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芷觉得自己也很渣,她回头想想发现自己过去是多么坏,只执着于表面,内里从来不深究,导致模糊了父母的爱,害人也害己。
重活一世,聂芷不愿纠结在过去,她得全身心经营好家庭,只愿人不犯我,我便不回击。可若是前世那些害过她和聂家的人重施伎俩,她必定连本带利还回去。
想了太多,聂芷回身看阿达,细眉弯弯,“阿达,再不走就迟到了。”
阿达嫌弃的看着她,唇角下弯,俨然不乐意了,“要不是你在那里发呆我们会浪费那么多时间么?”
聂芷笑了声,仔细检查完书包是否背好,小腿一蹬离地,丢了句“跟上我”飞快冲了出去。她最近闲的很,没事就在傍晚沿着村落一圈又一圈溜达,跑步的速度提高了很多。
阿达目瞪口呆,咕咚咽咽口水,扬声喊着:“聂芷,慢点。”两腿一迈很是费力地跟着跑起。
镇中心小学离聂家村不远,才五公里,其他村庄少说是十公里以上,家里没车的孩子只能自己早起赶去学校。聂芷和阿达走路不算慢,四十分钟便可抵达,慢跑对才七岁小孩子来说花的时间也差不多。
聂芷的脑海里还残留着过去中心小学的影像,是两座老房子,只有两楼,屋后是大池塘,荷花残藕,水波跌宕。两扇发了裂生了青苔的白墙串着生锈的铁门,扭歪写了土田镇中心小学七个字,平日里吱呀着好像随时会倒。聂芷每每要过铁门时总是拉着阿达飞快穿过,仿佛慢一步都会被砸中。
小学八点半开始上课,大钟响了三声,老师便会准时进门。聂芷和阿达刚好赶在钟声响了第二下的时候坐到座位上。
聂芷把语文课本拿出来放在桌上,恭敬地交臂坐稳。
个头高高的语文任课老师走了进来,清咳二声,抬眉看了眼讲台下,整理了下课本直起脊柱,浪奔头让聂芷汗颜。这不是数学老师么?诶?去年他好像还教过高年级的物理来着?
第八章 小伙伴们()
每个老师都有这么一个爱好——卖弄才学。他们也许没有真本事,但他们可以用深奥的语言直接考倒你,然后你不得不承认:老师懂得的真多啊。
现下就是这样一种情况。黑板上白色粉笔写了一句诗:“两只黄鹂鸣翠柳”,要同学们接上下一句,美其名曰:检查你们暑假有没有偷懒,上课前有没有预习?
聂芷看阿达端着书翻得起劲,忍不住一叹,我早看过了,没有这首诗。偏偏老师盯准了阿达,清了清声道:“聂达慕。”
聂达慕,小名阿达。
阿达愁眉苦脸站起身,低着头朝聂芷挤挤眼,聂芷好整以暇,阿达的小脸皱的更紧。
“聂达慕,你说说下一句是什么?”
阿达绞着手指,犹犹豫豫:“是,是……”
聂芷唇角一翘,做了口型与同桌阿达看:“一行白鹭上青天。”又重复了一遍。
阿达挠挠后脑勺,“一行…笨鸟…上青天?”
老师早已走到跟前来,听清楚了后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揉揉阿达绵软的发丝,道:“聂达慕同学说下一句是‘一行笨鸟上青天’,大家觉得对不对?”
全班的学生笑成一团。老师正色道:“聂达慕同学,你肯定没有认真看书。”
聂芷听罢举起了小手,粉布长袖滑到手肘,皮肤白嫩。老师见是自己上半年曾委婉提过跳级的聪明姑娘,笑了笑点她:“看来聂芷同学知道下半句。”
聂芷平静起身,几乎与阿达同高,清澈的嗓音慢慢回荡教室之间。“下半句是‘一行白鹭上青天’,而且老师说得不对,课本上没有这句诗,顶多是聂达慕没有认真看课外书。”
老师面色僵了僵,尴尬了回神,把手圈到唇边咳了咳,“好,两位同学请坐,我们接下来上第一篇课文,请大家翻开书本。”
悉悉索索声中,阿达侧了头问聂芷:“你干嘛说老师不对?”
