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没事先提醒你们!”
“……是。”
隐隐地听见玳瑁在背后训斥宫女们,兮予朱唇微扬,扯出一丝冷笑。
她静静仰望着天花板,只觉这四围装饰极是奢华贵气,金顶高悬,朱漆雕花,纱幔重重,青烟袅袅——她似是身处一座精美的宫阙中,只是不知,那池子究竟是什么。
而当众人架着她绕过一座高大的双面绣红木屏风之后,她终是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
热气扑面而来,眼前一片白雾氤氲,隐约见得前方地上嵌着偌大一座温池,形状宛如勾玉,四方各有一纯金龙头,冒着热气的温泉水便从龙口中汩汩流出,与池中温水融为一体。
靠得近了,才发现那温池四围以及底部,竟是以无数纯白大理石堆砌而成,上以能工巧匠雕镂无数吉祥图画,一层叠一层,宛如剪纸互相覆盖,透过镂空之处,又能见到下方的精美图画,再往下,又是一层覆一层,精彩绝伦,美不胜收!
人行在上面,真真如漫步仙境,步步惊艳——这哪里还是浴池,这分明是一件巧夺天工美绝人寰的艺术品!
“把她扔下去!”
一声冷喝将她惊醒,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她便被那群宫女们毫不留情地扔到了水里!
一股巨力撞上她的脊背,全身骨头皆被震得发颤,微烫的水肆无忌惮地冲入口鼻,呛得她连连咳嗽,脑中一片空白。
宛如坠水的雏雀,她奋力晃动四肢,仓皇间吃了好几口水,最后足尖终于触及池底,用力地将身子托出水面,扑在池畔大口地咳嗽。
“滋味不错吧?”
有女子立在她身边笑吟吟道,“这露华池的水,可是快马加鞭从百里外取来的,你不多喝几口,岂不是太遗憾了?”
这个恶女……
她很想抬起头来狠狠给对方还击,然而方才呛得厉害,气道里入了水惹得肺火辣辣地痛,此时只觉得全身虚软无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忽地头皮一痛,竟是那玳瑁伸手揪住她的湿发提起,阴冷的声音宛如索魂女鬼,“我警告你,莫要对陛下抱以非分之想!”
第三阕诱鱼戏水暗香暖玉人不寐09()
……陛下?
她咳嗽着,心中只觉好笑无比,那个心比海深的男子,她避他犹恐不及,何来非分之想?
难道,就因为他容貌绝美武艺高强谋略绝顶权势无双,天底下的女子就都该喜欢他了?
莫非她们不明白,这般超凡出世的人物,便彷如那美艳诱人的罂粟,一旦沾染上,这一生皆受抓心挠肺之苦,一世也无法轻易摆脱。
“别以为你跟陛下在野外孤男寡女处了**便能占什么便宜!”
见她咳得脸色苍白,玳瑁甚是解气,冷哼着又将她的头发猛地一扯,“两年前,也曾有你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给陛下茶里落了春药,你可知结局如何?”
她痛得面容扭曲,心里恼到极点,人家勾·引你的主子,关姐姐屁事!
“哼哼……”
玳瑁冷笑几声,附在她耳边低语,让人发麻的声音弥漫森森鬼气,“陛下赐了她两百杖毙,也即是说,行刑者需要拿捏力度施足两百杖,又要让那女子痛,又不能让她早死,最后,那女子活活惨叫了两百声才给断气……”
“现在,你明白了?”
见兮予默不作声,玳瑁用指甲在她肩上狠狠掐下,“告诉我,你明白没!”
“嗯……明白……”
听见那虚弱的回答,玳瑁十分满足,哈哈一笑后便欲离开,不料一只素白手腕遽然伸出,攥住她手臂狠狠一扯,“啪”一声整个人都带进水里!
这一次,换她在水里拼命扑腾欲哭无泪,有一双手狠狠扣住她的双臂,将她不停往水底按去,她双脚乱蹬乱踹,用尽气力却毫无效果,反倒自己喝了无数池水。
她听见,隔着水面传来的众人惊呼声,以及淡淡的带着嘲讽的一句。
“这露华池的水,可是快马加鞭从百里外取来的,你不多喝几口,岂不是太遗憾了?”
