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收拢在方阵两侧,抓住战机,准备包抄!重骑兵,骑上战马,等我军令!”
高仙芝每发出一道军令,就有牙兵挥动相应的令旗,以传递给高台四周的军队。为了确保信息的准确性,在令旗发出之后,依然会有负责传令的牙兵,在阵列之间的甬道上策马挥鞭,前去相应的部队高声重复高仙芝的军令。
“叶斛王子、思翰王子,敌军既然在北门出城应战,想来在其他各门处也都会有所动作,还请二位速回各自军中,相机而动。若敌军从你们所负责的方向出城野战,可速与我军联络,一起聚而歼之。同时,也请贵部听我军令,随时准备赶来北门处助战。”
“谨遵节帅军令!”叶斛和谋剌思翰齐声说道。
两人刚刚走下高台,三十余具梢砲所发出的第一波石弹,就已经如同从天而降的陨石,呼啸着砸
(本章未完,请翻页)在了拓枝城北门附近。
岑参的目光随着石弹飞行的轨迹,从半空中落到了拓枝城北门。
只见数颗斗大的石弹,带着巨大的冲劲,齐声撞到了城墙之上。石弹和城墙撞击之时,“轰隆隆”的巨响震耳欲聋、铺天盖地的尘土令城门处迷雾一片。
待尘埃落定之后,岑参遥遥一望,惊讶地发现,数颗石弹竟已深深嵌入到夯土之中。
还有一颗石弹,恰好砸到了正在行进的黑甲骑兵的队列中。在坚硬石弹的冲击下,十余名看似威风凛凛的骑兵及其胯下战马,都若烤火的雪人一般,迅速化成了一滩滩血肉模糊的肉泥。
战争刚刚打响,就比岑参想象得还要惨烈。十余日前,安西军攻打阿史不来城和俱兰城时,都是唐军刚刚摆好攻城的架势,或者是石弹才堪堪落到城墙之上,城里的守军就立刻出城投降了。因此,此战之前,岑参还从未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
南风吹动之下,血腥味渐渐弥漫到高台附近。岑参闻到之后,不觉有些恶心和头晕。
封常清不露声色地悄悄靠过来,扶了岑参一把,然后在他耳边低低说道:“岑掌书,这世上大多数功业都是血淋淋的,看见血就恶心的人,是无法在碛西生存的,无论是安西还是北庭,都不需要见不得血的懦夫!”
岑参闻言一惊,面色赤红,尤其是封常清话中的“北庭”二字,更是让他觉得脸上火辣辣地发烫。他赶忙强压心中的躁闷,挺起胸膛。
黑甲骑兵的人数并不多,第二轮石弹即将落下之时,他们已经通过了吊桥,紧紧张张地在安西军的阵列之前列队。而他们身后,拓枝城北门正在紧急关闭中。
安西唐军的两千弓弩手已经扣箭在弦,随时可以松弦或扣动牙发。
黑甲骑兵挥舞着修长弯刀,策马冲锋之时。高台之上,高仙芝目不转睛地盯着黑甲骑兵看了半天,才轻轻摇头道:“味道不对,不像是大食叛军的呼罗珊骑兵。”
“节帅所言甚是!若呼罗珊骑兵只是如此战力的话,又岂能搅动庭州城、威震昭武九姓!某斗胆猜测,他们只是披着大食衣甲的石国骑兵而已。这应当是那俱车鼻施的疑兵之计。”封常清推断道。
“一千余骑,还不值得我们大动干戈。传令,八弓弩,不必射击。陌刀手,在弓弩手后列阵待敌即可,不必出击。轻骑兵,准备包抄!”高仙芝令道。
“节帅,不料那俱车鼻施如此豪奢,手笔之大令人惊诧,竟然直接派出一千骑兵试探我军战力,如此作为,实在令人费解啊!”封常清沉思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高仙芝点头道:“那俱车鼻施的举止确实奇怪。不过,千般机巧、万般变化,终究敌不过一力降十会!”
