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西域少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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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西域少年行-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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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汗,某愿往大帅军前陈述情形,力保战后这碎叶城成为父汗的牙帐。”谋剌思翰半跪请命。

    “好,你总算有些地方比你大哥更擅长一点,你去吧。”谋剌黑山哈哈大笑起来,对亲卫下令,“速分两千人去攻取那碎叶城,扑灭大火。”

    离葛逻禄人藏身的树林不远的地方,两千北庭陌刀手在别将李定邦的带领下,正擦拭着一人多长的陌刀,锋利的刀刃映射着月光,杀气腾腾。陌刀营不远处,三千弓弩手散坐在地上,正在保养体力。一旦开战,弓箭手就需要不停地张弓,这是件极其消耗体力的活动。

    “大帅,碎叶城果然燃烧起来了。”杜六郎骑在那匹无聊地打着响嚏的青骢马上,对王正见风淡云轻地说道。在他和王正见周围,是密密麻麻的轻骑兵和重甲骑兵,除了王正见周边的亲卫,大部分骑兵都坐在地上休息或伺弄着自己的坐骑。

    “六郎,你真是算无遗策、看透人心啊,知道骨咄支一有机会肯定会忍不住出手。”王正见对自己的判官非常满意,赞赏地说道。

    “大帅,我大唐立国以来,对待狄戎之辈,之所以屡战屡胜,威震漠北,鞭御岭西,除了宣武怀德之外,还在于善于以夷制夷。狄戎不善建设,独爱侵夺,本就自相争斗不休。我大唐因势利导,借水行舟,以二桃杀三士之计,使狄戎互攻,大伤小灭,无论胜负,皆利于国家。碛西地区远离中枢,汉民尚少,难设郡县,只宜羁縻。而狄戎之辈如离离之草,灭旧出新,难以根除。若任其发展,则伤一戎而肥一狄,空耗钱粮,于事无补。需以利诱之,使狄戎相争,相互克制,无暇他顾。碛西地区经此一战,突骑施人元气大伤,已不成气候。葛逻禄人兵马正盛,必欲立牙碎叶,取而代之。狄戎大则中原忧,蛮夷强则华夏弱。回纥、葛逻禄皆有狼子野心,不得不防。不加牵制,必为劲敌。黠戛斯居回纥之北,双方互有攻伐;沙陀在葛逻禄之东,两族素有纠纷。我军以碎叶城为饵,借大战之势推波助澜,使其鹬蚌相争,势不两立,大帅则可居中调停,坐收渔翁之利。如此则北庭安矣,中原安矣,华夏安矣。”

    “六郎有经天纬地之才,真乃杜家之千里驹也!”王正见手捋长须,不由赞叹到,“一席以夷制夷论鞭辟入里,切中要害,实华夏治边之良策也!”

    “千里驹不敢当!吾家之千里驹当是某家那位叔叔。他虽小某数岁,但博古通今,明纲常、知权变,满腹锦绣文章,通晓经邦济世之道,乃宰相之才也。某区区萤火,不敢与日月争辉。而某有所施展,尚得益于大帅之信任,实不敢贪天之功为己有。”

    “六郎过谦了!”王正见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有亲卫打马前来报道:“启禀大帅,据斥候探报,已发现数量近两万的突骑施骑兵向我军方向疾驰而来,目标当是城东的素清峡谷。”

    “近两万人?看来移拔把所有的牌都押上了啊!传令各军,迅速整装,按战前部署各就各位,待某的进攻命令。”随着一声令下,树林里到处都是整理盔甲和武器的声音。

    “不出六郎所料,突骑施人的主攻方向果然是碎叶城东的素清峡谷。移拔拿出了狐狸逃避猎手的劲儿,故布疑阵,声西击东。不走地势平坦的西北大道,反其道而行之,欲图从城东的素清峡谷转而向南,绕道叶支城,借助延绵的千泉雪山掩护逃亡石国。移拔也算有些门道了,可惜还只是粗通皮毛,情势尽在我军的掌控之中。”王正见淡淡地说道,话语中充满了自信。

