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禁军同样停驻在石头城火力范围外侧,与流民武装靠的较近;黄门的尖鸭嗓子随即响起:“陛下驾到!”百姓们出于习惯纷纷拜伏,云峰军与苏刘二军却没动静,苏峻与刘遐相视一眼,双双无奈的施礼道:“臣苏峻、臣刘遐参见陛下。”
司马绍略有些紧张,毕竟身处前线对他来说还是头一回。他生平最怕也最恨的人,王敦就在不远处的石头城上,深深吸了口气,强笑着挥了挥手:“苏卿刘卿快快请起。你二人讨逆有功,他ri大功告成朕定当不吝于赏赐!”
“臣谢过陛下!”二人直起身子。(。)
司马绍略一颔首,又把目光投向了云峰,脸上挂着一丝不悦,看来对此人的高踞马上很不满意。
云峰也不下马。遥遥拱了拱手:“臣见过陛下,给陛下问好。臣有甲在身,因而不能施礼,请陛下见谅!”话音刚落。“扑哧!”庾文君轻笑一声,带着满脸的古怪之sè拉了拉他。小声提醒道:“将军,您看看自已。您什么时候披的甲?”
“呃?”云峰低头一看,老脸不由得微微发红,原来,自已身上正穿着便服呢,又哪来的甲?不过云峰也不慌,当即急中生智,随手招了名亲卫道:“你,快点!”
这名亲卫也算机灵,三下两下把身上的甲脱下来递给云峰,云峰伸手接过若无其事的披在了身上。
这一切都在众目睽睽下发生,众人无不膛目结舌,此人不敬君主可谓是古来第一人啊!即便当年的董卓在明面上也没这般出格,这是把司马绍按在地上反复劈脸呼啊!
“哈哈哈哈黄须鲜卑奴!你也有今ri,这皇帝当得比你那死鬼老子更加窝囊,岂不给武皇帝在天之灵蒙羞?你有何面目再接受天下臣民朝拜?你不行,你真的不行,你们琅琊王一系都是软蛋,还是趁早逊位于东海王冲,乖乖回琅琊封国算了,这个位子不是你能坐得了的。”石头城方向突然爆出一阵嘲笑,众人一看,原来王敦正忍不住的捋须大笑呢,还连连向外挥着手。紧接着,百姓们也爆出了阵阵极为压抑,却控制不住的哄笑声,他们已经对司马绍失望了,司马睿在生时还常常做出些体贴民情的姿态,这个人连他老子都不如!
温峤与庾亮也是心里暗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出宫了?老老实实装傻不好吗?想摆威风是?吃到苦头了?你也不看看那人是谁,就凭你也想斗的过他?一句话就叫你颜面扫地!
在场的数万人均是忍俊不止,皇帝的权威于这一刻荡然无存,司马绍自然恼怒之极,胡子头发全竖了起来,面皮白的近似于透明,身体也在剧烈颤抖着。
汴壸暗暗摇了摇头,虽说他也看不惯司马绍,但这种场合也能出言相劝:“陛下请息怒,云将军出身于西北蛮荒之地,不知礼数也可以理解,陛下何必与他计较?反至失了皇家威严,不若一笑了之,天下人或会称赞陛下您的大度宽容。
不得不说,汴壸的劝说非常得体,不失为化解尴尬的一剂良方,然而,凭着司马绍的小心眼哪能笑的出来啊,他恨恨的瞪了眼云峰,重重一哼,把脑袋拧向了一旁。
汴壸一阵无语,正待从云峰处着手来劝他向司马绍道歉时,云峰阵中却传出了一个清亮的女子声音:“阿兄,您让妹太失望了,将军曾说过个笑话,就是为什么百姓遭劫而官吏总是最后一个到场!如今见着阿兄您,妹才明白将军所言不虚,你们这一行人多气派呀,看来出行的准备花了不少时间?让妹猜猜看,接下来该干什么了,是安抚苏刘二贼呢,还是花言巧语欺骗百姓?”
