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枫低沉着说:“阿程,放手,你捏痛你妹妹了。”
聂芷觉得这真是最好玩的一个笑话,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他不曾回来,也不曾与家人相认。现在,他说,她是他儿子的妹妹?嗯,这人够厚脸皮的。
她始终耿耿于怀的,是聂枫的毫无作为,甚至于勉强认了她这个侄女,都要通过封程!他把自己的家人置于何地?他把生他养他十年的父母置于何地?
如今他有出息了,自然是看不起自己原来破破烂烂的家。行,她不需要他看得起,她会用自己的双手,挣出一片江山!
封程仍旧愤怒,却慢慢松开了她。
聂芷揉动手腕,那里一片通红,她瞪了眼封程,转身就走。
聂枫站在原地,不动如山。
“小芷,你能听我说些话再走么?”
聂芷并不想听,步履飞快,眨眼就到了门口,却还是被封程拽回来。
她头一回如此生气,用力挣开他的手,吼道:“你们这是流…氓行径!放开我,我要出去!”
封程当然不会放开她。
他牢牢把聂芷禁锢在怀里,然后往沙发里一按。
季叶端着两杯奶茶进来时就看到这样的景象,下一秒气血冲往头顶,什么也没顾就扑过去。
“特么的放开小芷!”
聂枫不动声色地抬手,立时守在门口的两个黑衣人就冲进来抱住季叶往后拖。
聂芷抬起头,眼睛通红,一字一顿:“我听你说,你放开他。”
聂枫不可置否,季叶一得到自由就把聂芷带回到自己身边。
“坐下吧。”
这样一个如同笑面虎的男人,两面都是刀刃,没有哪面能更好过,因为他哪一面的刀都极其锋利。不要惹他,要顺服。
聂芷缩在季叶怀里,他从后面环住她的身体。
她控制不住地发抖,绝对没有想到,封程是这样的人,聂枫是这样的人。她所看到的都是掩藏在表面的假象,内里波涛汹涌,封程还带着淤青的唇角提醒着她当时他挺身而出并不是为了她。
如果封程特意引火**,让她掉进他们的圈套,那她可就太愚蠢了。大富豪的儿子,岂能平庸?枉她做了那浅显之人,只见皮相,未见骨相。
聂枫坐在主位,笑容不变,在聂芷看来却徒增恐怖。
季叶也是冷汗涔涔,没想到他堂堂天齐公司的继承人,到了s市自己的公司都守不住,让人登堂入室,现在还为人所威胁!
难怪聂斐的野心那么大,他从前只是欣赏,没想过聂斐孤家寡人一个,除了他之外也就只有聂芷一家人,究竟为什么会那么渴望权利?不为了别的,就为了在危机来临时能把他们所有人都护在羽翼之下,就为了他们能平安地生活。
从前歌舞升平,哪里知道山外有山?
