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触电般跳了起来,双手护上胸前,红着一张俏脸瞪着他说不出话来,这个混蛋……方才,还捂着她的臀!
虽然托他所护,她浑身沾满草叶,却是半点伤痛也无,可是……这怎能功过相抵!
“你——啊!马!回来!快回来!”
她正要破口大骂,忽地瞥见那匹疯马仿佛不知发生何事般,继续一路狂奔远离,转瞬便见不着踪迹。
她追着跳着,又呼又喊,最终徒劳而返,只觉又气又悲,欲哭无泪,“你这个笨蛋,将马放走了,我们要怎么离开呀!”
“没记错的话,方才推人下马的人可是你呢。”
伏尧从后面悠悠走来,若无其事地望着她,薄唇噙丝淡笑,似有若无,“何况,那马本便是寡人的,寡人要骑要放,似乎由不得你管吧?”
“你……”
见他那浑不在意的模样,她气得全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斗嘴吧,他自有不输于她的铁齿铜牙,斗武吧……这个实属她想多了。
最终她狠狠一跺脚,朝他悻悻道,“好啊,那就让我看看我们尊贵的羲王陛下如何用脚走回去!”
她扭头便走,彷如他这个人不存在般,反正他在旁边,她也是逃不掉了,能在冲撞瞬间飞身上马的好轻功,捉住她还不是轻而易举?
然而走了几步,竟发现身后无人跟来,她有些好奇,扭头看去,却见那人正以地为席,悠然端坐在一片枯草之上,目光望着东方,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她不由得停了下来,隔着几尺远远问他。
“喂……你做什么呢?”
难不成,他这个羲王懒得连路也舍不得走,坐在这等人来寻?
“你没发现,天快亮了么?”
伏尧淡淡回道,赭玉眸子依然望着天空瞬也不瞬。
她忍不住顺着他目光看去,果真,经历了**折腾,长空淡去墨色,在东方渐泛鱼肚白,在那莽莽平原尽头,绵绵地平线之上,红光隐隐,宛如新娘含羞出嫁,粉腮上抹的一缕嫣红。
她自出生这些年来,还却从未在如此宽阔无边的平原上瞻仰日出,此时见得那天边的晕红,想起金乌升空的宏伟壮观,不由得心驰神往。
然而想到逃离大计,又开始忐忑不已,说不定,趁他看日出看得入神的时候,她可以趁机打晕他逃走的。
“别想多了,你逃不掉的。”
仿佛窥视了她心思般,他淡淡一句过来,便让她心神陡然一凛。
第二阕惑凤囚凰衣鬓厮磨夜微澜07()
表情有些不自然,她冷笑了一声,“你……未免太过自信。”
“你那名侍女落在寡人手里,你若逃了,猜猜她会有什么下场?”
她霎时脸色大变,踉跄几步才立稳身形,强作镇定斥道,“……不!你说谎!你根本不在现场,怎会知道情况!”
“你以为,寡人明明猜晓你打算逃走,会只派凉牙一人埋伏你么?”
竟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陡然想透这点,她心中又惊又急又气,他那淡定的模样,让她全然看不清虚实——的确,今夜自始至终,他身边另一名属下辛夷便不曾露过面,而她的出逃,也的确顺利了些。
若说是暗中打下埋伏,由凉牙伪造败局示之以弱,辛夷暗中围堵菇菇,他则亲身前来伏击她,这……并非毫无可能!
她越想越惊,最后连脚也软了起来,她无法想象,菇菇一人落在敌营,将招来如何的虐待与凌辱……
“想明白了,便莫要做无谓挣扎。”
他侧脸朝她微微一笑,忽地手臂一扬,她“啊”地一声跌坐在地,竟是膝盖不知道被什么击中了软穴。
一低头,一颗小石子弹了几跳,落在不远处。
“美景当前,莫要浪费。”
他这般道了一句,将脸转了过去,继续望着天空,再不言语。
而她担忧菇菇安危,一时也顾不上与他计较,脸色发白地瘫坐在地上,攥紧拳咬牙不语。
一时间,寂寂无话。
劲风凌冽,愈来愈强,历经**萧瑟寂寥,这冬末春初的原野,破晓时分,最是凉寒。
枯草稀薄,新苗待发,坐在地上的她,肌肤隔着薄衫与那冰凉的泥土接触,被风一吹,竟忍不住打起喷嚏来,一个接连一个,竟是要收不住脚。
疗养的帐篷里一直燃着火炉,是以她穿的衣服并不多,出逃时神经绷得紧紧,也不曾注意这些,然而此时一松懈下来,顷刻间刺骨寒意穿透薄衣侵入血肉。
她身子本来便虚,裂开的心口一直阵阵作痛,这下一受寒,顿觉头昏脑胀,四肢冰凉,竟连坐也有些坐不稳了。
“过来吧,寡人替你挡风。”
他注意到她的异状,伸手拍了拍身旁的空地,宛如召唤一只被圈养的小猫。
她很想开口说个不字,然而一个喷嚏过来,立马让她丢盔卸甲,将坚守丢至九霄云外。
“……不许趁机吃豆腐。”
她狠狠强调这点,终是朝他挪了过去,与他并肩而坐。
他笑了笑,“你难道没听说过,羲王伏尧对妻子的专一,是四国里出了名的么?”