贱人……这贱人!
她只觉得肺要气炸了,偏偏双手被锁无计可施,只觉体内空气不住流失,肺部呛得生疼,痛不欲生。
“啧啧,常在河边走,难能不湿鞋。”
余光瞥见宫女们惊惶失措地朝这里赶来,兮予嘲笑道,将玳瑁再度往水里一压,以其脑门为踏板,脚板猛地一蹬,光滑的身子便宛如游鱼一般飞速朝池心而去。
“玳瑁大人!”
“玳瑁大人您没事吧!”
“玳瑁大人您快醒过来!”
“玳瑁大人您别吓唬奴婢啊!”
一群宫女手忙脚乱地将玳瑁从水里拖上来,又手忙脚乱地乱抢救了一番,大概是真地吓坏了,见地上人昏迷不醒,宫女们排着队轮流上去渡气,玳瑁那张自诩水润诱人的红唇,转眼间已被唾沫糊了上百遍了。
第三阕诱鱼戏水暗香暖玉人不寐10()
兮予立在池心,冷眼望着这一切,宫中多是非,最毒妇人心,没想到,她刚一进宫便遇着了个经典。
不过,从宫女们的反应来看,她推测不错,这露华池如此奢华贵气,便不是谁都有资格享用得了的,是以那群宫女虽然立在池边又惊又怒地瞪着她,却也无一人敢真的下水来追捕她。
“咳……”玳瑁咳了几口水,终是清醒过来,想起方才的事,一张泡肿的杏眼瞪得老大,显是不敢相信自己又栽在同一个人手上。
“你……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她爬起来便要朝池心冲去,却被身后宫女及时阻拦了下来。
“大人……不可……”
那宫女扫了一眼池中人,小声道,“陛下怕是快到了……”
玳瑁身形一颤,方才那骇人的气势霎时蔫了下去,她饶是再失去理智,也不愿自己这番狠辣泼妇的模样被那人见到。
脸色由黑转青,又由青转白,最后用手指对着池心人狠狠一戳,“哼!反正你也活不长,明日,本姑娘会亲眼看着你怎么死!”
彷如日落潮退,在这一句狠话之后,众人静默着从屏风后退了出去,偌大一个水汽氤氲的露华池,竟只剩下池中一道曼妙身影。
……这般容易便走了?
兮予皱眉思忖道,众人一声不吭走得这般干净是她始料未及的,难道,是那人又做了什么安排?
她左思右想也没得出个答案,索性将之抛之脑后,身上的鸡蛋菜汁黏在身上极不舒服,还有身上的血迹,都趁此机会洗个干净。
如一条自由而活泼的小鱼,她在水中几进几出,将那原本便滑如凝脂的肌肤冲刷得白白净净,水水嫩嫩,真宛如新剥的煮鸡蛋一般。
而四围许久没有动静,她便缓缓游至池边,背倚着大理石壁,任三千青丝在水中自由舒展。
这温泉水果真神奇得很,带着股奇异的矿物质味儿,她不过浸了一会,便觉得全身轻飘,四肢松软,筋络通畅。
说来,这汧国公主的体质也当真神奇得很,受了那么重的伤,竟恢复得这般快,而即便是不久前才被玳瑁扇出的伤,这会儿竟也没那么疼痛了。
不知道,菇菇现在是如何情况,这妮子平时最喜欢泡温泉了……
念起好友,她心中惆怅万丈,虽然她被那混蛋羲王骗回,但所庆幸的是菇菇逃了出去。
凉牙的二次改判在她的预料之中,也借此为菇菇赢得逃走的时间,可讽刺的是,她本以为自己这般明显的目标物是逃不掉了,却借地形之利奇迹般地逃出军营,她本以为自己能够脱险前去与菇菇会和,那人却骤然出现断了她的念想,当真是……世事难料。
第三阕诱鱼戏水暗香暖玉人不寐11()
如今仅有菇菇一人出逃在外,以这妮子的才貌跟机灵,倒也不必太担心被坏人欺负,若运气再好些,在这时代遇上如意郎君相携至老,也算是终得其所。
反倒是她自个儿处境不容乐观,如玳瑁所言,明日便是最后期限,倘若舒祠不来,她这性命十有八·九要交出去,可即便舒祠来了,救不得她走,也只有一起陪葬的份。
那名唤作伏尧的白衣男子,尽管总是温和笑着,可她却明白,一旦她失去利用价值,他在解决她的时候,一定笑得更加温和。
……真?混蛋!
