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闻见门合起来的声音,那人才叹了口气,望着床上人睫羽一颤,微微蹙眉的面上便似洪水决堤般,将所有情绪皆泄露了出来。
“阿尧……”
她在床边觅了一角坐下,呆呆望着他沉睡的容颜,“你要我……怎么说你好呢?”
他什么事都可以告诉她,什么事都可以为她做,却偏偏没有告诉她……他竟将贴身的影卫给了别人。
影卫数量不多,却也不少,保护一介女流谁都可以,却偏偏将留以自用的两个给了那个女子,甚至,允许他们忤逆她这羲王后的命令……《
“难道你是喜……看上她了么?”
她噎了一下,换了个自己更能接受的字眼,便望着他紧闭的眼眸出神。
他睡得很沉,自然不能回答,她也不在意,忽而余光瞥见他的右手从锦被里漏了出来,便伸了手去,要将他的手放回被中。然目光恰好瞥见那手心一片血红,立时似触电了一般,身子顿在半空。
过了会,她才将他冰凉的手握住,贴在自己温热的颊上,“……你果真想起了么?”
她喃喃自语,脑海中划过一道红色,引得一瞬间的失神,“你对那汧国女子另眼看待,是因为想起了那个人吗?可是……你多傻呀,你明明知道的,那个人,十年前就已经死去了,你亲眼看见的,那个汧国太子,拿着宝剑刺进了她的心口,你抱着她坐在金殿上,她在你怀里咽了气,血染了你一身,这血痕就是最好的证据,你难道不记得了吗?”
她用指尖在他掌心那曼珠沙华般盛开的血色上滑动着,“你看,这么多年了,她的血竟然也没有消失,你该明白的,她根本是个妖女,会用妖术蛊惑人心。她蛊惑了先王,蛊惑了花鎏,最后,又来蛊惑你,蛊惑你这……有妇之夫。”
她的声音越来越哑,最后竟变成哽咽,“她实在很恶毒,知道我有孕在身便趁虚而入,明明……你原只疼着我一个的。”
她伏在他身边哭了一会,又擦干眼泪直起身来,“阿尧,我知道,你注定非寻常人物,光是嫁给你,便用掉了我这一辈子的福气。你这一生,绝不会只属于我一人,只是,请不要现在……”
“你的眼光总是很好,那个汧国女子我今天见了,是很好,若我不是这样的身份,我也会喜欢她的……”
“但是,”她紧紧捉住那只冰凉的手,将它贴在自己的心口,“她太像那个人了,我走之后,只要有女子像我待你一样真一样好,一样愿为你搏命,你都可以选她,可是……与那个人有关的,都不行。”
“阿尧,你再歇息一会,”她弯下身子,在他冰凉的唇上落下一个温柔的吻,再起身时,眼里的光柔软而又坚毅,“你割舍不了的,我会替你解决。”
……
“小鱼……吃点东西吧。”
幽暗潮湿的地牢里,有人端着饭盆这般可怜兮兮地恳求道。
此时已是夜里,天窗之下撒下几缕月光,为这锁天牢原本便压抑沉重的气氛更添几分幽怨,有一道身影沐浴在月华之中,透过狭窄的窗棂,静静望着星子散落的碧空,听到这一声,才回了神,缓缓转身,朝好友点点头,“好。”
菇菇这才大喜过望,拉着她在一旁坐下,将饭盆递了上去,“我用银钗试过了,没毒,自己又尝了一口,好像没有什么异样,要不,你再等一会,如果我没发作你再吃?”
兮予愣了愣,而后,无奈一笑,“傻丫头。”
既然影卫敢当众驳羲王后的颜面扬明伏尧要保她,自然容不得人使这下三滥的手段来毒害她,只是今日这一闹,外加她与伏尧近日的离奇失踪,她在宫里结下的仇恨可就多了。
她端起碗来,胡乱扒进嘴里,牢饭果不其然难吃得形如嚼蜡,看来她的境遇并未因影卫的出现得到什么改善。
实际上,她一点也不饿,或者说……吃不下,此刻与其说在吃饭,不如说是在补充体力罢了。如今在宫里步步惊心,若没有体力与精神,什么也做不成,一点也容不得她使性子。
她吃得雷厉风行,而菇菇就端着碗在旁边看着,最后见她一合筷将碗筷放下扭头看着自己后,才非常尴尬地继续埋头啃自己才吃了一口的饭。
她看着菇菇这副饭要吃到鼻孔里的仓皇模样,笑了笑,“算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自己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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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归来,让大家久等了。已与可可亦云面基,两口子日子很幸福,至于番外……风声太大,我听不见~>v
第十一阕夺落花意无心拥得帝王眠01(择)()
菇菇顿时身子一怔,然后就开始猛拍自己的胸膛,看来是噎住了。
她急忙伸手要替菇菇顺气,却见菇菇刷地端起汤碗仰头一饮而尽,打了长长一个嗝后,才定神看向她,“好,你说吧。”
兮予哭笑不得,原本凝重严肃的气氛被搅合得乱七八糟,而后,又想了想,才说道,“我们之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俨”