如今他只能依靠门外的邓秘书能长点眼色,看到他屋里这么不对劲会去叫些人来,也不至于什么都拿捏在人家手上。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聂枫讲了很多话,他似乎听进去了,又好像没听进去。聂芷的反应就更加,她似乎有些发冷,一直往他怀里缩去。
封程看不过,向聂芷伸出手。
她看也没看,最后干脆一闭眼睛,唇色发白。
季叶摸摸她的后背,那里被汗浸了个透,他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自己也浑身发寒,只能看见聂枫的嘴唇上下合动。
而聂芷虽然闭了眼睛,但她还是听了个清楚。
聂枫当年十一岁的时候背井离乡,是受到了父母亲的冷落。那天他和几个同伴去游泳,结果自己的脚上缠了水草,怎么都解不开,眼瞅着灌了好几口水。
有个一向沉默的伙伴特地下来救他。等他帮自己解开水草,小伙伴和他都没有力气了,然而没有人肯下来帮他们一把。
有人小声道:“我看他们要溺死了,我们还是逃走吧。”
旁的人赞同:“我也觉得,别到时候救不了他们把自己给搭上,多不划算啊。”
他们转身那样决绝,浑然不知自己抛下的是两条人命。
正当他绝望之际,有微弱的力量托起他,让他前行。
他回头,眼睛一酸。
只有那个唯一跳下水来救他的少年。他向来安静,不多说话,有时候他也不注意他。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拼尽了力气送他上岸,然后自己慢慢下沉。
他跌跌撞撞地哭着往回跑,嘴里念叨着“救命”,就那样遇见自己的父亲。
父亲以为他是逃兵,放弃了一条生命,当即就扇了他一耳光。等父亲赶过去的时候,湖里已经没有人影了。
第二天,那个少年的尸体浮上来。
父亲和母亲从那以后都不喜他,每次看他的目光都像杀人犯。
他于一个深夜离家出走,从此不论是荣华或是贫穷,都再不与他们联系。
直到如今。
他说得那样情深意切,聂芷却惶惶然不可名状。
第一百五十三章()
聂枫最后提出来想见她的家人,聂芷倏地睁开眼,身后季叶的呼吸也瞬间急促起来。
她仔细思忖,然后摇了头。
聂枫看得出来聂芷是真心不愿他与家人见面。
是不是以为自己年少时被冷落现在积怨太深想报复?
怎么可能?他只是想和家人团聚,然后好好弥补那失去已久的亲情。至于聂芷,他的确在她身上耍了些手段。
如果聂芷按着他的计划来,她就会陷入困境,而他也就能顺理成章地伸出援手。
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他眼里有不被察觉的笑意,继续以柔克刚。
“小芷,我是你的大伯,血缘事实你不能否认。可是,我知道,要得到家人的认可首先要通过你,因为你才是他们都疼爱的至宝。请你帮我,这样我们才能一家人团聚。”
聂芷心里有说不明白的惴惴不安,兴许是自己的猜想太惊世骇俗,大伯一上场就要使心机来博取她的认同。可是他说的很对,他们是自然血亲,这种关系在法律上是撤销不了的。
肩膀被人轻轻一触,季叶低下头在她耳边呢喃两句。
聂芷点点头,那边的封程却第一个脸色变臭了。
“你这个同性恋又不是小芷的男朋友,快放开她!”
诚然资料里都写了季叶的身份,甚至于他和聂斐的恋情都被挖了出来,但封程对于他和聂芷的亲昵是怎么看怎么不爽。妈的,他好歹也是聂芷血缘上的表哥,这家伙还只是个认的哥哥,怎么差别待遇这么大呢?
聂芷几乎是立刻就拉下了脸。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封程,冷声道:“你之前的人畜无害都是装出来的么?”
她就是被这样一个人给骗了?说话鲁莽,偏偏在外面要维持翩翩风度。极度自傲,却要佯装谦虚。脾气暴躁,还只能伪装成阳光向上的少年。
她最近的视力真的是直线下降,她得去医院看看了。不过估计问题还是不出在眼睛上,出在心上。
她以良善之心度人。却不想常被蒙蔽。她若因此心怀恶毒。则又是对自己多年修养的不公平。
左右思考之时,季叶已经开了口。
“我是同性恋又怎么样?又没喜欢你,就你这档次。我也是呵呵了。”
封程气怒道:“我才不会喜欢你这种男人呢。”
聂芷凉声一笑:“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言辞嘲讽,声调不屑。这是她家的人,谁要是动季叶,她跟那人世代为仇!
封程很生气。他没想到聂芷竟然会帮着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来说他,自己可是她的表哥啊。于是气冲上头。他让两个黑衣人把他们分开。
聂芷冷眼看过去,“你说你是我大伯是吧?你就是这么对待你小侄女的么?而且我告诉你,季叶不是我家的外人,在我爷爷奶奶心里。他就是我的哥哥。你要是再敢动他,我拼了一切都会让你付出代价。”
聂枫看着她笑,一派君子气度。
“小芷。只有你答应我,我才能答应你。”
黑衣人已经走到跟前。伸手过来时被聂芷用力拍开,她几乎是吼了出来:“见个面就见面,你如此心狠手辣总有一人会戳穿你!”
