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暂时陷入了冷场,桓彝抓住机会,站起来呵呵笑道:“其实诸位争执的无非是由谁来立水寨,请恕老夫直言,大司徒、大中正、尚书令所言皆是有理,盖因羯赵海寇凶残,应对稍有不慎,立刻就是族灭人亡的后果,在这种情况下,谁都不敢把身家xing命寄托在他人身上,只有自已亲自抵抗才能心安,此乃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既然谁都不愿相让,立水寨又迫在眉睫,依老夫看,不如海门郡立一座,依然由谢尚任海门水军督。吴郡沿江立一座,陛下任命陆纳为吴郡水军督,而京口再立一座,尚书令可推荐一人出任京口水军督,以作为前两座水寨的策应,万一有所不敌,也好迅速支援,三座水寨互为依托,当可保江东地面无虞!请陛下与诸公考虑一下。”
陆晔连想都不想,直接道:“哼!另两座水寨与老夫无关,老夫只关心我吴郡能否组建水军!”
郗鉴却眼前一亮,这的确是个不错的解决方法,他也意识到了想撇下另两家单干的可能xing很小,而三方自立水寨,比拼的是人力、物力等资源。吴姓士族虽然有钱,可人员不行,都是软蛋,究竟能有多少战斗力,难说的很。谢尚一方尽管有云峰暗中支持,但云峰不能明来,只能暗地里提供便利条件,无形中将受到诸多限制。反观自已,财力上虽说较为窘迫,咬咬牙也不是不能硬撑,实在不行再干回劫杀行旅的老本行便是!而自已手下的部众皆骁勇善战,这一点倒没有吹嘘,算下来,这个提议反对自已最为有利!
郗鉴当即向司马绍施礼道:“陛下,臣以为可以采纳茂伦所议,立三座水寨对敌更有胜算,何况京口为建康东面门户,如若羯贼势大,前两座水寨即便失陷,京口依然能作为拱卫京城的最后一道屏障,请陛下下旨!”
王导也跟着催促道:“虽说于京口至江口段数百里江面立三座水寨为史无仅有,可从海路入侵已迫在眉睫,不得不为之,而且茂伦所言的确在理,请陛下匆要迟疑!”
三方竟然奇迹般的达成了一致,这令温峤与庾亮均是大感意外,他们明白,阻击云峰的计划破产了,只能另找时机。没办法,三方已经无意中形成了一个攻守同盟,要立一起立,要么大家都不立。假如不让海门建水军,另外两家凭什么能建?最关键的一点在于拿不到云峰参与进来的口实,尽管朝庭人人都清楚云峰百分之百有份。好在还有郗鉴与吴姓士族牵制着他,总比他du li在大江下游建水军要强。事到如今,也只能妥协了。
二人再度交换了个眼神,庾亮立时现出了迟疑之sè,为难道:“三座水寨虽能最大限度抵御羯贼入侵,但花销亦是极为巨大,朝庭只怕供养不起啊!”
陆晔不屑道:“我吴郡数姓还不至于拿不出些许经费,请中书监放心,绝不会向朝庭讨要半枚铁钱!”
郗鉴咬咬牙跟着表态:“老夫亦自行筹措。”
王导捋了捋须,自信道:“老夫也可代谢尚做主,一应费用自行承担。”
看着这三人铁板钉钉的估出保证,庾亮清楚,在不久的将来,大江下游将出现三支不受朝庭控制的水军,形势愈趋混乱,可转念一想,这也是好事啊,华仙门握有大江上游,坐看下游你争我斗,反而能获取更大的利益!
