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该有的礼数还是不可或缺的。
没多久,苏绮贞领着二十名亲卫走入大帐,其实她也没挑,只是随意唤了二十人进来。这一点倒不是云峰吹嘘,他的每名亲卫放入军中都可以作为将校来使。
云峰也不废话,直言道:“自即ri起,你二十人留驻海门,协助王太守cāo演新军,必须听从王太守号令,此外。无论如何也要保障王太守与谢郡丞的安全,都明白吗?”
“遵命!”二十人齐声应道,又向上首施礼道:“末将等参见王府君与谢郡丞。”
王羲之欢喜道:“多谢诸位相助,事不宜迟,谢郡丞。你即刻带众位将军去军中宣布此事。”
“请稍待片刻!”云峰阻止道:“另有一事至关重要,与谢郡丞倒有些关联。”
“呃?”谢尚不解道:“何事与尚有关?将军请明言。”
云峰先挥退了二十名亲卫,然后正sè道:“由于羯赵随时会从海路入侵,海门郡已被置于最前线,仅以步军抵抗羯赵,只能处于被动挨打地位。无法伤其根本,敌人会源源不断的乘船而来。他可以败一千次一万次,而咱们却一次都不能败。只要战败一次,必将陷入万劫不复!为扭转不利处境,争取战略主动,海门必须组建水军,彻底歼灭掉韩雍的水上力量,甚至反攻青州水寨。如此才可永绝后患。”
苏绮贞不禁诧异的看了看云峰,一下子就琢磨出了这人的意图。果然打的好算盘!利用羯赵入侵为借口组建水军,原本是无可厚非的一件事,问题是,训练水军的难度并不弱于训练骑兵,王谢二人哪有这个能力?云峰又坚决反对外人插手,那么,组建水军只剩下了一个选择,只能依靠他云峰!他可以把人员分批运送来海门郡,以王谢为掩护,发展出他自已在下游的水上力量!甚至江州的战船建造好之后,也能打着王谢的旗号公然在下游聚集,再加上先前派亲卫cāo演步军,可以说,海门的军事力量将被这人变相的掌控于手!
云峰参照的是东晋末年北府军的组织架构,即指挥权虽在谢玄,真正的掌控者却是刘牢之、刘裕、刘毅、孙无终等一批北府将领。海门军队建成之后,平时的指挥权可以暂时交由王谢,可真正遇上了战事,军中作主的还是云峰的派驻人员。
王羲之没考虑到这么多,他凝重道:“断山兄言之有理,只是组建水军须朝庭批准,而且羲之与谢尚均不知该从何下手啊。”
云峰摆摆手道:“本将于汉水上游设有船坞,可再派遣些人员前来协助,这倒不是问题,主要是朝庭那边恐需费上些周折。这样罢,仲少你立刻给朝庭上表,详述此次交战情况与形势的危急之处,替谢尚讨要军号,表谢尚为水军督,而本将过两ri回返把头颅带回向朝庭请功,此外,仲少还须修书一封给大司徒,请他老人家居中出力。”
谢尚浑身一震,连忙站起来躬身道:“若果能成事,尚与仲少代海门百姓谢过将军!”
云峰微笑道:“谢尚你快些坐下,你与仲少及数万百姓皆由本将迁来海门,本将怎能坐视不理?至少也要尽上一份心力,保得你等周全才行。”
谢尚称谢落坐,可脸上的兴奋劲与感激之sè却毫不掩饰的表现了出来,要知道,他还没有成年,却即将自成一军,这在整个大晋的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
王羲之也是长长松了口气,赶紧召人奉上纸笔当场挥毫书写。
片刻之后,表文被送到了云峰案上,云峰低头看去,眉心却越皱越紧,忍不住道:“仲少,若如此行文,朝庭多半不会应允,还请重新再来。”原来,王羲之倒实诚的很,表文中重点突出了云峰部在这次作战中所起到的关键xing作用。
王羲之疑惑道:“表中皆为事实,且有头颅、俘获战船为证,与朝庭是否应允有何相干?”
