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雍由衷的拱了拱手:“真亏得将军提醒,老夫自是遵命行事!如今天sè已晚。咱们可都是饿了一整天了。来!不如回舱好好吃他娘的一顿,将军您先请!”
韩雍的前倨后恭也是无奈之举,他来海门之前的意图与慕容廆颇为类似,在他想来,取下海门当是举手之劳,然后静观石虎关中之战的结果,如果石虎大败。那么就得给自已考虑出路了,是如江北流民帅般投降晋国还是划地割据,看形势发展再作定夺,可如今,损兵折将还落得个无功无返。只得再度讨好石勒派来监视自已的羯将了,而白天的那一丝杀机才刚刚萌生,便夭折在了褓袱当中。
羯将也不知有没有看破韩雍的心思。表面上对韩雍的谦恭还的挺满意的,赞许的点了点头,便迈开大步向着舱内走去,韩氏父子则紧紧跟在了身后。
而在大江上游,确定了羯赵水军没有追来之后。蒋炎立刻下令以最快的速度驶向海门,今天的他也是狠狠捏了把冷汗。羯赵水军之强悍与斗舰之坚固令他大吃一惊,使身为南方人的蒋炎。彻底扭转了与生俱来的对北方水军的轻视态度。
要知道,以往做撞击试验的时候。也就是船首有些裂痕罢了,可是对上了羯赵海船,竟然把自家撞出了个大洞!不过,如此一来,也算是错有错着,如果没这个洞,就不会引出江神奇相,那最终的结果极有可能是与羯军两相俱亡,所以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话一点不假。
今天短暂的一战,让蒋炎重新审视起了云峰曾叮嘱自已的,须时刻引导全军开展技术与装备创新的重要xing,他敢肯定,如果不是有云峰提供的桨帆战舰,哪怕自已领三百艘斗舰来援,很可能依然不是羯赵水军的对手,海门与京口水军就是个活生生例子,若自已晚来一个时辰,这两军必然是全军覆没没的商量!
这已经不仅止于cāo舟技巧与战士意志的问题了,诚然,有技巧,有斗志,或能在势均力敌时取得优势,但总体而言,两边舰船的xing能相差太大,羯赵水军就是采用野蛮战法,横冲直撞,打的海门京口两军苦不堪言,而自已更野蛮,以最快的速度去追求最猛烈的撞击,一下子震摄住全场,这就是桨帆战舰优于羯赵海船所造成的震撼xing效果!
一时之间,蒋炎无比期待着床弩安装上战舰将会是怎样的情形?他已经开始想象起了战舰上万弩齐发的壮观场面。
不知不觉中,舰队驶入了海门水寨,受创的二十余艘桨帆战舰在灯火的照耀下,被引导入了船坞,其余的船只则停靠在了水边,京口水军并未停留,直接驶回了京口。
谢尚早已领着部将们于岸边恭候,一见蒋炎等人步下船来,连忙迎上前道:“今次可是多亏了蒋老将军仗义来援,感激的话尚不多说,请诸位速速城,尚备下了薄酒以聊表寸心。”
蒋炎拱手笑道:“谢将军有心了,老夫早已是饿的头晕眼花,如此就打扰了。”
这时,一名海门将领却忍不住问道:“请恕末将冒昧,不知该如何才能把奇相大神请来,请问蒋老将军方不方便教授我等?”
这句话代表了在场所有海门人士的心声,不自觉的都把耳朵竖了起来,要知道,如果次次都能请来奇相,那岂不是横行于大江从此再无敌手?就连谢尚这个不信鬼神的人也露出了意动之sè。
“哦?”蒋炎两手一摊,面现不解之sè:“老夫可没如此脸面,这位将军太抬举老夫了。”
又一名海门将领跟着问道:“可是,末将明明看到船身已破了个大洞啊,没有江神相佑,如何能不沉入江里?”