第五章:突厥单于夜遁逃 下() 
“也多亏了马队正送来的情报,说一支石**队悄悄绕过拔汗那国,在千泉雪山西麓活动,似有所待。不然某也不敢如此确信移拔要走这条道路。碎叶城西地势开阔,看似利于骑兵突进,但必是我军的防范重点。且我军有五千北庭精骑和两万各族散骑,骑兵对战,突骑施并无优势,若其向西突围,则正中我军下怀,移拔也是久经沙场的人物,断不会出此下策。碎叶城北是素叶水,素叶水虽比不得药杀水、乌浒河,也阔六十余丈,此时风急浪高,非舟楫不可渡也。突骑施人善骑射而拙于舟师,且我军早已尽收沿岸舟船,并派斥候巡逻,可高枕无忧矣。城南则是蜿蜒千余里的千泉雪山,无路可走。唯有城东,看似山隘崎岖,但若能调开我军,突破素清峡谷,南下叶支城,则可依仗熟悉地势之利,甩开我军的追击,走千泉雪山南麓抵达石国。移拔之用心不可谓不深,但其毕竟只是粗通兵法,不知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在中原历史上已是耳熟能详之策,可谓谁人不知、无人不晓,区区伎俩,还是失之简单了。如果能一战而生擒移拔,大帅,您的功业就更上一层了。”杜六郎指点江山,满脸激昂之色。

    “功业?”王正见的脸上浮现了淡淡地萧索之色,“六郎你还年轻,正是意气风发、指点江山之时,殊难体会这高处的刺骨风寒啊。”一边说着,王正见下意识地紧了紧披在玄甲上的红色大氅,仿佛真有细若银针的刺骨疾风在折磨他的躯体,连厚重的明光铠都无法阻挡。

    一直挂在杜六郎脸上的自信笑容消失了。王正见看似颓唐的感慨虽不是壮志满胸的杜六郎可以完全理解的,但他知道,自己现在经历过的和正在经历的,眼前这位沉稳的大帅都经历过;而自己尚未理解和尚未经历过的,大帅也都已经经历过。自己看过的天地和风景和大帅比起来,还只是坐井观天,相差甚远。“看来自己需要磨练的地方还很多啊。”杜六郎暗暗想到。

    “启禀大帅,葛逻禄王子谋剌思翰求见!”谋剌思翰的求见打破了杜六郎的沉思。

    “六郎,谋剌思翰所为何来啊?”王正见的脸上萧索之色已退,换上了一副主官考较幕僚的神情。

    “这有何难,必是为了这碎叶城中的大火而来,想必谋剌黑山迫不及待想去救火了吧,说不定现在连杀了沙陀人的心思都有了。只是忌惮大帅的威仪,不敢轻举妄动,现在特来请命耳。少不得还要告沙陀人的状。”杜六郎也从神思中跳转回来。

    “那就看六郎判断地如何了?”王正见挥起马鞭,对牙兵说道,“有请葛逻禄王子。”

    片刻功夫,就见脸庞清秀的谋剌思翰走到王正见马前,屈膝跪下,高声喊道:“阴山都督府录事参军谋剌思翰拜见大帅!”

    “哦,阴山都督府录事参军,王子你倒是熟稔大唐的官制。”王正见玩味着谋剌思翰的话,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录事参军一职乃当今圣人所赐,经中书门下,由吏部任命,某自然时时牢记在心。”谋剌思翰不卑不亢地答道。

    “观郎容貌,颇似中原,令某思家啊!”王正见忽然叹道。杜六郎瞥了一眼谋剌思翰,才发现他的面庞精致,不是西突厥人常见的粗线条。

    “令大帅思家,实某之罪过。大帅慧眼如炬,某之母确乃中原人士。”谋剌思翰的声音微微有些颤动,但努力保持平静。

    “汝乃汉家余脉啊!”王正见翻身下马,一把扶起谋剌思翰,“快快请起!”王正见突如其来的热忱让谋剌思翰有些受宠若惊。

    “郎今求见有何事也?”王正见扶着谋剌思翰的胳膊,和蔼地问道。

    谋剌思翰急忙答道:“某父亲大人见碎叶火起,恐雄城毁于一旦,大军战后无立足之地。乃分兵两千前往灭火,其余兵士皆谨遵大帅军令,随时候命!事发紧急,某等擅自处理,还请大帅惩罚。”

    王正见看了一眼杜六郎,然后问道:“可知火起之因?”