菇菇紧绷的脸似放松了些,但仍盯着她看,神色忐忑不安稔。
“那天晚上,他将我带出宫去,去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又做了一些奇怪的事……”
听到这里,菇菇瞳仁缩了起来,却又见兮予颜色不变,只缓声说道,“可是,虽说不上是为什么,我却能感觉到,他做这些事,并不是为了我……他看着我的时候,也不是在看我……”
“那……是什么意思?”菇菇诧道。
“我也猜不透。”兮予摇头,“总而言之,他……秘密很多。”
而后,她便望向菇菇,眼神带了一些深意。
目光交汇,菇菇面上一白,但很快笑了起来,“你……该不是在担心我吧?我没关系的,等以后我成为他身边的那个人,到时候自然会知道。何况,只要他开心,即使有秘密瞒着我,我也不会介意,更不会逼问……”
她说话时,兮予便一直盯着她看,似被那视线穿透了什么,她每说一句,声音便小上一分,最后,不得不怏怏地低了头去,“当然……也会有些难过的。”
她低头端起汤碗喝水,掩饰自己的失落,也不顾那汤碗早已空空,却又听见好友的声音,“菇菇,其实……有一件事,我想,我必须向你坦白。”
那声音十分奇怪,羽毛一样地轻,棉花一般地柔,可是,声底却压着山一般的沉甸。
忽地她隐隐想到了什么,一抬头,便对上兮予黑白分明的眼,那透彻无垢的湖水里,映着她神色微妙的脸。
“——我……喜欢上他了。”
啪地一声,汤碗重重落在石板上,摔成碎片,零落一地,她呆坐在那里,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一直保持恬淡微笑,安静坐在枯草之上的好友。
她瞪着眼睛看了对方好久,最终眼睛也看酸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半天也说不出什么,最后眼眶一红,低下头来,捏着自己的衣角嘶声道,“你……你……什么时候……的事……”
“老实讲,我自己也不大清楚。”
似乎在说着什么司空见惯的小事一般,兮予以手抚上自己清瘦的下颌,“一直觉得他是很危险,很奇怪的人,一直防范着警惕着不敢靠近,说不定正是这样莫名其妙就留意上了……”
“又说不定……”她放下手来,冲菇菇无奈一笑,“第一次见面……就中了招了。”
如今想来,竟是从那么早的时候开始,她的心便给了预警——不过一眼,望见他从月华之下徐徐走来,便让素来无畏的心悬在半空,虚软无力。之后,每一次见他,皆是心慌发汗,如履薄冰,只想逃离,然事后却又禁不住反复回想,念念不忘。
她实在是很讨厌他的,无论她如何坚强聪敏自傲,每次见他,皆是脑子一片空白,幼稚惊慌得如稚女一般,一点也不像自己。于是她常常想要气他,让那张平和的面上现出不符形象的神色,可真见他低沉了,自个儿又难过后悔……
那么,是什么时候开始察觉的呢?
大概……是当他转身背对她举剑不见,是当他抱着她倒下不省人事,那时,对感情之事又迟钝又胆怯的她,捂着自己的心口,发觉那里竟是……隐隐作痛。
而方才她举着金钗望着那人的妻时,心里想的,竟不是如何为自己脱困,而是好笑,悲愤与气恼。
如果她是她,这个时候,只会拼尽一切地守在昏迷的他身边,握着他的手,等待着他醒来,让他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得见她。而不是在这里,顶着国母的架子,自降身价地跟别的女子争风吃醋,铲除隐患。若是他醒来,知道自己携手厮守的发妻竟如此不信任自己,那该是……如何的痛?
她好不甘,她好懑恨,明明,这众星拱月的女子拥有她想要的一切,却不晓得珍惜……
当这个念头闯入她脑海的瞬间,她忽地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是在……妒忌。
妒忌——此刻能陪在那人身边,拥有那人全部的人警惕思忖时,那人却抬头将面巾扯下半截,微微凌乱的发丝间,现出一张英气而俊朗的脸来。
“卑职叔十,奉汧王陛下之令,前来营救公主殿下出宫。”
第十一阕夺落花意无心拥得帝王眠02(逸)()
“汧……汧王……”
菇菇脸色刷地变了,伸出手紧紧捉住兮予的衣角,虽说先前她也曾胆大包天假扮舒祠,可如今见到真的汧国来人,不由得心中慌乱,唯恐露馅。
兮予同样心湖大震,但却面色不改,只以手捂唇,做出错愕的模样,“……叔十?锎”
她审视了那男子一番,瞳中流露一丝犹豫与疑虑,“本宫不曾见过你,你……当真是王兄的人?郎”
“如假包换,童叟无欺。”
那男子裂唇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牙齿,模样极是豪爽,“卑职乃是陛下新近招募的死士,公主不认得也是正常。”
兮予凝眉抿唇,似有几分摇摆不定,“那……你可带了什么信物?”
