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花鎏在旁不咸不淡道,“这般……传到凤栖宫,怕不好吧?”
他没有出手阻拦,即使那一刻的冲动只差一毫便要脱缰,可也幸好亏得毒草的辅助得以压制下来。
此刻——乱不得的。
“你倒是挺关心那边的。”
伏尧却笑了笑,竟索性双臂一撩,伴随着女子的惊呼声,那只原本还在挣扎的小红兔子便被服服帖帖地搭在了肩上,怎么反抗都无济于事。
——何况,她本便这般喜欢他,又怎舍得真的大力?
“可惜了,那位也不是你该关心的女子。”
这一句说得平淡,却暗含深意,如钟鸣一般撞入人的耳廓,可肩上人登时心里轰隆一声,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而这一幕皆被花鎏收在眼底,是以他微微一笑,凤眸流露几分魅惑,“陛下警醒得是,微臣僭越,还请恕罪。那可是陛下您——的女人。”
伏尧双眸一眯,唇角勾出若有似无的弧度,便再不说话,拐了“猎物”便走。
他似乎来得很急,连一贯贴身的几人都不曾带,便这样闯了过来,又毫无风度地掳了一名女子便走,看得远处原本候着的一干随从们目瞪口呆——几时,他们温文尔雅的王有这般独行任性了?
唯有层寂最为冷静,在伏尧离开段距离后,才起身朝花鎏行礼告退,然后慢慢地带着夕虞宫一干随从跟随二人而去。
唯有花鎏依然留在原地,面色平静,可待层寂等人也走远后,才忽地一蹙眉头,哇一声吐出口黑血。
“大人!”
花银最先冲来扶着,面上心疼极了,“这次是否太久了些,这可怎么是好?”
“无妨。”
花鎏笑道,尽管脚步已有些虚软,需手搭着这贴身小童,宗主气度却是一如既往,“如往常般送去侬儿那便好。”
他已有些迫不及待地想与花侬分享这次的收获——越是在意,越成软肋,她这话实在好用得很。
只是,脑海中却又再度浮现方才那道倩影。
今日……她竟又穿了红衫呢。
如从前一般,热烈得让他离不开视线,灼灼如虞美人般的红衫。
那疲乏亦难掩倔强的身影乍一入眼,他竟有些恍惚,还以为,回到了十年前……
“……是。”
花银咬牙道,却忍不住怨毒地看了伏尧二人离去的方向一眼。
他不懂,明明表小姐好多了,为何主子却总对一名对自己毫无情意的女子念念不忘?
……
“无话可说?”
一路上,某人“运货”的模样自然引来不少诧异目光,可当看清来人身份后,压根儿便没人敢多嘴,顶多待主子路过时战战兢兢地行个礼,便赶紧避难一般地离开了。
“……”
然而九五之尊这句问话却没引来任何反应,肩上人依然一声不吭,仿佛连挣扎都失去了***。
于是忽然间,伏尧便停了下来。
双臂一松,小红兔崽便如同货物一般从肩头滑下——她简直不敢相信他真就这样将她扔在地上,正慌乱地扭动身子想做个落地缓冲,不料纤腰被人一勾,随后一撩一个翻滚,再回神时,人已经被他横抱在怀了。
而更羞恼的是,出于条件反射,她双手甚至还在忙乱中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衫,如今看来,简直就像是她自己八爪鱼般主动贴上去似的……
至于当事人这个混蛋,此刻竟还仿若很无辜般,好看的赭玉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刷地一声,她面上的热度便蔓延到了耳根。
……无耻。
“还装聋作哑?”
见她倔强地咬住下唇回瞪他,他的眉慢慢地挑了起来,“与花太傅聊得那般开怀,到寡人这——就连话都不愿讲了?”
“我只是偶然撞见他的。”
她被激怒了,一下便恢复了勇气,毫不客气地继续瞪他,“你不许我去找他,可没说过不许他偶遇我。”
“偶遇?”
他刷地一下将她放下,原本温馨的美人抱立时转为了严峻的高低对峙。
此时二人正处在某个回廊拐角,于是他很自然地便将她逼去了角落,逼得她一路后退背心贴上了冰凉的墙,也依然没有止步的打算。
“你怎会这般好骗?”
仿佛惩罚般,他伸手捋起她鬓角秀发,骨节分明的手指便这样轻佻地缠绕玩耍起来,“你竟真的以为是……偶遇?”
“不然还能怎样?!”
她更火了,她确确实实是偶然撞见花鎏的,他若不信,尽管去问瞬,去问那些随从啊!光天化日,一堆人证全有目共睹,怎么就可以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
——等等。
忽然间,她猛地想到了什么,黑白分明的眸子一下便睁大了。
“看来,是有些明白了?”