庾亮不再犹豫,向司马绍施礼道:“请陛下下旨,好早ri成军!”(。。)
第二八四章 送温暧()
这一番唇枪舌剑的结局出乎了大多数人的意料,起先是温峤与云峰一方的对垒,当陆晔跳出来,以强硬姿态表明了非要分一杯羹的态度之后,温峤选择了退让。就在众人以为接下来将是云峰与陆晔进行争夺的时候,郗鉴又从天而降!场面一时陷入了僵持,没想到桓彝提出的建议起了关键xing作用,三方均选择了妥协,各自成立一支水军。
他们都清楚,建康朝上的斗争将随着这三支水军的陆续建立变得愈发尖锐,政局有朝着不可测方向发展的趋势,从表面上看,这三方都是受益者,都将从中取利。其实云峰自已有数,他的形势最为不利,将来不但要与羯赵在水面上争锋,还要防备来自于背后的偷袭,这可不是危言耸听,无论是陆晔还是郗鉴都不是好鸟,趁着两军激战正酣时,完全可以干的出来。
不过云峰明白,目前只能如此了,当时如果硬着脖子拧到底,不但会得罪更多的人,更有可能落得个三败俱伤,到时候又有第四方冒头捡了便宜。其实,关键还在于壮大海门水军,必须要具有同时打赢两场战争的能力,好在这都是未来两三年以后的事情,有充足的时间筹备,如今最迫在眉睫的,还是王敦的行代禅之举。
时光如白驹过隙匆匆而过,一转眼已出了司马睿的丧期,全城仿如一个沉睡已久的巨兽骤然苏醒了一般。街面上到处都是数不清的人。商铺里的货物根本留不住,一摆出来立刻就被一扫而空!没办法,足足三十六天的丧期,大家都憋坏了。
而在新年前的倒数第三天清早,天空略显得有些yin沉,云峰一如往常的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早膳之后,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碗碟锅釜,满意的拍了拍塞不下任何食物的肚皮,转向张灵芸道:“灵芸,为夫要出门一趟。你与师尊几个就在府里呆着罢。”
“嗯?”张灵芸放下筷子,不解道:“云郎你要上哪去?快过年了又有什么事吗?”
云峰迸出来三个字:“送温暧!”
张灵芸更加不解了,再次问道:“什么意思?送什么温暖?给谁送温暧?”
云峰解释道:“所谓送温暧,就是给瓦官寺佃户依然贫困的那部分人家送些新年慰问年货。为夫已命人准备好了鸡、肉、米、布和一些钱财,每家都送上一点。”
庚文君顿时现出了不齿之sè,语重心长的劝道:“将军,文君知道您钱财来的容易,但收买人心用不着总是这样吧?前一阵子不是才给他们发下许多财货吗?只要不大手大脚花钱,应该是够用了,怎可能还有人贫困?要知道,给成习惯了他们以后都全指着您过ri子!”
云峰暗自气结,从她嘴里说出的话怎么就这么难听呢?不禁狠狠一眼瞪了过去,才耐着xing子解释道:“造成贫困的原因有很多。并不是给些财物再出台些优惠措施就可以解决的,比如说疾病,这是普通百姓致贫的不容忽视原因,前些ri子着人统计了下,佃户里的生活困难者计有四十二户,他们是真正的弱势群体,需要关心与帮助。”
荀灌娘脸上现出了欣赏之sè,忍不住道:“断山说的好,难得你有这份心意,为师也和你一起过去。”
张灵芸很隐秘的瞄了眼荀灌娘。暗暗叹了口气,或许荀灌娘自已都没意识到,可是张灵芸却能感觉出来,她这个师尊总是在找着各种理由呆在她的夫郎身边。她明白,荀灌娘并不是天生薄情的女人。反而是感情丰富,她没来由的把自已的感情压抑了半辈子。压的越凶,将来爆发出的力量也越大。当然了,荀灌娘还远没到爆发的地步,仅只是渗透出了些涓涓细流罢了,但总有一天会彻底溃决开来,驱使荀灌娘情不自禁的投入到她的夫郎怀里。
张灵芸觉得有必要搞清楚荀灌娘究竟陷到了哪一个地步,当即也附合道:“云郎,那妾也去看看好了。”
“文君也要去送温暧!”庾文君自是不会落下。
其实,云峰原打算只带苏绮贞前往,留张灵芸看家,随着开的临近,云峰半点也轻忽不得,这两个女人必须得有一人呆在府里,以保护诸葛菲主仆与宋袆。这些天,云峰也没让宋袆再去首饰铺了,毕竟安全第一,万一被人绑架了他哭都没地方哭,何况顾淳那一票已让他赚的盆满钵满,做人当知足!