出言相讽的正是庾文君,她一看到庾亮,一肚子的牢sāo顿时发了出来。
庾亮等人均是微感赫然!都有种抬不起头来的感觉,事实上他们认为这一趟出行毫无必要,很可能面临着各方的责难,却没料到,率先发难的竟然是庾亮的妹妹。
司马绍的面sè愈发yin沉,望向庾文君的目光似要喷出火来,好半天才拧回脑袋,忍着怒道:“中监,请约束好令妹,这次朕姑且当作失言,但下不为例!”
庾亮向司马绍深施一礼,转头责怪起了庾文君:“文君,你怎可对陛下不敬?陛下听说苏刘二将有部分军士与百姓们生了误会,立刻就亲来处理,你怎能说陛下不着急?你向陛下倒个歉罢,陛下宽厚仁德,当不会与你计较。”
“哼!”庾文君却丝毫不给她兄长面子,冷哼道:“既然陛下心里焦急,为何不骑马?反而坐着那个大家伙慢悠悠的晃过来?想摆架子是?不对!文君明白了,陛下不会骑马!真没想到,这么大的男人连马都不会骑!”说着,庾文君存心卖弄似的,猛的一拽马缰。
“咴溜溜”胯下马儿在嘶鸣声中人立而起,庾文君则稳稳坐在马上,衬着那一身的铠甲,极为英姿爽飒!
“好!庾家女郎果然威风!巾帼不让须眉啊!”亲卫中立时爆出了一阵喝彩。百姓们的眼神也亮了起来,却无人开声,毕竟皇帝在场,他们还是有所顾忌的。
“文君,你太过份了!”庾亮的面sè变的不大好看,语气不自觉的加重了些。
“过份?”庾文君的声音竟透出了一丝悲愤:“阿兄,这些贼兵自打进了城来,jiānyin掳掠,见人就杀,无恶不作,你竟说成误会?妹就亲眼见到,一家子的男人全被杀了个jing光,连三四岁的幼儿都能下得了毒手,而家里的女子被几名贼兵扒光了衣服行禽兽事,如果这都能说成误会,那要怎样才不是误会?”语到激昂处,刷的转身,一指跪在地上的流民继续道:“他们还是不是大晋的军士了?百姓们还是不是大晋的百姓了?如此作为与羯胡有何区别?假如这就是大晋的话,妹宁可这个大晋被取而代之!”
“文君,给为兄闭嘴!”庾亮额头的汗珠都沁了出来,这话太大逆不道了,这就是谋反啊!虽说庾亮不在乎司马绍的看法,可必要的姿态还是要做的。
庾文君又把声音放缓,轻笑道:“一个人值不值得尊敬,须以他的行为来判断,而不是他的身份!皇帝又怎么了?用将军的话说,不过有个好爹罢了!没了那个爹,他什么都不是,说难听点,连最底层的贱口都不如,好歹贱口还能凭着双手来养活自已!陛下,文君再敬您一声陛下,文君倒要看看您会如何处理此事,全建康的百姓都在拭目以待,那边一万多贼兵也在看着您,大晋那几位倒霉的先帝或许。。。;或许也在向下看罢?陛下,您千万别慌啊,想好了再说话,咯咯咯”
云峰向庾文君竖了个大拇指,令庾文君喜上眉梢,得意的晃起了小脑袋。云峰暗暗好笑,又对亲卫打了个响指。
“啪!”的一声脆响,亲卫们当即扯着嗓子再度喧哗起来:“庾家女郎说的好,陛下您别拖了,快点处理此事啊。”
“陛下您不会不知道如何处理,那陛下您究竟是来干嘛的?不会是来看热闹的?尸位素餐可是要不得啊!”
“陛下,贼兵们都在看着您哪,您可别让他们失望啊!”
一时之间,说什么的都有,云峰要趁这个机会把司马绍的名声给搞臭掉,不出来拿司马绍没办法,出宫了可不能白白放过。他来建康的目的已基本达成,也不在乎撕破脸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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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七章 生平三恨()
庾亮突然意识到,自已的妹妹在与云峰相处了一年以后,已被彻彻底底的洗了脑,再也不是一年前的那个任xing泼辣的士族女郎了。(。)庾亮神sè复杂的望了眼云峰,转向司马绍跪了下来:“臣教妹无方,请陛下责罚!”
