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昺亲自向军中选出的十位勇士赐极品金碗、授官,然后由右相文天祥和参知政事应节严向其他遴选出的九十位军将颁奖授官。而另外五百名有功者人数太多,便由各军主官代领,回营之后再与于颁。仪式完毕就是开席,军中士兵多是粗汉,出身也是贫苦人家,能吃上肉就是过节了,军中虽然要保证有肉,可也是有限,不会管饱。因而赵昺嘱咐菜肴不必太过精细,但是要肉多,量大,油多放。
另外还有一条很重要,酒要管够,赵昺知道酒最能烘托气氛,庆功宴更不可无酒,而在琼州不仅军中禁酒,为了节约粮食,市面上也难以买到酒的,如今一定要畅饮。再有一定要有歌舞表演,且一定要让蒲府中养的那些美女上场。不管是什么节目,音乐要欢快,动作幅度要大,场面要热烈,不要那些轻摇慢摆的轻吟低唱。
果然又被赵昺说中,宴会一开始众军还有些拘谨,毕竟是与皇帝和朝中重臣一起用膳,且临来前长官们又再三叮嘱,去了一定要遵守军纪,注意礼节,绝不能在陛下面前丢了颜面。可今天这些赴宴的军将多是出自中军和白沙水军,他们不仅在军中都是骨干,在战斗中更是身先士卒奋勇向前,因而立功者甚众。而他们许多人在立军之时都是跟着陛下在一口锅中舀饭吃,
大家不仅相熟,和陛下也不生。
待乐声一起,酒菜一上桌,两碗酒一下肚,便都原形毕露了。不仅话多了,事儿也多了,还大着胆子跑到御前敬酒,负责警卫的倪亮也不相拦,他的道理更简单,他们要害陛下早就害了,根本不用等到今天。而赵昺来着不拒,皆是以茶代酒相陪,还不时与他们说几句玩笑,唠几句家常。如此一来,他们更加‘放肆’,与陛下在席间就聊起当年之事,回忆曾经的不易,说到不在的袍泽忍不住泪下,赵昺也说不得陪着落泪。
“这些军将真是太过放肆,怎么如此不知礼数!”文天祥皱皱眉对边上的应节严道。
“文相有所不知,吾记的在甲子时陛下就常坐在府门前的台阶上看着众军练兵,大家口渴了就跟陛下讨水喝,用一个杯子喝水,从不介意的。”应节严轻声说道。
“可现在已经不同,上下当有别!”文天祥言道,他也曾领兵出征即便同吃一锅饭,但也不会与诸将蹲在一起吃的,以此表示尊卑。
“吾以为并无不妥,上下之别在心中,而不在形式上。陛下登基之后,保持初心,不忘旧臣,对我等也非恶事!”应节严轻笑着道,“再看这些军将,他们为何能与陛下同生共死,那也不只是贪图这些金银,初时也谈不上爱国之心,而是感念陛下收留他们于危难之间,在最危难的时候依然不离不弃,才会以命相报,誓死追随的。”
“应知事说的有理,陛下确实御下有术,非我等能及也!”文天祥沉吟片刻道。若说亲民他也能与民同耕,和民同乐,但是要让他与这些军汉整日厮混在一起,也是做不到的。当然在空坑遇袭时,他聚起的大部分人马也是一击击溃,四散奔逃,只有几个心腹陪在身边,那时还埋怨他们不知恩。可现在与陛下相比,自己做的差远了,这里每个士兵都可以为其赴汤蹈火,与之生死与共,因为他们知道在最危难的时刻陛下也不会抛弃自己。
再有应节严说的十分有理,历朝开国之君往往是能同富贵,却不能同患难。如今的小皇帝虽算不上开国之君,但是众人都知这与重新建国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更为艰难。而文天祥知道陛下是中途继位,在朝廷争斗中处于劣势,可其却没有动用自己强大的军力夺权,残杀异己,反而是大多予以留任,还念着昔日同朝为臣的情义。因而念及旧情对大家来说都是件善事。
“陛下确实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一旁的张世杰同样有些感慨,他如此说也不是吹捧,在琼州之时众臣一力要求处斩自己军中降将,陛下看在袍泽之情上将他们赦免编入了锐锋营,此次在攻城战斗中那些待罪军将也编成一队参加战斗,牺牲者同样予以抚恤,立功者一样奖赏授官,今日赴宴者中就有他们。
而更让张世杰感概的是自己与陛下可以说素有‘仇怨’,不仅在甲子镇时欲抢夺其军粮,还几次将其陷于险地,而其后更是百般阻止他继位,且暗施手段限制陛下的权力。但陛下登上大宝,掌控朝政后却没有对他进行报复,仍委以重任,将此次夺城的功送于自己,这种胸怀怎么能不让麾下的众将为其效命呢!
