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妥!”温峤再度站起来喝止:“其余数条均是合乎情理,唯有谢尚任水军督不妥,谢尚年属弱冠,暂摄郡丞已极为勉强,如何再能当得水军督重任?军国大事岂能视如儿戏?”
其实温峤也挺无奈的,战报的真伪已没法追究下去了。他给云峰讥讽的哑口无言,再继续纠缠丢不起这个脸。如今,只能紧紧抓住谢尚不放,他可以肯定,王羲之、谢尚、云峰三人同流合污已是铁板钉钉。云峰必会以王谢为挡箭牌,在下游暗中布置军事力量!
这是个完全符合真相的猜测。而对朝庭来说。则相当危险,先不提云峰行代禅之举有多大可能,光是在京城周边部署一支强大的军事力量存在,就足以令此人干预朝庭发号政令。他的政敌王导,很可能是云峰推出的代理人!当初没想通透个中关节,以至轻易就同意了由王谢二人出掌海门,给了云峰在下游立住脚跟的机会。步军还好点,他相信云峰不敢明目张胆的把秦凉铁骑开来江北,可水军大有不同,云峰在汉水上游建造的战船可以源源不断的以谢尚名义进驻海门,这是温峤断难接受的事实!
此时,温峤的心里充满了懊悔,而王导也收起了老好人面孔,面sè一沉,反驳道:“项橐七岁被孔圣尊为老师,甘罗十二岁出使赵国,说赵襄王自割河间五城予秦,回国被拜为上卿,而陛下被先主任为东中郎将镇广陵时,与谢尚同年!可见,一个人的才能与年龄无关,如今谢尚配合羲之领新练之师大败虎狼之敌,如何当不得水军督?”
温峤颇为无语,既然王导把给司马绍给扯了进来,那么就不能再拿谢尚的年龄来说事,他只能转换突破口,略一寻思,温峤继续道:“水军不比步军,战阵、行船、造舟皆须专jing方可,岂是不通之辈能轻易cāo演?峤可从未听闻谢尚于水军方面有所涉猎,如若贻误战机,谢尚如何能担当得起?”
王导摆摆手道:“不劳烦太真cāo心,老夫自有人手相助谢尚cāo演水军。”这也是云峰与王导达成的协议,他相助谢尚组建水军的人员全打着琅琊王氏的名头,虽说并不能完全使人消除疑窦,但至少不会再落人口实,可以把他从名义上撇除开来,无形中,将会减少诸多不必要的麻烦。
温峤暗感头痛,谢尚的年龄已不成问题、建造水军的人才由王导提供,他没法再去置疑,很简单,琅琊王氏底蕴深厚,出几个水军人才不算什么。但温峤绝不会轻易认输,一瞬间,他脑筋飞速运转,苦苦思索着对策。
殿内重新陷入了寂静,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看他怎样才能化解掉王导那咄咄逼人的攻势,而司马绍也差不多想透了内中隐情,一边坐看双方唇枪舌剑,一边暗暗盘算起来,看如何才能把自已可以利用的人手安排上水军督这一重要位置。
“哼!”就在这个时候,陆晔的冷哼传来,他拱了拱手道:“大司徒与温侍中为我吴郡cāo心,晔感激不尽,这里先谢过了。不过,晔刚刚与君孝、仲智二人商议了下,均认为羯贼目标既在南岸,理当由我吴郡士族组建水军,断没有由北岸替我南岸御敌的道理,我吴郡诸姓愿自筹钱粮,立水寨!”