聂芷懒得搭理,将书本翻开,左手撑住下巴陷入沉思。阿达自讨没趣,心中仍旧温暖。
课堂时间过得快,在聂芷神游中一堂课就过了去。下课十分钟,小萝卜头们展现了与课堂截然不同的活跃好动,一个个都往教室外跑。
今天天气不错,没有夏日热烈的太阳,因着屋后的水池的缘故,时而还有暖风轻吹。阿达也抓了聂芷的手往屋外去,兴奋地很。
九十年代在聂芷看来并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她已经自动跳过当年玩得像傻缺的自己,心中微叹,往事不堪回首。
迎面走来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扎着马尾,发绳是乡镇罕见的水晶发饰,一身粉色棉布套装衬得人脸蛋圆圆,红润而有光泽。阿达扑上前,喊了声:“美美。”
聂芷瞧着对方与自己几乎撞衫的粉色长衣,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脑海立即出现了对美美此人的印象。
美美,全名聂真,父亲是知识分子,家里有些积蓄。聂真长相粉嫩,做人也是不赖的,柔软平和的性子在成年前一直备受男孩子的追捧。虽说姑娘人好,聂芷却从前世到现在都无法喜欢她,无他尔,这姑娘忒没主见,一根筋跟着别人转。
聂真见了人也只腼腆的笑,温温吞吞的模样仿佛三月桃花,聂芷仰头看天,果然女汉子是看不上萌妹子的。
阿达将聂芷和聂真拉到一块,嘿嘿笑道:“美美暑假去了城里,一直都没人跟我们玩,现在好了,我们可以一起上学了。”
聂芷无言,目光清淡,这熊孩子不知道人家家里刚买了小轿车么?兴许过几天就要搬到城里去了。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聂真家境不错,却一直呆在乡下,原本是人往高处走的道理,到了聂真家就不对头了。聂真父亲读过重点大学,也在城里待过几年,后来回了乡下就定居在老家了,难得去城里。如今看这买了车的架势,估计是快离开了。
兀自想着,聂芷冷不防被阿达搡了一下,聂芷一眼看回去,阿达缩缩肩,又挺了挺胸道:“美美跟你说话呢,聂芷你怎么不做声啊?”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是凡人。阿达不知道什么是暗恋,但聂真真真是他第一个想要保护的女孩子,他像喜欢一切美好事物一样喜欢聂真。
聂芷只好应声:“唔,你刚才说了什么?”
聂真温婉从容地笑,白皙的手指半捂住红唇,水眸弯弯,“我说,阿芷好像黑了些。”
聂芷吸口气,看定聂真的眼,慢慢道:“你透过你的眼看世界,你以为是黑的,可说不定是你加以主观意愿扭曲了客观事实。”
聂真白了白脸,她是不懂聂芷说的几个词,但她知道,自己这是惹恼了聂芷。因为聂芷从不会用这种态度说话,聂芷就像温顺的小绵羊,是和她抱团的好姐妹。聂真委屈了眉眼,半晌吐声道:“阿芷也不黑,是我开错玩笑了。”
阿达一头雾水,看看聂芷又看看聂真,拉着两人的手,疑惑道:“你们在说什么啊?”
聂芷唇角带笑,实在是冷冽的弧度,“没事,以后不要叫我阿芷,聂芷就好。”
阿芷神马的,最讨厌了好么?聂芷自认为当年杨桑祁做得太过分了,其实她更多的是介意那些一去不复返的钱,但是,只要杨桑祁不撞到她面前来,她想她会忍下的。而阿芷这个称呼,她希望不要从任何人口中听到,因为一想起,她满满的是对自己的痛恨。
阿达见聂芷一脸淡然,聂真样子委屈,传说中的英雄救美的气概顿时显现,“聂芷你平常欺负我就算了,你欺负聂真算什么本事?你太过分了。”
聂芷挑眉,她能和杨桑祁那个渣比么?“抱歉,我是女生,真没什么本事。而且我一没打她二没骂她,哪里又欺负她了?聂达慕,你说我过分?上课是谁帮的你,平日里是谁和你一起玩耍?嗯?告诉我。”
阿达红了脸,呐呐不言。
聂真见状心中自是愧疚,嗫嚅着同聂芷说道:“聂芷,阿达不是故意说你的。”
聂芷抬手扶住额头,完了,七岁的小孩闹成一堆这是要揭我老底么?她抬抬眼,整理好了心绪后又是可爱懵懂的小女生。“没事啦,阿达,美美,我们去玩吧。”
聂真愣愣,好一会儿才反应回来,笑着拉了拉存在感不怎么好的阿达,欢快道:“好啊,我们去哪里玩呢?”