“陛下年幼,但是杀戮过重,终不是什么善事!”虽然各人对陛下都心存感念,可文天祥看陛下说笑间一点不耽误吃,胃口似乎还很好,这可是刚从刑场回来。而他连续三天监斩,按说已经见惯了这种血腥的场面,但仍然是食不甘味,面对美食也难以下咽,使他不得不怀疑陛下本性嗜杀,因而再次向应节严提起。
“嗯,是应当提醒下陛下!”应节严也点点头道,毕竟他也不想自己教导出一个嗜杀成性的昏君来。
此刻宴会已经进入后期,赵昺吃饱了,也喝足了,可也觉的乏了。昨晚虽然睡得很好,可他怎么说也年纪尚幼,折腾这么一天也有些顶不住了,便要到后亭中歇息片刻,文天祥等人见了便也随之前去。闲聊了几句后,他们便婉转的开始劝谏。
“唉,诸位爱卿,你们以为世上做什么最苦?”赵昺一听话头便警醒了,知道几个人又要给自己上政治课,几句之后便明白是嫌自己杀人太多了,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众人道。
“陛下,世上最难者无非是耕稼之苦了,春种秋收,毫无闲暇!”应节严想了想言道。
“非也,农夫还有田园之乐,他非最苦。”赵昺摆摆手说道。
“臣不知!”文天祥琢磨了下不知道陛下是何意,沉默片刻答道。
“臣也不知!”高应松见陛下看向自己,想那应节严都没有说中,自己也就别出丑了,蔡完义更是摇头。
“唉,天下最苦的就是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赵昺拍拍自己的椅子,叹口气说道……(。)
第528章 皇帝最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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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何处此言?”对于赵昺的说法,几个人都不大赞成,应节严看其他都不说话,便问道。?? ??
“唉,几位都是博览史籍,当知自秦始皇帝起,能以古稀之年善终者又有几人,朕若是能活到先生的岁数便足矣啊!”赵昺喝口茶说道。
赵昺说皇帝命短当然不是胡说八道,在前世他看过一篇文章,有位好事者对历代的皇帝寿命做过一个统计,现当皇帝的很少有长寿的。其采摘的数据来自有有确切生卒年月可考的皇帝共有二百零九人,他们平均寿命仅为三十九岁多。有人指出,中国古代人口的平均寿命不过三十五岁,因此,皇帝的平均寿命并不低。可是,三十五岁的平均寿命中包括大量的夭折人口,事实上,古代人均寿命之低主要是由于极高的出生儿死亡率造成的。如果除掉这个因素,人口学家推算,中国古代人口的平均寿命可达五十七岁。
众所周知,生下来就死掉的人不可能成为皇帝。因此,五十七减去三十九,中国皇帝的平均寿命比普通人要低十八岁。除去非正常死亡因素,皇帝的健康水平低是造成皇帝整体寿命低下的重要原因。宋明两代政治秩序较好,皇帝大都是善终,然而平均寿命仍低于社会平均水平。两宋十八位皇帝,平均寿命四十四岁多。明代十六位皇帝,平均年龄四十二岁多,其中只有五个皇帝寿命高过均龄,其余十一帝皆低于均龄。