高仙芝话音刚落,一千支向上飞翔的羽箭和一千枚平射的短矢,就如漫天飞蝗一般,乌压压地朝黑甲军射去。
(本章完)
。。。(大)
第六十章:扑朔迷离敌何在 三()
数息之间,箭雨就覆盖了黑甲骑兵的前队,前排正在冲锋的骑兵如同被无形的巨刃拦腰截断一般,纷纷坠马落地。
拓枝城城头,一脸铁青的那俱车鼻施望着那支人数不断减少的黑甲军,深深叹了口气。
“父王,不过是些忠于屈勒老贼的走狗,又何必心疼呢?若非控制了他们的家人,这些老贼的忠犬,又岂会心甘情愿地配合我们的行动。”石国王子那俱远恩不解地问道。
“虽不忠于我,但他们终究也是石国的子民。若我的筹谋失败了,下地狱倒是小事。可该如何去面对为之捐躯的勇士们呢?又该如何面对屈勒老贼的嘲讽呢?”那俱车鼻施长叹道。
“父王,大食军勇猛无敌,艾布穆斯里姆总督的才智天下无双,肯定可以击退唐军的。”那俱远恩对大食人深信不疑。
“事到如今,我也不清楚艾布穆斯里姆总督的全盘计划是什么。只知道齐雅德将军转达的总督军令,要我们尽量故布迷阵,让高仙芝摸不清总督的主力藏在何处。如果说总督麾下的主力是躲在草丛里等候猎物落网的猎手,拓枝城就是陷阱里的诱饵。可是,除了以自身为饵外,我们也别无更好选择了。因为一旦唐军获胜,无论天可汗多么宽容,都不会允许我们家族继续担任石国的正王。”面对强大的安西军,那俱车鼻施此刻的心情,远没有擒杀屈勒之时那么自信和从容。
“父王,既然面前只有一条道,你又何必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呢?唐军虽然善战,可总督的军队也从未战败过。鹿死谁手,还说不好呢!再说了,唐军劳师远征,后勤辎重严重依赖葛逻禄部和拔汗那国。我军只需牢牢顶住高仙芝的攻势,想来总督会抓住战机,奇袭唐军的粮道,然后再趁唐军补给匮乏、士气低落之时,与我军里外夹击,一举歼灭安西唐军。”那俱远恩指点江山、侃侃而谈,仿佛唐军、大食军都会按照他的意图而运转,仿佛天下万物尽在掌握之中。
那俱车鼻施笑着点了点头,似乎是认同儿子的看法。他心中却悲叹道:“无知者无畏,远恩未曾经历过挫折,吃过的苦头也太少,才会如此自信。殊不知,人心似海、难测其深。艾布穆斯里姆一代枭雄,又岂会遵照石国的意志而行军布阵呢?远恩实在是太天真了!若牺牲石国就可以换取唐军覆灭的话,想来大食人会毫不犹豫地将我和石国的千万子民全部驱赶进地狱吧!只是,明知随时可能会被大食人抛弃,我也只能依附大食,对抗大唐。伟大的光明神,我诚挚地恳请你,庇护石国渡此难关。只需此次击败唐军,某一定会励精图治、振兴石国,纵横捭阖、联合九姓,让河中成为粟特人的乐土!”
“父王,黑甲军马上就要全灭了!”那俱远恩惊恐的声音令那俱车鼻施的注意力转回到了城池下的战争。他扶着城墙向下一看,只见满地皆是骑兵和战马的断肢残骸。仅存的近百名骑兵,也已经被唐军的轻骑兵团团围住。
(本章未完,请翻页)平心而论,这支忠于屈勒的骑兵已经是石国难得的精锐,他们骑术娴熟、作战勇猛。在换上大食铠甲、武器和马匹之后,战斗力更是大幅提升。
但面对弓强弩劲的安西唐军时,黑甲骑兵在冲锋之时,就被犀利的弩箭杀伤了十之二三。
好容易冒着箭雨前进了数百步,唐军的弓弩手已经退了下来,长枪兵早已斜举着密密麻麻的如林长矛,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大食战马虽然神骏,但面对寒光闪闪的矛锋,也会被恐惧的本能所控制,惊恐地止步不前。
那俱车鼻施知道,悍勇的呼罗珊骑兵和勇猛的大唐骑兵,只要接到命令,都绝对可以做到顶着箭雨和枪林冲锋陷阵。他们肯定不会任由坐骑惊慌失措、止步不前。
黑甲骑兵在长矛阵前迟疑的功夫,在长枪兵后重新列好队的弓箭手就再次开始向上抛射,成千上万支雕翎,如同飞逸的流云,飞跃长枪兵的阵列。飞到最高点后,箭镞一低,尖叫着扎进了黑甲骑兵的队列之中。大食军的铠甲,根本无法阻挡唐军的强弓硬弩。
四周游荡盘旋的唐军轻骑兵,也抽出骑弓,不停地将羽箭泼洒到黑甲骑兵之中,转眼功夫,黑甲军就死了七七八八。
残存的最后一百多名黑甲骑兵,在唐军接二连三的打击下,早已吓得胆战心惊、毫无战意。
“远恩,传令,击鼓!”那俱车鼻施叹了口气,无奈下令道。
那俱远恩奉命传令之时,高仙芝腰杆笔直地站在高台之上,见伪装成大食骑兵的黑甲军残余,已被安西军的战力震慑,果断下令道:“弓箭手停止射击!长枪兵做好警戒,防止异动!轻骑兵上前,捉拿俘虏!”