梁州将领们不自觉的相互看了看,每个人的脸孔都是憋的通红,一幅忍俊不止的模样,蒋炎捋须神秘的笑了笑,一指附近的船坞:“请诸位随老夫过去一观便知。”
这时的海门众将也顾不得肚子里正连连提出的抗议,均是带着一头雾水跟在了蒋炎身后,很快来到了一艘已被搁置在木架上的桨帆战舰近旁,在周围通红火光的照耀下,数十双眼睛瞪到了最大,向着那个黑漆漆的大洞内望去。
蒋炎提示道:“此洞自有玄机,诸位可瞧出了什么?”
这话一出,几十只脖子都伸到了最长,更有xing子急的,一把抢过守卫手中的火把,把胳膊也伸到了最长朝前探去,在扑朔的火光中,突然有人惊呼一声:“快看,这船仓怎么这么小?”
“对了!怎说瞧着不对劲,原来玄机就在这里啊!这艘船足有三十来丈的长度,可这个大洞看上去就是别扭,若不仔细分辩,还真的很容易忽略过去呢。”另一人接口就道。
有了前人提点,众人也陆续瞅出了蹊跷之处,发出了七嘴八舌的惊讶声,可是,他们虽是发现了现象,却不能明白本质,片刻之后,纷纷朝蒋炎看了过去。
蒋炎微微笑道:“我梁州水军的战舰之所以能硬撞羯赵斗舰而不散架,是由于船体内部皆以龙骨作为支撑,此举一来极大的增强了结构强度,可以承受巨大的力道冲击,二来龙骨本身也能够将船只某一部分受到的巨力散布于全船各种均匀承受,如此一来,除非冲击力超出全船可以承受的范围,否则舰船当不会有大碍,也就是船只的框架结构大体上不会出问题。
至于船仓为何如此之小?呵呵这是由于在造船时把船仓以厚木板分隔为了一块块的密闭空间,正如诸位所见,船舷虽破了个大洞,却也只是这一部分进水,而不会影响到全船,这种结构名之为水密仓,就这么简单而已。”
“噢!原来如此!”
“果然是奇思妙想啊!”
围观人群中发出了啧啧称叹声。
谢尚不禁问道:“蒋老将军,龙骨与水密仓以前从未出现,莫非是出自于您老之手?”
蒋炎摆摆手道:“诶谢将军太抬举老夫了,我梁州水军战船全是根据秦王的提议打造,老夫可不敢占此功劳啊。”
“秦王真乃神人是也!”谢尚不由得感慨道,这一声感慨,代表了场中诸人的心声,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只觉得没法以言语把云峰给准确的勾勒出来。
除了敌人,云峰给大多数人的感觉是神秘、一言一行与时代格格不入、具有极强的亲和力,等等诸如此类,总之就是摸不透。
蒋炎也跟着感慨了一阵子,又问道:“谢将军,秦王命老夫在海门暂驻数月,直到破去石虎为止,不知是否方便?”
谢尚一喜,连忙道:“如此甚好,尚自是求之不得,就有劳蒋老将军了。”海让众将也是纷纷松了口气,此时的海门实力空虚,有一支强悍的水军驻扎,安全方面要增加不少。
接着,谢尚却现出了迟疑之sè,嘴唇翻了两翻,一幅yu言又止的样子,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尚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我海门战舰能否加装上龙骨与水密仓?”