云峰叮嘱道:“绮贞,府里的防卫交给你了,注意点安全。”
苏绮贞明白云峰所指,点点头道:“末将明白,将军你放心罢。”
没多久,云峰四人领着数十名亲卫,赶上了好几辆大车向着瓦官寺佃户区行进,刚刚来到地头,立刻给眼尖的佃户们认了出来,均是热情的涌上前向云峰道喜拜年,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真挚的笑容与发自内心的感激。
云峰也满面的笑容的打着招呼,嘘寒问暧不厌其烦。荀灌娘能看出来,这人并不是在敷衍了事,而是真正在关心佃户们,这让她心里泛出了丝涟漪,微微点着头,盯着云峰的眼神也不自觉的柔和了些。
庾文君拉了拉张灵芸衣角,轻声唤道:“大师姊!”并以目光示意荀灌娘的异常举动。
张灵芸转头一看,心里不禁一个格登!荀灌娘的变化,自从前次与云峰回了一趟家之后,愈发的明显起来。
‘难道他俩单独在一起时发生了什么?’张灵芸起了几分猜测,可是任由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荀崧会有许婚这一举动,揣着这份疑惑,张灵芸跟着队伍缓缓向前。
不知不觉中,来到了第一户人家,亲卫们正在向车下搬着年货,一名老妇人慌慌张张跑了出来,跪下就要磕头!
云峰连忙扶住道:“阿婆,无须多礼,再有三天就是新年了,给您送些年货过来,表表心意而已。”
老妇人连忙道:“将军,这可如何使得啊?前次您发给的岁钱咱们已是感激不尽了,哪能再要您破费啊!”
云峰转头示意亲卫把年货搬入屋里,又微微笑道:“阿婆,外面天寒地冻,咱们还是进屋里说话,如何?”
“这个。。。。您是贵人,哪能进咱们这种地方,这可如何使得!”老妇人现出了惊愕之sè,一遍又一遍的反复絮叨着。
“什么贵人不贵人的?听说老丈身体不大好,本将略通两手岐黄之术,刚好趁着空给瞧瞧,再不让进咱们立刻就走!”云峰摇了摇头,佯作不悦。
“是老婆子失礼了,将军快请!”老妇人猛一咬牙,手忙脚乱把这一行人迎入了屋子,显然,老伴的病情她还是非常在意的。
云峰却莫名的生出了种怪怪的感觉,他觉得他的这幅派头与前世新闻联播上放的国家领导人下基层送温暧挺像的,美中不足的是少了记者啪啪啪按快门。暗暗摇了摇头,云峰收起荒诞的想法,举目打量着这间屋子,屋内cháo湿yin暗,墙壁上有好几处都透着亮光,霉sāo味直往鼻子里钻,摆设几乎没有,仅在屋角有一张床塌,上面躺着名老翁,盖着乌黑的被子,正手足无措的看着自已一行人。
“老头子,将军来看望咱们了!还给咱们带了些年货!”老妇人大声唤道,接着又转向云峰尴尬道:“将军,您看,这。。。。家里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
云峰摆了摆手:“没事,阿婆不要介意。”说着,快步上前制止住正在挣扎起身的老翁,微笑道:“老丈您躺好,不要说话,本将给您把把脉。”并伸手搭上了老翁的脉门,渐渐地,眉头越拧越紧。
老妇人看着云峰的神sè,紧张的都喘不过气来了。
荀灌娘不由得问道:“断山,阿伯要不要紧,身体如何?”
云峰沉吟道:“老丈并无大碍,却积劳成病,而且年龄也大了,已经伤了身体本源,想要治愈极难,只能平ri多注意调理身体,或许能慢慢养好。”说完,顺手开了张滋补方子,命亲卫出去抓药。这名老人的病类似于现代社会的慢xing病,不过触发机制不同,现代人是富贵病,而古人却是穷出来的。
云峰心里有些不大好受,又接着问道:“阿婆,家里怎不见有其他人?还是就您和老丈两个?”
