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芷,小松鼠好好玩呢,你看,它还少了半颗牙齿,真可爱。”
少了半颗牙齿叫可爱?聂芷揉揉眉心,侧着身子往床上一倒,懒懒道:“要不要睡一觉?等会下午还有课呢。”
“阿咧?”谢儒一愣愣看她,好半会儿回神,又羞红了脸。聂芷大窘,想到谢儒一想歪了,欲澄清又不得头绪。
她干脆不理他的情绪,扯过被子自己盖着,嗡声道:“等会爷爷会来叫我们起床,你还是休息一下吧。”
“好哒。”谢儒一笑颜一如春风。
都说男女七岁不同炕,聂芷哪里想得到,就为了这纯洁的一觉,谢儒一追了自己大半辈子。直到老来她才听闻他说,是从这时起就把自己当作妻子看待的。
午睡是个好习惯,聂芷的生物钟也准时和聂荣一起叫醒她。她本想揉揉眼睛,但瞬间想到那人说揉眼睛容易感染之后,傻傻笑了笑,又将手放下。她便去推谢儒一,嘴里含糊两声,道:“起床了。”
谢儒一睡得浅,一下子就迷蒙着坐起身,眨巴水眸看聂芷,神情活像一只苏格兰折耳猫,温和无害且无辜。
“怎么了?”
聂芷忽然有些委屈,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但听得几日未见的重安慵懒的声音道:“这孩子人品好。”
人品好跟我有关个毛线?泪腺这么发达是要作死的节奏么?边想着,聂芷不由自主落下泪来。
重安问她:“你都忘了么?”
“忘了什么?”
她淡淡道:“你为什么会哭。”
哭泣,难道还有原因?有些时候,聂芷想起前世那些事,恍惚如过眼云烟,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渐渐模糊。就连和杜璟桓相处的日子,在她记忆里也不甚明晰。大概是个爱人,爱而不得,未得而失之。
“白白,白白。”
聂芷终于听见有人唤她,温柔的,清浅的,动人的。
第十二章 小学生涯(6)()
大抵甜蜜的记忆都挡不住时间的洪流,重安将经年之前的过去给聂芷看,聂芷方才坦然地泪流满面。
她的哭泣,只因过去很多年以前,杜璟桓最初的温柔。
谢儒一反倒慌了手脚,他双手托住聂芷的脸,面上神色紧张。
“聂芷,你怎么哭了啊?”
聂芷摆手表示“没事”,半晌哑着嗓子道:“眼睛里进沙子了。”
谢儒一一世聪明,偏偏对上聂芷这种脾气,愈发憨厚的性格让自己回回被忽悠。比如这次,房间里哪会有沙子?
聂芷用水清洗过脸之后,特意拍了拍眼睛四周,好叫眼睛看上去不是特别红肿。她拽住谢儒一的手,背着书包就往外走。
聂荣下午三点才上班,此时看聂芷去了学校,刚好自己还能休息会,便进了房间自己休息去。
屋外艳阳高照,厚重的棉衣穿在身上意外有了热的感觉。聂芷一边用手搭在眉骨上抵挡阳光,一边侧着头同谢儒一说话。
“你父母是做什么的啊?怎么中午都不在家里?”
谢儒一老老实实回答:“爸爸妈妈经常要出差,不出差的时候我也很少见到他们,我不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
聂芷感叹,“为了工作,不惜牺牲和孩子呆在一起的时间,这样不好,不好。”
“小芷,”谢儒一顿了顿,有些扭捏道:“我以后能不能去你家吃饭啊?我可以给你钱。”
“钱倒不重要啦,不过我家离学校很远,你确定?”
谢儒一点头,“爸爸妈妈在家里请了阿姨,但是阿姨做的饭不好吃,聂芷爷爷做的饭好吃。”
其实还是因为家里没有什么亲人在身边,吃饭不热闹吧?聂芷心想这样也不错,谢儒一是好孩子,每天添双碗筷没什么,对他对自己都没坏处。就这么一想,聂芷爽快答应了下来。
谢儒一笑眯了眼,白嫩的小手牵住聂芷,脸上神情奇异动人。
聂芷抽抽唇角,这孩子到底多少年没吃过好吃的饭菜了?