接着,不待二人表示,陆晔又转身向司马绍施礼道:“臣犬子陆纳于水军战阵颇为熟悉,且年少有志,何况我吴郡在孙吴时期便以舟楫水军闻名于天下,从不缺乏这方面人材,立水寨不费吹灰之力。臣请陛下下旨,给陆纳进将军号,擢陆纳为吴郡水军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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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二章 渔翁出手()
自从前次在东篱门众目睽睽下惨败之后,以陆晔为首的吴姓士族们自是极为不甘,几个主要人物时常聚在一起探讨失败原因,固然,部曲缺乏cāo练,战斗力不足不容忽视,但他们认为以上都不难解决,增加针对xing的训练,再时常协作cāo演军阵即可。
那ri吴郡四姓讨伐云峰,并不是以军队的名义,而是打出了私家部曲的旗号,难免给人一种名不正、言不顺的感觉。即使击败云峰,也只能发些赏钱罢了,没法给有功将士提升军阶,在他们看来,没有军号才是最致命的缘由,参战人员难以升出效死之心,两万人的队伍没有丝毫凝聚力,一触即溃也不足为奇。
痛定思痛之下,吴姓士族们意识到必须要组建正规军,只有手中握有正规军,而不是一盘散沙的各姓部曲,才有可能作为他们在朝堂上争取话语权的坚强后盾!因此,云峰想抓住羯赵海寇入侵的机会在下游部署自已的军事力量,吴姓士族又何尝甘愿自成一军的天赐良机在眼前白白溜走?
陆晔的突然发难,倒是令温峤一方与云峰一方均是有些愣神,不由得在各自阵营内以隐秘的眼神作起了短暂交流,这倒好,两边斗的还没分出个结果呢,又冒出个第三方,形势愈发显得混乱!然而,陆晔并不是无理取闹,羯赵海寇就是冲着他而来,他不依靠别人,组织起自已的军事力量总是合乎情理的吧?
司马绍眼中的玩味之sè也越来越浓,作为一个弱势君主。只有朝堂中各派势力争斗不休,他才有机会混水摸鱼,拉拢其中的一部分,把君权一步步的重拾回自已手里。而吴姓士族。则是他的意向拉拢目标,吴姓士族有强大的经济实力,却没有相应的政治地位,对自身处境存有强烈不满,极度渴望在朝庭中掌握实权,与司马绍在某一方面来说,具有同病相怜之处。
司马绍原打算一旦平了王敦之乱,就大量起用吴姓士族。以掣肘侨姓士族对政权的主导权。而陆晔立水寨的请求,他打心眼里支持,吴姓士族只有增强自身力量,才具有对抗侨姓士族的本钱。
司马绍递给了陆晔一个鼓励xing的笑容。点点头道:“立水寨、保卫家园无可厚非,陆卿请建水军的要求合情合理,而朕身为太子时与陆纳亦是有些交往,清楚其人稳重细心,胸怀大志。确是堪以重用,擢为吴郡水军督再合适不过,众卿可有人反对?”他索xing直接表明出自已的态度,也不问人有没意见了。你反对,总要拿出理由来!
云峰不由得暗暗叫苦。对于为谢尚请封水军督,云峰原打算能不开口尽量不开口。交由王导等人来完成,以撇清自已。然而,司马绍再不堪,也是名义上的共主,在激烈相持的情况下,他的意见并不是全无半点作用,更何况陆晔的要求也不过份。
云峰认为殿内的所有人,只有他自已最有资格反驳陆晔,当即站起来向司马绍施了一礼,冷声道:“陛下,臣有不同意见,前些ri子臣与吴郡部曲玩了两手,当时诸公都在,结果如何,已是有目共睹,这里就不须多说了。臣以为以疲弱到极致之师来抵御羯赵海寇入侵,即使枉送了诸多xing命,也起不到任何作用!而海门郡丞谢尚不同,他不久前协助王太守大破登陆羯贼,此为不容争议的事实,由此可见其人的军事指挥能力与海门郡兵强悍的作战能力,把江口的防御交给他,臣认为再合适不过,事关江左百万人生死,陛下虽与陆家大郎君交好,但还请勿感情用事!”
司马绍忍不住一股无名怒火直冲上头顶!白的近乎透明的脸庞也于一瞬间布满了红斑,显得狞狰恐怖!云峰这就是**裸的指责,指责他任用私人!这一刻,司马绍真想喝令左右把云峰推出去砍了!可依然只能放心里想想,没办法,没有谋逆的确凿证据,他无权诛杀任何一个朝臣,尽管云峰很招人厌,想要他xing命的人也有很多,却绝不能在朝堂上被司马绍下令杀死,这是个危险的信号,这一次杀云峰,下一次呢?下次再有人顶撞你还要杀谁?任何人都不会允许开这个先例!
