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白天,四人一直躲在该处,虽有杨远告之秦军将以最快的速度来攻打坞堡,可心里始终七上八下,好容易挨到深夜,其中一人再也没法忍受了,自告奋勇回去打深消息。恰好于远处见着了开堡献降的那一幕,因此立刻返回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大家,四人便连夜回赶。
经出示了身份牌,守门的秦军士卒也没为难他们,让他们各自回到家中。山羊胡子回家一看,家人安好无损,这令他放下心来。其实也好理解,毕竟每天有那么多人进堡出堡,一一排查没个几天工夫根本就不可能。
惊魂稍定,山羊胡子又后悔了,他后悔因一时胆怯而没与杨远奔往长安面见秦王。这时却听家人提起秦王也在堡中,于是。在一番思想斗争之后,猛一狠心。决定前来求见,杨远可是承诺过重重有赏的。赏钱不拿到手,心里空落落的不踏实啊!
山羊胡子一路小碎步来到云峰面前,有些紧张的施礼道:“民拜见大王。”
从杨远的描述中,云峰可以百分百肯定,这个山羊胡子就是杨远口中的山羊胡子,当即也不废话:“孤听杨将军提过你,此次破堡你功不可没,说罢,你要什么赏赐,是钱物还是官职?若要官职孤可根据你的特长酌情录用。”
“这个?”山羊胡子倒没想到云峰会这么爽快,略一犹豫,便吞吞吐吐道:“回大王,民觉得将来还是在长安定居较好,因此,民不敢奢望被赐下一官半职”
云峰挥手打断:“孤明白你的意思了,即如此,便赐你百金、粮米百石、绢五十匹!”
山羊胡子一怔,赏赐之丰出乎了他的意料,赶紧称谢道:“民多谢大王厚赐。”接着,又现出了迟疑之sè,好一会儿才讪讪道:“民另有一事相求大王,就是此事能否不向外声张?”
云峰也能理解山羊胡子的顾忌,私带杨远入堡,往难听里说,是以奴卖主,在舆论上将受人唾弃,这也是山羊胡子不愿为官的缘由,倒不如落个现钱在手隐名埋姓过上舒适的ri子。
云峰点点头道:“你放心便是,此事无人会再提及。好了,你先退下罢,晚间会有人把赏赐之物送往你府宅。”
山羊胡子大喜,再次拜谢:“民多谢大王仁德,民这就告退!”说完,恭恭敬敬的后退着离开了屋子。
片刻之后,云峰也向外走去,虽说诸多杂事不需他亲力亲为,不过仍是保持了往百姓家里走走瞧瞧的老习惯,只有深入民间,才能掌握第一手的讯息。
而且云峰还需要了解当地百姓对于金银铜钱的最真实看法,货币问题必须要解决,否则,银矿开采了,开出一大把银子却没人收,那就悲剧了。
云峰大致能记得,北方地区自魏明帝下诏废除货币流通开始,而改以谷帛作为交易物,至晋武帝司马炎曾一度短暂恢复流通货币之外,后随着八王之乱,五胡乱华,及至北魏立国百年间仍以谷帛作为交易,甚至到了盛唐时期,谷帛作为交易媒介仍是时有记载。
魏书、食货志赫然有云:魏初至于太和(386至499年),钱货无所流通,也就是说,北魏建国后一个世纪,商品交易中仍然不使用金属货币。直到太和十年(495年),北魏孝文帝才设铸钱都将长史专管铸造钱币,始诏天下用钱。然而,熙平元年(516年),任城王元澄的奏疏仍称:钱币仅专贸于京师,不行于天下。钱币流通之难,绢帛通用之广,由此可见一斑,而云峰要在三年内于关中推广货币流通,的确称得上任重道远。