    “某等不知,想来是突骑施人突围在即,移拔自知碎叶不守,**名城,妄图玉石俱碎,毁我大唐重镇。”谋剌思翰回答的平静如水。

    “好!好!好!某本欲下令让葛逻禄部分兵救火,尔等已先为之,甚好,何罪之有!战场之上,情况多变,为将者岂能事事请示,须有杀伐决断之气概,汝已知为将之三味也。”王正见满面春风,“救火之后,尔等两千精兵可就势控制碎叶城,搜捕余敌,但不可滥杀无辜。”

    谋剌思翰喜出望外,忙道:“谨遵大帅军令!某这就回去告知父亲大人。”转身欲走。

    “郎且慢,”王正见右手一把拉住谋剌思翰,左手从腰带上取下一枚玉佩,放到谋剌思翰手中:“今夜见郎,倍感亲切,战场相逢,身无他物,唯玉佩一枚赠郎。望郎奋勇杀敌,常建功勋,以慰母心。”

    谋剌思翰一瞬间有点心神动荡,然而很快就平静下来,再次跪倒:“谢大帅恩典!某自当奋勇,必不负大帅厚爱!”

    望着谋剌思翰的背影,杜六郎轻轻叹道:“某小觑天下英雄了,不知蠢笨的谋剌黑山竟有如此俊儿,小小年纪已有如此城府,后生可畏啊。”

    王正见笑道:“难得六郎也有叹气的时候啊!此子不可小视,借分兵救火趁机夺占碎叶,以禀报为名逼某追认其行为,必是此子的手笔。谋剌黑山有贼心而无贼胆,粗鄙无文,不过匹夫耳。此子熟知大唐风物,进退有据,滴水不漏,确实可畏。”

    “那为何大帅还要做出厚爱之态?”杜六郎皱起眉头,认真思索着。

    “六郎难道不知谋剌思翰乃幼子,不为谋剌黑山所喜?”王正见看着杜六郎紧锁的眉头,脸上荡起了揶揄之色。

    “听闻谋剌黑山的长子谋剌逻多甚肖其父,谋剌思翰常郁郁不安,某知大帅之意耳。二桃杀三士,需要早早埋下伏笔啊。”杜六郎跟上了王正见的思路,“大帅高明!”

    碎叶城附近某处,走在队伍前列的骑兵停了下来,向后面做了个停止前进的手势。数个骑兵从腰间取下角弓,瞄准前面的目标,张弓、搭箭、松弦,一气呵成。

    正在和弟兄们聊天的一个巡逻骑兵忽然听到急促的风声,还没有来得及躲避,数枚羽箭已经刺破了他的咽喉和心脏。“敌袭!?这里怎么会有敌袭?”这个问题在骑兵脑子里面盘旋飞舞。在他倒下的尸体附近,是和他一样满脸疑惑的弟兄们。

    惨淡的月光下,一支精锐的突骑施骑兵如同饿狼一样向预定目标扑去。

第六章:沙场烽火连胡月 上() 
月光、火光,在跃动的马背上,满眼都是一闪一闪的光芒。被灰衣人劫持的这段时间,王霨发现了两件事情,一个可以算是好消息,另一个则绝对是坏消息。

    好消息是,灰衣人明显和黑衣人不是一路的,且对自己并无太多敌意。他当时潜伏在军营附近的目的很显然是为了救那个来历不明的小娘子,而这个小娘子也肯定和灰衣人有莫大的联系。不然他不会冒这么大的险,藏身马腹,虎口夺食,利用稍纵即逝的机会从黑衣人手中抢出小娘子。

    而坏消息则是,王霨悲催地发现,灰衣人是个大路痴,根本不熟悉碎叶城附近的地理情况。如果灰衣人要逃,首选应该是西北方向,其次则是正东方向,断没有一个劲向正北方向跑的道理。碎叶城北是宽阔的素叶水,没有船只肯定无法渡河。到时候一旦灰衣人惊慌失措,很容易被黑衣人偷袭。

    王霨想过给灰衣人比划比划,让他换个方向,但言语不通不说,自己这个时候还是被劫持对象,如何取信灰衣人呢?王霨无计可施,只能干着急,唯有盼着王勇和马璘赶紧追上来,在黑衣人追上来之前把自己救出去。

    前世被打劫和这两番被劫持的经历,使得王霨开始对自己前世不注重锻炼身体的坏习惯产生了怀疑。前世正逢太平盛世,且战争也早已进入武器智能化的阶段,对体力的要求并不高。而现在所处的天宝年间,正是大唐渐渐走向衰亡的肇始阶段,自己又处在华夷混杂的西域,这里随时都可能有流血、有战争。如果还是像前世当小白领一样宅在家里,不打熬身体,那就是老爹是比李刚还牛的北庭节度使也不行啊!没看见自己就是在重兵环卫、高手簇拥的军营大帐中被人给劫持了吗?

