羯军尽管悍不畏死,许多人挥矛狂呼,死战不退,但除了相继倒毙身亡,实在没有太多的收获。
高地上的庾文君浑身热血沸腾,小脸蛋都涨的通红,就看到下方的羯军一个接一个的倒在了地上,而自已这边的军卒却很少有人命丧于敌手,这极少人中的绝大部分还是不小心被地面的障碍物给绊倒了,来不及爬起来才被身周的羯军捡了空子。
庾文君忍不住欢呼道:“大师姊,照这样子看,最多半个时辰就能把羯贼全给杀光了。”
张灵芸也是信心大增,鸳鸯阵的威力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其实不能怪她,张灵芸不是穿越人士,对鸳鸯阵的了解不如云峰,明史曾记载有一次戚继光使鸳鸯与倭寇作战,两军人数相当,却灭杀倭寇数百人,而戚家军仅有一人受了轻伤!这在以肉搏战为主的古代几乎是难以想像的,值得注意的是,当时倭寇的战斗力不但不弱于明军jing锐,甚至还略有过之!
强压下内心的激动。张灵芸伸手一指壕沟:“先别太过乐观。羯贼的骑兵已经冲进来了。”
庾文君顺着张灵芸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在豁口的外部,那一大片如垃圾场的空地上,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的羯赵骑兵穿梭奔驰,向着豁口汇集,好在冲刺的速度已是减慢了不少,看上去虽是声势浩大。但一进入豁口立刻就迎来了密集的箭雨。
中间部位的羯骑基本上没有太大的伤亡,两侧却不断有骑士中箭坠马。
羯骑虽然也在马上边骑边shè,但三层巨盾挡下了大多数的箭矢,秦军只是偶尔有弓箭手不幸的中流矢身亡,而且他们即使是不顾生死想硬冲巨盾也是没法做到。骑兵冲锋必须要有速度,恰恰是壕沟外遍地的障碍物克制了骑兵的速度。
羯骑均是尽量向内收缩来躲避箭矢,但是。有着八万多骑源源不断的注入,通道的中心部位已是挤满了人,最外围的骑兵距盾墙不过四五十步罢了,这么短的距离,骑兵的马速未能催上来。却与盾墙对撞,不但伤不了敌人。反而自已会死的一个不剩。要知道,当年氐军冲击凉州军的盾墙。是经过了两三里的长途蓄势,马速被催到了极限。才能产生如排山倒海般的威势。
羯骑无不暗自大骂着步卒,就是他们随手乱丢器械惹来的麻烦,不过,骂归骂,冲还得冲,没有鸣金声响起,宇文部与段部无论如何也不敢后退半步!
而配有短矛的慕容部骑兵由于距豁口最远,他们中的大多数都还跟在未能进来的宇文部与段部骑兵身后呢,暂时不能对秦军构成威胁。
冲进来的骑兵在两边箭雨的夹击下,成串成串的倒地身亡,大约占了总人数的两成左右,而剩下的骑兵在奔到尽头之前,都会把箭shè向与已方步卒战成一团的秦军。
虽然有误伤,这些箭矢却给秦军带来了极大的伤亡,也使得本已濒临绝境的羯赵步卒重新生出了希望。
但也仅止于此,在身后大军的挤迫之下,先来的骑兵终归要下马参战,骑兵一旦下了马,或许对角sè的转变一时并不能适应,在某些方面很可能还不如步卒,他们倾刻就被cháo水般涌来的鸳鸯阵分割包围,陷入到了各自为战的窘境当中。
两边的战士持续加入,这一片狭窄的地域,地面已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尸体,尸体中流出的鲜血,在雨水的冲刷下,汇聚成了一条条红sè的径流,向着地势低洼处淌去,空气中满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可以想见的是,在战事结束之后,这一块土地将会发了疯似的长出野草,因为满地的鲜血为它们提供了充足的养份。
