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三个月的旅行已把她心灵的疮伤抚平了少许,因此很快就回过神来,暗自摇了摇头,于弃舟登陆岸之后,绕过建康,向着东北方向的钟山行去。
钟山三峰,华仙门位于主峰,峰中有洞名紫霞,为后世道家钦定的第三十一洞天。其余两峰各有数座佛寺。
张灵芸健步如飞,很快就来到了钟山脚下,远远看去,一气势磅礴的青石牌坊屹立于前,上书“华仙观”三个苍虬有力的大字,牌坊后则是大片层峦叠障的建筑群,依山势而建,一眼望不到边际。
眼前的熟悉景象,令张灵芸心头微微颤动,情不自禁的沿着石阶向着山上走去。
“来人止步!”两名守门弟子喝道。
这两名弟子面生的很,应该是张灵芸离去的四年内新招收进来的,从他们服饰来看,是第四代弟子,比她低了一辈,张灵芸也不多说,从怀里掏出个铜牌晃了晃。
两名弟子立刻变得恭敬起来,施礼道:“原来是师叔,请恕弟子眼拙,还望师叔勿要怪罪。”
“无妨!”张灵芸挥了挥手,径直走进了山门。
与牌坊外的郁郁葱葱不同,牌坊内别有一番天地,处处都修缮的干净整洁,于jing雕细琢中又不失自然和谐,给人一种天人合一般的感觉。
笔直通向山顶的大路两旁分出了一条条曲径,每一条都连接着一小片jing致的建筑,虽然已时值深秋,草木待凋,可路边点缀于其间的各sè小菊,却令人感到心旷神怡。
张灵芸漫步于其间,一阵阵淡淡的药香夹杂着草木气息扑面而来,使她忍不住的回忆起了幼时在此渡过的十年岁月。
“师姊!真的是你呀,什么时候回来的?”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惊呼传入了张灵芸耳中,不禁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一脸欣喜的跑了过来,正是她师傅的关门弟子庾文君。
张灵芸心头泛起了一丝暧意,展颜笑道:“师姊才刚刚回来,倒是庚师妹你,几年的工夫,已经出落成婷婷玉立的大姑娘了,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流鼻涕的小丫头啦。”
庚文君上前挽住张灵芸胳膊,不依道:“师姊,瞧你说的,人家什么时候又流过鼻涕了?”突然又像发现了什么似的,惊讶道:“咦,师姊你嫁人了?”原来,她从发髻看出了端倪,张灵芸的发式已经改梳成了妇人模样。
张灵芸眼前不由得闪出了一个秀气瘦削的男人身影,脸上挂上了一丝缅怀之sè,微微笑道:“师姊今年刚嫁的人,师妹你呢?有没有心上人了?”
庚文君俏脸一红:“师姊你说什么呢?哪里有啊!”接着又颇含深意的叹口气道:“只是可怜了阿兄,在师姊走后,阿兄可是时常念叨着你呢。”
庚文君的哥哥庚亮,封都亭侯,官拜中书郎,领著作并侍讲东宫。
张灵芸摇了摇头:“元规(庚亮表字)兄一表人材,满腹经纶,深为师姊敬重,然师姊xing情粗鄙,姿若蒲柳,又如何能与之相配?还请师妹莫要再提。”
“哦!”庚文君无奈的应了声,随后暧昧的笑道:“师姊你向来眼高于顶,对建康城中那么多士族子弟从来都不屑一顾,没想到回家一趟竟已嫁作人妇。不过,师妹倒是奇怪的很,究竟是何等人物才能配得上师姊?来,给师妹说说,是哪家士族的少年俊彦?又或者。。。。。还是你凉州当地土豪不成?”庚文君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张灵芸,一副好奇宝宝模样。
“士族、少年俊彦、土豪?”张灵芸暗暗好笑。
云峰出身于最卑贱的马凳,别说士族了,连平民百姓都算不上。况且他虽然长的眉清目秀,有能力又有魄力,但张灵芸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他与少年俊彦联系在一起,不为别的,云峰行事手段太过于老练狠辣,完全不像个年轻人,另外他的思想也别具一格,与时代格格不入!至于凉州土豪,更不靠谱了。
当即淡淡一笑:“如果师妹有机会见到他,就能明白你姊夫是什么样的人了。对了,师傅可在山上?”