“阿兄,你快起来!跪天跪地跪师跪父母!你怎能随随便便给他人下跪?”庾文君正在兴头上,又出言斥责起了她的兄长。
“砰!”司马绍重重一拍大橇,再也忍不住的怒道:“众卿你们都听听?这说是什么?真反了天了!庾家女郎有此大逆不道之言,定是那云贼教唆!此贼端的狂妄,朕怎能咽下这口气?传朕旨意,请苏刘二将与禁军协同攻杀此贼!”接着,司马绍剧烈喘了几大口气,又望向了庾亮,语气稍稍放缓了些:“中监,令妹受贼人挑唆,朕不怪她,你请起罢。”
“臣谢过陛下!”庾亮其实也不愿凭白无故的给人下跪,可是没办法啊,这个妹妹的言辞太过份了,当下依言起身,与那三人交换了个眼神,均是微微摇了摇头,郗鉴开口劝道:“陛下,若臣所料不差,王敦必已布下了jing兵,就待我方与云将军生出冲突,您千万不能冲动啊,否则,一旦发生混战,王敦伏兵尽出,必将直扑您而来,为恐有意外,您还是忍一忍为好。”
汴壸也接过郗鉴的话头劝道:“此时的确不易妄动干戈,陛下既体谅庾家女郎年幼而不与她一般见识,那么眼前之事,还请速速拿出决断来。”
温庾二人相互看了看,均是暗暗一笑,依然不作劝说,他们就等着看司马绍的笑话呢。(。)
没来由的,司马绍浑身泛起了一股无力感,他觉得自已太过于乐观了,朝庭里做主的并不是他。还是那几个人,同时也在隐隐后悔着,这一趟跑来真是自取其辱啊!
看着司马绍那略显萧瑟的面孔。汴壸的心头生出了一丝不忍,虽说对司马绍颇有微辞,但论起对晋室的忠心,朝中诸人拍马难及。微微摇了摇头。汴壸唤道:“云将军,还请约束手下,该如何处置此事,朝庭自有公断!”
云峰向后一挥手,亲卫们立刻闭上了嘴巴。喧杂声嘎然而止。接下来云峰向前拱手道:“外军劫掠京城,恶劣无以复加,请恕未将说话难听,除了末世皇朝,自古以来从未有过,请问汴尚,朝庭又当作何应对?”
“这个。。。。”汴壸一阵为难,看云峰那架式。两千人被他活活拴在马后拖死一千。另外一半也是一幅遍体鳞伤,半死不活的样子,心知这人必不会善罢干休。好半天,才勉强劝道:“云将军,死在你手里的已有千人之数,而百姓的伤亡显然不及于此。即便一命换一命,也是绰绰有余了。这样罢。老夫作个和事佬,你把剩下的人放了。苏刘二将也约束军纪,保证今后不再放纵士卒,今晚这事就此作罢,敢问云将军意下如何?”
刘遐早已按耐不住,正要接口,苏峻连忙拉住道:“刘将军,请稍安勿燥,且先看看此人意yu何为。”
刘遐忍着怒道:“也罢,就看看他作何交待。”
这一幕全落了众人眼里,云峰不屑的笑了笑:“汴尚,您说的倒是轻巧,百姓无端遭受飞来横祸是惹到了谁?都说兵患大于匪患,果然不假!莫非百姓不是人,就能任由这些贼兵欺凌宰割?只是既然朝庭出面,末将也给朝庭一个面子,只须将所有人犯尽皆处死,以敬效尤!末将立刻带兵回营!”
刘遐再没法忍受,破口骂道:“姓云的,你他娘的算什么东西?你还真把自已当朝庭了?你与咱们一样,都是外藩,凭什么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随后又转身面向汴壸草草施了一礼:“汴尚,我军上千人白死了不成?将士们久战之下寻个乐子,有何不可?咱们这般拼命,还不是为了朝庭?望朝庭公允处置,莫让将士们心寒!到于汴尚所提,此事断难应允,请陛下、朝庭、汴尚见谅。”
汴壸一张老脸一瞬间苦了下来,两头不落好,里外都不是人,心里不禁又责怪起了司马绍,既然不愿出兵解救百姓,何必事后再来呢?站城头上看看不是挺好的吗?
