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涣连忙爬起来,强行坐直身体,不多时,众将陆陆续续的来到殿内,见到跪在一旁,满面绝望的祖约,均是大惊失色!
然而,卫策假传祖约的命令召他们前来,他们根本就没有戒心。殿外已被大批军士团团围住,虽是意识到了有重大变故发生。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把惊疑不定的目光向着祖约、祖涣、以及站立一旁的冯铁连连投去。
见人已到齐,冯铁一指祖约,厉声道:“想必大家都在猜想究竟发生了何事?本将便为诸位道来!数日之前,建康有传闻,皆言祖约与太后有私情,当今主上非孝元皇帝所出,而是祖约之子,由于此事关系国本,尚书台本着慎重的原则,召祖约入京与主上滴血认亲,然而,此人非但推托,还欲叛晋降秦!本来,朝庭只是召他验证,若证实传闻乃子虚乌有,自是不会如何,他若问心无愧,前往建康又有何妨?而他竟心虚至此,可见,当是确有其事!”说着,拿起那封写了一半的表文,向下递传过去。
底下的将领,都是流民帅出身,识字的不多,个别能识字的,立刻被团团围上,大声宣读起了表文,祖约在表文中,的确以防御秦军为借口,拖延往建康的时间。
一时之间,众人均是目瞪口呆,这。。。。这怎么可能?但是祖约那面若死灰的表情,也在证明着此事绝不是捏造。
也不知过了多久,喧哗声渐渐止歇,冯铁又道:“我豫州军,当年在祖将军的带领下,从无到有,由弱到强,征战淮北,屡战屡胜,令石氏不敢轻动,三年前,祖将军不幸病故,把豫州传到祖约手上,此人是何等样人,你我自是心知肚明,只是感念祖将军恩德,因此一心一意扶他为豫州之主,然而祖约,石氏未发一兵一卒,因畏惧石氏,竟不战而退,令我等蒙上羞名,也令祖将军心血尽丧,至今想起,还有愧于淮北的父老乡亲啊!”
“唔唔”祖约脸面现出了委屈、愤怒与不甘之色,身体也剧烈挣扎,放弃淮北,是当年刘琨给他下达的命令,如今倒好,全把屎盆子扣到了自已头上,但他被塞住嘴,根本发不出辩解,更何况即使解开也是无用,他的舌头已被割去了。
众将看向祖约的眼神中,纷纷现出了鄙夷之色,他们似乎忘了,当初祖约提出退守淮南时,每个人都是深表赞同,这黑锅嘛,有一个人来背就行了,没必要把大伙儿全给拉上,刚好祖约犯下的是死罪,所谓债多不压身,多上一桩也是无妨。
各人的表情尽入眼底,冯铁与卫策相视一眼,均是暗松了口气,他们生怕事发突然,会有人跳出来反对,这些流民帅都是各有部曲,杀了他们简单,但后事处理起来很难,在如今这样的非常时刻,刘琨自然不愿意豫州军不战自乱。
冯铁转回目光,继续冷哼一声:“更令人想不到的是,祖约竟会于孝元皇帝在世时,奸污太后,犯下此等恶行!他要做什么?是想假吕不韦遗下孽种,取晋室而代之?
祖将军一生忠义,怎会有此等丧心病狂之亲弟?若不是建康率先爆出传闻,我等只怕还被蒙在鼓里,他日九泉之下,还有何脸面去见祖将军?幸好此獠尚未得逞,否则,我等必将担上助纣为虐的恶名,终是万死也不足以辞其疚啊!
因此,本将与卫将军冒险拿下祖约,明日一早押往朝庭,同时推戴祖将军嫡长子,祖涣为豫州刺史、镇西将军!祖小将军严于律已,宽于待人,在如今天下大势纷乱时刻,当会维持现状,不教军中浮动,表文将与祖约一同送往朝庭,想来朝庭当是乐于成全,只是,不知诸位可有异议?”
