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笼袖,无情转身,留一抹冷艳背影,印记般刻入她的脑海。
“——将她押回牢车,再敢逃者,就地击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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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逼的周一,这周目测要很忙了tat,心情沉重ing)
第二阕惑凤囚凰衣鬓厮磨夜微澜17()
“是——!”
众人欢呼雀跃,磨拳擦掌,这公主此次能够出逃,便是仗着旁人不敢伤她,格杀令一出,一切希冀就此断绝。
然便是在这震天的呼声中,一道柔声响起,彷如一缕青烟,袅袅飘入心隙。
“那么……你带我去那溪水边,也不是因为我渴,也不是要替我洗去脸上的污渍,对么?”
白影脚步一顿,而后,微微侧脸,淡淡一笑,“原来,你一直是这般理解的么?”
“请告诉我……”
她用目光紧紧攫住他的侧颜,芳心似有一只无形的手捏住,呼吸也滞涩了起来。
她不应该在意这件事的,可是……
“不要自作多情了,那不过是种联络方式。”
旁边凉牙冷冷一笑,“你以为我们是如何那般快便寻见陛下的?陛下早下了吩咐,若有失散,便依水脉而寻。”
“是么……原来……”
她心里的烛火忽地黯了几分,却不知是为何。
明明是无关紧要的事,明明知道了也无法改变处境,她却如此执着一个答案,又在知晓后真相后,这般的……失落。
“……我明白了,请送我去囚车吧。”
……
“真是可怜啊。”
凉牙懒洋洋地倚着杆子,口中叼了根枯草,假慈悲地望着那渐渐远去的人行唏嘘不已,“又一个被陛下击溃的,瞧那失魂落魄的小样,这下,恐怕是好久都振作不了咯。”
他长吁短叹自演自唱半天,却不见身边人有半点回应,纳闷着转过脸去,竟见同僚单手托着下颌,面色阴晴不定,也不知道在沉思什么。
“怎了?”他一拳打在搭档肩上,“难道你觉得还有什么地方不妥的么?”
“轻点,你这暴力的人!”
辛夷被打得身形晃了两晃,一手揉着肩膀,拧着的眉却是更紧了,“只是……有点不安罢了。”
“不安?为什么?”
凉牙笑嘻嘻道,“虽然跑了个无关紧要的丫鬟,可那不是陛下让你故意放走的么?陛下心思缜密料事如神,什么事不都手到擒来。”
“可是,你有没有注意到一点……”
辛夷幽幽道,“你有多久,没见过陛下对一个人说过这般多话了……”
……
“你们出去吧,把毡布拉上,没我吩咐,不得入内。”
“李医女,请小心些,这女子狡猾得很……”
“她全无武艺,受了重伤,又被你们这般用铁镣锁住手脚,能做得了什么,再说,你当我李离桑的夺命银针是摆设么?”
“是是……您莫要生气,卑职们这便出去……”
人影幢幢而去,毡布晃荡几下,囚车里又回复了安宁。
离桑叹了口气,这才侧过脸来,将目光投向角落里的女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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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阕惑凤囚凰衣鬓厮磨夜微澜18()
一如既往地静若秋水,一如既往地低垂睫羽,一如既往地仿佛在沉思着什么,一如既往地难以捉摸。
然这一次,三千青丝披散得更为彻底,乌黑的发间,甚至还沾了不少草叶,乌白的嘴角凝了丝血痕,那是之前被人按倒在地上逼出来的。
这些人,倒是一些也不怜香惜玉。
离桑心底暗叹道,有些说不出的滋味,然而走得近了,一张脸却又绷得平整,她俯下身去,取出药箱工具,便是一言不发地替对方验伤上药。
整个过程中,没有人说话,只是偶尔当药刺激到伤口了,病人才会皱起眉来闷哼一声。
还是这般地……要强呢。
离桑默默叹了第三口气,拾掇药箱便准备离去,其实她本不该这般用心的,这名冒牌的汧国公主很快便要死了,即便医好了伤口,也不过是让尸身更完整些罢了。
可虽是这般想着,目光触及那雪色肌肤上煞风景的淤青紫肿,便是一阵没来由的揪心,鬼使神差地,便用了最温柔的手法,上了最奇效的药。
“你的主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刚准备掀起毡布出去,竟听见背后传来这般一句话。
愣了愣,她侧过脸去,便见到角落女子正凝着一双墨瞳望着她,水眸里那噙着的一丝迷离,嘴角含的一丝苦涩,糅在一起,竟是种说不出的凄美哀婉。
忽然间,心抽dong了下。
眸色由浅转深,她轻咬贝齿,别过头去,淡淡回了一句。
“他是一个,你若是女子,便要离他远一些的人。”
角落的身影若有所思,“是因为他……对女子很苛刻么?”