这话一出,刷刷刷!海门众将全都望向了蒋炎,新式战舰的威力他们可是亲眼目睹的,迫切希望自已手中也能拥有这么一支强撑的舰队。
在众人的殷切希望中,蒋炎却摇摇头道:“早在年前老夫便受秦王诏令派人来海门,一方面修建船坞,另一方面试着改造战舰,不过,据他们发回的信报陈述,由于战舰已然定型,没法加装龙骨与水密仓,因此老夫也没让他们向诸位透露此事,想来谢将军应能理解,船只一旦建好可不是说拆就能拆的,花费的工夫倒不如重新建造,唉改装舰船实在是无能为力啊!”说着,又摇了摇头。(。)
第八十一章 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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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门诸将也明白蒋炎说的是实情,改造,尤其是涉及到最根本的结构,的确不如重新建造来的利索,可是海门周边要么是滩涂,要么是盐碱地,没有成片的森林,上哪去搞木材呢?江对面的吴郡有,只是,人家肯吗?算起来,海门想自已造船存有先天上的不足,渐渐地,一股失望的情绪于船坞四周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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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尚叹了口气,苦笑道:“倒是尚贻笑大方了,来,此事不提,请蒋老将军与诸位随尚赶紧入城摆酒。”
蒋炎却不动身,再一次摇了摇头:“秦王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因此命老夫这一趟前来,把战船留给海门,并帮助海门水军将士尽快熟悉xing能,争取两个月之内能熟练cāo作,如果海门人手不足,也可留下部分将士暂时听从谢将军差遣。”
包括谢尚在内,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了!他们根本就没想过云峰会把船留下来送给海门,一时之间,仿佛集体得了失语症,均是瞪大了眼睛,嘴唇喃喃抖动着,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可是脸上的激动之sè却毫不掩饰的表现了出来。
好半天,谢尚才按奈下狂喜的心情,施礼道:“尚代表我海门十余万军民谢过秦王与蒋老将军了,只不过蒋老将军把战舰全留下,自已岂不是没有了?如今海门确是实力大损,此举不吝于雪中送碳,尚实在是无从推辞,但也不能全都收下,要不?取半数如何?”
梁州水军成建制也不过一两年的工夫,这么短的时间内,能造出百来艘战舰已经是极为不容易了,谢尚与他的部将们打死也不会相信,蒋炎的手中还会再有船只。
“诶”蒋炎摆摆手道:“我梁州水军出船极快。每年打造两百艘不成问题。明年此时,又是一支舰队出来了,这个倒不用cāo心。”
一名海门部将拱了拱手:“蒋老将军,请恕末将多嘴,梁州附近多深山密谷,木材自是不缺,可是新鲜的木材并不能用于造船。否则最多一年半载,必将散形,须ri晒风干两到三年才能使用,这个只恐时间不等人啊!”
这名将领说的虽是隐讳,不过。蒋炎却明白他的意思,当即摆了摆手:“我蒋氏有一速成之法,即开挖一大池。灌水后放入木料,周围培以炭火煮之,把木料煮软,再弯到合适的形状,ri晒晾干之后便可固定下来。从此不会变形,也不易腐烂。假如ri光充足,耗时不过两三个月罢了。如今我梁州木料储备充分,若是人手足够。每年产出三四百条战舰都有可能。”
海门众将不由得浑身一震,目中纷纷现出了感激之sè,蒋炎虽然不当回事,可是他们身为水军将领,不用多想,立刻就能明白这种方法的重要xing,而且只有充分的信任,不把自已当作外人看待才会毫无保留的说出来。
谢尚连忙道:“请蒋老先生放心,今ri所闻所见,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会外传。”接着,转头一喝:“若有谁敢向外人泄露半句,军法处置!都明白吗?”
“蒋老将军这么信任咱们,若是泄露出去,那还是人吗?”一名部将大声唤道,其余众人也都是慷慨陈辞,拍着胸脯作出保证。
待声音渐渐小了下来,蒋炎拱了拱手:“好了,诸位明白就好,现今咱们也该入城了罢,谢将军总是挂在嘴边,就是不见动静啊,老夫一把年纪了,可是饿不得啊!”
谢尚一阵无语,自已都请过两次了,可是,又能说什么呢?于是赶紧示意道:“蒋老将军,诸位快请!”