课间十分钟还剩五分钟你说该去哪里玩?聂芷忍住心里吐槽的冲动,继续维持自己纯良姑娘的形象,其实也不用刻意去装,只要聂芷不说话,给人就是一个好孩子的印象。
“我们去大树底下吧,不知道还有没有毛毛虫呢?”
聂芷瞬间黑了脸,她都忘了,幼时的阿达为人可曲可伸,最有特色的地方还得算是热爱毛毛虫这一物种,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毛毛虫是多么可爱啊。绒绒的身体一动一动的,让人好想把它吃掉。”
前世的聂芷听了这句话,整整一个暑假没有搭理过阿达,自个儿抱着木桶吐得欢快。
聂真有些害怕地往聂芷身后躲,胆怯道:“阿达,我们不要去好不好?”
阿达咧开唇角,露出白净整齐的牙齿,在聂芷看来却有种森森冷气,“毛毛虫一点都不恐怖啦。”
聂芷索性转了身,扯着聂真的粉袖往教室回去,阿达跟在背后呼唤她们:“你们快回来啊。”
聂芷回头一笑,“笨蛋,快上课了。”
阿达果断而迅速地跟上来。操场人已不算得多,大家都在回教室的途中,各自三三两两,讨论着感兴趣的东西。
在这种状况下,也就没人注意到汽车轰鸣的声响由远及近,从隐约到清晰。
校车上,主持人握着话筒,面对摄像头顶了顶眼镜框,狭长凤眼里冷光一闪而过。
“这里是南方卫视,我们正在为您实时直播‘交换人生’这一节目。现在我们可以看到我身后这一群来自普莱小学的优等生,他们即将作为交换生,去到土田镇中心小学学习一个月……”
第九章 故人何人()
这世间有一点规律叫墨菲定律,其言也善,准确程度高达百分之九十多。
其中有一条感触说的是,当你不想某种情况出现的时候,往往会出乎意料。结局不必说,又是一个悲剧。
聂芷想过自己可能会再遇杨桑祁,没想到这么快,快得聂芷想拍死命运他老人家。而且,悲剧的同时聂芷也人品爆发了回,她终于遇见杜璟桓。
杜璟桓何人?是被称为“天之骄子”的天才,智商直逼180的数学尖子。
聂芷知道的是杜璟桓在孩童时期就已大放光彩,十六岁考上b大,二十一岁在德国取得博士学位。聂芷没听说过杜璟桓回国,她的记忆停留在了前世对杜璟桓突然出现在国内还是她家对门的疑惑上。
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终于再见到他,她不否认那是爱,也许当中还掺了些向往。
此刻聂芷正呆呆盯着对面那张清秀淡然的脸,听父亲聂云云里雾里不知在讲什么,脑袋有些懵。半晌轻呀一声,瞬间回神,刚好聂父讲到兴头,正给正襟危坐的少年描述当年自己遇到他父亲的情景。
“那天雨下的大,我看你父亲湿了一身衣服站在屋檐下,身子打着抖,心里挺不落忍的,刚好自己也没事,就让你父亲进车里来坐坐。我这人倒也没什么长处,就会开车,于是一整路就跟你父亲聊着车,这一聊也出了情谊,发现当年我们也算是校友,后来去s城的时候我们总会聚聚,近几年倒是不常见了,你还能记得叔叔我实在是好。”聂芷也不常见父亲笑得开怀的模样,看父亲揉着少年的发,无意识的翘起唇角,笑容温暖。
s市电视台近期开办“交换人生”这一活动,实是学得他国的创意,让中心城市里的优秀小学的优等生去到乡下交换别人来城里读书,身份互换一个月,极大程度地促进了城乡沟通。杜璟桓是今天来的节目组的一员,作为普莱小学的五年第一名,自然是有资格参加这次活动的。
杜璟桓的父母也是大力支持,听说是来故人这里,直接将儿子打了个包裹丢给聂芷父亲。聂芷有些吃醋地想,不会父亲正是因为这个才回来的吧?