她悻悻想着,玉臂一扬,在水上掀起一道晶莹的水花,派刻薄的侍女来,却是让她来这种地方浸浴,真不知道那人抱着什么鬼主意。
“倒是玩得很开心么。”
忽有温软嗓音在身后响起,如天籁琴音般,穿透氤氲雾气传入她耳廓。
她身形一僵,霎时变了脸色,亟亟扭头而视,竟见到一抹白色身影立在池畔,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你……你怎么在这里!”
她惊怒一声护住前胸将身子隐没在水下,紧紧贴着池壁,然而背后美好的曲线在水波之下,依是一览无遗。
“寡人来不得?”
那人一撩衣摆席地而坐,赭玉眸里噙一丝清浅淡笑,“整个王宫皆为寡人所有,寡人来哪里,需要你批准么。”
“——无耻!混蛋!色鬼!分明是你设计来偷窥我!”
兮予粉颊滚烫,红云翻涌,瞪着他连声咒骂,她就奇怪那些宫女怎么撤得那般干脆利落,原来竟是他的缘故!
“有本事,将寡人也扯下水去罢。”
他不过调笑一句,便让她几乎止住心跳——他竟然看见了……看见了多少?是不是她未着寸缕的模样他也完全瞧清了?!
心中羞愤难忍,若不是此刻裸着身子,她真想冲上去揍这登徒子几拳——难道当了国君,便能这般毫无忌惮地看人家女孩子的身子么!她又不是献给他的秀女!
“何必如此紧张?”
她抓狂的可爱模样他看在眼底,勾唇微微一笑,手中仿佛变戏法般提了壶茶出来,用白玉瓷杯斟了半杯,一边有滋有味地品着,一边将目光胶凝在她身上,唇边挂了缕捉摸不透的笑容。
她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却只能将身子沉得更低,可仅这般对峙躲让,又觉百般不甘,难道真要当那砧上鱼肉任他宰割?
“只吃茶怎么够味?不如加点上好温泉水吧!”
见他品茶品得惬意,她挑眉戏谑道,双手一挑,激起两道水箭朝他袭去。
可不料,在她等着看他狼狈湿身之时,他却长袖一震,一股强烈气流凭空而生,硬生生地将那水箭震了回去!
兮予大惊,用手去挡却已太迟,水花一滴不漏地飞了回来,噼里啪啦溅了她一脸,砸得皮肤生痛。
“这般**寡人,可是在邀请寡人下去与你共享鸳鸯浴?”
五指优雅转动瓷杯,伏尧面上笑容淡然宛如清茶,然而在兮予看来,却是邪肆狷狂得不得了。
第三阕诱鱼戏水暗香暖玉人不寐12()
“你——不?要?脸!”
她见着他这悠然的模样便浑身来气,偏偏又想不出别的法子来整治他,污言秽语不得侵,威武蛮力不能欺,此人如百毒不侵的神祗一般,全无弱点,毫无破绽,让她咬牙切齿,抓心挠肺。
一时间,直恨不得学那最狗血的招数,让他狠狠地爱上她,再狠狠地甩了他!
她想得入神,浑然没有留意到,自己此刻背转身倚在池壁上,墨黑青丝湿漉漉地垂落在雪白的香肩之上,透着难以言喻的撩人气息。
伏尧睫羽颤了一颤,将茶杯放置地上,眸心赭色的光芒将她完全锁定,“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不愿意招供你的身份么?”
“我的身份?”