“不……”离桑叹了今日第四口气,“恰恰是因为,他对女子都温柔得不得了……”
脚步骤然加快,她掀帘出了囚车,不愿再在这里停留一瞬。
心里有种别样的沉重,却说不出那是什么。
有一句话,她并没有说出来,只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一遍又一遍。
“你知道么,他是天底下最温柔也最危险的人,当你开始好奇他是怎样的人时,一切……都晚了。”
……
“这不可能。”
凉牙捉起酒葫芦灌了一大口,笑嘻嘻地望着同僚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这不可能。”
辛夷默而不答。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
凉牙又饮了好大一口,口中念念叨叨,“陛下只是被她的话气着了,所以才会说了那般多训斥的话,陛下心里只有王后娘娘一个,又怎会变心呢?”
食指在空气中摇了摇,眼神也迷离起来,竟似有几分醉意。
辛夷还是不说话。
于是凉牙笑着笑着,笑容便如融在水里的盐,一点一点地消失了。
一仰头,将酒葫芦里最后一点咕噜咕噜地喝了个干净,一把丢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若真有那么一天,大羲为汧女所祸,那么便由我——亲自护送她去地狱吧!”
第二阕惑凤囚凰衣鬓厮磨夜微澜19()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地听见“唰”地一声,眼前一片光明。
不——与其说是光明,不如说是突如其来的强烈光线耀得她睁不开眼来。
兮予用手捂着双眼好一会,方适应了外面的光亮,缓缓睁开眼来,这才发现,囚车外厚厚的毡布不知道何时被取了下来。
被束缚许久的视线第一次这般肆无忌惮地放射出去,将外面的世界一览无遗。
身边依然是齐整行进的兵马,紧紧围绕着她,断绝一切逃跑的希冀,然而再远处,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仿佛一下子切换了舞台,不再是一望无垠莽莽野原,却换作了青山绿水田园风光。
只见四围青山郁郁,良田顷顷,其间阡陌纵横,民居错落有致,上有炊烟袅袅,斜指青天,一派安宁祥和之色。
路畔耕作的农夫民妇,见得这浩浩荡荡的大军从路中经过,连连下跪,不敢抬头,然而在马蹄声中,又隐隐闻得纷乱却诚心的万岁呼声。
“怎么,第一次见到我大羲国的民风么?”
直到声音传来,她才发现囚车前方立着一名锦衣男子,正背倚着门口斜瞥她,方才她呆滞的模样恐怕已被他尽收眼底,是以那英俊的面上带了分毫不掩饰的嘲笑。
她扫了他一眼,径直将视线移向他的腰间——“你的酒葫芦呢?”
其实不过无心一问,对方却变了脸色。
“这不关你的事。”凉牙冷冷道,“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微微一笑,“要么生,要么死,要么生不如死,没有第四种结局。”
嘲笑的话被堵在喉中,凉牙脸色暗去,鼻子嗤出声来,“哼,明日便是最后期限,你倒是真淡定。”
“一切还未有定数。”她莞尔道,“路上无聊,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吧。”
“……打什么赌?”