段秀实依令指挥轻骑兵,准备将残存的敌人俘获之时,忽听拓枝城头鼓声如雷。
“石国人疯了吧,居然要让一百多人的残兵败将冲锋!毫无战意的他们还能掀起多大的浪花啊?”段秀实不解道。
心中虽然疑惑,段秀实手下的动作毫不停滞。他催马前驱,距离最近的黑甲骑兵已经不足五十步了。
被唐军团团包围的黑甲军听到城头鼓响后,不少人脸上纷纷露出既痛苦又解脱的神情。他们举起修长的大食战刀,或挥刀自戕、或两两对砍,转瞬之间,就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黑甲骑兵的悲惨遭遇和疯狂举动,令守在城头的石国士卒心头大震、士气低沉。
段秀实见状,喝令轻骑兵加快步伐,赶紧上前抓人。
有一名年轻的黑甲骑兵,他举起长刀横在了自己咽喉上,却迟迟下不去手。挣扎半天后,他哭着将长刀扔到一边,蹲在地上,摆出投降的姿态。
段秀实见状,急忙朝年轻的黑甲骑兵扑去,试图抓住他。
段秀实的指尖眼看就要触摸到黑甲士兵的铠甲时,却听从拓枝城方向传来急促的破空声。
段秀实右手抓
(本章未完,请翻页)住对方铠甲上的丝绦,腰臂发力,正要将黑甲士兵提起之时,只见一支长长的弩箭,已经射穿了他的胸膛,鲜红的血液,正在汩汩顺着箭杆往外流……
那俱车鼻施将手中的特制强弩扔给了儿子,然后高声喝道:“石国的勇士们,唐军残暴不仁,已经扬言,要在攻破拓枝城后大肆屠城。我们的亲人和家族都在城中,此时不反抗,难道要等唐军将屠刀架在我们的脖子上吗?艾布穆斯里姆总督的大军已经云集在飒秣建,即将赶到拓枝城。只要我们奋勇杀敌,五日之后,就可以和呼罗珊骑兵里应外合,击退唐军!”
那俱车鼻施先抑后扬、既强调威胁又赐予希望的蛊惑,令石**队的士气一震,慌乱的目光也坚毅了许多。
那俱车鼻施轻轻低了点头,继续高声宣扬道:“临战接敌,军纪必严。凡不听军令者,斩!临阵逃脱者,斩!试图投降者,斩!军中纲纪,重在赏罚分明。凡奋勇杀敌者,必有重赏!每杀一名唐军,可用其首级换取金币十枚!每杀十名唐军,可官升三级!副王屈勒欲图投降,已被我斩杀。我在此郑重对光明神起誓,愿将副王之位赐予在抵御唐军中功劳最大、斩获最多的勇士!”