恨恨的盯了云峰一眼,司马绍忍着怒道:“云卿你这话是何意?陆纳才德人所皆知,朕任用他又如何是任用私人?”
云峰不紧不慢道:“才与不才,口说无凭,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骝骝便知!陛下既然认准了陆家大郎君,臣倒是有个提议,不如寻一ri子让谢尚与陆家大郎君领相同军士做上一场,如若陆家大郎君获胜,当名正言顺就任水军督,如此可堵住天下人之口,臣亦是心服口服,陛下以为如何?”
司马绍心里一紧,云峰的提议也合情合理,双方只要一比试,高下立判。问题是,陆纳什么样的人司马绍心里有数,吟诗谈玄那是一等一的高手,可是领军作战?司马绍没底了,不由得望向了陆晔,征求他的意见。
陆晔的眼神有些躲闪,如今摆明了有云峰支持谢尚,真到双方对垒的时候,只须把他的亲卫混入谢尚麾下即可,一想到那些如狼似虎的骑兵,陆晔不由得一阵胆寒,他也没信心,正暗暗想着推托之辞,荀崧却站了起来,摇摇头道:“云将军,你怎能对陛下如此无礼?无论如何你也身为人臣,该有的礼仪可不能少。更何况老夫绝不相信陛下会任用私人,究竟是任命谢尚还是陆纳,咱们好好商议便是,你还是给陛下道个歉罢,陛下宽厚,应不会与你计较。”
云峰能听出来,荀崧这老好人在拉偏架了,当下会意的笑了笑,向司马绍再次施了一礼:“臣生来xing子耿直,且文辞粗陋,往往言辞间易得罪人,若有出言不逊之处,请陛下莫要与臣计较。”
司马绍暗自气结,这是个道歉的态度吗?与其说是道歉,听起来反像是自夸,夸他自已直言进谏。司马绍勉强挥了挥手:“无妨,朕亦不是量窄之君。”
“臣谢过陛下宽厚!”云峰称了谢,又转向陆晔道:“大中正,请问对刚刚本将的提议有何看法?何时使令郎与谢尚做上一场?时间地点由你来定便是,不过,事态紧急,羯赵海寇随时会再次南下,还请匆拖过新年。”
“哼!”陆晔冷哼一声,不讲理的挥了挥手:“无论你说的如何天花乱坠,老夫绝不同意!总之,吴郡诸姓有能力保卫吴郡,我吴郡之事不容外来人插手!”
‘他娘的!这老狗耍起了赖!’云峰忍不住的暗中破口大骂!但别说,这一招挺管用的,陆晔一幅你能奈我何的模样,云峰还真的拿他没办法,人家不讲理了!一时之间颇为头痛。
“呵呵呵大中正何须赌气?”一个爽郎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众人纷纷转头看去,却见郗鉴缓缓站起身子,捋须笑道:“大中正,云将军虽言辞不大中听,却也是一番好意,不过你们之间素有嫌隙,接受不了云将军的好意老夫也能理解。这样罢,老夫提个折中,老夫于京口有部众,有船只,立水寨有天然优势,只须另行cāo演即可。不如由老夫负起守卫江口之责,每ri行船巡游江口沿海,一旦发现羯船入侵,立刻以烽火台示jing,京口距海门并不远,顺流而下不到一ri功夫,当能及时歼灭来犯之敌,二位意下如何?”
温峤与庾亮无奈的相视一眼,均是感觉到事态已经有了脱出控制的趋势,其实他俩想安插庾亮的亲弟吴国内史庾冰就任海门水军督。温峤本人倒没什么想法,他没有子嗣,只有两个女儿,一个叫温胆,另一个叫温光,因此他一心协助庾氏掌权。
不过这二人也清楚,想为庾冰取得海门水军督很难,华仙门即将踞有大江上游,如果在下游再保有军事实力,其他势力会强烈反对,当陆晔跳出来之后,温庾二人已不抱有希望了,转而做起了看客,没想到郗鉴又冒了出来,在郗鉴与陆纳之间,他们宁可选择陆纳,一来郗鉴是王导的姻亲,另一方面,郗鉴还有流民帅身份,而云峰,则从来也没考虑过。
司马绍亦是一怔,郗鉴的自鉴毛遂,的确出乎了他的意料,不禁眉头微皱,苦苦寻思起来。他对郗鉴也存有一定的戒心,一方面郗鉴掌握了禁军,另一方面,还是郗鉴的流民帅身份令人放心不下。
云峰却瞪的两个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什么叫不要脸?他今天总算见识到了,郗鉴才是真正的不要脸!他趁着暂时陷入了僵局,跳出来捡便宜,偏偏还装出一幅我为你着想的模样,这真是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啊!