从学校到聂芷家,确实是段不近的距离,期间还要穿过一些小巷,七拐八拐的,谢儒一都快转昏头。
聂芷便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钟言和纪西雨来,明明他们三家要更熟些,为何谢儒一不去他们家吃饭,反倒钟爱自己爷爷做的吃食?想到这她去问谢儒一,谢儒一正喘着气,望着近在眼前的学校,笑得轻松。
谢儒一是这么回答的:“钟言和西雨家离学校也很远,而且他们家要爬楼,小芷你家不用啊。”
聂芷沉浸在谢儒一的荒诞理由中,完全没注意到他不经意间改的称呼。等她发现时,谢儒一便笑得无辜:“我第一次这样喊你你没说什么啊,而且钟言也是这样喊的啊。”
称呼而已,不介意,聂芷笑着说。
谢儒一见她貌似发呆的模样,赶紧扯她的衣服,“到学校了,我们去上课吧。”
聂芷便在构思小说具体情节中度过了一个无聊的下午,语文数学历史老师也没看出她的走神,宽容地点了聂芷身边好梦正酣的钟言起来回答问题。结果一问三不知,钟言还睁着迷蒙的水眸看自己,老师怒了。
“到教室外罚站去。”
没一会儿,纪西雨也被罚了出来。原因是老师因为钟言没回答出问题,点了纪西雨回答,纪西雨也是一问三不知,甚至神情淡然面皮死厚。
然后两人各自都被罚了三节课,回回都是同样的情况。纪西雨完全暴走,就差掀桌了,“为什么你回答不出问题就点我啊?你旁边不是有个天才么?干嘛不点她回答问题啊?”
钟言摊手,“估计是老师看你太笨了,不忍心看你污染课堂环境。”
说起这句经典的话,来头还不小。一两年前教务处主任刚来这所小学时,眼尖地在自己课堂上发现了上课打瞌睡的人,一时激动就冒了这句话出来,后来流传在学校里,被封为媲美阿姆斯特丹那句“我跨出的是我个人的一小步,却是人类的一大步”的话。
纪西雨道:“你不也是一样么?笨蛋说笨蛋,你好到哪里去了?”
钟言笑,“你果然是笨蛋。看,自己都承认了。”
“你才是笨蛋,你到底听懂了我的话么?喂,喂。”纪西雨戳她。
教室门突然打开,老师严肃对着他们道:“安静点,不然再写份检讨。”
纪西雨乖乖站去角落,委屈地义正言辞拒绝了钟言要站一起的建议。钟言也委屈地站立在离纪西雨一米开外的地方,接受着各方各面探寻的目光。
“纪西雨。”钟言唤他,绞着小手指,脸色不豫。
“干嘛?”
钟言有些尴尬道:“你不觉得两个人站一块比较好么?”