那俱车鼻施开出的重赏,令石**队上下心神动荡。副王,是何等高贵的存在,平日里只能高高仰望。而今只要奋勇杀敌,就有可能鱼跃龙门,成为仅次于正王的副王。
“杀敌!杀敌!”那俱远恩见军心可用,不失时机地带头喊道。
“杀敌!杀敌!”城头上的石国守兵放开嗓子,高声附和着那俱远恩的呼喊。
拓枝城头呼声连天之时,城外高台之上,满心懊恼的段秀实低声说道:“节帅,属下无能,没有想到石**中竟然有射程如此远的强弩,因而未能抓获任何一名俘虏。”
“无妨,某下令抓俘,只是想最终确认一下,他们究竟是不是大食士兵。那俱车鼻施欲盖弥彰,他敢张弓射杀欲图投降的士卒,更让某笃定,黑甲骑兵绝非大食叛军的呼罗珊骑兵。三两张强弩,根本不可能改变此战的结局,段别将不必懊恼。”高仙芝劝解道。
“谢节帅!”段秀实见高仙芝如此宽宏,心头一松。
拓枝城头持续不断的呼声令高仙芝眉头一凝,他冷哼道:“不知死活的蝼蚁,高喊几声,就能上天入地了!传我军令,准备攻城!”
高台之上令旗变幻,方阵之内传令兵马蹄声声。安西军各部依令而动,开始有条不紊地准备攻城。
梢砲车最先发出怒吼,在众辅兵齐心协力的嘶吼声中,一颗颗石弹,冲天而起,再次向拓枝城城头飞去。
石弹尚在空中飞翔之时,拓枝城头“杀敌!杀敌!”的呼喊声就变得杂乱起来。
那俱远恩本还想在城头观战,却被那俱车鼻施一把拽住。父子二人在手持巨盾的亲卫的掩护下,慌不择路地跑下了城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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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扑朔迷离敌何在 四()
安西军发动对拓枝城的总攻之时,向北六百余里外的怛罗斯城头,北庭军辎重营的士卒正紧张地组织民众和工匠,修补被重型石弹砸得千疮百孔的城池、拔掉深入夯土城墙一尺多深的巨型弩箭、整修被烈火焚烧过的城楼、拓宽被沙土掩埋的护城河……
护城河外,还有数万民壮和军士,正在依托地形,修筑军寨和据点,以为城池构筑完善的防线。
城内战俘营里,几百名高鼻深目的大食战俘和千余名石国战俘被分开关押在不同的监牢中。
怛罗斯城外,一千北庭轻骑兵和数千黠戛斯、沙陀部的骑兵,分成数百个十人小队,向四面八方远远撒开,侦查方圆二三百里的风吹草动,搜寻着大食叛军的主力。
怛罗斯城内,原石国官衙前堂,已成为北庭军战时军议所用的临时节堂。
节堂之内,王正见正对着摊开的地图深思,面上并无一丝攻取怛罗斯城的喜色。
杜环跪坐在王正见身侧,右手托着下巴,目光在王正见和地图之间反复游走。
“都护,莫非在牵挂小郎君?”杜环见王正见许久不曾说话,就没话找话道。
“犬子和怀远郡主等人都在远离战火的碎叶城,驻扎在最安全的大云寺中,又有王勇带领五百牙兵和五百轻骑保护,还囤积有不少八弓弩、投石车和猛油火,某又何必忧心呢。那葛逻禄部虽然有点异动,但其精锐已随安西军赶赴拓枝城,单凭谋剌逻多,应该在碎叶城中掀不起多大的风浪。”王正见揉了揉太阳穴,笑着说道:“不过,数日不见,倒也不免有点挂念犬子。”
“都护,有思翰王子在,葛逻禄部的一举一动,尽在掌握之中。”杜环见提到小郎君果然能够转移王正见的注意力,就轻笑道:“小郎君此次可是又立大功了。我军能够如此迅速攻下怛罗斯城,多亏了小郎君奇思妙想设计出来的配重石砲和猛油火啊。那配重石砲威力大、射程远,更难得是还能节约人力。在赵达晖的指挥下,仅用五百名工兵,就能熟练操纵五十具石砲。攻城之时,石弹纷纷如雨落,将城头的守军压制得抬不起头。换上猛油火弹后,弹落之处,更是一片火海,将敌军烧得士气低落,不得不出城突围。”
“霨儿用马蹄铁和此两项军国利器,不过换了赵达晖的官职、同罗蒲丽的性命和开店的许可。现在看,他这笔生意可是亏大了!赵达晖成了北庭都护府的得力大匠,同罗蒲丽我本也无心杀她,素叶居开张我更不曾拿出一分一厘的本钱。细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