不过,去除货币的因素,这一趟连夜奔袭堪称为完美,能兵不血刃的诱降杜氏最是再好不过,后来将士们在粮仓周围搜出了诸多的火油与引火之物,令云峰更加庆幸诱降的正确xing,很明显,杜氏已有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打算,否则,真要被杜氏放火烧了粮仓,不光是粮食没有着落,还得多养着堡内的数万佃户,对于本就捉襟见肘的粮草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接下来的数天里,全军上下主要着手于清点人口,分配田地、粮食等生活物资,而杜氏宗族两千余口当天就被一千军押送向了汉中,至四月十ri,诸事基本上已处置妥当,谯敏之派来接管的官员也已到达,云峰便带着大军及杜氏各房的妻妾、侍妾、待字闺中的女儿及有姿sè的婢女,总之是长的漂亮的单身女人,与二十万石粮食、除牛之外的牲畜一万头、金银及四千匹布帛向着长安缓缓行去。
这些女人既使不愿意嫁给亲卫,将来也能在长安教书授学,何况有这么多单身美女,也能起到吸引人气的作用啊。
而杜氏被流放的消息在云峰的有意散播之下,有如一阵风般迅速波及到了关中各处,各坞堡一时风声鹤唳,谁也不敢保证自已的堡内有没有人与秦军勾结,只得把上门联络的石虎使者秘密处死,无人愿意成为第二个杜氏,再怎么说,赎买土地总比什么都得不到,最后反落得个女眷被强掳而去,百年家业落入人手,自已去汉中做苦役要好的多,或许其中也有心存侥幸的,但已翻不起大浪了。
正如庾文君所言,这一趟吃的饱饱的,云峰在经济上、政治上获得了双丰收,而此时,海门沿海,一条由三百多艘大小斗舰组成的浩大船队正沿着海岸线向南行来。
这一支船队是受了石勒之命,经数月紧锣密鼓的筹备,由青州水军督韩雍亲领的青州水军。
说起来,韩雍自两年前败反青州之后,有一段时间心里始终七上八下,寝食难安。没办法,两手空空而回,还吃了败仗,他担心石虎要他的命,好在石虎或许是不知此事,也或许是忙于攻打洛阳,并未来寻麻烦,渐渐地,韩雍也就把这个担忧抛去了脑后,专心致志的做起了一名海寇,并打造船只,强掳沿海渔民入伍,为下次兵逼江东做着准备。
望着十里外的连片滩涂,韩雍眼中的厉芒一闪即逝!两年了,终于可以雪耻了!
他相信,凭着手中的三百来条斗舰,四万水军,足以洗劫元气大伤之后的江东,甚至有可能的话,攻下建康都不成问题!要知道,如今慕容廆已经把晋军主力全吸引去了广陵,建康只有一万多的禁军,一想到建康有那么多的大户士族,数以万计的美女在向自已频频招手,韩雍就不自觉的舔了舔血红的嘴唇。
“父亲快看!烽火台燃起了狼烟!”韩雍的那一个儿子韩福猛的向前一指,大声唤道。
韩雍不以为意的瞥了眼,冷哼一声:“那又如何?”
韩福连忙道:“父亲,海门守军定然发现了咱们,咱们继续入江恐怕对方早有防备,不如从海面登陆,打他个措手不及!”
韩雍想都不想的就摇了摇头:“不妥!这一片沿海全是滩涂,而我军海船吃水深,难以靠岸,何况这一路来,又不携能带小船,莫非全军泅几十丈海水上岸?”
石羯新派来的一名羯将顿时面现不悦,提醒道:“韩将军,你莫要忘了,海门水军皆来自于荆州水军,熟悉舟船水xing,绝不容小觎,上回大王已不计较你战败之事,若是此战再败,你如何向大王交待?”
韩雍也面sè一沉,冷哼一声:“荆州水军岂能奈我何?我军海船高大坚固,怎会惧他小小江船?待击溃海门水军之后,再登陆复仇,休养数ri便可西进建康!”(。)
第六十九章 士气大盛()
羯将一怔,韩雍身为一名汉将竟敢顶撞自已,要知道,汉将在军中地位最低,面sè不由挂了下来,忍不住发作道:“大王诏令攻打海门,可没让你进击建康,莫非你敢私自行事?”
韩雍却毫不示弱的继续顶撞:“此次出征,大王赐下假节,命本将督率全军,但凡不尊将令者,皆可斩杀!该如何行事,自是由本将说了算!”