而无人看管的战马阻挡住了后面骑兵的加入,因此他们只得先把战马赶走,如此一来,战马四处乱跑,秦军也没空来收拢它们,相当一部分的马匹冲入了战场,人中有马,马中有人,有些马匹在受惊之下乱蹦乱踢,给双方士卒都带了极大的威胁,另有些受了伤的马匹更是给激出了狂xing,认准一个方向狂奔,所经之处,无论是秦军还是羯军,均被撞的筋断骨折,战场上人马混杂,马嘶人吼,无形中使得整个战事愈发的混乱起来。
时间缓缓流逝,喊杀声依然震天,乍一看,场面纷杂,令人眼花缭乱,虽然慕容部骑兵的加入给秦军带来了相当大的伤亡,他们有短矛可以投掷,近距离下,势大力沉的短矛甚至可以洞穿巨盾,但奔到通道尽头还是得下马作战,秦军则始终以鸳鸯阵或是五行阵却敌,牢牢的把持住了战争的主动权。
石虎的面sè越来越yin沉,他虽然不明白鸳鸯阵的结构与奥妙,但有一点他是清楚的,那就是自已一方已处在了不利境地。
石虎的心头有一丝悔意掠过,他后悔自已误判形势,不该下令让骑兵缀在步卒身后,而是继续以泥沙包填平壕沟,制造出诸多突破口,使秦军顾得了这头,却忙不了那头,以处处开花来发动全面攻势。
可如今倒好,自已的大军全部被人为的压缩成了一块,一切都是依着秦军的安排来进行,尽管战火已燃烧到了建章宫东侧的中间地带,并缓慢的向着四周围扩大蔓延,然而,秦军却总是有足够的人手涌来以形成合围之势,凭着从未见过的阵形占据着上风,如果再这么下去石虎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只不过,能怪谁呢?战场形势变幻莫测,哪怕是最优秀的指挥官都不敢保证一定能算无遗策,云峰不能,石虎也不能!之前没有任何人能料到,这满地丢弃的虾蟆车与木驴,竟会是主导战局发展的关键!
石虎已陷入两难境地,继续战,再败一阵将不再遥远,可是鸣金收兵,此时的两军已犬牙交错,混在了一起,不用想也能猜到,鸣金收兵只能使自已一方败的更惨!
一瞬间,石虎莫名的生出了种认赌服输的念头,但立刻就被强压下去,一败再败,接连三败,而且心爱的郑樱桃也在两军阵前被活生生的掳走,就这么灰溜溜的率残部退守关东,这让他情何以堪啊,又如何有脸去面对襄国的诸多嘲讽目光?
一幅幅自已被人指指戳戳,在背后说着风凉话的场景油然跃上了心头。
“快看,这就是骠骑将军,听说他吃败仗回来了!”
“真可怜啊,吃了败仗不算,就连郑樱桃这么美的女人也被生生抢走了,恐怕正在秦王的胯下辗转承欢吧!”
“骠骑将军再也不是百战百胜的军中战神了,这一次大败,咱们羯人实力大衰,灭族之期就在眼前啊!”
“此人实为我大赵的罪人,带出去二十多万jing锐,只有十万不到逃返回来,他ri还有何能力再抵御秦国东进?臣请大王立刻把石虎斩首示众,以向我大赵百姓请罪!”
“不!”
石虎突的爆出一声狂嚎,“扑哧!”一口鲜血当空激出,面sè一瞬间惨白如纸,凭他的功力,竟然身形不稳,有随时会从马上坠落的迹象!
众将均是大惊失sè,他们也看出了战局的不妙,却没料到,石虎竟会起了这么大的反应,生平第一次吐了口鲜血出来!
“将军,您这是怎么了?”
“将军,您没事吧?”
众将迅速围上前,焦急的看着石虎,他们明白,自已的军队之所以能战无不胜,全都维系于石虎一人,在外人看来,石虎杀人如麻,十恶不赦,而在羯人眼里,石虎的威望仅次于他们的大王石勒,一次次的胜利,给他们带来了富足的生活与奢糜的享受,更重要的是,整个羯族的心态也充满了自信,他们再不是被人踩在脚下,肆意凌辱的贱奴了,再不是不知道自已来历的杂种了,而是这一片广袤土地的统治者,是人上人!
