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没有,对于聂芷来说简单极了的书倒是多。期间父亲回来过几回,聂芷同父亲提过想看一些课外书,父亲答应得爽快,母亲却不同意,觉得自己看不懂就不必花那个钱。
聂芷掬一把辛酸泪,她忘了,以她七岁的身体和智商,她只能看些一加一等于二之类的书籍,还险些暴露了自己底细。
而就在一个月前,农作繁忙的时候,族长抽了空到聂芷家,说是探访情况,聂芷心道:是来探访聂兰和李想的情况吧。
说到底,族长不笨,况且也才五十岁出头。当时能被聂芷的小计吓唬住不过是临时被翠花乱了阵脚,不然聂芷也混不过去。前些天听说邻村的翠花生了个男娃,也不知怎的想起了这桩事,一下醍醐灌顶,自己这是被人整了呢。
可惜聂兰和李想早不知去了哪里,现在也只能找聂芷出出小气。
“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某大灰狼族长问。
“没有啊,他们威胁我不听话就会杀了我。嘤嘤嘤,小芷好害怕。”聂芷将小手一捂,索性大声干嚎了起来。
家人闻声赶来,护短的奶奶将手中泥土扒拉干净,叉了腰吼道:“聂进财,欺负我孙女做啥?老娘当年就看你不顺眼,要不是小芷她爷爷憨厚下了位,哪里轮的到你当族长!”
话说的不错,聂芷爷爷要是晚一年卸权,刚好就等到县里有名的好干部来接替族长的位置。可人民的好干部一看自己族里的人做了族长,也不好抢位,去了县公安局当自己的局长去。
族长的菊花状的老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青,只能讪笑道:“哪能呢?我是跟小芷说话来着呢。是不是?小芷?”
聂芷干脆不理,自己哭得起劲,最后金豆豆还真给自己逼了出来。她很多年…没有被人这样好生呵护了。
其实爷爷奶奶去世后,父母还是很疼自己的,但她总是叛逆。有种叫不服气的东西,在心里抽芽生长,最后膨胀碎裂。
奶奶看聂芷哭得这样惨,凛冽目光一瞪,沉声道:“没事少上我家来,我一家都见不得你这样的伪君子。”
聂芷听了心中一笑,奶奶只上过小学,却从黑白电视上学了很多知识。这伪君子,可能就是最近村里放的一部电影里的台词。用的好哇,聂芷在心里给奶奶点了三十二个赞。
最后族长灰溜溜夹着尾巴跑了。人善被人欺,聂芷决定自己以后要做一枚女汉子,打跑大灰狼,保卫家园。
但当聂芷想到两年后奶奶的境遇,顿时眼神一暗,小拳头紧攥在一块,无力感从心房蔓延至全身各个角落。豪爽正直的奶奶,死于癌症晚期……
聂芷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奶奶,怪只怪自己前世自己热爱文学,医学方面完全没有涉猎,而且乡下这医疗条件,就算到了城里,也不一定治得了。自己当年年纪也小,伤心过一阵子就渐渐淡忘了这件事。聂芷忍不住要抽自己,这样好的人,自己怎么就敢忘了过去她给予自己的快乐时光呢?
心中感慨,聂芷倒还不忘今天父亲要回来,只说与自己听:这回定要弄到一些专业书籍来。
等父亲喜乐地借了堂兄的车子,载着不少东西从城里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暗。远处橘黄的灯光同门前的灯笼照映在一处,温暖横生。寂静村落里传着鸡鸣鸟唱,偶尔哧溜穿过的野猫或是家猫浅浅喵一声,睁着无辜的瞳仁瞧着人影杂乱,逐渐热闹的平房流出小孩与大人的哼笑。
聂芷坐在自家门前的长台阶前,小短腿一晃一晃的,百无聊赖之后嘴里衔的青草猛地掉下来。聂芷费劲睁了睁眼,确定眼前向自己走来的男人眉眼清俊就是自己父亲,欢呼一声蹦跶了半圈。“爸爸。”
男人上前几步将聂芷搂进怀里,双臂稳稳托着聂芷,极是温柔干净笑了笑,在聂芷粉嫩的脸蛋上连啾了好几下。“小芷,想爸爸了吧。”
聂芷昂昂应着,抱住父亲聂云的脖子往父亲脸上糊了糊口水。
母亲木琴出门来见着聂芷和父亲的亲热样,目光柔和,轻声道:“回来了啊,来,就等你吃饭了。”
聂云扬起笑,抱着聂芷随了木琴进门。缩在聂云怀里的聂芷咬着手指甲,微微蹙起眉头,不解之意顿生。她有些好奇母亲和父亲的相处方法了,为什么月见一次的俩人只需一个眼神交汇便能懂得对方心意?她觉得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饭桌上难得大鱼大肉的,聂芷深吸口气,默念两句都是浮云浮云,小手拿了筷子就要去夹鱼肚子上的肉,被聂云抬手一打,笑道:“洗了手没?”