这哪还能有异议?流民帅有奶就是娘,说实话,谁来当豫州的家与他们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前提是,不要动他们的奶酪,冯铁的最后一句话才是关键,更何况祖涣既没有威望,也没有部曲,由他来担任豫州军的“共主”最为合适不过。
祖逖的另一名爱将韩潜向上拱了拱手:“父业子承,天经地义,小将军刺豫州,非但将士们心服口服,淮南百姓也会欢呼奔走。”随即就离席来到殿心,半跪施礼:“末将参见使君!”
冯铁与卫策也与众人纷纷起身,于殿心半跪齐声道:“末将参见使君!”
祖涣似乎忘了他只是个傀儡的身份,双手一举,呵呵笑道:“诸位快快请起!”
这一刻,众口一声,气氛热烈之极,被按压在一旁的祖约反倒没人去关注了,同时,众人也没留意到卫策向亲随打了个眼色,立刻就有一人悄悄离开了大殿,这个眼神的意思是,把祖约的几个儿子女婿全部杀掉!(。。)
第三五八章 滴血认亲()
ps:多谢老马的天空的两张月票
与慕容皝不同,第二天一早,祖约就被装上囚车押送建康,他全身披带上镣链,手足被锁在了囚车的木栏上,没有任何脱逃的机会,或许祖约也知道这一次是十死无生,双目低垂,一声不吭,现出一幅认栽的模样。
寿至历阳六百里,以ri行五十里的速度,祖约于八月二十六ri抵达历阳江边,当天被安排过江,又隔了一天,于八月二十八ri被送入了宫城。
本昊殿里,小皇帝司马昱依然高踞九层玉阶之上,他并不知道这一天将会发生什么,而且一个七岁的小孩子,也不关心这些,反倒是殿内的安静与近乎于凝滞的气氛令他颇为坐立不安。
司马昱忍不住转头问道:“阿母,今ri又不是大朝会,为何群臣都过来了?既然过来,那为何都不言语?究竟有没有事?若是没事,不如散了吧,皇儿起的匆忙,都忘了给小兔子喂食了,恐怕,它们也饿坏了吧?” 。。
群臣均是愕然,心想你还有心玩兔子?呆会儿能把命保下来已经是个奇迹了,由于祖约不愿来建康申辩已先一步传入朝庭,因此,所有人都不再怀疑这事的真伪。
只不过,大多数人却是暗感不忍,这孩子虽然是个孽种,但他是无辜的,他不过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罢了,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悲惨的命运,尽管没有人知道郑阿与祖约之间的细节。可所有的一切都是刘琨在幕后cāo纵。根本无须质疑。
郑阿的美目中。也流露出了一缕哀sè,怔怔的看了过去,她这一生中,共产下四个孩子,最先在未嫁给司马睿时,与渤海田氏曾育有一子,后不幸夭折,与司马睿的长子司马焕仅一岁夭亡。而眼前的这个孩子,今天,他的命运将发生天翻地覆的转折,由一国之主,沦为yin谋篡晋的罪人,他能否留得一条xing命?
郑阿始终存有一份担心,尽管刘琨曾作下承诺,但她了解刘琨的不择手段,至于幼女寻阳公主,她倒不担心。毕竟那是司马氏的血脉不假,更何况一个女人。还是个未成年什么都不懂的幼女,又能有什么威胁?
‘这都是命啊!’郑阿暗暗摇了摇头,强笑道:“再稍等一会儿罢,有个人未到。”
“哦!”司马昱乖巧的应了声,这让郑阿感到了一阵撕心裂肺的疼!不由得看向了刘琨,目中满满的全是哀求。
刘琨报以一个放心吧的眼神,郑阿才稍稍安下心来,她对自已的生死并不计较,但唯一放不下的,只有这个孩子,他再是孽种,却是自已的亲身骨肉。
殿内重新恢复了宁静,所有人都不再开声,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尖鸭嗓子远远传来:“带人犯祖约上殿!”
所有人均是心中一凛,探头向外望去,祖约穿着件灰sè的囚衣,须发凌乱,嘴巴上勒着块布团,全身都锁满了镣链,在哗啦啦声中,被两名侍卫半拖着来到了殿内。
刘琨扫了眼一脸死寂模样的祖约,淡淡道:“可以开始了。”
由于早已认定了司马昱必是祖约的孽种,两名侍从步上玉阶,也不施礼,伸手就抓住了他的小胳膊!