“如果我活过明天,你便告诉我,你特别针对我的原因好么?”她抬起被铁镣铐住的手腕,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
凉牙眸光一颤,随即冷冷道,“我针对你了么,本大爷痛恨的是所有汧国人。”
“不,你在说谎。”
她微笑着歪头看他,“你从一开始见面,就对我格外不耐烦格外厌恶,即便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后还是一样,我猜,这背后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在对方不善的脸色中,清澈的目光移向他腰间那条旧得快要掉光毛的虎皮腰带,“让我胡乱猜猜,说不定,是与这腰带背后的故事有关……”
“——你很烦啊!”
凉牙骤然变色,腰间弯刀刷地出鞘,寒光在她面上映出道道银斑,“你若是再罗里吧嗦,本大爷将你的脸剥下来做鞋底!”
她笑而不语,将目光转向一侧,而凉牙也沉着脸背过身去,一言不发,再也不看她。
不过,若是他知道,她说的那番话,不过是为了堵住他的嘴安静地看会风景,尊敬的御前卫大人,会是如何的感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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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阕惑凤囚凰衣鬓厮磨夜微澜20()
“——王城到了!”
不知是谁忽地嚷了这般一句,宛如清水入滚油,整个大军都沸腾了起来。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气氛宛如香气般在人群中蔓延开来,每个人的眼里都闪耀着晶莹的光,王城近在眼前,家园近在眼前,妻儿老小便在这里!
这——便是羲国国都德京城么?
兮予仰头望着前方那一座巍峨壮丽的城池,城门高song入云,城墙绵延数里,仿佛战争不曾在这座美丽而古老的城上留下痕迹般,这古色古香的城楼还如此新,如此好,散发着勃勃的生机,她见过的那些陈旧沧桑的破墙残垣,全然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城门处人来人往,张袂成阴,挥汗成雨,比肩继踵而往,诉不完的繁华,道不尽的昌盛,大羲之强盛,可见一斑,无怪乎那人胆敢御驾亲征攻入敌国,原是有了如此浑厚的根基。
千军高呼,万马嘶鸣,大军宛如河流入海般,浩浩荡荡进了城里,道路两侧皆是伏跪着欢呼的民众,或男,或女,或老,或幼,或欣喜如狂,或掩面而泣,德京普城上下,一派欢天喜地。
据闻,十年前,当时还只是汧太子的舒祠不知是动了什么心机,竟在羲国华祚公主大婚之际闯入羲王宫,将她亲手击杀于金殿之上。老羲王亲眼目睹爱女血溅当场,深受刺激,旧疾发作,不治而亡,余下数位王子为王位大打出手,割据为战,羲国从此陷入混乱的七年内战,百业皆废,民生潦倒,百姓颠沛流离,饱受疾苦。
此次新任羲王亲驾北征,一举摧毁汧国,报了十年血仇,新王伏尧本来便因结束内战一统羲国之壮举,在子民心目中拥有隐忍而睿智的光辉形象,如此一来,更是地位节节攀升,直接成为名符其实的谪仙战神。
他的华辇行至哪里,哪里的百姓便激情荡漾,呼声震天,车里那人虽然一路不曾露面,可也真算得上是万人拥戴,一呼百应。
只是,她却没心思去留意他的风光。
此时她的境遇,与他对比起来,实在讽刺得很。
他经过哪里,哪里便鲜花涌动,呼声雷动,她经过哪里,哪里便众愤难平,风卷云狂。
“打死你这个贱人!”
“烧死她!烧死所有汧国人!”
“还我儿子的性命来!要不是你们害死了公主,我的儿子怎么会饿死!”
“苍天有眼,终于见到这个贱人了!老娘拼了性命不要,也要捅死你这个臭婊‘子!”