    “趁穿越给了自己新生的机会,一定要好好锻炼身体,学些防身的武艺啊!”王霨暗暗想到,王勇诡异的刀技和马璘惊艳的箭法都让王霨赞叹不已,“有机会要跟他们学习一下武艺啊!”

    想到“武艺”,王霨忽然一愣,自己不是知道太极拳的所有招式和口诀吗。前世没有好好练,这世要好好把握机会,和王勇、马璘好好探讨一下太极拳的练习方法。王霨知道的可不是公园里面老头、老太太们打的那种,经过改良后的温吞吞的太极拳,而是原汁原味的老架太极拳。而老架太极拳本就是从明代抗倭战争的搏击技艺中提粹而来的,非常适用于战场搏击,只是后来被加工改良,成为一种健身艺术了。

    王霨神游天外之际,灰衣人、黑衣人、王勇、马璘以及百十名唐军精骑都在风驰电掣地斥马狂奔。不少战马的嘴里已经泛起了白沫,呼吸声也越发沉重了。

    如同大火炬一样炽热燃烧的碎叶城中,不时传来嘈杂的嘶喊声,好像有人开始救火。但从碎叶城东侧飞驰而过的一众人马都对碎叶城里面的变故视若无睹。灰衣人慌不择路,黑衣人咬定青山不放松,死死盯着小娘子,若不是马璘的干扰,早就要开始用各种手段攻击灰衣人了。王霨在高大的阿拉伯马上遐想中华武术,他身后的小娘子则好像对王霨的衣着很感兴趣,仔细打量着。

    远处传来了潺潺的水流声,灰衣人和黑衣人都没有发现,唐军的骑兵距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在突骑施骑兵的簇拥下,移拔可汗、忽都鲁和阿伊腾格娜也在不断催促着坐骑。而忽都鲁的背上,除了依旧挂着牛皮胡禄之外,还多了个和牛皮胡禄大小相近的牛皮袋。

    “忽都鲁,不要紧张,你只需要保护好阿伊腾格娜。”移拔可汗棱角分明的脸上古井无波,而忽都鲁明显过于紧绷,握弓的手攥得紧紧的,在沁凉的夜风中居然握出了一手汗。

    “前进!”移拔可汗拔出了弯刀,弯刀在圆月的照映下闪发着阵阵寒光。突骑施骑兵和着咆哮的夜风小声地呼喝着,用马刺轻刺马腹,战马受到刺激,开始提速。

    “大帅,突骑施骑兵开始冲锋了!”碎叶城东的树林里,北庭斥候不断地将最新的战场动态报于王正见。

    “传令各军继续待命,没有命令不可轻动。”王正见思忖片刻,立刻向负责传令的牙兵命令道。

    两万人的骑兵队伍以一字长蛇阵急速冲锋,纷杂的马蹄声像雨点一样急促。整个骑兵队伍像捕猎的毒蛇一样保持着高度警惕,不少骑兵都单手控缰,另一支手握着骑弓,随时可以进行攻击。

    树林不断地闪向脑后,队伍中列的阿勒巴尔紧张地盯着两侧的树林,担心其中有埋伏。作为一名普通的突骑施人,阿勒巴尔虽然弓马娴熟,在同龄人中也算小有名气。但他朴实的头脑并不能弄明白为什么北庭的唐军要纠合这么多部落来进攻碎叶城,攻击自己的家园。听阿爸讲,之前突骑施人也曾在唐军的率领下参加过围攻后突厥、吐蕃的战役,掠夺过他们的城池。可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唐军将锋利的横刀放在了突骑施人的脖子上。

    后面传来了同伴的惊呼声,阿勒巴尔忍不住回头瞟了一眼。只见碎叶城里燃起了冲天的火焰,阿勒巴尔心头一紧。阿爸、阿妈已经老了,拉不动弓了,不能随大军突围。可汗仁慈,留下了些粮食,让像阿爸、阿妈一样骑不动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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