在一片客套声中,众人提步向着城内走去,还没走出多远,却是纷纷止住了脚步。
水寨外围已经挤满了闻讯赶来的百姓,每个人都焦急的驻足向内频频探视,这一战的结果已经传了开来,百姓们都来寻找自已的亲人,有的人突然现出了惊喜之sè,大声哭喊着名姓,原来,他们见着了自已的亲人,而有的人则是绝望的瘫软在地,与家人抱头痛哭,或许他们已经知道了自家亲人所搭乘的战舰已于江中沉没的噩耗。
哭泣声渐渐蔓延开来,寻找到亲人的百姓们受气氛感染,陆续止住了欢呼,也都替他们抹起了眼泪,于不知不觉中,夜空已被一层厚厚的愁云惨雾笼罩起来。
这一战的伤亡人数虽未统计完毕,但按损毁的船只来看,加上水手在内,至少阵亡了近万人,这就意味着有近万个家庭失去了亲人,父母失去了儿子,妻子失去了丈夫,儿女失去了父亲。
他们当中有的人应该才刚刚弱冠,很可能既将迎娶新妇,可是,未过门的妻子自今ri起已被冠以了未亡人的身份,有的人的幼儿或许还不会说话,但他们再没机会听到父亲这两个字了,再有人很可能还未能给双亲养老送终,只不过,如今已成了白发人送黑发人。
水战中战死的将士和陆战不同,如果有心的话,陆战阵亡将士的骸骨多半都能被收殓安葬,而水战阵亡将士的尸体只能被江水冲入到茫茫大海之中,落得个葬身于鱼腹的结局。
自古道盖棺事定,入土为安,人死后埋入土中,死者方得其所,家属方觉心安。而如今的他们尸骨无存,灵魂如何能安息?亲人又如何能心安?
一声紧似一声的哭泣与悲呼缭绕于天际,一众人等的心情也是愈发的沉重,尤其是谢尚,身为领军主将,第一战便惨败至此,更是悔恨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呼吸越来越争促,脸sè也越来越难看,两只手已紧紧攒成了拳,猛然间,谢尚迈前一步,向着百姓们深深一躬:“各位父老,皆由尚领军不当才招至此败,尚有愧于阵亡的将士们,有愧于诸位啊!”说着,悔恨的泪水已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其实战败死人很寻常,在场的诸多将领,包括蒋炎在内虽是心里很不好受,甚至就连云峰,都不会向阵亡将士的家眷道歉,更不会泪流满面,只不过他们也能理解谢尚,他毕竟是个初次领军,年未至弱冠的十六七岁年轻人罢了,而他的同龄人,这个时候应该在上游不远处的建康过着左拥右抱,纸醉金迷的神仙ri子。
“将军,可万万使不得,咱们不敢怪罪您啊!”
“要怨就怨咱家里那娃儿命薄,呜呜呜”
“将军,您快快起来吧,可拆杀咱们了!”
谢尚这一躬,百姓们立刻慌了,心里虽是满揣着悲伤,却都是一片片的跪倒在了地面。(。)
第八十二章 长安恶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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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怪百姓们会如此的惊慌失措,自古以来官民之间有着一道深深的鸿沟,官员压榨百姓、欺凌百姓那是天经地义,儒学文明史就是一部**裸的血腥野蛮史,掠夺压榨史,儒学越是昌盛,社会各阶层之间的壁垒就越是森严!
海门百姓来源于吴郡部曲、江荆二州与下邳流民,吴郡部曲除了需要当兵作战,其他方面等同于佃户,江荆二州原本是王敦的地盘,在王敦的穷兵黩武之下,ri子也是苦不堪言,而下邳流民更是不用多说,刘遐从来就不是个好货,因此,他们在来到海门之前完全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不过,在来到海门之后,却惊喜的发现,这里既没有压迫,也没有欺凌,有的只是轻徭薄赋,与以王羲之、谢尚为首的官员们的务实勤俭作风。他们都明白,能过上如今仿如天堂般的ri子,与王谢二人是密不可分的,每个人的心里,均是存上了深深的感激。
失去至亲虽是令人悲痛yu绝,可作战并不是谢尚一个人的事,海门的百姓们都清楚这个道理,又怎会责怪这名给他们带来了富足与安定的年轻人呢?何况王谢二人虽是与民同苦同乐,但他们仍然是官,海门百姓仍然对他们存有着天然的敬畏。无论如何,民都不敢怪官,这不是短短几年就能扭转过来的,这是祖祖辈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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