“我刚刚已经拒绝你的要求了。”
钟言不气馁,“你看,咱们两个人分开站,路过的人要分别看咱们一眼。但是咱们站一起,别人只要看我们一回就够了,那样比现在好多了。”
纪西雨嗤道:“就不。以为我不知道哈,你就是害臊,想让我帮你挡着,省得自己出丑。我才不称你的心意呢,爸爸说了,会脸红的孩子都不是好孩子。”
钟言囧,良久憋出一句:“西雨哥,我肚子疼,你就帮我挡着嘛。”
纪西雨沉默着走到她身边,钟言便心安理得地蹲下去,用书挡住脸。遥遥看去,好像就只有纪西雨一人在罚站,走近来才发现不然。而若要去掀开那另一个孩子的书观察究竟,却是不厚道了。
钟言也知道这点,她眯着眼笑,虽然纪西雨总是拽拽的,做什么事都是无法无天的样子,但是只要她喊“西雨哥”,纪西雨一定会帮她。这还是他们年少时结下的因果,那时纪西雨比她早出生两天,但自己从来不肯喊他“哥哥”,这使得纪西雨对于这件事十分介意。
而某回逮到机会的纪西雨看着钟言陷入困境,咳,其实也就是暑假作业到了最后一天还没写,得意地很,劝诱钟言喊他哥哥。纪西雨说,只要你喊我哥哥,我就帮你写作业。
钟言不情不愿地喊了声,尽管很小的声音,纪西雨还是揽过了她的作业彻夜苦战。次日,却因为自己作业也没写完,被老师训了一顿。
小小年纪的纪西雨眼眶红红地同钟言道:“你喊我哥哥,我必须罩着你。”
把钟言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发誓以后要好生对待这个弟弟。纪西雨咬牙切齿地跟钟言就此杠上。
再从记忆里回到教室外面,钟言问纪西雨:“还有几分钟下课啊?”
纪西雨看一眼手上的电子表,懒洋洋答:“二十分钟,你就好好蹲着吧。”
钟言垮了眉,抓抓头发,拧着眉嘟囔:“蹲着好累呐。”
“谁让你自己害臊要蹲着呢?下次听讲不就好了。”
钟言道:“太容易了啦,我都懂,偏偏老师还讲得起劲,无聊诶。”
“不听讲那回答她的问题也可以啊,你干嘛这么无聊要让自己被罚站?”
“我才不回答呢,不是还有你么?”
纪西雨看着她笑,“想拉我一起罚站?”
“不要告诉我,你也听不懂,还回答不出她的问题。”
“呐,你猜对了。”
第十三章 小学生涯(7)()
聂芷在熬夜赶出小说前三万字之后,美美地睡了一觉,这次,重安让她完整地见证了前世杜璟桓的那些事情。
有些时候,人一旦入了迷,都会把自己代入进去,聂芷也有同感。这个不算有意义的梦境,让她的感觉如此真实。
而充斥在梦境里的那个淡定而温和的声音,又叫她热泪满眼。
“我是杜璟桓,只有一个父亲。”
从小时到幼年,的确,陪伴自己的,只有父亲。那个毓秀清朗的男人,眉眼如画,书生气质,常常用了两指来掐弄自己的脸颊。他似乎是觉得颇为有趣,然而眼底深处,浓郁的淡然让自己不知所以。
他没有问过母亲。因为家里各个地方,都摆了母亲的照片,笑颜明艳,生动照人。父亲看见了,也只会温和地告诉自己:“这是你妈妈。虽然我们不住在一起,但是她是生你的母亲,以后见到了也要记得喊她声妈妈。”
他点头,天真地问:“那妈妈现在去哪里了?”
父亲不说话,沉默让自己知趣地转移了话题。自己似乎从小就是这么一个性子,慢慢而温吞吞的,应是遗传自父亲的淡然。
他并没有什么朋友,唯一可以算的,大概是樊澈和方窈了吧。樊澈是班上的同学,方窈是邻家的小妹妹,也就这两人愿意接近自己。
背负着天才之名,谁也好受不了。
七岁时,他读一年级。父亲应院长之托,前往法国传授课业,自己被丢给了院长家。
方院长是个很有趣的人,他也有个风趣的儿子,还有可爱的孙女。那个小孙女就住他家旁边,名叫方窈。
十方天地,淑女窈窕。
姑娘倒也是那个性子,温婉安静,姣好的容貌遗传自母亲,人很聪明。
这个聪明体现在,她从不跟在他身后“哥哥”“哥哥”地叫,安静地扮演了个邻家妹妹的角色,叫他突生怜惜。
也许,有个妹妹也不错?