寿命短当然以身体素质差是分不开的,明朝从宣德帝到正德帝这祖孙五代竟然都在而立之年左右撒手人间,其中的成化帝也仅仅是刚过了四十岁。其中明光宗登上皇位仅一个月,因为多幸了几个女人,就撒手人寰,其身体的虚弱可知。而本朝的神宗皇帝只因为征西夏失败,而王安石的改革又遭到反对,不得不终止变法,因此上了点火便壮年而逝,这么点打击都承受不了,显然身子骨也不强。
另外皇帝也是个非常危险的职业,非正常死亡率非常高,中国历代王朝,包括江山一统的大王朝和偏安一隅的小王朝,一共有帝王六百一十一人,其中,正常死亡的,也就是死于疾病或者衰老的三百三十九人;不得善终的,也就是非正常死亡的二百七十二人,而他就差点做了分母。非正常死亡率为百分之四十四,远高于其他社会上的职业。而现代最危险的职业是采矿,可也没有达到这么恐怖的地步,倒是和棒子国的总统非正常死亡的数据相近,显然他们还没有进步。
“陛下龙体康健,自然要比臣长寿的!”应节严听了沉默片刻,想想陛下所言真的不假,也只能如此敷衍道。
“陛下身负复国大业,又有上天庇护,怎么会夭折。”文天祥也讪笑着道,他都没有想到过此节,而小皇帝心里却明镜似的。
“呵呵,朕自知寿之长短在天不在我,思之无益,但是这每日的辛苦又有谁知!”赵昺摆摆手笑着说道,他明白生死之事谁也决定不了,不是你想不死就能不死的,而当皇帝的辛苦他却是深有体会的,而这其中的根源倒与其他皇帝不同,他不是为了至高的尊荣,而真的只是为了保住性命,但是方式却无不同。
因为赵昺现在明白每个皇帝不论是为了荣华富贵,还是性命,先必须牢牢握住这至高无上的权力,一丝一毫也不能放手。因为利益的焦点必然是力量的焦点。普天之下有多少精英人物在日夜垂涎、掂量、窥测、谋划着大位。他必须像爱护眼睛一样地爱护自己的权力,一分一秒也不能松懈。而被剥夺权力的恐惧使皇帝们神经常年高度紧张,甚至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呈现某种精神病态。
朱元璋在写给自己继承人的《皇明祖训》中,就鲜明地表现了这种过度戒备心理。大概意思就是每天都要当成是在战场上一样,白天注意观察周围人的言语举动,晚上要严密巡查,搞好宫内安全保障。即使是朝夕相见的心腹之人,也要提高警惕,所谓有备无患也。如果有机密之事要与亲信商量,需要屏退旁人,那么也不能令护卫们退得过远。最多十丈,不可再远!……兵器、甲胄,不离左右,更要选择数匹良马,置于宫门及各处城门,鞍鞯俱全,以防意外……
这些还只是来自于每个皇帝内心的恐惧和煎熬,不能对外人道哉,可身体上同样要承受过度的辛劳。赵昺现在就如同前辈们一样,为了保证自己的意志绝对畅通,为了保证自己对权力的独占,粉碎对皇权的任何威胁和挑战,同时也不得不把自己变成牛马,担负起沉重的工作负荷。
那些雄才大略的皇帝,更是每一个都不得不成为工作狂。秦始皇每天规定自己必须看完一百二十斤的竹简文件,才能休息。据史书记载,洪武十八年九月的八天之内,朱元璋奏折一千六百六十件,处理国事三千三百九十一件,平均每天要奏折二百多件,处理国事四百多件!
康熙皇帝对历代帝王短寿有很好的总结,他在遗诏中对皇帝的辛苦深有感触地说:“自古帝王多享年不永,书生们每每因此多有讥评。他们怎么知道,皇帝面对的政务之烦,使人不胜其劳。做大臣的,想做官就做官,不想做就不做,回家抱抱孙子,优游度日。皇帝们就没有这样幸福。皇帝的重任不可以托付给旁人,所以舜帝直到死在苍梧时,禹帝直到死于会稽那一天,都没有享受过安宁的生活。当了皇帝,就没有退路,怎么敢奢想安逸!”