指腹勾紧,他紧紧攥住她的秀发,也紧紧地攫住了她的眼,“他一直在等你,等你走向他。”
这一句直白如斯,语意浅如字面,又似深不可测。她心头忽地便涌上些不知是何的情绪,有些发寒,却又非畏惧,甚至连她自己也说不清,这到底……是种什么感受……
“今日早朝之后,他便一直留在宫里,想必你从书院出来的时候,便已有人去汇报他,你与瞬儿走出的每一步,都会迅速传到他的耳中,而他要做的,不过预测你们的去向,然后提前守在必经之路上罢了。”
“他也真该庆幸瞬儿今日又逃了课,否则,他这一整日都会在等你的煎熬中度过。”
说到此处,伏尧语气已降至冰点,赭玉眸冷冷地攫住她所有的表情,仿佛要将她所有的心神也皆占为己有,“而你,却来与寡人说——‘偶遇’?”
“我……”
她已经无法直视他的眼,只是有些哀伤地垂了眼去,“我不曾想得这般多……”
又也许……她是察觉到的,只是,不愿真的深想罢了。
她真的,不愿失去花鎏这样一位朋友的……
“花大人他,只是太将我……当做另一人了。”
她哑声道,心底觉得十分难过,“他总是说,我与华祚公主很像,所以……忍不住便想对我好一些。”
“而我也早已强调过了……我不是她,不是的。”
然而,说到这一句时,心里竟揪得很疼,眼角莫名地……便有些奇怪的液体涌了出来。
可便是这一瞬间,她的身子被扯入了某个结实的怀抱,有人紧紧地拥着她,仿佛拥着一件失而复得的至宝。
“你不是她,不是的。”
伏尧的脸颊贴着她的秀发,低哑而沉和的声音如汩汩温泉一般,暖化着她颤栗的心,“你不是珑华,你也不会成为珑华……”
“无论你是什么名字,什么身份,你是你,是你便好……”
第十五阕恨,蒂双生,天涯两隔莫问卿06(糖)()
“嗯……”
她点点头,也同样紧紧地回拥他,仿佛怕抓得松些便会分离似的,一双小手,倔强而固执地圈成环,在他圈住她的同时,也将他锁在自己的怀抱里。
天知道她有多害怕离开他,只这般拥着他,便已觉得拥有整个世界。倘若有一日,这怀抱被人夺走……这种事,她根本怕得连想都不敢去想搀。
她甚至,竟忽地冒出个连自己都觉得古怪至极的念头—悦—
倘若能永远这般地留在他身边,即便让她成为那珑华,也不是不可以的……
可随即,便笑自己傻到痴了。
珑华是他的王妹,如果她真成了珑华,即便再亲密也无法逾越伦理的线……不是更痛苦么?
她这般傻乎乎地想着,自我嘲笑,却不想自己在他怀里,这声轻笑被原本便敏锐的他结实地听入了耳。
“你笑什么?”
他将她松开些距离,却依然圈在自己的控制范围里,有些严肃地凝视她,“你不是爱听这种话么,我说了,你却笑我。”
“我……”
她顿时呆了,不知所措,心里有些甜,又有些好笑。
甜的是,他原是这般在乎她的,她心底耿耿于怀的,他竟真的察觉得到。
而好笑的是,他堂堂一国之君,如今却在她面前似个赌气的小孩儿般,敏感任性得不行,还得让她反过来哄哄。
结果,她还在绞尽脑汁寻思面前这个大傲娇要怎么组织语言好好肯定一番才能过关,不想某人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便俯下身来。
至于要做什么……已不必说。
她整个人都沉醉在他温软的吻里,脑中一片空白,心中却被柔情占满,连带整个身骨也软化了,若不是他环着她的腰,只怕连站也站不稳。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吻呢?
似乎……认识这么久了,他还从未这般吻过她,如此认真,仔细,温柔,绵软,长情地吻。
不带过往的霸道与掠夺,也不掺杂难以压抑的***,仿佛忘却了所有,抛开了身份,过往,所有肩负的,隐瞒的,承担的……都在这一刻放下,他只是纵情地吻着她,品尝着她的美好,仿佛要将她都化在他的温柔里,只是相恋,如此甜蜜。
而她原本还带着的那些敏感,惊疑,不安,困惑,都在这一吻中全部融化……小手贴上他结实的胸膛,那沉稳的心跳便如此清晰地传了过来,连带她的心跳也变得踏实安定。
无论曾有多少的误会与磨难,无论曾分离了多少次,试图放弃了多少次,这一刻,她融在了他的怀里,两颗心,仿若一体,彼此连通,无法分离。
如果时间这一刻停止就好了……
她心中默默滑过这个念头,却随即又自己否决掉了。
不可以停,也不准停。
因为他们还有更美好的明天,未来他所有的路她都要紧紧相伴,也许依然会有不安,会有争执,会有冷战跟疏离,可永远都不会有谁真的离开谁。
也许……未来,他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
是的,孩子,忽然间,她竟然有了这样一个念头。年纪尚轻的她,这一刻竟已憧憬了那个小小的身影,这样的他,与这样的她,二者结合为一,会献给这世界一个怎样的小祸害呢?