“哎”云峰重重叹了口气,脸上现出了不愤之sè,好半天才自嘲般的笑道:“本将久在西北作战,朝庭素有猜忌,如照实写之,定然会推娓拖廷,谢尚请封水军督将变得遥遥无期。因此,表文中不能提到本将,全写成你与谢尚的功劳,而且还要夸大我方损失,既然歼敌两千余名,我方死伤也得上报一千多人才合理可信,除了封赏之外,另要向朝庭讨要这一千余人的抚恤、兵甲器仗、善后物资。若顺利的话,可以把军队再扩招至六千人。”
第二七零章 两个忠告()
王谢二人不由得面面相觎,云峰所说的前半部分的确在情在理,虽然冒功使他们心里不大舒服,但换位思考,也能勉强接受下来,可是套取军饷,是不是有些过份了?
王羲之忍不住道:“断山兄,此举似有不妥,羲之与谢尚冒领战功虽是情有可原,却已心中有愧了,如果再冒领军饷,万一ri后被朝庭发觉,又或是给族中长辈知晓,岂非被冠以贪财恶名,这又如何再抬的起头来?”
云峰暗暗咋舌,套取军饷放在任何一个正常朝代,都是大罪,可是王羲之担心的并不是这点,而是名声受损,士族果然就是牛叉!正要开口劝说,另一边的庚文君却极为不屑,在她眼里,和云峰这个皮厚到没边的家伙千万不能不好意思,要不铁定吃亏!
庚文君抢先冷哼一声:“仲少兄,这一趟赶来海门,其实准备并不周全,就拿百姓的户籍名册来说吧,这么短的时间根本无从建立,朝庭如何核查?只能依经验推断,凭三千新军对阵两千五百登陆海寇,能悉数歼灭已极为令人吃惊,死伤一千多人难道还不正常吗?不过,其中存有一个疏漏,得想办法把将军撇开,哼哼!将军若在场的话,不出手相助难免启人疑窦,你们说,文君分析的有没有道理?”
这的确是一个很容易忽略,却又真真实实存在的疏漏,否则难以取信于朝庭。顿时,所有人都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了庚文君,令她连连朝云峰翻起了白眼!
云峰颇为尴尬,干笑道:“本将确是疏忽了。亏得庚小娘子明察秋毫,不然非得坏了大事。呵呵庚小娘子索xing好事做到底,一并指点于我等,如何?”
庚文君再次骄傲的瞪了云峰一眼,这才缓缓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子道:“说来也简单,从发现敌踪到战事发生,不足一天一夜,而在这期间,将军率部外出勘察地形。仲少兄及谢尚则忙于安置百姓,使得敌军来袭时根本来不及通知将军。当然了,时间还要再压缩,刚发现敌船接近,仲少兄便一面紧急动员军士,一面派人寻找将军。然后趁海寇登陆队形不整时抢先出击,全军为保卫家园。虽人人奋勇,打退羯贼,又抢夺了十条船只,却也付出了伤亡一千多人的惨重代价,第二天将军率队赶回来。残敌已经逃之夭夭了,如此向朝庭说明,是否妥当?”
云峰是真的震惊了,这一次的目光完全发自于内心,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赞道:“不错,虽说新军勇猛的有些不可思议。可一时也无更好的借口来向朝庭解释,只能和朝庭扯着脖子硬到底了,只要今ri参战诸人口径一致。朝庭也无法可想。仲少可依此重新写表文。”
王羲之也由衷叹道:“文君心思细密,且应对妥当合理,当真令羲之大开眼界啊!”
王羲之轻易不赞人,不比云峰的赞美早烂了大街,不值钱了,这让庚文君极为受用。更是一眨不眨的盯着云峰,目中shè出的浓浓鄙夷。换了一般人早就没脸活在世上了。
可云峰的脸皮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他毫不在意,继续道:“本将另有二事需劝告仲少,其一,以海门的人口规模来看,六千军已是暂时能达到的极限,想凭此长期抵御石勒入侵与周边势力的觊觎,还远远不够,仲少须尽量吸纳江北流民。但是要注意,一旦有成建制的流民队伍来投,对流民帅应当杀则杀,以绝后患!如若一时杀不得,也得分化离间与其部属之间的联系,把此人与部属分隔开来,剥夺流民帅对流民的领导权,这一点至关重要!流民帅皆非良善之辈,仲少万匆因心慈手软而给海门埋下祸根。当然,令岳父仅是特例,杀了流民帅之后,对流民只须妥加安抚,当不至于生出乱子来。”
王羲之又有些为难了,怔怔的看着云峰,他就搞不明白,这个人一会儿杀这个,一会儿杀那个,人家流民帅又没招他惹他,犯的着这样心狠心辣吗?
