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又产生了种跪下来恳求云峰的冲动,你老人家好歹说个两句啊,随随便便也行啊,要知道,满腹jing彩言辞憋在肚子里是怎样的一种难受感觉?如今,庚亮终于体会到了何为‘不吐不快’。
庚文君脸上仍然挂着些许怒容,显然还在生着云峰的气呢,顿时怒道:“主上下诏斥责于你,你怎能如此轻漠视之?这还是为人臣子的本份吗?有过不图改之,反倒沾沾自喜,引以为荣,为人怎能如此恬不知耻?哼!枉师姊对你一往情深,人前人后总是念叨着你,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
庚文君自以为大义凛然的一番斥责,全被云峰当作耳边风了,他注意到的就是‘师姊’两个字,不禁心中一动,眼前不由自主的现出了一张秀美致极的脸庞,暗叹一声,开口问道:“莫非小娘子是灵芸的师妹?”
“不错!”庚文君小胸脯一挺,昂然道。
云峰这才正视起来,仔细看了过去,只见她年约十六七岁,柳眉长长斜入鬓角,双目弯弯形如月牙,瑶鼻玲珑嘴角微翘,倒也有几分姿sè,脸形与庚亮有些相似,身上带着江南女子独有的婉约之气,然而此时却怒目圆睁,表现出了一幅极为厌恶的模样!
云峰能看出来,这个所谓的江东使节团对他抱有隐隐的敌意,心里颇有些疑惑,便拱手问道:“请问小娘子贵姓?与都亭候又有何关系?”
“哼!”庚文君冷哼一声,鄙夷道:“请云将军自重,匆要随意打探女儿家名姓!”
云峰忽然有种兴致索然的感觉,摇了摇头,转向庚亮说道:“都亭候既已宣过了旨,还请带着令妹早些回返罢,如今两军正在交战,久留此处恐有不测之风险。”
说实话,庚亮手心正捏着把汗呢,待见到云峰并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不过也对云峰的印象也有了些微改观,这份气度还是令他较为钦佩的,贪花好sè男人通病,只是心里为张灵芸可惜了,正准备开口告辞,庚文君却接过来不客气道:“咱们迢迢万里为引你入正途而来,你不思悔改也就算了,竟然连口水酒都不招待,师姊怎会看中你这样的小气男人?或是你凉州的待客之道历来一贯如此?”
云峰有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他给张灵芸这个小师妹给搞迷糊了,摸不清她的想法,明明讨厌自已,却又赖着不肯走,究竟想干嘛?其实庚文君就是有些不甘心,说白了,想留下来挑刺找茬,出口恶气!
好半天,云峰才苦笑道:“都亭候如果也是此意,不妨留下来小住几ri,由本将一尽地主之谊,如何?”
庚亮责怪的看了庚文君一眼,拱手道:“既如此就叨挠将军了,舍妹文君年幼,难免心直口快,还望将军勿要与之计较。”
云峰微微笑道:“无妨,本将非是量小之辈。”接着,向外吩咐道:“来人,速替朝**使准备营帐!”
“遵命!”帐外亲卫应道。
云峰回过头道:“还请两位稍待片刻。”
庚文君却冷哼道:“素闻西凉军队骁勇善战,我兄妹二人yu趁此空闲一观军容,不知云将军可否作为向导?”
云峰也无所谓,想看就看吧,便点点头道:“请!”并引着向外走去。
庚文君原本还想挑刺的,但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令她全无机会,就连庚亮也是暗暗心惊!
营区干净整洁,各营盘错落有致,法度森严。
将士有擦拭铠甲刀枪的,有打扫地上积雪的,有给马匹喂水喂饲料的,营区间的空地上还有整队整队的正呼喝有声进行cāo练,等等不一而足,尽管各做各事,但给人的感觉却井然有序,丝毫不见凌乱。
而轮休的军士则三五成群的围在一起讨论着什么,凝神听去,竟然是对历史上的重要战例发表着自已的见解,并不时被打断回答着同伴们的提问。这令庚亮颇为不解,一个小兵管那么多干嘛?