聂枫本就没有伤害她和季叶的意思,甚至从最开始他就着手布下棋局,子子都是为保护聂芷而下。
他曾从查出来的资料中找到跟聂芷有密切关系的聂兰李想一家,知道他们在c市遇到了麻烦也出手相助。所有曾对他们家友好过的人他施以恩泽,而伤害过他们的人他也一并收拾了。
虽然他来迟了许多年,但他仍旧感恩家人还活得很好,而这都多亏了聂芷。
他没想到会有个这么能干的侄女,才华横溢,精打细算,看似懒散,做事却绝不拖泥带水。而正是因为她太机智,所以他不能以突然降临的姿态来到她身边,只能让他的儿子,这个最初告诉他自己发现了亲人的孩子,去靠近她。
只是,封程身上的面具太重,他在平时掩藏得好,但骨子里总改不了高高在上自私狭隘的本质。说来这也是他的儿子,但却不如玄烨为他生的儿子。那个孩子才是真纯善,而且在玄烨的教导下,早慧而且懂事,是真正有望承担这家族事业的人。
而封程,他在心里叹息,他虽有小缺点,但也有智慧,不过以他的品性做不了最高领导人。如果可以,他倒也愿意给他一所小公司,让他自己去经营,但是看封程今天的表现,还有待商榷。
封程是不知道他这样的想法,但他倒还觉得自己委屈。父亲掌握大权是没错,可他打理的毕竟是王家的企业,而且自己还有个年岁相差不大的弟弟,那孩子得到王氏家族里所有长辈的夸奖,而他却寥寥无几。他想争,可母亲告诉他不要争,因为那是王家的。她当年离开就是为了不拖累他父亲,如今又怎么能去讨要家财?穷也要有志气,更何况他们家已经算是小康。
可封程不听。当年要是母亲和父亲结了婚,他就是长子,就算不能够继承王家的财产,自己父亲的家财越做越大也能让他过得风风光光。也不至于让他现在过得这么窘迫,夹在世家圈子和凡人的界限之内,平白被人嗤笑。
他尽心尽力想着要帮父亲回到自己的家庭,以为这样父亲就能器重他,却没想到聂芷反应这么猛。
几个呼吸间,封程已经把错都怪到了聂芷身上。要不是她这么磨磨唧唧,自己也不会失了风度在这里大吼小叫。
父亲扫过来的眼神有着警告,他只能噤声。
聂芷捂住眼睛,依靠在季叶肩膀上,胸腔起伏,似乎在控制情绪。
聂枫也没有逼得太紧。笑着道:“小芷,你今天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我再去拜访你家。”
聂芷吸吸鼻子,拿开挡住眼睛的手,一双清亮冷静的眸子看着他。
她轻声道:“不用,就今天。”
横竖都是死。早死晚死没区别。她挪开季叶环抱着她肩膀的手。站起身,一马当先,季叶紧跟而上。
出了门。季叶整个人都炸毛了。
“邓常睿你上班时候都在干啥?!”
邓秘书从电脑里抬起头,轻轻“啊?”了声,然后恍然道:“季总抱歉,两个小时前上边下来了一份文件。我正在整理呢。”
季叶揉脸,又看了眼跟出来的那些人。压低声音怒吼:“你刚刚都没注意到他们怎么进去的么?!难道你收了人家的钱么?”
邓秘书哀嚎:“天地良心,是聂总亲自把他们送过来的,我也不敢多说。”
聂总?季叶一愣,还能有第二个聂总?
“特么的是聂斐干的好事!”