赵昺觉的康熙说的是心里话,而后人拍摄的康熙大帝却高唱《让我再活五百年》,那其肯定没有深究过历史,估计晚年的康熙早累的不想活了,希望快点结束这生不如死的日子。而雍正皇帝显然没听他爹的话,在位期间,自诩“以勤先天下”,不巡幸,不游猎,日理政事,终年不息。在位十三年,写出了一千多万字的朱批,最终累死在书案之上。
赵昺今年刚八岁与康熙继位的年龄差不多,却要比其亲政前辛苦多了,每天不仅必须处理大量的军政事务,就连出征这么危险的事情,也得亲力亲为,以防被他人假手军权。如此下去,他觉得自己猛活到康熙那岁数都难,若是有幸不被蒙古人宰了,恐怕也难逃早夭的下场。
“陛下辛苦,大家都清楚,却无力分忧,真是惭愧!”高应松叹道,他也是在撤离甲子镇便追随小皇帝的,亲眼看着陛下带着两、三千散兵游勇和一帮老弱妇孺开府,又到了荒芜的琼州,简直就是白手起家一步步的打造了一支强军,在琼州站稳了脚跟,解决了生存问题,此后又连败元军登上皇位,可也只在琼州暂留一个多月,又率军攻打泉州,可以说是没有半刻闲暇,往往使人忘记其还只是一个小孩子。
“唉,都说皇帝乃是天下之主,其实却是天下人的奴隶!”赵昺也跟着叹口气道。他算是知道‘为人民服务’是怎么来的了。不过当皇帝却是自找的,因为他们不幸的根源在于权力巨大,皇帝是天下最自由的人,因为他的权力没有任何限制。皇帝又是天下最不自由的人,同样因为他的权力没有边界。为了让天下人成为自己的奴隶,皇帝自己便只能先成了权力的奴隶。
“陛下如此说,真是让臣等惭愧,又如何敢当!”文天祥下了一跳,赶紧施礼请罪道。
“你们想想,朕每日丑时就要起床习文练武;寅时便要上朝听政,即便非是朝会,也要召集众宰执议事;下朝后还要批阅奏章,听几位先生授课。反正只要朕出了寝宫,吃什么、穿什么便,坐在哪里,走路迈哪只脚都要守规矩,简直是太累了!”赵昺忍不住抱怨道。他当王爷的时候,虽有些规矩,但是总体来说自己还是自由的。可当了皇帝便完了,他就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必须都按照规定动作去做,否则就会招来‘程序员’们的强制修改。
“陛下乃是万民之师,天下楷模,必须正己才可以一人正而正天下!”应节严听了皱皱眉说道。
“朕也知如此,因而一直努力去做,但是规矩太多,让朕太累了。每日的俗物已让朕筋疲力尽,又要时时守着那些规矩,真是生不如死啊!”赵昺哭丧着脸道。以他的体会除了劳累之外,皇帝的生活还有一个突出的特点:刻板。本来,世俗权力的巨大,已经折腾的皇帝们身心疲惫,可是传统文化对皇帝的要求还不止于此。
中国是一个礼治社会,既然皇帝是天生圣人,那么一举一动更应该体察天道,遵守礼仪,有章有法,完美无瑕,以为天下众人之表率。因此,历代相积,建立了一套建立在“礼法”之上的完整的帝王守则,使帝王的生活,每一分钟无不处于被规定之中。所以赵昺有时觉得征战在外都比在宫中好的多,起码自己有个放松的机会,也难怪乾隆、康熙和徽宗皇帝都爱偷着往宫外跑,想是也受不了这些无处不在的规矩,要出去呼吸口自由的空气。
“陛下,为君者只有克己奉公,才可成为明君,不要为俗世所纷扰,这种话切不可再言!”应节严见陛下越说越不像话,赶紧制止道。
“昏君、明君?各位爱卿可否告诉朕天下可有明君?”赵昺苦笑着问道。
“尧、舜、禹之三皇,汉之武帝,唐之太宗都是受民爱戴之明君;夏桀商纣,及北齐后主高纬当乞丐,齐废帝东昏侯萧宝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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