荀灌娘深知流民帅的危害,见了王羲之的这幅模样,摇了摇头,开口劝道:“仲少,将军乃金玉良言,且视你与谢尚如兄弟手足,绝不会害你,你依言行事即可,若是真下不了手,便交由谢尚cāo办,总之,流民帅的确是个祸害。。。。。”
接下来,荀灌娘又滔滔滔不绝讲了一大通流民帅有可能会带来的威胁。
虽然仅是臆测,但王谢二人均是闻之sè变,王羲之苦笑道:“羲之受教了,请放心便是,羲之该下手时断不会留手,对了,请断山兄再揭晓第二点忠告。”
云峰正sè道:“你还须向北方发展,尽快把江北沿海掌握在手,绝不允许北方的流民帅势力开采盐田!一待新军形成战力,即使刀兵相见亦无不可,总之一句话,如果发现有,立刻捣毁对方盐田,劝说对方盐民归顺于海门。”
王羲之不解道:“这又是为何?岂不是霸道了些?断人财路总是不大好吧?”
云峰冷哼道:“正是要断他财路!盐业乃暴利行业,流民帅如果掌握盐田,必将以所获资财扩充军备,发展自身势力,假以时ri,只怕会坐大至难以收拾。何况一支军队须身经百战才能成为jing锐之师,不妨以流民势力练兵好了,他ri再北上争锋光复中原。江北最大的流民势力当属北中郎将刘遐,如果有机会的话,本将会在回返秦州前帮你解决掉这个祸患,仲少则趁机招降残部,以壮大海门,并尽量把淮yin、下邳一带握于手中。”
谢尚眉头一皱,迟疑道:“刘遐虽是流民帅,却也是受朝庭钦封的北中郎将,只怕无端袭击于他恐有不妥啊!”
云峰神秘的笑道:“请恕本将先卖个关子,时机很快到来,届时二位自会知晓。好了,该说的也都说了,如果没别的问题,咱们几个分头行事,如何?”
王谢二人无奈的相视一眼,只得带着一肚子的问号点头离座,王羲之要忙于安排百姓,谢尚得把云峰那二十名亲卫安置入军中,云峰则带着苏绮贞去寻找修建船坞地点。
时间过的很快,三天一晃而过,在这三天里,已初步规划了盐田的规模,船坞修建地点也寻到了一处不错的地方,即为羯军登陆处上游十里,这个地方坡岸陡直,江边有足够的水深,无须开挖太长的航道,船只便可以往来于江面与船坞之间。
第四天一早,云峰等人携着那一千多颗头颅以及王羲之的表文、家信与伪造出的名册踏上了归途。
看着身周的滔滔江水,云峰的思绪没来由的回到了晒盐上面,其实他也清楚,晒盐所得出的海盐,仅仅是粗盐罢了,要想得到jing盐,还须要加入一系列化学物质,如碳酸钠、稀盐酸等,他能勉强回想到的只有这两种,其他的早忘了个jing光。
对于不懂数理化的云峰来说,想提炼出高品质的jing盐,无异于痴人说梦。而晒盐的废液,苦卤水也是个好东西,可以提炼出如镁、溴、碘等多种元素,可惜的是,在这方面,云峰依然是个外行,只能白白浪费了。
莫名的,他想到了葛洪,古代道士一般对化学知识都有着朦朦胧胧的涉猎,这是炼丹所带来的副产品,或许葛洪有可能把jing盐给捣鼓出来吧?