张灵芸说了等于没说,庚文君略微有些失望,点点头道:“师傅要是知道师姊回来,一定会很高兴的,走吧,咱们这就去拜见她老人家。”说完,挽着张灵芸向山上走去。
第十一章 荀灌娘()
钟山主峰的半山腰有一处竹制院落,竹篱笆、竹屋、包括花圃的小小护栏都是以竹子制成,院落周围也栽满了成片的翠竹,山间吹来的阵阵微风如同一只小手在轻轻的拂弄着它们,使得竹林不由得发出了哗啦哗啦的悦耳脆响。
如此美景,无论任何人置身其中,均会产生一种远离喧嚣红尘,忘却一切俗务烦恼的感觉,心灵也会变得空寂与宁静起来,令人连流忘返,不忍离去。
当张灵芸来到这里的时候,心里情不自禁的泛起了微微酸意,眼角也渐渐地浮起了淡淡的泪花,从懵懂幼童,到婷婷玉立的少女,她在这里渡过了十年岁月,西面的一间简陋竹屋,就是相伴了她整整十年的居所。
“师姊,你该不会触景生情了吧?你的屋子师傅可一直给你留着呢,都不让姊妹们搬过去住。”庚文君伸出小手在张灵芸眼前晃了晃,有些调皮的说道。
“啊?”张灵芸一下子被打断思绪,立刻回过神来,有些紧张的伸出颤抖的双手,“吱呀”一声,推开篱笆小门,带着复杂难明的心情,快步走向了正中间的一座竹屋。
一位貌美道姑正端坐于其中,虽然脸上无悲无喜,却于无形中散发出了一股勃勃英姿,尽管眼神恬淡平静,却又隐隐蕴含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威势,仔细一回味,她身上的气质倒和张灵芸有着几分相似。
这名道姑在历史上可是个赫赫有名的巾帼英雄,名荀灌娘,现年三十,比张灵芸也就大上那么个五六岁。荀灌娘十三岁时,她父亲平南将军荀菘驻守的宛城被贼首杜曾率几万山贼所围困,在城中无人敢突围请援的情况下,她请命单枪匹马杀出重围搬来救兵,大败山贼,一解宛城之围。
听到声响传来,道姑抬头看去,顿时面现不敢置信之sè,又惊又喜的问道:“灵芸,是你吗?你怎么回来了?”
张灵芸连忙上前,跪伏在道姑身前,施礼道:“弟子参见师尊,师尊可曾安好?”
道姑扶起张灵芸,边打量着她,边连连点头道:“好,好,为师一切都好,倒是灵芸你这些年过的如何?”
张灵芸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嘴唇光是喃喃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道姑眉头一皱,问道:“灵芸,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来,说给为师听听,为师倒要看看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欺侮于你!”
“师尊!”被这么一问,一股酸意迅速涌上心头,张灵芸再也忍不住的扑入了更像姐姐般的道姑怀里,放声哭泣起来,并断断续续的说起了近几年来的经历以及她张家所遭受到的变故。
道姑搂住张灵芸,默不作声的聆听着,但是脸上渐渐现出了一丝哀痛之sè,庚文君却怔怔的站在一旁,显然没想到师姊家里会发生这样惨绝人缳的事变,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
好半晌,张灵芸止住了哭泣,坐起来抱歉道:“师尊,请恕弟子失态。”
道姑叹道:“哎!为师十四年前武艺初成游历天下,听闻你祖张轨吏治清明,治下百姓安居乐业,于是前往凉州一探究竟,却偶然间见你根骨清奇,资质上佳,便动了收徒之念,也因此与你父结下一面之交。你父谈吐不俗,宅心仁厚,言语间每每流露出悲悯苍生之意,令为师甚为敬佩,观其执政以来所做所为,也确实言行如一,乃凉州之福也。未曾料匆匆一别已有一十四载,故人却已横遭萧墙之祸,实令人扼腕叹息。”
唏嘘了一阵子,道姑继续问道:“灵芸你今后有何打算?”