石虎迅速调匀了翻滚的气血,摆摆手道:“本将没事,诸位不必担心,此战已关乎我大赵生死存亡,每一个人必须全力以赴!传令,去营中调军四万,与本将一同攻打建章宫!”
“遵命!”近卫匆匆而去。
羯将们却有了一瞬间的愣神,前方有十一万军参战,石虎自领五万押阵,而全军总兵力为二十二万,也就是说,营中只有六万留守,如今再调四万过来,仅留两万人看守营寨,这是要与秦军决战啊,谁都没料到,竟然会在如此不利的局势下与秦军决战,这分明是孤注一掷,是一场惊天豪赌!(。)
第一一三章 不期而遇的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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羯将们不理解石虎的心路历程,他们不会明白,百战百胜虽给石虎戴上了夺目的光环,却也给他背上了沉重的包袱,他们只清楚一点,这么做存在着极大的风险,一旦失败,不仅是全军上下死无葬身之地,而且年轻的赵国将会迎来致命的一击,他们的家人亲族或许有重新沧为贱民的可能,可以说,这是个疯狂的抉择!
但是,他们都知道一点,石虎作下的决定,不容更改!甚至连半点悖逆之言都听不得!其实在他们的眼里,即便败了也是无妨,死的都是鲜卑族骑兵与新征来的步卒,中军实力尤存,可以先退出潼关再作下一步的打算。。。
羯将都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人小心翼翼的劝道:“将军,仅留两万军守寨是否稍嫌不足?假如刘曜来攻又该如何?若攻打秦军的兵力少于二十万,胜算将几近于无,依末将之见,不如暂且退军,徐作他图方是上策啊。”
石虎面sè一沉,不悦道:“退回?陷在秦军阵地中的十一万军须折损多少?你可有算过?他ri还如何去攻打秦军?何况退回就意味着重新再来,我军有多少人命能往里填?难道再向大王请求援军?此刻大雨如注,秦军投石机、火弹皆无用武之地,恰可决一死战,如今我军已无退路,必须背水一战,本将重申,但有敢后退半步者,斩!”。。
这么一说,众将皆是噤口不言,心里却是暗感不妙,他们的眼前仿佛现出了自已的悲惨下场。可是,又能如何呢?除了陪着石虎送死,哪来的退路可走?
片刻之后。又有一人向石虎拱了拱手:“我等之所以有今ri。皆因大王与将军所赐,如今的形势于我军极度不利,请将军放心便是,军中无一人会畏战退缩,只是,请问将军yu从何处发起进攻?是重新填壕还是跟着进去?”
石虎看了看前方的秦军阵地,伸手一指:“无须填壕。填壕耗时费力,伤亡又重,咱们去攻打那处高地,你们看,那上面全是女子。若本将所料不差,站在最高处身穿银甲的女将当是秦王妃,哼!如果把她捉来。一来我军能取得立足点,二来能极大打击秦军士气,说不定还能再起些意料不到的作用!”
说着,石虎目中凶光一闪,转头就喝:“传令。全军逼上,先把障碍清除。听本将号令进攻!”
“遵命!”众将的脸上均现出了慨然之sè,重重一拱手。各自回归本军。
不多时,石虎最jing锐的中禁军向前开动。除留了两万军担负jing戒任务,其余三万人全都下马清理起了满地的障碍物。
羯军的一举一动就发生在眼皮下方,云峰眉头一皱,问道:“石虎想干什么?莫非要孤注一掷?”
王桂接过来道:“据末将了解,石虎刚愎自用,不知进退,以往的百战胜绩,不过是敌手软弱,被他凶名一吓,就两腿发软罢了,我秦军岂会惧他?不怕他不来,来了正好,他这是自寻死路!”
云峰又四下里一扫,向东面指道:“石虎果然是横下一条心了,那边又有数万军前来,王桂,你说说看,石虎主力会向何处进攻?”
王桂想都不想的答道:“定然是张将军那里,否则,又何须花费力气搬开障碍?”
云峰现出了一丝玩味之sè,点点头道:“他娘的,竟打上了灵芸的主意!老子叫你来得去不得!王桂,你与弟兄们随孤过去,羊公,这里就拜托给你了,谨防刘曜趁火打劫!”