正暗暗想着时,庚文君略带不满的响起:“将军,咱们一路溯江而上直抵建康该有多好?你为何只让仲少把咱们送到江对岸?从华亭到建康得走上好几天呢!您不怕辛苦,可是女正年幼体薄,哪能经得起这一路颠簸啊?”
原来,王谢二人本打算让他们乘船前往建康,可云峰坚持送到对岸就行,王羲之拗不过他,只能由得他了。
其实,云峰不愿乘船去建康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不愿冒险,生怕在江里中了伏击!返程与从京口过江不同,当时有那么多百姓随行,谁都不敢冒天下之大不讳攻击于他,而回程仅两条船,世事无绝对,凡事都有个说不准,有可能是郗鉴,也有可能是王应,为防止万一,他宁可走陆路。这倒不是云峰胆小怕事,而是他认为不需要的险没必要冒。
然而,这话又不好直说,寻思片刻,云峰含糊其辞道:“庚小娘子你可别忘了,石头城驻有王应三万水步军,咱们的船靠近建康很容易被发现,届时会不会挥师来攻真的很难说,为安全起见,路上颠簸一些又有何妨?”
庚文君歪着脑袋想了想,不依不饶的问道:“好吧,就算您说的有道理,那行至京口过江总可以吧?王应的战船总不至于行至京口来袭击咱们吧?”
云峰心想郗鉴也不是好鸟,也不能疏忽大意,可这话更没法宣诸于口,于是呵呵笑道:“听闻华亭一带风光秀丽,百姓富足,顺路见识一番,岂不好过呆在船上无所事事?且吴主孙权曾于晋陵猎过老虎,咱们不如也碰碰运气,若是侥幸猎到,庚小娘子拿去做件衣服,穿在身上那可是霸气十足,威风的紧!”
“哼!”庚文君不屑一顾,拧过了脑袋。
而荀灌娘却若有所思,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云峰。
第二七一章 拜访王导()
去的时候浩浩荡荡,费时超过十天,回程轻骑简行,只花了两天时间,于十二月十一ri正午抵达建康,当然了,晋陵一带没有发现老虎出没,这让庚文君多少有些失望,一路上总在云峰耳边嘀咕个不停,说他是骗子!
孙吴时期,晋陵附近渺无人烟,江东重心位于吴郡南部与会嵇,孙权常来晋陵围猎。而到了东晋,晋陵、京口成为流民定居点,人烟变得繁密起来,再想发现老虎,那就强人所难了。
老虎绝了踪迹,云峰也没办法,只得忍受着庚文君的絮叨,好容易挨到了家中,与张灵芸诸女分别来了个亲切的拥抱之后,便带上羯胡头颅,匆匆奔向了位于乌衣巷的王导府邸。
经通报,令云峰微感意外的是,王导竟亲自迎了出来,远远的拱手笑道:“呵呵老夫本以为云将军须在海门多呆些时ri,未曾料回返如此之快,此行可曾顺利?可有遇上麻烦?”
云峰回礼道:“末将先谢过大司徒关心,正有些事情需向大司徒通报,另还为大司徒备了份薄礼。”
王导这才注意到云峰身后的亲卫抬着个箱子,当即脸一沉,挥挥手道:“云将军这是何意?请快快收回,否则,休怪老夫拂袖而去。”
云峰神秘的笑道:“大司徒莫急,末将敢包保只要大司徒看过,定会心生欢喜。”
“哦?”王导狐疑的看了云峰两眼。随后回过神来。连声道:“哎呀,云将军快里面请,光顾着说话,老夫倒是失礼了。”
云峰拱了拱手:“大司徒客气了,请!”
琅琊王氏不愧为江东第一大族,府邸也是规模宏大,光是殿前广场已比荀府足足大了好几圈,殿后的院落更是一进进望不到头。暗自赞叹着,于不知不觉中被迎到了厅,云峰吩咐亲卫把箱子放下来之后。便让他们跟着仆役去他处暂歇。
看着王导yu言又止的神sè,云峰也不多说,伸手打开箱子,微微笑道:“大司徒请看!”
王导凑头过来朝内望去。不禁浑身一震,箱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