张灵芸拭了拭眼角,恳求道:“弟子愿随侍师尊身侧,还请师尊恩准。”
道姑立刻面带不豫,责怪道:“灵芸,你家中惨遭横祸,为师明白你的心情,然你即已嫁人,又怎能抛家弃夫?你愿呆在门中为师自是欢喜,可你那夫郎又该如何?莫非就忍心弃之不顾?”
张灵芸脸上现出惊慌之sè,惶恐道:“请师尊明鉴,弟子从未有过这般想法,不过是想出来散散心罢了,况且云郎已与弟子订下了三年之期,三年内必来建康寻找弟子,介时弟子自会随他而去。”
道姑这才脸sè和缓了些,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你就先住下罢,这些年你功夫可曾落下?”
张灵芸恭敬道:“禀师尊,弟子已于年前入了化劲。”
“哦?”道姑一喜,仔细观察起了张灵芸的气血变化,片刻之后,欣慰道:“灵芸你姿质上佳,为师当年果然未曾看错。”
张灵芸摇摇头道:“此非弟子之功,若非有云郎相助,弟子恐终生再难有寸进。”接着,又把云峰的出身来历说给了她师傅听,并问道:“师尊可曾听说过形意门?”
道姑面现深思之sè,好半天才缓缓道:“未曾听说,不过,改ri为师去问问师傅,你师祖见识广博,或许会有耳闻。”
张灵芸施礼道:“弟子谢过师尊,不知师祖近来可好?”
“嗤!”道姑轻笑道:“你师祖还是老样子,一百多岁的人了,却像个小孩一样,为老不尊。不过近几年和葛洪这杂毛搅和在了一起,整ri里都在研究铅汞之术,就想着长生不老呢。”正说着,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自言自语道:“不对!灵芸,按说你夫郎即有如此本事,且那形意门又高深莫测,怎么可能出身于奴仆?此事定有蹊跷!”
“呃?”张灵芸一时语塞,说实话,她还真没往这一方面想过,可细细一想,却也有几分道理。
见张灵芸这幅神sè,道姑没好气道:“你呀,嫁人也不把人家底细给摸个清楚,就不怕被骗了?算了,待那小子来寻你再说罢,为师倒要好好盘查于他,若是别有用心之辈,哼!定不轻饶!”
接着又面sè一缓:“提起你夫郎,为师倒想起件事,三ri前替他讨封的使者已来到建康,不过还未有机会面见主上,灵芸你说说看,给你夫郎封个什么官好?”
张灵芸沉吟道:“除了西平公,其他但凭主上作主。”
道姑明白张灵芸的心思,点了点头,寻思道:“此人年纪轻轻,先封个候罢,明儿为师给元规传个话,让他去和主上说说,拟道敕书,封你夫郎为南郑候,平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领凉州牧,都督凉、秦、雍、粱四州诸军事,灵芸可觉得妥当?”
张灵芸深深一躬道:“弟子替云郎谢过师尊。”
道姑无所谓的挥了挥手:“灵芸无须多礼,如今情况你也清楚,不过是个名号罢了。对了,灵芸,明ri你可准备入宫觐见主上?”
张灵芸摇了摇头:“弟子还是不去了罢,弟子想利用这三年时间潜修一阵子,希望能再进一步。”
道姑同意道:“也好,你原来的屋子一直都给你留着,你就还住那儿罢。”随后向一旁傻站着的庚文君吩咐道:“文君,带你师姊去把屋子收拾下。”
“恩!”庚文君应了声,与张灵芸双双施了一礼,便向外走去。
第十二章 废除世军制()
当张灵芸回到了师门,一心苦修以期早ri抱丹的时候,云峰这边却是喜事连连,捷报频传。
首先是他种植的棉花获得了丰收,根据他的了解,西域诸国的棉花亩产约为一百五十斤上下,而云峰采用了jing耕细作的方法,定时灌溉,掐去顶芽,定时施肥,除草除虫,亩产量竟然达到了三百斤!