她好期待。
然而,无论人们盼望与否,时间不会停止,连减缓片刻也做不到,这一吻终是到了结束的时候。
只是经历过这场缠绵,现场气氛就大不一样了。
小红兔崽哪里还有方才的半点锐气,此刻脸红扑扑地依偎在大灰狼,哦不,大白狼怀里,浑身绵软得还得靠依偎对方才站得稳。
又或者说,干脆就是直接撒起了娇,借势靠上去连自己站都懒得站了。
毕竟,某人可少有这种百般宠溺的时候,不好好利用彻底怎么行。
“总之,以后少与姓花的接触,记住了么?”
再开口,第一句便是交待提防情敌,看来某人依然对方才的事耿耿于怀呐。
“嗯……”
她鼻间哼出了绵糯的娇音,顺从又温柔,小女人味十足,心里却是觉得十分好笑,甜意更甚。
只是,她本是敏锐的,一颗心一旦安定下来,反而留意到了之前错过的细节。
“陛下这是从凤栖宫过来的么……”
花鎏这一句忽地滑过脑海,此时再一回想,登时便听出了几分别的意味。
乱猜?挑拨?
自然,可能性也是有的。
然而,还有一种更大的可能性……
伏尧知晓花鎏在等她,对其在宫中的举动一清二楚,显然派了专门的眼线盯着,而花鎏……当然也可以!
即使,这是在羲王宫中,可是,以花鎏的心气,以他的手腕,他的势力……如何不行?
忽然便打了个冷颤,她一直被儿女私情所左右,沉浸纠结在那些心绪里,却忘记了……这里是王宫,这里是权力场,这里——更是战场!
“怎么了?”
她这些微妙变化哪里逃得过某人的眼,不过身子微微一颤,伏尧便已拧起了眉,“又在乱想些什么?”
“……”
她知晓瞒不过他,面色郁郁地犹豫了一下,才伸手攥紧了他的衣襟,声细如蚊,“小心……花大人。”
然而说这话的时候,心中却是翻江倒海,无比纠结。
她是真当花鎏可结交之士的,而花鎏也对她百般千般好,可如今她却为了爱人倒戈相向,心中沉重挣扎无以言喻。
而伏尧听了这话,却只是眸光微烁,随即化为淡淡笑意。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仿佛看出了她内心的纠结,他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我与他,岂是这一日两日。”
他说得言简意赅,她却顿时幡然醒悟。
是的……睿智如他,敏锐如他,怎会看不出她所察觉的这些?
他早就知道,很早前就知道。
而花鎏挑衅的那句,也是表明得再清楚不过——他在监视伏尧,他亦知道伏尧知晓此事,自然更知晓伏尧也在紧盯着他,否则怎会他一靠近自己便引得这一国之主迅速赶来?
他知道,他们都知道,却依然有恃无恐,表面相安无事,处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之中,他不点破,他不拆穿。
这——便是政治,是她一直清楚却也一直抗拒着的复杂存在。
显然,伏尧比她更善于此道,否则,又怎能从内‘乱之中一枝独秀杀出生天,更不会在有花家这般庞大势力的掣肘下稳坐王位,让原本萧条的大羲得以休养生息,日益强盛,进而反吞汧国!
如此能干——如他所说,她真的一点都不需要为他操心的。
可是,她却因此涌出一股别样的心酸,除了心疼他,还想起了别的……
“可我听说……”
她忍不住抬头看向他清俊的脸,“十年前,你们是很好的朋友……”
听到这句,伏尧沉默了,眉宇间露出些复杂的东西。
可随即,便是微微一笑。
“人是会变的。”
“在你还没法改变这世界前,只好先改变自己了。”
他说得十分坦然,可她却知晓他这两句有多么不容易——她知道的,曾经的他,是多么地温和无害,与世无争。
“无论你选择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在的。”
最后,她回了这般一句。
她并不是很擅长安慰人,只是脑中这般想了,也便就这般说了。都是她的心里话,她相信他能感觉到的。
“嗯。”
果然,伏尧笑了。
不比方才的淡淡微笑,这一次,他笑得很温暖。
长袖抬起,一手扶着她后脑勺,将她整个人都搂得贴紧了自己,仿佛搂着这世间至宝,“你在就好……”
然而,这最是温馨甜蜜赤诚相见的时候,他却也有许多话没有告诉她。
比如,即使十年前,他与花鎏也并不是很好的朋友。
他们维系的唯一原因,便只是那名明艳似火的少女罢了。
所以,怎么可能是真正的朋友呢?
他们,都爱上了同一个女孩子呀……
“不过,今日花太傅倒也做了一件好事。”
忽然间,某人竟迸出了这般一句。
“……嗯?”
怀中人原本正沉浸在甜蜜之中,被这匪夷所思的一句都整迷糊了——好事?
“……提醒了还有样属于寡人的东西忘了取走。”
在小红兔子困惑的眼神中,某人补完后面半句,抬起她的手臂,俯身在某处吻了一下。
于是小红兔子一下子就温度猛彪成了烤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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