“大胆!快放开朕!”司马昱当即惊呼道,那满是稚气的脸庞竟现出了人主所独有的震怒之sè。
郑阿连忙劝道:“昱儿,他们要确定下面那个人的身份,你忍一下,一会儿就好,不会有事的。”
司马昱尽管很不明白这确定身份与自已有何相干,但他还是选择相信母亲,于是不再挣扎,另一名侍从在他胳膊下方垫上一碗清水,擎出尖刀,刷的寒光一闪,一滴鲜血落入了碗里!
“啊!”司马昱痛呼一声,目中又泛出了怒sè,郑阿连忙把他搂入怀里,这才没发作开来。
侍卫立刻端起水碗,来到祖约面前,摞起他的衣袖,又是一刀划了上去!
“哧通!”一滴血珠坠入碗里,这一刻,所有人均是紧张的连大气都不敢透,尽管他们已经提前知道了结果,但凡事都有个说不准,万一会有意外呢?
就连刘琨都是面sè一凝,把目光投向了碗里,他也担心啊,虽然他在郑阿的孕期内,指使郑阿勾引了祖约,但在这之前之后,并不能保证郑阿就没与司马睿做过那事,如果这孩子是司马睿的,那他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必须要重新设计,要给小皇帝安排一个能让人心服口服的死法,在这其中,不排除会有忠臣提高jing惕,紧密防护,不给他下手的机会。
同时,他还得就祖约被冤一事做出交待,由于祖约已经满门提前被诛,自身又被折磨成一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这将成为一个天大的麻烦。
当然了,最紧张的还是郑阿,因为她的确在那段时间里侍奉过司马睿,她自已也说不清这个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只不过,为了不愿惹来刘琨的责怪,她信誓旦旦的说这是祖约的孩子。
就她的信仰而言,她毫无私心的支持刘琨取得天下,把天师道发扬光大,哪怕贴上自已的xing命也在所不惜,然而,身为一名母亲,谁愿意自已的孩子会有个凄惨的未来呢?郑阿也不例外,她又盼望着能有奇迹发生,一时之间,心情无比复杂。
清澈透明而又静止的水中,两滴鲜血向四周缓缓飘散出血丝,带着难以理解的弧度,没有任何规律。
每一个人都是摒住呼吸,直直看去,祖约也是睁开眼睛,他的生死即将决定下来。
以肉眼几乎难以辨别的速度,这两滴鲜血在逐渐扩大,也在缓慢接近,祖约更是额头都渗满了汗水,心里狂呼快分开来,然而,鲜血听不到他的心声!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这两滴鲜血终于触碰到了一起,就好象天生该是不分彼此,神奇般的立刻融为了一体!祖约当即瘫软下来,一股绝望的气息由他身上向着四周发散,群臣也是暗暗叹了口气,看来,这孩子果然是个孽种啊,反倒是郑阿,神sè间透出了一丝绝决,还带着浓的化不开的不舍。
其实,滴血认亲没有任何科学依据,也就是说,司马昱究竟是谁的种,恐怕天底下没人清楚,但古人对这一套深信不疑。
见着那体积涨大了一圈的血团悬浮在清水当中,一阵狂喜从刘琨心里涌出,他毕生的心愿将要实现了,尽管得来的只是半壁江山,却总要好过什么都没有,至于秦国这个大敌,留待ri后好了,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坐在那九层玉阶之上,接受百官们的参拜,这得是多么醉人的滋味啊!
片刻的失神之后,刘琨强按下心里的渴望,面sè瞬间转寒,怒哼一声:“事实俱在!祖约,如今还有何言可辩?哼!你秽乱内延,居心险恶,罪不容赫!本应将你枭首弃市,但念在你兄祖逖与老夫当年和同席之谊,便留你个全尸!来人,将这恶贼拖下去缢死!”