……
无数谩骂声宛如汹涌潮水,一波bo地朝她袭来,臭鸡蛋,烂白菜,碎石头,破鞋底,外加无数污秽的不明物体,宛如弹药般接连不停地朝她砸来,甚至,她还在周身积攒的那一堆垃圾里发现了乌黑的称砣,落下来的时候,“砰”一声将她吓了一跳。
第三阕诱鱼戏水暗香暖玉人不寐01()
守在她周围的侍卫,竟比护着他的还多,因为稍不注意,便会有愤怒的羲国子民扑上来要与她同归于尽。
她此时才明白,原来在羲国人心目中,汧国公主的身份是如此可憎,如此不堪。
不由得苦笑一声——伏尧啊伏尧,倒真是做戏做十分,明明知道她不是那汧国公主,却要她来承受这种羞辱与折磨,是想刺激那不知道躲在何处的汧王现身救妹么?
她有冤说不出,只能付之一笑,将身体躲在囚车死角,蜷缩成小小一团。
那原本束缚她自由的栏杆,此时倒成了她的保护罩,为她抵挡去部分肮脏的秽物。
可即便如此,那些烂瓜败果的浆液,也将她一身衣裙染得红一块,绿一块,惨不忍睹,更不用提那黏黏的鸡蛋,仿佛胶水一般将她原本顺滑柔亮的青丝宛如面条般糊在一起,浑身难受,若是此时不幸照一照镜子见着自己狼狈的模样,恐怕会连想死的心也有了吧。
她无力改变局势,更不能故作柔弱哭泣博取同情,那些红了眼近乎疯狂的羲国百姓,将对汧王舒祠的怨恨统统发泄在她这“王妹”身上,她做什么,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
她便阖上了双眸,静静地倚坐在那里,养精蓄锐,任周围人打,任周围人骂。
大概连上天也觉得,此刻的她睡着比较幸福,不久,便有困意袭来,于是,便在铺天盖地的咒骂与袭击中,可怜的囚犯……睡着了。
梦里,似乎嗅见了一种不可思议的香气,有些似水仙的清幽馥雅,但又似夹了丝说不出的馨香,恬淡清新,美妙绝伦,吸入肺腑,仿佛连灵魂也被净化得清澈起来。
前方一片白影,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轮廓似是一棵参天大树,可是……世上有全白的树么?
似魂魄被某种力量吸引过去,她飘飘荡荡,离那树愈靠愈近,然心跳竟渐渐狂乱——不……不可以过去!
那树下……那树下是……
“哗啦——”
一桶冰水从头倾斜而下,她从梦境中骤然清醒,湿透的衣服被冷风一吹,立时让她冻得瑟瑟发抖。
“睡得好香啊。”
有清亮而尖锐的女声响起,带了三分嘲讽,三分鄙夷,三分冷漠,外加一分藏也藏不住的怨气,汇作十分敌意,毫不留情地将她的耳膜刺得生痛。
她正想睁眼,才发现眼皮被什么粘稠的物事粘住了,心道一声糟糕,举起手来又擦又挫才将面上那层鸡蛋清除掉,模样极是狼狈。
“哼,这点小折磨太便宜你了!”
那女声再度袭来时,她也重获光明,眼帘里映出的第一幅画面,便是一抹粉红倩影正亭亭玉立,叉腰居高临下地盯着她,面上皆是嘲讽之色。
第三阕诱鱼戏水暗香暖玉人不寐02()
身形婀娜多姿,肌肤宛如凝脂,一张俏脸生得是花容月貌,只可惜神色刻薄,让精致的五官打了折扣。
“不愧是一国公主,无忧无虑惯了,也生得没心没肺。”
见她望向自己,那女子冷冷一笑,“身边那么多人骂你砸你要杀你,在囚车上竟然也能睡着,你的王兄害得羲国黎民百姓饱受战乱,颠沛流离,你倒是一点惭愧之意也没有!”
又是一个将她当做那汧国公主的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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