渐渐地,一行人来到营寨深处,忽然,一阵欢呼声爆发出来:“姊妹们,将军来了!”
顷刻之间,上千名女子从各处营帐中跑出,脸上均带着激动兴奋的神sè,场面之壮观,把这兄妹俩吓了一大跳。
“营ji?”庚亮不由得喃喃道,可一看,又不大象,心里起了一丝疑惑,女子们个个衣着整洁,面sè红润,jing神饱满。再反观他江东军中的营ji,却蓬头垢面,面黄肌瘦,木讷呆滞。
‘莫非这凉州军中的营ji都是自愿的?’庚亮又暗暗想着。
云峰坦然走入迎面奔来的莺莺燕燕当中,与她们亲热的交谈着,遇上有些豪放开朗的,还张开双臂施以拥抱,没多久,就消失在了这一群女子当中。
兄妹俩面面相觎,大眼瞪小眼,这。。。这究竟怎么回事?太不可思议了吧?
第二十九章 交谈()
在确定云峰并无恶意之后,庚亮也就放心的与他妹妹住了下来。
江东小朝庭创建草草,皇权旁落,本身就是个畸形产物。国内有侨姓士族与以顾陆纪周为首的吴姓士族的矛盾,有士族与庶族及农民之间的冲突,有华仙门与天师道的争权夺利,而且荆扬之争也隐隐有了冒头的迹象,形势错综复杂,交缠不休。
作为庚亮自已,有对司马睿的同情与十余年的知遇之恩,有感激师门对他的养育与教导之情,还有二王兄弟与吴姓士族的掣肘牵制,令他身心俱疲,无比厌倦。
这一趟宣旨之旅,他可以暂时跳脱出建康的政治旋涡,把它当作放松身心的一种手段,况且行万里路,读万卷书,能体验下军旅生活,也是挺不错的。
在参观军营的过程中,庚亮也曾试图与云峰辩论来驳斥他书中的观点,然而云峰却以理念不同,无须多谈为借口把庚亮给挡了回去。云峰可不愿和他斗嘴,与其辩论,倒不如让他自已多看看,多了解,事实胜于雄辩!这种做法令庚亮大为无奈,却又无法可想。
庚文君反倒是处处觉得新鲜,庚亮十六岁才渡江南下,而她自懂事起就生活在温柔婉约的江南了,可以说,是个如假包换的水乡女子。乍一见到北方的风雪连天,苍茫草原浩瀚戈壁时,心里的那份激动澎湃简直无法用言语来诉说,再加上军营中的肃杀气氛也让她大感有趣。
云峰并不限制庚氏兄妹在军营里的活动,因此,他俩在被安置好之后就走出了帐篷,自行参观起了这座凉州大营。
渐渐地,天sè已接近傍晚,营帐间开始升起了袅袅炊烟,兄妹俩漫步在整洁的营帐间,庚文君边走边问道:“阿兄,你对云峰此人有何看法?”
庚亮寻思片刻,凝重道:“此人为世之枭雄,若由他辅佐主上,一二十年之内,天下可定。可惜了,却不能为我大晋所用。”说着,遗憾的摇了摇头。
“哦?”庚文君不解道:“妹观此人不过一贪花好sè,无耻痞赖之徒罢了,深为师姊不值,阿兄为何又有如此之评价?”
庚亮叹道:“为兄刚开始亦为他表像所惑,虽看似痞赖,从其一言一行中却可以观出其人气度深沉、心胸开阔、不拘小节、心思敏锐。且为兄亦瞧不出他的深浅,貌似一白面儒生,却可以肯定,其武技必在为兄之上,甚至有可能达到了你师傅的层次。另观他立寨有法有度,军纪严明,唉,人材难得啊,强过为兄甚多,灵芸能与他为妻倒也不至于辱没了。”
庚文君嘟囔着:“反正妹就是为师姊不值,你看他身边围的全是女子,就是一荒yin无耻之辈!”骂过之后,又问道:“对了,阿兄又如何看出他不能为主上效力?”