叔十却是一呆,而后尴尬地挠了挠头,“这……羲王宫守卫森严,卑职等混进来已经不易,倒是没想到这点,若是公主信不过,不如卑职再出去取如何……只是……这个……再混进来就……”
他手足无措,似有些委屈腹诽,又结结巴巴说不出什么,兮予看了他一会,忽地笑出声来,“好了,本宫是那么不分轻重的人么?你们千辛万苦混进来救人,要是这就走了,再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再说了……这天下,除了王兄的人,还有谁真的在乎我这亡国公主的死活,会冒死来救呢……”
兮予幽幽说道,眸带泪意,叔十神色微滞,随即好声安慰道,“公主莫要妄自菲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待得与陛下会和,便可再论复国大计。”
“……也是,倒是本宫没志气了。”
兮予闻罢一勾唇,笑靥绚烂如花,“叔十,你很好,回去,本宫让王兄重重赏你。”
“多谢公主!”叔十喜不自禁,行礼谢过之后,便赶紧来开囚牢的锁。
兮予挽起菇菇正要出去,却似又想起一事来,面带疑色,“咦……奇怪,你混进牢里救人,羲王派来监视本宫的影卫,怎地一点动静也没有?”
“——公主可是指这人?”
叔十哈哈一笑,以目光示意一旁,兮予顺着那方向看去,便见到暗处一角躺着名黑衣女子,看身形装扮,似正是先前救下她的影卫之一。
她眉一挑,惊诧道,“她……可是死了?”
“没,只是晕了过去。”
叔十摇头,“这两人厉害得很,方才我们使计引开一人,让她落单,卑职才有机会用药将她迷晕,否则论功夫,当真敌不过。”
“这样么……”
兮予凝神看着那女子,思索了一会,忽地竟伸手向叔十腰间探去,叔十一惊,反射性正欲后退,却听见一声娇嗔,“躲什么,刀借本宫一下!”
一个迟疑间,刀已被人拔出,他望着那身形娇柔却神色坚毅的女子惊诧万分,“公主……您要做什么?”
“你不是说这女子武功很好么,万一她醒来,追上我们怎么办?还是杀了的好,强敌少一个是一个。”
兮予寒声道,举刀指向那女子的心口,许是从未杀过人,此刻她手竟有些颤抖,几次想要落下,却又悬而未发。
而叔十便在一旁看着她,不出一声,可不想兮予倏地转了身来,朝他瞪眼道,“算了,还是你来罢!”
“……是。”
叔十措手不及,惊魂不定地正欲接刀,突地不远处有声响传来,似有什么人正斗殴血拼。
叔十闻见此声,立时面露急色,“公主,其余人在清理守卫,想来也是差不多了,公主还是尽快随卑职离开,待得动静再大些,惊动更多侍卫,怕是便走不了了。”
“……也是。”
兮予点头,将刀收了回来,“你反正功夫好,这刀便借本宫防身吧。”
见叔十神色踟蹰,目光盯着那宝刀,颇有不舍之色,兮予揶揄一笑,“紧张什么,又不是不还你了,待与王兄会和,本宫不仅还你这把,还再赏一把更好的!”
“这……是,卑职岂敢。”
叔十又挠了挠头,似有些受宠若惊,随即便转了身去,从怀里拔出一把蓝幽幽的匕首,“公主请随我来。”
“对了,你不是还有迷‘药么,也给本宫一些吧。”
闻得这命令,叔十愕然,但也不敢质疑,从怀里掏出一包粉末递了给她。
兮予径直收入袖里,随后一路执刀尾随在叔十后面。
而后目睹的场面,却是血腥无比……兮予原本是一手执刀,一手领着菇菇,可此时却必须腾出一手来捂着口鼻,但即便如此,也被那血腥气薰得肠胃翻腾,脸色惨白。
一路上净是牢狱侍卫横尸在地,大多为被偷袭一刀致命,菇菇一边走一边看,尽管对这班曾欺压自己的侍卫并无好感,此刻也禁不住露出不忍之色。而兮予则是紧紧抿着唇,一声不吭,似是冷血至极。
最后,待得出去时,连叔十也禁不住开口赞道,“公主……真是好胆识,寻常女子见得这般多死人,早是身形颤抖,花容失色了。”
兮予只摇了摇头,眸光黯淡,“没什么,王宫被攻入的那日,本宫见到的死人,岂止比方才多上十倍。”
叔十一怔,随即面露哀痛之色,再不说话。
而后,他将二女带至花木遮掩处,从背上解下一个包裹,“给,这里是侍卫服,我们扮作宫里侍卫混出去。”
兮予接过衣物,却挑了挑眉,“就凭这样真可出宫?……若是如此,羲王宫的守卫也未免太过疏忽。”
叔十笑道,“自然不是那般简单,我们先要去露华宫。”
兮予诧愕,“……露华宫?”
“是。”叔十点头,“公主可曾听说,那露华宫与凤栖宫的温池水皆是从百里外温泉取来,以秘法保温,千里驹运送,每隔三日,池水便要彻底更换一次。”
“这倒是不曾听过。”兮予摇头,“只是,这与我们逃出有何关系?”
“关系可大了,”叔十笑着解释道,“既有入,便有出,每隔三日,寅时时分,便会有运水车队从露华宫出发,去往那温池之地取水。”
兮予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你莫非是指……”
“不错。”叔十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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