原来,韩雍上回兵败之后,给石勒上奏,把原因全推到了前任羯将身上,隐讳的指出他不懂水战却瞎指挥,而自已节制不了诸军,是以才有了前次的海门之败。;
石勒倒也没怪罪韩雍,反而认为韩雍说的有道理,他也清楚,羯军长于骑shè,而不长于水战,这的确是个软肋,当时也就不了了之了,这一次出征,便使韩雍全权处置,又特意赐下假节,因此韩雍才有了冲撞羯将的底气。
这些年来,抢到的财富羯人取走大半,美女也是羯人先上,玩的半死不活才轮到汉将,更过份的是,有时候少数较为美貌的女子,羯人玩过后就不舍得再拿出来,索xing纳为私宠独自享受,令以韩雍为首的一众汉将们均是敢怒而不敢言。
韩雍小心谨慎不假,但他真的受够了羯人!
“你!好大的胆子!”羯将一瞬间怒气直冲头顶,你娘的,持个假节还当真敢杀了老子?
韩福一看不妙,连忙劝道:“将军,请息怒,父亲也是复仇心切才言语不慎啊!不过,建康的确兵力空虚,若我军破了海门水军,说不定真有可能再破建康,到时您就立了天大功劳,大王很可能任您为扬州刺史啊!您静下来想想。建康在江东最为富庶。遍地金银,美女如云,既然来了,不去瞧瞧您甘心吗?有机会咱们干他娘的一票,没机会下手再返回青州便是,您说可是这个道理?”
羯将心中一动,面sè稍稍和缓了些。只是仍拉不下面子,于是狠狠瞪了韩雍一眼,冷哼一声:“若再次兵败,看大王可能饶你?望你好自为之!”说着,重重一转身。就向着舱内走去。
韩雍父子均是嘴角现出了一抹淡淡的嘲讽,从对方的眼里,都看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机!
三百余条斗舰在向着江口前进。而昔ri忙碌的海门渔港,由于谢尚提前告之了羯赵水军有可能再来的消息,如今已是冷冷清清,数百条大小渔船均已逃往了上游的京口暂避,商旅码头也是门可罗雀。昔ri泊位不够用的喧嚣场面已暂时和海门说了再见。
只有中间的水寨旗帜飘扬,两百来艘战舰可随时出港作战。自从王羲之与荀灌娘北上广陵之后,除了白天处理政事。其余包括吃住,谢尚都搬到了水寨里。他生怕韩雍来袭而自已不在,上次在荀灌娘面前的失态,令他久久不能释怀,他需要以一场恶战来证明自已,我谢尚也是个血xing男儿!
“将军,快看!烽燧燃起了狼烟!”一名部将急指惊呼。
沿着海岸线,每三道狼烟一组,共有数组笔直的刺向天空,谢尚不自觉的浑身一紧,随后便定住心神,向左右唤道:“你二人速去点燃沿江烽燧,向京口求援!”
“遵命!”两名亲随施礼离去。
谢尚又是一声大喝:“檑鼓!”
“咚咚咚!”牛皮大鼓被重重檑响!
包括部分水手在内,一万多人快速从帐中奔出,就着各自的战船排列起了队形。
“咚咚咚!”片刻之后,又是第二通鼓响。
水手、军士依次上船,水手整持橹棹,随时可驶出水寨,而将士们则手持兵器,于船上严阵以待。
“走,随本将上船!”谢尚手一招,提步就要上前。
一名将领连忙拦道:“将军,这个您不如留在水寨指挥,迎战羯赵海寇交由末将们便可以了。”
谢尚顿时脸一沉,不悦道:“将士们于江面拼死杀敌,而本将龟缩于岸上,这成何体统?”
又一名将领劝道:“将军,这一次敌军势大,至少有三百条船,而我军才二百出头,明显处于劣势,何况江船本就不如海船坚固,只怕未必能抵挡得了羯赵海寇。您身份尊贵,又是秦王挚友,如果末将是说如果,末将们万死也难以辞其疚啊!请将军三思!”