快速回过神,云峰不禁陷入了沉思,郗鉴的加入使局势变的愈发的扑朔迷离,组建水军的好处谁都能看到,谁也不愿轻易放手,任何一方都要同时面对另两方的争夺,谁都没有必胜的把握。面对这样的复杂局面,只有妥协才是打破僵局的唯一出路。念及此处,云峰不再迟疑,示意王导、荀崧与桓彝三人,伸出三根手指轻轻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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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三章 三座水寨()
王导、荀崧与桓彝见了云峰发来的示意,均是微微一怔,可细细一想,很快就明白了这人的意图,他这么做的确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立水军是一块肥肉,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人人都想咬上一口。可是有一点他们却怎么也料不到,就是云峰与陆纳之间的隐秘联系。
荀崧首先点了点头,王导与桓彝也几乎不分先后的表示出了赞同。
桓彝正待开口,陆晔却再度冷哼一声:“尚书令是何意?莫非欺侮我吴郡无人?老夫刚已落下话来,我吴郡之事外人休想插手,诚然,如若朝庭不讲道理,那么自今ri起,凡我吴姓出身官员,悉数辞官回归乡里,再不理会朝庭之事!”
陆晔这是在下最后通碟了,他也是恼火之极,一个云峰就已令他够头疼了,如今又跳出来个郗鉴,摆明是把吴姓士族当软柿子来捏,是可忍孰不可忍!而且他的话外音并不是辞官那么简单,以后朝庭的任何政令必将被全体吴姓士族所抵制,除非发兵来攻,大家拼个玉石俱焚一起完蛋。然而,朝庭又怎会冒着分裂或陷入长期内战的的危险来下这个决心?显然不可能,这也是陆晔有恃无恐的地方,他今天就是不讲理,耍赖耍到底!
陆晔的强硬态度令众人大吃一惊,一贯软蛋的吴姓士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种了?不过这一招的确点中了朝庭的死穴!司马绍心里却暗暗叫起了好,吴姓士族只有表现的强硬。才能成为他对抗侨姓士族的有力臂助,他就从没想过,吴姓士族有没有转投王敦的可能呢?要知道,王敦也有大义在手。并不是谋逆!
郗鉴则很是无奈,他也不愿和吴姓士族翻脸,争斗是一回事,但撕破脸皮子以后就再也没了转圜余地了,只得苦笑着解释道:“大中正你多心了,老夫又怎会瞧不起你吴姓士族?只是云将军言之在理啊,的确耽搁不得啊,而老夫麾下皆为善战之士。只须稍作训练,不用多久便可作为水军使用,正是考虑到这点,这才毛遂自荐与羯赵海寇作战。却不料,被大中正你误会了,哎”说着,还摇头长叹了口气,显得万分痛心。
陆晔随意的拱了拱手。冷冷道:“看来是老夫误会尚书令了,既如此,老夫向你道歉,不过老夫还是那句话。吴郡事由吴郡人解决,尚书令的好意老夫心领便是。”
郗鉴颇为尴尬。却也说不出任何话来,没办法。再坚持下去就要翻脸了,如今的陆晔是破罐子破摔,像条疯狗一样,谁上来惹他,他都会咬一口。
可是郗鉴也清楚,由于流民帅身份,朝庭并不是真正的信任,如果不是与王导结为姻亲,只怕如今的地位比起苏峻、祖逖等人也好不了多少。然而,流民是他的立身之基,不可能放弃,只能通过壮大自身实力来获取更大的权势,不禁苦苦思索起了对策。
殿内暂时陷入了冷场,桓彝抓住机会,站起来呵呵笑道:“其实诸位争执的无非是由谁来立水寨,请恕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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