“遵命!”侍卫拽起祖约向着殿外拖去。
“呜呜呜”祖约猛烈挣扎起来,似乎有话要说,但他根本没可能开口辩解,刘琨使人割了他的舌头,就是怕他狗急跳墙之下,胡乱嚼舌头根子,祖约的目中只能shè出难以抑制的仇恨盯住刘琨,满满的全是恶毒的诅咒。
不多时,祖约消失在殿外的拐角当中,所有人全都转头看向了郑阿,祖约即将明正典刑,那么,她呢?身为孝元皇帝事实上的元配,做下如此丑事,她会认罪伏法吗?
迎着众多目光,郑阿转过身子,替司马昱解下了头上的十二旒白玉珠平天冠,搁于几上之后,唤道:“昱儿,站起来。”
“阿母,您这是要干嘛?干嘛解去昱儿的冠帽?”司马昱忍不住的问道。
“站起来!”郑阿突然声音变厉,俏面布满了怒容。
司马昱浑身一个哆嗦,他不敢悖逆母亲,连忙站起身,怔怔看了过去,眼圈却有些泛红,仿佛随时都会落下眼泪。
郑阿也是鼻子又酸又涩,强压下想哭的冲动,一边解着他身上的冕服,一边淡淡道:“昱儿,刚刚被拖下去缢死的那人,名为祖约,他其实才是你的父亲,你的真名叫祖昱,而不是司马昱,你既非司马家的人,又如何能僭踞至尊之位?今ri阿母给你脱下来,你还是做个普通人罢。”
“不可能!昱儿是孝元皇帝的幼子,是孝明皇帝的亲弟,怎么可能与那祖约有关系?阿母,您定是弄错了,对不对?”司马昱立刻就尖声叫道,并挣扎着想要脱开。
“啪!”的一声脆响,郑阿甩手就给他一记耳光!
“呜呜呜”这一耳光,把司马昱打懵了,立刻抹起了眼泪,失声痛哭。
殿内,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阻拦,全都静静看着,纵然心里有那么些许的恻隐,可又能如何呢?这只是个孽种,换了寻常人家,也不是多大的事,好说话的将错就错养下去也很常见,但错就错在,他误入了皇家。
殿内,只有司马昱那一阵阵满含着委屈的清亮哭声,郑阿心如刀绞,两行清泪也是控制不住的缓缓流出,不过,她并没有拭去眼泪,反而快速替司马昱解下冕服,然后拉上司马昱的小手,步下玉阶,向刘琨走了过去。
第三五九章 郑阿春的请求()
“扑通!扑通!”郑阿春强拽着司马昱跪倒在刘琨面前,稍稍拭去眼泪,淡然道:“妾做下丑事,愧对孝元皇帝,愧对晋室列祖列宗,自是无颜苟活于世,妾卑贱之身,本死不足惜,奈何祖昱年仅七岁,他并不清楚自已的身世,这都是妾造的孽!请丞相与诸公怜其无辜,放他一条活路,妾。。。。若有来生,当结衔以报!”说着,按住司马昱的脑袋,双双拜伏在地!
其他人均是为郑阿春的护犊情深而暗暗叹息,刘琨却从话中,听出了一丝威胁,这是在逼自已当着百官的面许下不杀司马昱的承诺,不由得心生恼怒,冷冷看了过去,对这个曾经属于他,又被他亲手送出的女人,泛起了无边杀意!
郑阿春猛然抬起头,毫不畏惧的与刘琨对视,一脸的决然之色,她早已萌下死志,又岂会怕死?她所求的,无非是刘琨在这本昊殿中的一个承诺罢了。
其实,刘琨根本就没打留下司马昱的性命,私下里虽然答应过郑阿春,可人死了还能如何?而这个时候,郑阿春那炯炯的目光似乎在告诉他,为了孩子,她不惜拼个鱼死网破!
如果有可能,刘琨会想都不想的的飞起一脚把郑阿春踹死,但当着百官的面,他不能这么做,这也是郑阿春敢于要挟他的缘由,郑阿春掌握着他的不少秘密,今天在这本昊殿中,他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算了。对那孽种严加看管。待他大一些。多送些女人给他,包保活不过弱冠!’刘琨强压下怒火,正待勉应允,顾和却冷哼一声:“你这**妇人,当年仅为一孀居之妇,孝元皇帝非但不嫌,还对你百般爱宠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