‘‘‘
‘‘‘
第二阕惑凤囚凰衣鬓厮磨夜微澜08()
……专一?
兮予愣在那里,侧脸望着旁人的眉眼,她没料到,他会这般回答。
她的确听闻他已立后,那么,专一的对象,是指这名羲王后?
看他这清高脱俗的风姿,的确不似游戏情场之辈,然而身为帝王,承担为王室开枝散叶的重任,一生一世一双人,这般奢侈的东西,真是他负担得起的么?
在她发愣这会儿,伏尧张开手臂揽住她的香肩,让脸色发白的她将头舒适地靠在他的胸膛上。
宽大而干爽的衣袖将她半个身子笼上,感受到他隐隐透来的体温,她似乎突然……就不那么冷了。
他长长的乌发用玉冠高高束起,周身清清爽爽,丝毫不带帝王常有的龙涎香气,然而凑得近了,却能感受到那隐隐透出的独特味道。
淡淡的,温温的,一如他的性子,不愠不火。
她说不清那是什么,只觉得这气息闻着十分舒服受用,搜肠刮肚一番,最终定义为——“混蛋味”。
他的手搭在她圆润的肩上,肌肤间只隔两层衣衫,亲昵而了一番,最后还是放柔声音,道了声,“谢谢……”
“不用。”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和,末了却加句,“这是寡人借你的,日后,可是要还的。”
她隐隐燃起的好感便被这一句及时掐灭,心头惴惴然,“……这种要怎么还?”
难不成,也要让她用体温去温暖他一次么?
——怎么听怎么 他竟是一笑,“还没想好,欠着吧。”
她顿时语噎,半晌说不出话来,原来这男人不仅有击石伤人的本事,出语气人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
“——要出来了。”
他忽然迸出一句,将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引向了那东方,一颗心霎时被揪了起来,她瞪大眼直直望去,生怕错过那最精彩的时刻。
果真,他话音刚落,一轮金红昊日破开夜空,从地平线下一跃而起!
长空耀亮,朝霞红烫,无数根金色射线从十万八千里的高空俯冲而下,穿透叠云,穿透山峦,穿透薄雾,照耀在她与他身上,将二人的身体裹上一层温暖而华丽的金光。
她眼里皆是那金红色的巨轮与晨曦满天的白空,这一刻,只觉得灵魂也融化在那红光之中,心潮激dang澎湃,竟是不能自已,鼻子隐隐发酸,连带眼眶也红了起来。
安得揽日怀中歌,不枉人生梦一场。
原来世间,竟真有这般的美景,目光触之,情难自禁……
…………
第二阕惑凤囚凰衣鬓厮磨夜微澜09()
说来也是巧的很,从小她便怀有一个小小夙愿,盼得能有一人,带她去那遥远而宽广的地方,于杳无人烟之处,并肩齐赏日出,仿佛无边世界,茫茫宇宙,只剩下她与他二人。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世一双,不离不弃……这种感觉,一如华胥幻梦,美好得无以言喻。
只是在她遇见溯明之后,二人总是忙于自己的事,因为这样那样的缘故,一次次地错失携手出游的机会。
却没想到,这第一次竟然给了……
她侧脸瞥了身旁人一眼,见他正望着那红日,赭玉眸里被染成一片暖橘色,薄唇噙着一丝温软浅笑,似是满足至极。
可惜了,第一次这般看日出,竟然是跟一名腹黑狡诈的陌生男子,而且,还是名有妇之夫。
这会儿,在她念起溯明的时候,他大概也在想着他那位爱妻吧。
忽然间,便有些不开心了,她的溯明远在另一个时空,遥不可及,而他,只要回到那王城,便能与爱妻团聚了。
她刷地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双手环胸俯视他,声线拉得平和而冷淡,“喂,日出看完了,我们该赶路了。”
这原野这般大这般广,一眼望去,只见到远处几座绵延起伏的丘陵,再远处,便是幢幢高山,上覆白雪皑皑,别说栖身之所,连人影也不见一缕。
也不知道那些枯草堆叠的地方,会不会藏着野兽什么的,若是他们在日落之前不能赶回军营,今晚恐怕要够呛了。
真是讽刺,昨夜她还心心念念想着如何逃出军营,今日却是要想方设法赶回去了。
“不急。”
伏尧竟依然是气定神闲,起身掸了掸身上的草叶,四围望了下,下颌微抬,示意了个方向,“——这边。”
“是军营么?”
她茫然不知所措,本欲自己辨明方向,又见他坦然从容地往那边走着,心念转了转,便跟在后面。
这个捉摸不透让人讨厌的男人。
瞧这慢悠悠的步子,瞧这袖手不语的姿态,这人的淡然平静恐怕不过是做出来的,其实心里也慌乱得很吧——身为养尊处优地位矜贵的一国之君,想必还从来没遇到这般落单的时候吧?