沿海岸线设立的烽燧,燃一道狼烟代表一百条船来袭,三道狼烟就是三百条船。
“哼!”谢尚怒道:“正是敌军势大,本将才更要亲临前线,这一战为我海门水军组建以来的第一战,也为生死之战!本将若不登船,如何能令将士们效命?”
见还有人张嘴要劝,谢尚厉声喝道:“秦王万金之身,尚于长安城下迎战石虎,本将如何不能与韩雍交战?什么身份尊贵?更是他娘的cāo蛋!你们是人,莫非本将就不是人?哼!纵使不敌韩雍,本将也绝不后退半步,与全军将士、与海门十余万百姓共存亡!何况最多于太阳落山之前,京口水军便能来援,好了,诸位的好意本将心领,不必再劝,再有敢乱军心者,斩!”
众将均是微微一震,纷纷抬眼望向了这名年仅十六,脸面尚带有少许稚气的年幼将军,原本他们都有些看不起谢尚,很简单,水军是个讲究资历的地方,而谢尚一无战功,二不懂水战。
可是这时的他们,目光中都带有着掩饰不住的敬重之意,想想也好理解,身为主将,又有什么能比甘冒矢石,亲临战阵更值得尊敬呢?
“誓与海门共存亡!”
也不知是谁起的头,这发自内心的呐喊快速波及到了整个水寨,波及到了每一条船上,将士们一遍遍的放声高喊,浑身热血沸腾,心里仅有的一丝惧意亦是不消而散!
谢尚的面sè涨成了通红,目中满是振奋之sè,向后猛一挥手:“登船!”说着,大步流星率先而去。
谢尚的帅船来自于云峰缴获的羯赵海船,比一般的斗舰要稍稍大上一圈,身为水军主将,自然不会如云峰领骑兵冲锋时突在队前,帅船位于整支船队的中后部,更多时候是起着指挥调度的作用。
谢尚快步登上望楼,转头就喝:“拿来!”
鼓手会意的奉上棒捶。
谢尚一把接过,猛的敲响了牛皮大鼓。
“咚咚咚!”第三通鼓响!
整支船队以斗舰为主力,艨艟夹杂于其中,有序的驶出了水寨,向着大江下游顺流而去。(。)
第七十章 雕虫小技()
海门段的江面远超过上游江陵附近二里半至七里的宽度,三十余里的江面极为辽阔,于碧绿的江水中,两百出头的大小战船并不过于显得拥挤。
沉闷的击鼓声,哗啦哗啦的水浪声,以及旌旗随风飘扬发出的猎猎声响,除此之外,江面再无别的声音传来。
所有人的面sè都带有一丝凝重,一股有去无回的凛冽之气在船队上方盘旋回绕。水战不同于陆战,陆战可以设伏,可以诱敌深入,可以包抄迂回,水战本身没有什么技巧而言,凭的是实力众寡,指挥官临阵不乱的素质以及水军将士的勇气、意志与视死如归的jing神。;
在水面作战,尤其是江面上,要么大胜,要么全军覆没,要么两败俱伤,一般只有这三种结局,至于收兵约定明ri再战,除非双方能事先讲好,但可能xing极小。可以说,两军一旦交接,即便是黑夜来临,也是任谁都无法退走,只得不死不休的继续缠战在一起。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船只在江中调头本就困难,而且这年头的水战都是接舷跳帮战,往往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呈犬牙交错的态势,抽身而退那是没半点指望。
“将军,快看,韩雍来了!”一名部将突然开声唤道。
谢尚目光一凝,正对面的下游十五里左右,一张张黄黑sè的帆影正由小到大出现在了视线中,比已方阵容庞大将近一倍的羯赵水军正溯水而上,海船原本就体型宽大,三百多艘海船所造成的声势更是远大于自已这边的两百多条船。
或许是激动所至,也或许是紧张的缘由,谢尚的手心不自觉的捏出了一把冷汗,深深吸了口气,谢尚喝道:“火船准备,待敌船接近至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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