过,只是实施起来怕会面临无兵可用的状况。”应节严说道。
“先生,吾以为不会。”江璆争辩道,“以陛下的设计,征募的普通兵丁服役八年便可退役,前两年每两年一转,由副兵至正兵;此后转为军士,依旧三年一转,以下士起中士止,退役还乡;若军士有殊功和能技转为上士,可继续在军中服役三年后退役。其中立有大功者可转资为官,升为有品军将。如此可通过不断招募兵丁轮转补入军中,如此一来即可保留有经验的老兵为兵头,还可避免老弱继续留在军中,以致再有冗兵之患!”
“这样安排确可以阻止冗兵之患,但当年太祖之所以制定‘一旦为兵,终身为兵’的军制,也是为了避免这些掌握军中技艺的兵丁回乡后,侍技为匪为盗,危及乡里安定,社稷安危,这样修改有违太祖当初之本意!”应节严反驳道。
“这……”江璆听了为之语塞,他也清楚一群军汉造起反来来,要比一帮泥腿子难对付的多。他们熟知军中的情况,懂得用兵之法,一旦镇压不及便会酿成大祸,席卷数州。
“朕看未必!”赵昺喝口茶,示意苏岚给其他两人也斟上道,“军中有些败类不假,但世上心怀叵测,作奸犯科者也不止军中。而军兵为祸朕以为是军中只教战,却不育人之故,并非是放军兵还乡的原因。”
“哦,愿闻其详!”应节严对小皇帝这个说法却是新鲜,讶然出声道。
“两位先生也知,当前将兵皆是以严刑厉法约束军兵,靠重金悬赏激励兵丁,用纵兵劫掠鼓舞士气,使得军兵如同行尸走肉,只知杀戮的傀儡。而兵丁们却不知为何而战,为谁而战,从而造成他们一旦脱离军法的约束便作奸犯科,为盗为匪以劫掠为业!”赵昺言道。
“若是我们自军兵入伍后,在教战之余,同时教授其圣人之言,做人之理,明白忠君爱国、抗敌御辱的道理。那么他们回乡之后也不会因为脱离了军纪的约束,便去作奸犯科了。反而会因为懂得做人的道理与邻为善,除暴安良,保乡卫土。”
“嗯,陛下之言甚善。”江璆击掌叫好道,“军兵服役期满,正处于壮年,尚可娶妻生子,耕田做工,也少了无人耕种以致田地荒芜之忧!”
“练兵育德乃是兵部之责,以后还要靠江尚书了!”赵昺笑笑道。
想当年解放军中不止有工农,还有收编的土匪、降兵,但最后都在大熔炉中锻炼之后变成了有用之人,维护国家稳定的基础。他就不信古代的军兵就不堪教,道德基础会那样低。而赵昺就不相信搞传销的能用十几天的时间把一个正常人变成坚定的传销分子,自己就不能用八年时间给一个士兵洗脑,将其改造成一个爱国、爱自己的好兵。
“臣知道怎么做了!”江璆面带欣喜地施礼道。
“陛下,即便如此,可一旦军将的服役期满,依陛下的方案,他们可以同阶转资为文官,如此一来岂不又有冗官之患,且这些武臣转资后能否胜任呢?”应节严还是对方案存疑,再次问道。
“嗯,朕也想过,但也并非无解决之法!”赵昺言道,按照赵昺的方案将级以上军官可以不退役,直至年满致仕。而中、低级军官一旦年资已满,又升迁无望,便可强令退役,给后来人腾地方,由朝廷予以安置。这与现代社会的军转民做法相似。
“呵呵,难道陛下对此也早有腹案?臣愿听其详。”应节严知道小皇帝一向是精于谋算,看来此次也不是无的放矢,不过同样希望陛下能有破解这困扰大宋百年的难题,于是笑笑说道。
“朕以为对这些退役军将可分别对待,对于有意归乡者可按照服役年限补偿军资让他们买房、置地,或是经商都无不可;而那些年近致仕年龄的可保留军籍,减薪放至致仕,再照章抚恤;对于愿意转资者,由朝廷负责安置,低级军官可担任县尉、县丞、捕头、巡检、捕盗官,他们总比那些士人出身者要适合。而从事辎重和军政官则可到地方州县担任幕僚官,甚至进入各部做事,管理军队的经验同样可以用于地方的。且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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