然而奇怪的是,虽然心中暗自说着坏话,虽是这般质疑揣测着,跟着他长长的影子一路走着,心情竟也随之安定起来。
走了没多久,伏尧忽地停了下来,十指一阖,“——是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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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阕惑凤囚凰衣鬓厮磨夜微澜10()
她顺着他视线愕然看去,竟见到前方不远处蜿蜒着一道清澈溪流,隐隐听得水声叮咚作响,在这萧瑟的草原上,宛如天籁之音。
“昨晚被火灼了那么久,渴了吧。”
他侧身朝她微微一笑,示意她过去,“这溪流是高山积雪融化而出,你若是不介意带点草根味道,便捧着尝尝吧。”
她才陡然意识到自己口干舌燥,一舔嘴唇,竟然还有些龟裂,被唾液一刺激,便隐隐作痛。
大概因这身体不是自己的缘故,对于这些细微的痛感,她竟然迟钝了不少。
她一边诧异他竟会比她更留意这些琐事,一边迈了前去,俯下身捧了把溪水入口,果真清凉如雪,又带着一丝独特的草木甜味。
“有些冰,喝多了对身子不大好,你润了喉,便莫再饮了。”
伏尧踱至她身边,也俯下身去,却不是取水来饮,反倒从怀里掏出块帕子,放入溪水中沾了个湿透。
“……你不渴么?”
见他这般,她愈发诧异,他却将那帕子递给她,“擦擦,这样可见不得人。”
她愕然不解,在他目光示意下借着晨曦朝溪水一照,顿时青白了一张脸。
只见那水面上的女子披头散发,面上满是被烟火熏过的污渍,黑一块白一块,恐怕连街上乞讨的叫花子也比不得她此时的不堪入目。
她再不修边幅也从未试过如此邋遢,顿时一颗心沉了下去,伸手将帕子抢来,低头便是一顿狠命狂擦。
无怪乎……他要说她不知羞耻了,原来方才一路上,她便是顶着这副尊容与他一起看的日出。
想到这点,被那美景震慑出的喜悦一扫而空,如今回想来,只羞愧得恨不得寻条地缝钻进去。
她羞愤难当,手中用足了力气,将面皮也擦得痛了起来,最后眼眶一热,竟是气得要落下泪来。
“你这般,究竟是在擦脸,还是在毁容呢?”
忽然听见一声叹息,很轻很软的嗓音里,掺了一丝无奈,落入心里,却又觉出分别样的温柔。
一只大手攫住她的下颌,逼迫她抬头——她霎时对上一双温润如玉的眸子,眸海平和如水,明明是温柔的眼波,却不掺杂丝毫情意。
忽然间,她的心跳便停了,仿佛体内时间静止了般,她僵在那里,看四围时光流逝,看他将帕子从自己手中夺去,做着一件不像一个敌人会做的事。
眉眼低垂,睫羽如扇般覆下一片阴影,他手执锦帕,细细地替她拭去那些残余在角落的污渍,宛如在擦拭一件价值连城的瓷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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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阕惑凤囚凰衣鬓厮磨夜微澜11()
有时凑得近了,她甚至能够感受他炽热的气息羽毛般落在她的肌肤之上,引起一阵阵微妙的颤栗。
然自始至终,那赭玉的眸里也未起过一丝波澜,即便是他的指尖无意拂过她柔软的唇,那两泓深湖也不曾晃动半分。
他在看她,又不在看她。
他看得见她,又看不见她。
这种感觉,十分奇怪……他心里究竟在想着谁,羲王后么?
“这样就好看多了。”
走神间,他已松开了她,转身将那脏了的帕子放入溪水细细地洗。
“为什么……你看起来一些也不着急?难道你不想回去么?”
她蹲在一旁,静静望着他做着这些完全不似一名君主会做的事,最后,忍不住开了口。
“你知道,一国之君与亡国公主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没想到,他竟然这般反问她,清澈明净的溪水中,白色的锦帕在他手中变幻着,宛如无人幽谷里绽放的兰花。
她不由得怔在那里,却在此时,听见了一阵声音,饱含节奏的,震撼人心的,带着希望的声音……
落日长河,金戈铁马,忽然间,便想起了这一句。
她能看见,西边不远处,正有无数暗影急速逼近,宛如钱塘江潮奔腾而来,在她迷离的眼波中,向那人身后慢慢收拢。
许多年以后,时光的印记渐渐褪色,她却依然无法忘记那一日的场景。
“那便是——”
成千上万戎装兵士伏跪在身后,在那响彻野原的万岁呼声中,那着一身淡雅白衣的人,便这般缓缓地立起身来,迎着金红旭日,抖开手中洗净的锦帕,侧脸朝她笑了一笑。
“他永远不会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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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陛下送了东西来呢!”
就这般欢欣雀跃地呼喊着,一抹粉色的倩影宛如采蜜归来的蝴蝶一般,穿过重重门廊,穿过层层罗纱,绕过雕玉屏风,最终来到床前,将手里的物事笑盈盈地递上。
那是一个精致的红漆木盒,上面以精湛木工雕出奢华而绚丽的百鸟朝凤,用金丝细细地描了线,又有玛瑙翡翠点缀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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