时光飞逝,方窈和樊澈都长成了大孩子,自己也步步高升跳到高三。期间方窈出国,樊澈因为成绩不行,被军官父亲勒令去入伍当兵,终于还是剩下自己一个人。
说是悲伤倒也不尽然,只是一种叫损友和妹妹的习惯已成定局,一时间不适应罢了。
聂芷就是在这时闯入他的视线的。
前几天,父亲难得凤眸笑意满满地赶回家,欢天喜地收拾了两间房间。自己那时还在住校,偶尔回来的一次便见着这情景。他笑,“我的后妈要来了?”
是打趣,但他不想听到肯定的回答。
“差不多啦。”父亲想了想,有些孩子气地笑,“曾经有过这个想法,但还是没实施。”
是么?他心里酸涩。那妈妈呢?她回来怎么办?
不过他自己知道,母亲是不会回来了,要不然这十几年,屋里空荡荡的,父亲又当爹又做娘是怎么回事?
他打定主意,短期内不再回家。
那天晚上,他还听见父亲挂了个电话,是打给医院的某个主任,细心叮嘱了对方要好好照顾一个病人。
他才不要管呢,父亲的事,他自己分明有打算。
在学校时间也快,做题看书,单词背了一打又一打,直到自己发觉逃避不是办法,劝着自己是要回来拿东西才回家的。这个理由,平白让自己好受些。
周末。他拉开门的时候,父亲正哼着小曲在正对面的厨房煮粥,浓浓的中药气味让他打了个喷嚏。
他揉着鼻尖过去,懒懒一声:“我回来了。”
家里不出意外是挂了女人的衣服,还有一些可爱的玩具,想必是为了那个女人置备的。
“璟桓,把餐桌上那个保温瓶拿给我。”
他走过去,看到那保温瓶是浅浅的蓝色,心里轻叹,被称为后妈的女人生病了吧?
想想也有些不忍,他只能苦笑,母亲离开多年,父亲再找爱人也无可厚非。
父亲笑呵呵接过他递过来的保温瓶,问道:“跟我一起去?”
“不了。”
他飞快拒绝,接收到父亲饱含深意的一眼后,一时口拙道:“我还有试卷没写,明天还要回学校。”
父亲挥手让他回去,“不去也好。”
他难以置信,觉得依照父亲的性格不可能就这么容易放过自己。果不其然。
父亲下午又来叫了自己一回,自己无法,只能跟着他去。
在路上,他旁敲侧击地问:“爸爸,那人,怎么样?”
父亲漫不经心地回他,“你是指身体还是人品?”
他囧,又听见父亲说道:“身体的话,是伤到神经,可能以后都不能行走了。人品也不错,至少我觉着讨喜。”
伤到神经了啊,那么严重,你还要她?
他几乎要脱口而出,终于还是忍下。再怎么不堪的人,毕竟还是父亲的人,他不能做评断。
父亲回头看了看他,凤眸上扬,唇角攒笑,风华写意,恣意**。
他又是感概,父亲是这么优秀的人啊。
“璟桓,”父亲顿了顿,“等会见人,你要有礼貌,不能说些不好的话。你母亲已经是过去时,现在,我希望你能接受这件事。”
他点头,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等到了病房门口,一向淡定的父亲也擦了擦手心的汗水,敲门。
没有回应。
路过的**好心说道:“这个病房的病人出去散步了,你们等下再过来吧。”
他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父亲却高兴地很,喃喃念叨:“能散步了就好,能好就好……”
他无声叹气,一瞥眼望见走来的一对父女。
父亲穿着普通的病号服,眉目清俊,杏眸温和,坐在轮椅上神态安宁。而推着轮椅的女儿微垂着头,小心而谨慎地在人群里穿行。
自个的父亲突然冒出一句:“回来了。”
他指着那朝着自己和父亲而来的父女,玩笑道:“是他们?”
父亲出乎意料地点头,神色一正,“记得喊叔叔。”
什么情况?好在自己被别人称为“面瘫”,收敛情绪不在话下。他当即淡然地望着那对父女,心想自己理解错了?父亲只是接待朋友,不是后妈来了?那父亲说的话是怎么回事?
他疑惑看着父亲,而父亲只是含笑,他无奈,望着那对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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