庚亮苦笑道:“此人不愿跪接圣旨,分明是对主上不敬,又对主上斥责敷衍了事,这样的人,还能指望为我大晋所用?”
庚文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确定道:“那。。。。是否能透过师姊影响于他?”
庚亮反问道:“你认为呢?”
庚文君一时语塞,就在这个时候,空气中飘来一股饭食的香气,忍不住道:“好香啊,走,阿兄,咱们去看看他们吃的什么?”
庚亮也好奇于凉州军的粮草供应,于是点了点头,兄妹二人向着香气走去,绕过两个帐篷,一眼就看到有许多军士正在做着晚膳,以伍为单位,围坐着一个地锅以及一个烤着半片羊的火架子!
兄妹俩不禁目瞪口呆,这凉州军也太奢侈了吧?互相看了看,均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
“几位将军,在下乃朝庭使者,不知可否与诸位交谈几句?”庚亮施礼道。
五人抬头看了看他俩,伍长挥挥手道:“没事,没事,你俩找个地方坐罢。”
“这个。。。。。?”庚亮为难起来,原来,地面是冻的**的泥土,有些地方还有未铲除干净的冰雪,这叫他俩如何坐下?
伍长一看,哑然笑道:“老李,去帐里拿两块毡子出来,给郎君与小娘子垫上。”
庚亮施礼道:“多谢了。”
很快的,毡子取了出来,兄妹二人坐好之后,庚亮随意道:“军中伙食还不错啊!”
“那是!”一名军士颇有些自得的答道:“明ri就是新年,将军关心咱们,每伍配发半只羊,还给咱们每人发了六百钱。”说着,眉头一皱向身边问道:“叫什么来着?”
老李大声道:“叫压岁钱!”
一人六百钱不算多,可凉州军中八万多人!差不多得要五千万钱才行!庚亮不由得的暗暗咋舌,接着问道:“那军中平ri都吃些什么?”
伍长接过来道:“每ri每人十升粮食(西晋末,一升=0。20公升),每五天每什发给一只羊!”
庚亮疑惑道:“你军中怎么食用这么多?”他虽然没领过军,却清楚依汉制,军中足额供应的口粮应该是每人每天六升,当然了,这只是一个理想状态,大多数情况下军士们都是吃不饱的。
伍长解释道:“将军于军中传授武技,呵呵运动量大,咱们的食量也就变大了。”
兄妹俩交换了个不可思议的眼神,要知道,武技不可轻传,哪能教给普通士卒?
庚亮摇了摇头,继续问道:“你们将军平时对你们如何?”
一提到这个,军士们来劲了,个个脸上现出了激动之sè,老李骄傲的说道:“将军对咱们没得说!废除了世兵制,给咱们分了田地,而且是不用纳税的那种,每月粮饷还足额发放!”
听说凉州废除了世兵制,兄妹俩惊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如果在江东搞这一套的话,不出三天,保证当兵的全跑光光!好半天,庚亮才不可思议的问道:“那你们怎么还随军作战,回家种田多好?”
“嗤!”伍长不屑道:“做人要知恩图报,俺虽然是个粗人,但也懂得这个道理,将军对俺们这么好,俺这条命,就送给将军了!”
又一名军士自豪道:“况且咱们若是不幸战死,不但抚恤提高了十倍,灵牌还能进忠烈祠,尸体安葬在忠烈陵园,供后世万人景仰!”
见庚亮面现不解之sè,伍长简单的介绍了下英烈碑、忠烈祠与忠烈陵园,然后叹道:“如果没有将军,我凉州或许就被异族奴役了!哪还能有如今这种百姓安居乐业,家家仓禀丰足的ri子?”
“哦?此话何解?”庚亮不解道。
这次老李嚷嚷了起来,口沫横飞,面带兴奋的说起了云峰在氐族以及赵国两次挥军来攻时发挥出的作用,其他人也你一言我一语的补充着,把云峰所推行的政策,包括选拔官员、废除奴婢、改革税制、免费教育等等全给兜了出来。
第三十章 找骂的女人()
军士们的所说令这兄妹二人有种大脑当机的感觉!好半天,他俩才从大眼瞪小眼的状态中走了出来。
云峰的两次征战过程本来就足以令人叹为观止了,但更令他俩震惊的还是云峰所推行的政令,他搞出这一套来究竟是何居心?对他自已又有什么好处?