聂芷微微咬住下唇,吸了吸鼻子道:“爸爸,我一直在外面等你,我好饿。”
话音刚落,聂芷便被聂云一把抱离了长凳,拖着洗手去了。母亲木琴笑了笑,道:“洁癖还是一点没改呢。”
爷爷聂荣利索执筷,一下手便是鱼肉肥美的地方,细心挑了挑鱼刺,放到聂芷白花花的米饭上。“我家宝贝爱吃肉哟。”
奶奶笑他:“一把老骨头这么肉麻,年轻时候怎么不见你对我殷勤了?”
聂荣挠挠头,无奈道:“那个时候在主席手下当兵,人是木讷了点,但这些年我也没亏待你啊。”
爷爷和奶奶是八年抗战认识的,抗战结束后便结了婚。年内大雪飘扬,薄棉絮挡不住刺骨寒风,小警卫员冷得直打哆嗦。趁着午歇的当儿,溜去了厨房取暖,刚好碰上带着同样目的而来的新战士。二人对视之中愣了愣神儿,接着心照不宣地坐到一块借着火苗取暖。
大抵革命友谊就是这么建起来的。
奶奶常说,爷爷是走光了八辈祖宗的好运才娶到自己的。确实,奶奶生得美,光是从父亲身上就能看出这点。父亲还未结婚的时候,哪家姑娘不惦记?而母亲也是个美人,按着俩人远房的远方的亲戚关系介绍到了一起,自然而然就处好了,不到一年结了婚就有了聂芷。本来聂云是有再生个孩子的想法的,奈何与聂芷母亲聚少离多,七年也没个消息,现在索性就断了心思,想着好好培养一个就好。
若说聂芷这辈子最幸运的事,莫过于遇到了这样好的家人。
聂芷从厨房出来,第一件事就是跳上长凳,扶着自己的小碗大吃特吃,间或看了看家人,复而又低了头接着嚼白米饭。同坐一凳的母亲摸摸聂芷的头,侧了半个身子来看她,“小芷最近胃口好很多呢,每顿两碗饭,以前是一天的饭量也不过如此。”
聂芷揉揉脸,含了大口米饭道:“小芷要认真读书,所以要多吃饭。”
奶奶大赞:“说得好。”
父亲聂云无奈停下手中动作,“妈,读书跟吃饭哪里有关系了?”
“哪里没有关系了?读书要动脑子,开动脑筋自然就要多补充点营养。我看你这么笨,就是当年没有多吃饭。”
面对奶奶的指责,聂芷父亲摊摊手,低声与聂芷道:“你奶奶愈发会胡说了,别学她。”
一番话逗乐了大家,聂芷爷爷咕一口老酒,笑道:“她也就是看你回来了,兴奋过了头。”
聂芷母亲只抿了嘴笑,倒是聂云笑得开怀,拿起喝酒的小碗与自己父亲碰了碰杯,“爸,喝酒。”
聂芷皱眉,小手先一步拦下了父亲送到唇边的小碗,一本正经道:“爸爸,少喝酒。爷爷也是,喝酒对身体不好。”
爷爷哈哈笑了,干瘦的指点了点聂芷,对聂芷父亲道:“你女儿变了,爱多管闲事了。不过,管得好。”
聂云抚抚聂芷的头发,温声道:“小芷,爸爸就喝这一杯。”
聂芷晓得没办法,只好使了使小性子:“爸爸喝酒太臭,我要和妈妈睡觉。”
聂云哭笑不得,转头哀怨似的看向自己母亲:“妈,你教的小芷?”