兮予冷嗔道,“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么?”
“你不过说了个名,至于为何会成了千翎公主,你可是一字也未交待。”
他淡淡一句,让她霎时心沉谷底——果然……还是注意到了么。
那日狱中,她回答姓名之后,他便未继续追问,她以为他是自负地认定她为某个冒充公主以谋取荣华富贵的替身,可没想到,经过这么多天,他竟……突然发难。
“无可奉告。”
她微微一笑,不露一丝破绽,“不过你大可放心,我与那汧国王室,没有一丝交情。”
她不能告诉他灵魂附体之事,那无疑自寻死路——他不相信,那便是欺君大罪妖言惑众,他若相信,又是否能够容忍……仇人的身躯在他面前完好无损地走来走去?
这是一个,犯不着她以性命涉险的问题。
“哦——是么?”
他遽然拉长的声线,宛如山峦绵长起伏,那入鬓的眉不过一挑,霎时染上几分邪魅。
“那么,这是什么?”
他缓缓起身,却忽地攥住她的手臂将她从水里扯出,“这由雪山朱宫所制成的守宫砂,可不是王室以外的人能够享用得了的。”
伴着一声惊呼,兮予半个身子皆曝在空气中,那并不丰满却美好如玉的身子,一览无遗地展露在他面前,藕白雪臂上一点朱砂,猩红如血,耀眼夺目。
“——你看够没有!”
她又惊又慌又羞又恼,一把打掉他的手窜回水里,素白如莲的脸此刻红得要渗出血来,“瞧你一副君子模样,居然是这样的衣冠禽shou!你若要审问我,为何专挑我沐浴的时候前来,还这般借机轻薄我!说什么专一,说什么痴情!我呸!你分明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无耻淫贼!”
“果真失控了呢。”
被这般劈头盖脸地咒骂,伏尧竟也不急不恼,反倒微微一笑坐回原地,又斟了杯茶细品慢酌,“寡人听说,女子在身子突然裸露在陌生男子面前时,心智最是脆弱,如此看来,果真不假。”
兮予怔在原地,他所吐出的字词如狂蜂一般钻入她的脑中,嗡嗡旋转个不停,当她将它们一只只捉住理清个究竟后,无以伦比的怒潮喷薄而出,将那双清澈无垢的眸也染上血红之色。
竟然……只是这个原因。
竟然……只为了这个原因,便将她从未给任何男子见过的身子给看光了去!
在他眼底,女子的贞洁是什么,不过是种未达目的不惜践踏的工具么!
——那好,那好!
“刷”一声,她从水里立起,将披散在额前的湿发拨开,露出一张素净如月的容颜。
第三阕诱鱼戏水暗香暖玉人不寐13()
仿佛换了灵魂般,方才的羞恼无措烟消云散,一缕清冷笑意仿若烟花,便这般明艳灿烂地在那清丽绝伦的面上绽开。
伏尧面上的笑意凝了一分,随即化得更开,他似饶有兴致地挑眉望她,等着看她究竟预备了如何的好戏。
“真是巧了,我正好也听说过一句话。”
玉足踏白雪,步步生莲华,她沿着水中石阶,款款步上池畔,美玉一般的身子在雾气之中若隐若现,圣洁之中,又是如此绝艳!
那唇瓣上还沾着温泉的湿气,宛如清晨盛开的虞美人,露光滟潋,明艳欲滴,然而当她俯身拾起跌落在池畔的纱幔,在身上随意一绕,那份让人惊叹的清丽,霎时化为十二分无法直视的妖娆。
圆润香肩之下,那轻纱恰到好处地将那雪白的酥xiong托起,露出半截香艳沟壑,而下方摇曳的薄纱,又将私密之处遮得若隐若现……
她便那般缓慢而优雅地向他走来,湿漉漉的玉足印下一地晶亮,每一步,都散发着让人窒息的诱huo,这美妙香艳的画面,足以让天下男儿为之神魂颠倒,热血愤张。
伏尧端着茶杯静静看她靠近,面上笑容依旧,眸里的颜色,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