正当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哈哈哈哈”云峰突的爆出一阵狂笑,提聚起劲力喝道:“本将生平有三恨!一恨yin人妻女,二恨掳人家财,三恨掘人祖坟!但凡触其一恨,皆杀之!这些贼子犯了两恨,自是死有余辜!朝庭疲弱无能,既然节制不了外军,便由本将代劳!本将已如约破去沈充与周抚,完成了对朝庭的承诺,东海王冲与陛下的嗣位之争再与本将无关。不过,自今ri起,你等双方若有敢犯百姓分毫者,纵使逃到天涯海角,也必绳之以法,绝不姑息!来人,把那些贼子先每人砍条腿!”
“遵命!”看守那一千人的亲卫们轰然应诺,纷纷举起了手里的马刀!
“阿兄,快救救弟啊!”俘虏中却爆出一声求救,这人正是刘遐的亲弟的刘胤,也算是命大,被马匹拖这么久仍有力气呼救,原先他不敢开声,怕惹来注意反而死的更快,可这时也不顾得了,再不开口一条腿就要没了。
而刘遐在逃返的流民中未见着刘胤,本以为已遭了不测,没想到竟还活在世上,当即唤道:“姓云的,你快点放了舍弟,否则老子与你没完!”
“哧!”云峰轻笑道:“你他娘的算哪根葱?你说放就算?给老子死一边!”
“好,好!阿弟,为兄这便把你救出来!”刘遐怒不可歇道:“姓云的贼子!老子与你誓不两立,全军听令,列阵!去把弟兄们都解救出来!”
云峰也是一招手,已布好阵势的三千亲卫均是紧了紧武器,随时将冲入敌阵!
王敦的脸上现出了激动之sè,赶紧吩咐道:“传令,命将士们做好准备,听老夫号令开城出击!”
一时之间,石头津上空弥漫起了一股紧张的气氛,大战有一触继发的迹象,百姓担心被波及,纷纷向后退去,但仅有少数胆子小的作了鸟兽散,大多数仍远远围观着舍不得离开。
司马绍也是面sè骤变,在他眼前开战他也怕啊,刀剑不长眼,谁知道会不会中了流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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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八章 钱不是万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又是苏峻拉住刘遐,小声劝道:“刘将军请冷静,若于此处交战,咱们虽不见得怕了那姓云的,可王敦必会趁机捡便宜,还是忍耐为好。(。)你放心,将士们的血不会白流,咱们一一记下,终有一ri将加倍讨回!何况那些人救回来多半也是废人,倒不如死了落个干脆,如此反能激发出你我两军将士的愤怒,此事刘将军莫再参与,让他杀了又有何妨?”
“不行,舍弟还在那人手里啊!”刘遐大叫道。
苏峻脸上现出了一丝不悦,快速探手入怀,取出一小块令牌握于手心不让他人看到,然后塞入刘遐手掌,冷冷道:“刘将军你捏捏看这是什么?”
刘遐下意识的以手掌感受了下外形,面sè突然大变,失声道:“这是师。。。。!”
话才脱口,苏峻抢过来打断话头:“好了,刘将军有数即可,咱们收兵回寨。”
刘遐的神sè不由得复杂起来,可更多的还是羡慕与妒忌。苏峻塞给他的令牌是系师特制,见牌如见系师!苏峻能得到这块牌子,很明显已挤身于天师道核心高层。
刘遐快速回过神咬,咬牙道:“求苏将军想想办法搭救舍弟,我兄弟二人自小相依为命,遐实不忍心眼见他命丧于敌手啊!这样罢,若能将舍弟讨要回来,遐愿奉您为主,此生此世永不背叛!”
苏竣心中一动。天师道内部也有派系斗争。如得到刘遐的效忠可以极大的扩展自身实力,为将来接位奠下基石。虽说只索要刘胤有可能引发军中不满,其实相比之下也不算什么,统率流民不靠仁义道德,而是依靠给钱给女人。
经再三权衡得失,苏竣不确定道:“竣且试一试,刘将军请稍待片刻。”又转过身向云峰拱了拱手:“今次我二人认栽,那两千条人命咱们记下了,不过,还请把刘将军亲弟刘胤放还。他俩自小兄弟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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