“请大王放心!老夫必不教刘曜有机可趁!”披着蓑衣的羊明拱了拱手。
云峰正要离开,却想到了什么,又吩咐道:“传令,命韩将军从后面绕出建章宫,一待羯军败退,即刻掩杀,自已掌握时机,不必等候号令!另请曾将军把郑樱桃带往张将军处!”
“遵命!”两名亲卫匆匆离开。
王桂暗感讶然,带郑樱桃干嘛?再一联想到云峰行事的向来不择手段作风,脸上不由得现出了一丝了然。
云峰微微一笑,猛一挥手:“走!”
倾刻之间,水花四溅,整整齐齐的踏水声中,数千名男子亲卫跟着云峰向着张灵芸的方向疾奔而去。
此时的长安城头,“哈哈哈哈”刘曜仰天一阵狂笑:“石虎如此沉不住气,实乃自取灭亡之举,枉朕高看了他!我大赵中兴可期啊!来人,命禁军往建章宫方向集结,听朕号令,随时出城!”
亲随领命,快步向城下奔去。
羊献容却没有刘曜那么乐观,忍不住提醒道:“陛下,两军决战早早到来,着实令人意外,妾虽不懂兵事,却也能瞧出石虎境况不妙,秦军在雨天虽是无法使出火弹,但仍占有地利,石虎此举蠢不可及,只是陛下您想过没有,若是秦王以较大优势击破石虎,陛下的三万劲卒无法寻得战机那该如何是好?”
瓢泼大雨浇不灭刘曜的劲头,可是羊献容的寥寥数语,却令刘曜满腔的兴奋劲如cháo水般汹涌退去,这令他暗生不快,不满道:“伪赵中军jing锐骁勇,献容你看到了没有?石虎这一次亲领中军出战,又岂是秦王可轻易破之?秦王纵有地利在手,但此战必然惨烈异常,两败俱伤的可能xing极大,咱们瞧着便是!”
羊献容暗暗叹了口气,却不忍心再给刘曜泼冷水了,自古以来反败为胜哪有那么容易?败势一成,纵是神仙下凡也是无能为力,更何况石虎禀xing凶残,又怎会有神仙前来相助?如果两军堂堂正正对决,或许会有两败俱伤的可能,可是这个时候
羊献容把目光跟着刘曜投向了城下,心里则盘算起了自已与刘曜及三名幼子,有几成把握能从云峰手里留得一条xing命。
而在城下,一路疾奔,云峰很快领着亲卫赶到了张灵芸身边,张灵芸连忙转头道:“云郎,你来的正好,看这样子,石虎很可能要亲自出手了。”
云峰无所谓道:“石虎出手又能如何?灵芸你不用担心,有为夫坐镇,既便来十个石虎,也教他来得去不得!”
张灵芸的俏面现出一丝甜蜜的笑容,却看向庾文君道:“云郎,这一战能如此顺利,还多亏了师妹呢,到时候呀,你可得好好的镐赏下师妹才是,师妹帮了你那么大的忙,可别让人家心寒了。”
“哎某个人啊,一开始还不愿意呢!”庾文君那yin阳怪气的嘲讽声很配合的传了过来。(。)
第一一四章 石虎攻山()
云峰转头看了过去,庾文君的发梢湿潞潞的,全贴在了脸上,雨水从帽檐顺着脸颊直往脖子里灌,活脱脱一幅落汤鸡模样,却带着满脸的得意之sè,目中现出了浓浓的鄙视,正眯眼瞅着自已。
云峰不禁笑道:“灵芸说的对,庾小娘子的确劳苦功高,不赏也不像话,这样罢,破了长安之后,孤召告天下,纳你为良娣,给你个名份便是,也省得你整ri里惦记!”
“哼!谁又惦记了?将军您想的美,文君才不稀罕呢!”庾文君极为不屑的冷哼一声,又道:“文君只要您做一件事,这一战中抓到的活人,全部都送往汉中开河,他们都是没有人xing的禽兽,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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