兄妹俩交换了个不解的眼神,庚文君却好象想起了什么似的,眼前一亮,鬼使神差的问道:“对了,你们将军既然给说的那么好,又让女子做官,又请女子做先生,还给分田分地,教授生计,活脱脱一个以拯救天下女子为已任的大英雄,大豪杰!那么,请问军中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营ji?”说着,脸上还现出了得意的表情,自以为抓住了云峰的马脚。
突然!老李腾的一下蹦了起来,指着庚文君鼻子勃然骂道:“你他娘的再说一遍!什么叫营ji?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抽你!你个贱货,你娘的才是营ji!你全家都是营ji!”
兄妹俩懵了,怎么好好的就翻脸了?庚文君很快回过神来,委屈的辩驳道:“喂!你好好的干嘛骂人啊?咱们兄妹俩分明瞧的清清楚楚的,一千多名女子住在一起,不是营ji还能是什么?不然你们军中干嘛要带上这么多女子?哼!说的比唱的好听!你们将军表面一套,背后又是一套,还不是不拿咱们女子当人看!”
这边一嚷嚷,周围的军士也都望了过来,目光中尽带着不善与愤怒之sè。
庚亮暗叫不好,心知他妹妹说错话了,尽管不知道错在哪里,但还是拉了拉庚文君,示意她闭嘴,又赶紧拱手道:“在下这位阿妹心直口快,却没有坏心眼,可能言语间偶有不当,无意中冒犯了诸位,还请莫要与她计较。”
“老李,坐下来!和人家小娘子凶什么凶?”伍长招了招手,接着转向庚亮抱拳道:“二位或许有所不知,你们所看到的绝非营ji,营ji已被将军取缔了,她们都是军中的医护兵,专门于战场上救治受伤的同袍,所以大家都很尊敬她们,令妹可能并不知情,呵呵,不知者不为罪。老李有一次身受重伤,就是被她们救了回来,因此听不得有任何污蔑之辞,反应难免过激了些,在下替他向两位赔个罪。”
庚文君这才明白过来,看了眼众将士,粉脸一红,向老李施礼道:“奴家不明实情,口无遮栏,还请莫要见怪!”
老李回礼道:“哎,在下也是脾气暴躁,出口伤人,小娘子不怪罪就好。”
误会解开了,庚亮也松了口气,却好奇道:“哦?你们军中竟还有这等安排,可否说的详细些?”
伍长叹道:“其实,她们皆是可怜女子,以前与氐人为奴,后为将军与氐人作战时所救,为报答将军恩德,便自愿留在军中救护受伤的将士们。。。。。。。”
从伍长的诉说中,兄妹俩总算明白了缘由,不由得心情变得沉重起来,他们生活在江南,尽管政治斗争不断,但极少需以刀兵来解决,自然体会不到北地百姓,尤其是被异族所奴役的百姓们承受到的困苦悲惨处境,今天这一番对话,也算是了解了些皮毛。
同时对云峰的感观也改变了一点点,这人姑且不论人品如何,所推行的政策是对是错,至少心里还是装着百姓的,兄妹俩均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将士们对他的拥戴与感激之情。
军中普遍持有的这种心态使庚亮意识到凉州军是一支有凝聚力,有战斗力的军队。不由得开始反思起了朝庭军队,看看有哪些地方可以拿来借鉴一下,然而他又明白不可能,也没办法完全照搬,至少世兵制就不能废除!
正当他心有所感的时候,云峰的一名亲卫寻了过来,施礼道:“将军置办了一席家宴,请都亭候与小娘子参加,还请随末将前去。”
庚亮点了点头,站起身回了一礼:“有劳将军领路。”又与五名军士道了别,就和庚文君跟在了亲卫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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