奶奶使劲一拍他的头,道:“我可没那个吃饱了撑的的闲趣。”
打趣适可而止,也不知谁转了个话题,聂云同聂荣说起家里农作情况,聂芷到最后成了落单的那个。神奇的是,晚上睡觉时,父亲洗得干净清爽将聂芷搂在怀里,打着扇,聂芷睡意朦胧,入睡的前一秒才想到什么事被自己遗忘,接着入梦正酣。
第七章 聂芷上学()
翌日聂芷醒的早,小心从父亲手臂缝隙间钻出来,正要呼口气,听得母亲的声音冷静:“不多睡会儿?”
聂芷受了一惊,小身子慢慢转过去,面上带了乖巧懵懂笑,爬到另一竹席的母亲身边,小声喊了句:“妈妈。”
聂芷想这大概就是血缘关系,不必多说什么解释什么,充满爱意的称呼就可以抵挡一切。
木琴怜惜的将聂芷凌乱的发拢到一块,微微笑,浅声道:“昨天闹腾到那么晚,怎么这么早就起来?现在才六点呢,不急着去上课。”
聂芷黑了黑脸,如果可以,她真不想去上学。清一色的蓝褂黑裤中年老师上课就一个样儿,从早到晚,要不阿哦鹅,要不一加一等于二,上个学年度听了半个学期的课她真的坚持不住。
木琴见聂芷一脸纠结,还以为她是担心作业或是玩乐时间,轻轻道:“小芷,上学是为你好。平时玩乐少些,多读点书,未来就能更好。”
聂芷暗自挑眉,趁机道:“妈妈,爸爸不是下个礼拜回城里么?我想让爸爸带我一块去城里买些课外书来看,多学点知识。”
木琴思忖了会,想想还是觉得孩子太小,课外书不一定会看,不如等过几年聂芷长大些再买。“我记得上次你就提过这事,但是我拒绝了。小芷,你还小,学的知识很浅显,我希望你能先打好基础,课外书等你上了高年级妈妈会给你买的。”
聂芷懂得母亲的顾虑,可她是真的想学些东西,她耐着性子想再同母亲磨一磨,兴许母亲就同意了。刚要开口,聂芷听见父亲含糊的话语:“木琴,你就给她买吧,我们不是说好要培养她的么?”
母亲哽了哽,半晌声音弱下来:“可是小芷才七岁啊。”
“书到用时方恨少,木琴,也许孩子是超乎我们想象的聪明呢。”聂云并未睁眼,卷着被子神情疏懒。
聂芷看母亲摇摆不定,知道有戏,忙撒娇道:“妈妈,小芷都能看懂高年级的书了,上学年末老师还让我跳级呢。您总不能见着小芷成为文盲吧?”
母亲嗔怪瞪她一眼,眼神却是温软的,她道:“随你们爷俩去吧,我也管不着。家里现在还是有点钱的,不过要买正经书呢,耽误了学习我可饶不了你们。”
聂芷笑着往母亲身上扑,嘬起小嘴吧嗒亲了母亲一口,又回过身扑到聂云肚子上,清清亮亮喊了句:“谢谢爸爸。”
聂云翘起唇角,摸索着聂芷的小身板,声音里拌了笑意道:“那你们高兴了可以去外面玩么?我还困着,想多睡会儿。”他说完便松开了聂芷,抱着薄被滚到角落睡觉去。
聂芷和母亲默契一笑,轻手轻脚出了房间。聂芷爷爷奶奶起的早,好一阵忙碌才在七点开饭时坐到饭桌对面。
聂芷看这千篇一律的粥,刹时耷拉了脑袋,木琴见状问道:“小芷,怎么了?”
聂芷委委屈屈抬了眼,“我们都喝了半年的粥了,就不能换点好吃的?”