不问还好,这一问老妇人的眼圈迅速红了起来,抹着眼泪道:“老婆子原本是谯城人氏,家里有两子,但都于战乱中身亡,只剩咱们这两个老不死的。。。。。呜呜呜”说到一半,再也说不下去了。
屋内众人的心情都变得有些沉重,外面围观的佃户们有的也偷偷擦拭着眼角。乱世中,如这一家般的情况比比皆是,并不是个别现象,云峰暗叹一声,点了几名亲卫吩咐道:“传令,凡年满五旬的孤寡老人不必交租,且每月领一千钱及两石米作为生活补助,自明年开始实施,你们几个现在就去统计人数!”
“将军!呜呜呜”老妇人哆嗦着干瘪的嘴唇,却不知该如何把心里的感激表达出来,忍不住的反身抱上她的老伴大声哭泣着,而屋外的佃户们也都是满脸的不敢置信之sè,激动的看向了云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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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五章 无助的云峰()
荀灌娘也是怔怔的看着云峰,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了孔圣对于理想社会的描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她明白,云峰正在朝着这个目标迈进,尽管目前仅能惠及瓦官寺的佃户与他辖下的秦、凉、梁、益四州,但她坚信,总有一天大晋二十一州都将实现大同!
她突然觉得自已应该做些什么,当即开口道:“断山你们忙罢,为师去父亲那儿,请父亲也给贫苦百姓们送送温暧。”
“哦?”云峰一喜,连忙道:“有中书令出面再好不过,凭他老人家的名望,必能在全城带出赈济贫民的风气,弟子与老师一同出去,时间有限,也得去下一户了。”说着,与老夫妇俩告了别,在他们千恩万谢的感激中,以及佃户们的簇拥里,走向了第二家。
一直忙到天黑,云峰才算是送完了温暖,但脸上的表情早已僵的不能再僵了,肚子也早就打起了鼓,他当即快马向府里赶去,这比与敌人大战一场还要累。
而另一边,由于有了荀崧的大力支持,全城刮起了一阵送温暧的旋风。琅琊王氏、汴壸、温峤、庾亮等侨姓士族纷纷跟进,一夜之间,建康风气大变,成为了一座首善之都。当然了。他们本人不会去,一般都是家族子弟或亲信代表前往。
郗鉴虽然不大情愿,却不得不表示表示,他与其他士族不同,他渡江晚,在会嵇又没有庄园支撑,因此手头较为据拮,否则也不会自败名声劫杀行旅。话又说回来。行旅也不是那么好劫的,有士族背影的还不能动,只能打劫庶族地主与富商巨贾,不过京口一线不安全。行旅可以绕道而行,不出几次,郗鉴将劫无可劫!可筹措水军已使他背负上了极其沉重的包袱。不由得,他把目光转到了他女儿郗璇,郗璇在经商。而且可以支用瓦官寺的钱财,虽说云峰取走了金银,但瓦官寺还有大量的铜铁钱与布帛呢。
年前的最后三天在送温暧行动中很快渡过,今天已是除夕。又称岁暮。按照习俗,家家户户都要准备蔬菜和饭肴。在现代社会,这叫团圆饭。而在当时,被称为宿岁之储,以此来迎接新年。岁暮之ri,人们相聚酣饮,互相邀请,这种习俗也叫送岁,但是饭食不能吃完,必须要剩下一部分宿岁饭,等到新年的第十二天,再将此饭扔到大街上,寓意为去故纳新,寄托自己除贫取富的愿望。
这一天,刚刚用过早膳,云峰却发现庾文君没有丝毫打算回家的迹象,忍不住提醒道:“庾小娘子,明天要就新年了,你不用回家去探望都亭候?”
庾文君瞥了眼云峰,摇起了荀灌娘的胳膊,嘟囔道:“文君用不着将军您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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