杜璟桓淡淡打断了聂芷的思绪,“叔叔,那这些日子就叨扰了。”
话音刚落,木门前突然冒出个脑袋,那少年嘻嘻笑道:“阿桓你这借住的地方好,不比我去的那家,连自来水都没有。”
聂芷张张唇,对了,这次活动城里来的孩子是随意分配到各个家庭的,不知道阿达那家有没有分到人?城里的孩子多半不好对付。
聂芷勉强控制着自己走到父亲面前,轻声道:“爸爸,我去趟阿达家。”
得到父亲应声后,聂芷极缓地走出门去,那门前的少年咕噜转着黑白分明的眼珠看她,眸中满是好奇。聂芷等到走远了些才敢松口气,方才杜璟桓一直看着自己,清静的目光让自己激动非常,却又不能表现出来。也罢,来日方长,她先得平复下心情。
阿达家的门吱呀被聂芷推开的时候,阿达正躲在木桩做成的房梁边不知道鼓捣些什么。聂芷喊了声“阿达”,便见阿达慌张用手埋了埋土在东西上面,背着手靠着木桩起身。
“聂芷,你怎么来了?”
说来也怪,阿达经常觉得聂芷不过一小姑娘,有时还不如自己这男子汉呢,自己却死死被聂芷的气势压着,偶尔放肆,更多时候就是这么一番畏缩的样子。
聂芷抬了抬小短腿,很是艰难地迈过阿达家门前那道坎。阿达家门槛较别人家甚至自己家都要高些,聂芷很想知道和自己一般高的阿达怎么能过去。
聂芷一边扭曲了眉,朝阿达问道:“你家有没有分到学生啊?”
阿达乖乖点头。聂芷又问:“是谁啊?”
阿达思考了下该用怎样的语言描述,而半嘟着嘴唇,十分可爱。“是个大哥哥,长得很好看哦,好像是叫‘杨桑祁’呐。”
聂芷顿觉天雷滚滚,她有没有听错?杨桑祁?嗯,应该不是本人吧?
阿达又朝聂芷身后努努嘴,“就是这个哥哥,他人很好哦。”
聂芷僵硬转身,小脑袋一点一点回位,最终看见与前世所差无几的那张面容,只是稚嫩而略柔和些,当场差点掀桌,老天这是玩儿我呢?
聂芷一直以为,重生之后虽然小事会有变动,但大事应该是不会变化的,比如这象征着聂芷人生第一大败笔的杨桑祁,最迟也该等到她上了城里才碰的到吧。现在人家闯到她面前,她控制不住要揍人怎么办?
屋外天气爽朗,屋内聂芷的心如暴躁烈阳。
杨桑祁本来长得挺好,一双桃花眼怎么看怎么有风韵,脸型也称心,发型也是时兴的头发,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吓到一小姑娘,诚然这姑娘也挺好看。他蹲下身,视线与聂芷平齐,认真道:“你在看什么?”
聂芷昂头,斜眼看他,觉着角度不好又踮了踮脚,哼哼道:“你算老几?”
本是意气风发的话,聂芷准备说完就雄赳赳气昂昂回自个家去,哪里料得幼时的杨桑祁与长大后差得太远,为人执拗不说,属性是绝对的正直。
杨桑祁一把拎起她,高瘦的个子很容易地把聂芷抱在怀里,皱了皱眉道:“小孩子骂人不好,我送你回去。”
聂芷险些喷出一口血来,眼刀咻咻直飞杨桑祁:“贼喊捉贼,杨桑祁你心不心虚?”
杨桑祁疑惑,阿达此时也是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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