爷爷聂荣好脾气地哄她:“小芷想吃什么?只要咱家买得起,吃个十天八天不算啥。”
母亲不同意了,放下手中木筷,轻道:“小芷,人要知足,我们家的食物算是村里生活水平较好的了。”
聂芷叹口气,“我就是想吃面条了。”
母亲愣愣,眉眼微笑,她揉揉聂芷的脑袋,“小芷原来不是眼馋三丫家的伙食啊。”
聂芷身体抖了抖,母亲的观察力可真细致。前几天她不过多看了两眼三丫家早上吃的丰盛早饭,这都被母亲发现了,那要是自己做了坏事露出一点马脚可就不得了了……
聂芷赶紧埋头喝粥,眼神多少有些心虚。
聂云打着哈欠出来的时候,聂芷已经背好了小书包,正要跟着几栋屋子前的阿达一块去上课。聂芷先是拉拉聂云的裤腿,看聂云俯下身来便大声说道:“爸爸,小芷去上学了。”
嗓音洪亮,连睡眼惺忪的聂云都被惊得清醒了几分,呐呐道:“早点回家。”
聂芷这才点点头,小大人十足地满意走了。聂云倾身扯扯木琴,不经心问道:“小芷这是故意的吧?”
木琴笑了笑,将手中抹布往聂云手里一塞,应道:“嗯,故意的。”
聂云好久没反应回来,极是无奈地去拉木琴,“我还没洗脸就让我抹桌子,不够厚道啊。”
听墙角的聂芷嘿嘿笑了,爸妈这样的感情真好。
阿达好奇伸了小脑袋来看,没到跟前就被聂芷扯着书包拉开。“小孩子看什么看,赶快上学去。”
阿达重重哼了声,小眼神满是挑衅意味,插了腰吼了句:“大伯,聂芷在偷听。”
话一说完阿达一溜烟就跑了,小短腿一挪一挪的,看得聂芷一顿闷笑。慢慢跟上去,聂芷揪住他的书包,眉眼俱笑,和蔼可亲,阿达一哆嗦,结结巴巴出了声:“聂芷你…不要乱来…不就是偷听么…大伯又不会生气…”
聂芷又是一笑,春花烂漫,阿达已然带上哭音:“我跟我妈说你打我……”
聂芷摇摇头,视线微抬,远处炊烟袅袅,山色高远,既然心情舒畅,何苦作弄一小孩?舒口气,聂芷转了视线看定他,“上回的事情你没跟任何人说吧?”
阿达明白危机消除,张了张唇又是呆愣的模样,“什么事?”
“哥哥和姐姐找族长的事情啊,你没有告诉别人吧?”
阿达想了会,扳着手指算了算,“零个。”
“什么?”聂芷转念一想,豁然开朗,“是指一个人都没有说么?”
阿达点了一点头,目光澄净,漆黑透亮的眸子水光十色,呆萌甚是好看。聂芷的堂叔也是好看的男人,曾和聂芷父亲并称村庄二枝花,算得方圆十里长得最好的人,上学时就是女孩子心仪的对象。
聂芷前世时父亲与村庄上处的还好,为人热心友善,与阿达父亲聂亦欢最是要好,可惜聂亦欢赚了钱带了家人出国,从此再无联系,这样却着了族中人惦记。自从聂芷跟人私奔家中大乱的事情传了开来,族中人抓紧了时机开始对聂芷家刁难,今儿说聂芷家田地分得多了,明儿又说聂芷爷爷贪污公款。事实可鉴,聂芷爷爷在位十三载,一点没为自己谋私利,不然也不会在前世连栋小洋房也没买上,更别提聂芷父亲出了车祸后散尽家财,连聂芷爷爷去世只是简单布置。若说贪污,每月领导也就那么几十块钱,敢问这些刁难的人家里小轿车小洋房大哥大是怎么来的?
聂芷实在不想回忆这过往,家中只她一女,她却如斯不争气。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父亲住院爷爷过世,怎么着也得成长几分,她却和不好的人谈起恋爱,满心满眼是对薄弱感情的憧憬。之后聂芷一直处在叛逆期,凡是父母不乐意的事她偏要去干,伤透了父母心。与赵启也是偶然认识的情况下成了男女朋友,因为赵启是民企的经理,聂芷为了好生活不顾家人反对和他领了证,结果没几年赵启就出了轨,最后还间接促使了聂芷重生。
聂芷觉得自己也很渣,她回头想想发现自己过去是多么坏,只执着于表面,内里从来不深究,导致模糊了父母的爱,害人也害己。
重活一世,聂芷不愿纠结在过去,她得全身心经营好家庭,只愿人不犯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