尽管产量翻番,但仍有极大的增长空间。要知道,前世棉花亩产量一般为千斤左右,折合成当时的土地面积与计量单位,约为八百到九百斤之间!
但是,这对于云峰来说是个任重道远的目标,毕竟一千多年前的农业技术与二十一世纪完全不可同ri而语。况且他种植的棉种是品质相对较差的草棉,而原产于印度的木棉才是高产量的棉种,至于当时有没有传入南方,云峰并没有把握。这个问题只能有待他攻下益州后再来处理了。
另外一点,还真的让云峰找到了石油!
前不久一酒泉郡牧民来报,说他于放牧时在山脚下的一处裂缝里发现了有云峰所描述的黑乎乎油状物溢出,面积差不多有一块小水潭那么大,又粘又稠,且散发着刺鼻气味,舀出一小勺以火引之,立刻就燃起了熊熊烈焰,水浇不灭!
云峰闻之大喜,命令亲卫携带五百锭银饼和那名牧民一同前往探察,如果属实,则当场发放奖励,尽管亲卫们启程并没有多久,不过,云峰有仈jiu层的把握可以肯定,牧民所描述的油状物就是石油!
最后一件事情,则是英烈碑经过三个月的建设终于落成了!
这一天清晨,州府广场上整整齐齐站列着两个方阵,一个是五千名军士代表,个个盔甲鲜明,刀枪出鞘,尽管表情肃穆庄严,可是眼睛里均或多或少的带上了一丝激动之sè。
另一个则是云峰组织来的两千名学生代表,均身穿免费发放的棉质统一短衫,按个子高矮、男女xing别列成队形。这是个进行思想教育的绝佳机会,他可不会放过。
广场四周围满了密密麻麻的百姓,各种身份都有,有官员亲属、商人、工匠、教师、农民,甚至还有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青楼女子!
对于青楼,云峰并不禁绝,卖肉也是一种营生,采取自愿原则,只要不强迫就行。但他明令禁止青楼女子接待西域商人,抓到即重罚!因为中国古代没有xingbin,xingbin是明朝时由欧洲人传播进来的,虽然是很远以后的事情了,但防范于未然,总是好的。
今天,是英烈碑揭幕典礼!
在广场的正中心处,一座高达六丈的巨大石碑,被鲜红sè布缦遮挡的严严实实。
石碑,并不是由整块石材雕成,如果从山中开掘的话,需花费大量的时间人力才可以开凿出整块石料,过于劳民伤财。于是,云峰建议采用垒砌方法来建造石碑。
工匠们经商讨后均觉得可行,他们把一块块石料尽可能的打磨平整,又以jing心调配的石灰砂浆作为粘合剂,令人几乎看不出有垒砌的痕迹。
由于云峰运用了围挡施工,因此大家都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好不容易等到了石碑揭幕的这一天,都好奇着石碑的模样呢。
“来了,来了,使君出来了。”
突然,百姓发出了一阵喧哗声,原来,云峰在一众官员的簇拥下从州府中走了出来。
云峰登上临时搭建的高台,看了眼军士们以及诸多百姓,双手向下一压,大声道:“将士们,父老们,今天是英烈碑揭幕典礼,请大家安静,本将有几句话要说。”
很快的,下面停止了喧哗,云峰慷慨激昂道:“古往今来,有无数将士为守卫家国,保护百姓而抛头颅洒热血。可是,除了个别名将,又有几人能记得他们?没有普通军士的默默奉献与牺牲,又如何能击败凶恶的敌人?
故本将立英烈碑,以此来纪念在历次战争中牺牲的军士们,唯愿世人谨记住他们的功绩,使烈士英灵能含笑于九泉。。。。。。。。。。。。”
洋洋洒洒数百字,句句肺腑之言,充满着真挚的情感,不光军士与学生听的热泪盈眶,就连四周的百姓们也被感动的偷偷抹着眼泪。
突然,云峰大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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