他怒气冲冲地要上楼。聂芷随他去,只是没想他们进了电梯后季叶又默不作声地跟进来。
她扯扯他的衣服,小声问:“你怎么来了?”
电梯上的数字逐渐减少。他郁郁地回答:“担心你们受到伤害。”
封程听到这话已经不想说什么了。他们会受到伤害?呵呵,明明受伤害的是他父亲好么?他对这件事这么上心。说不定会用什么苦肉计,到时候受伤的除了自己父亲还能是谁?
从大厦出来后谁都没有说话,聂枫倒还是问了聂芷一些话,她明确表示不想回答后他也就没多问。
等到了小区,聂芷制止那两个黑衣人跟着,得到聂枫的命令后他们立马就退回到车里。聂芷领着他们上楼,脚步沉重,却只能一直向前。
她拿出钥匙开门,左手翻上来时她看到手表,已经五点了。
正好爷爷奶奶是四点回来,父亲今天下午没课,母亲肯定也在家。都齐了。
她扭动门锁,吧嗒一声,厚重的门缓缓打开。
“小芷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老师提前下课么?”
聂云走过来,笑意吟吟地迎接她。然后随着门的大开,他脸上的笑容凝住。
聂枫站在她的身后,西装笔挺,微微笑着。
季叶一脸苦瓜模样站在旁边。
他有不好的预感,“你是?”
聂枫伸出干净温热的掌心,“你好,我是聂枫。”
聂云怔住,眼睛不受控制地慢慢红了。
他缓慢张唇,带了不自觉的哽咽,他问:“我们是不是认识?”
聂枫气定神闲地摇头,握了握聂云伸过来的手,低声道:“我们不认识,但我今天来,是为了获得和你们一起生活的许可。”
话说的礼貌,面上还有掩藏得看不出的狡诈,季叶咬咬牙,刚想说话,却被聂芷捂住了唇。
她冷静道:“进去说话吧。”
众人鱼贯而入,浩浩荡荡到了客厅。
爷爷在拉二胡,自得自乐。母亲抱着聂蒙在看电视,奶奶带着老花眼镜在看一本书。
屋里有亮堂的明光,大型的落地扇呼呼吹着,聂蒙的笑声清脆惹人恋爱。
聂云声音颤抖地开了口:“爸爸,你看谁来了?”
聂芷做好了随时扑过去拦住暴走的爷爷的准备,只等他看过来。
然而他清清淡淡地瞥了一眼,淡定道:“早就猜到你会来了,聂云,聂枫,跟我进书房。”
两个大人跟着他走,留下了尴尬的封程。他摸摸鼻尖,小声开了个头就被打断。
“坐下来休息吧,柠檬蜂蜜水还是红枣枸杞水?”
封程睁大眼,高高的身体挡在走廊前,他微垂下眼睫,道:“柠檬蜂蜜水。”
聂芷点点头,让季叶跟他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母亲好奇的目光正望过来。
“你这孩子是?”
封程说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道:“我是聂枫的儿子。”
顿了顿还补了句:“大儿子。”
奶奶没拿下老花眼镜,一双随着岁月的沉淀越发有韵味的杏眸沉沉。
“你们现在住在哪?”
封程思索了下,认真道:“我住在附中的附近,爸爸住在南区。”
她笑了笑,“那还真够巧的,居然就遇到小芷了。”
封程说:“我和小芷是同班同学。之前曾见过小芷的父亲,发现他和我爸很像,正好我父亲有个哥哥,这么一查才知道我和小芷原来是表妹。奶奶,请原谅我们来得晚了。”
奶奶抿唇而笑,封程接着跟她解释自己听父亲说到的当年那件事情的真相,听到最后她的眉眼也软化了些,还有些怔忡。
母亲一头雾水,怀里的聂蒙也不安分,踩着她的腿兴奋得上下跳动。他身量小,也不重,这么一番动作也不会很痛。
季叶在她旁边冷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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