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韩致远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心惊:“狼群要出来了!”
然而再怎么忧心难熬,白天还是一晃眼就过去了,夜幕降临,月亮挂在深蓝的天空,洒下如水的银光,晚风吹拂而过,树影绰绰,落在破旧的窗纸上,拉出细细长长的影子,如同一只只狂欢乱舞的妖魔一般。
江宁与韩致远自然都没有入睡,他们沉默着,在黑暗中对视,窗外透进来的薄薄月光,隐约勾勒出两人的面容轮廓来。
江宁靠着墙壁坐,手心被薄汗微微泅湿了,黑暗中,韩致远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笑了,压低的声音中透着一股磁性,在寂静的夜色中,仿佛能牵动人的心弦一般:“你很紧张?”
江宁有点不自在地舔了舔下唇,不自觉放低声音回道:“我长这么大,见到的最大型的肉食动物就是拉布拉多犬了,现在猛地给我来了一群狼,这个冲击太大了,我不紧张的话,那一定是被吓傻了。“
韩致远听了,低笑起来:“我看你白天跟我讨论对策的时候,表现得还挺冷静的。”
江宁瞥了他一眼:“韩总的语文应该挺好的?”
韩致远伸手放到唇边咳了一声,含糊回答:“唔……好像吧……”
江宁蹭了蹭手心的汗,低声说:“那韩总一定知道纸上谈兵这个词的意思了。”
黑暗中,韩致远面容上的笑隐约扩大了,他笑着安慰:“没关系,我觉得狼群不一定能进来。”
话音刚落,一声长长的狼嚎划过寂静的夜色,回荡在小村庄的上空,紧接着,更多的狼嚎响了起来,此起彼伏,比起上一次,这次的嚎叫声更加的近了,就像是贴在耳边,其中充满了兽|性的危险与胁迫,仿佛是在向这里的人们发出挑衅一般。
江宁的左手有点不可抑制地抖动了一下,他猛地用右手紧紧攥着,坐直了身子,韩致远立刻按住他的肩背,安慰一般地蹭了蹭,凑在他耳边低声道:“没事,它们还在栅栏外面,没事的,别紧张。”
韩致远的声音放得很低沉,但是在安静的黑暗中却显得非常让人心安,江宁原本因为紧张而紧绷起来的肩终于慢慢放松下来,脑子里的轻微轰鸣声也消失了,他轻轻地吁出一口气。
狼的嚎叫声接连响了半个小时,便再也听不见动静,危险看似已经散去,他们还悄悄打开门看了一下,外面一片静寂,只有几声虫鸣有力无气地拖长了声音,一切都很平静。
两人也终于放松了下来,不知不觉中,困意袭来,江宁甚至没躺下,直接就靠在韩致远的肩背上睡过去了,然而好景不长,过了十来分钟,他猛地惊醒,一下子坐起身来,大口大口地喘气,一双眼睛在月色下亮得惊人。
韩致远立刻问:“怎么了?”
江宁狠狠地擦了一把汗,语气有些急促地道:“狼群怎么可能自己走了!它们不叫了,是因为已经靠近栅栏了!”
他的话音一落,只听不远处的夜色中,传来“当啷——”一声脆响,像是什么陶器被砸破了一般。
江宁立刻与韩致远对视一眼,均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些微紧张。
下午的时候,韩致远用一个大陶缸做了两个小小的机关,栅栏内外各一个,以很细的麻绳触发,只要麻绳断了,陶缸就会被砸破,而现在,机关被触发了。
接下来的每一秒钟都过得十分漫长而难耐,就在江宁再次确认了一遍屋门有没有关好之后,寂静的夜色中又传来一声令人心惊肉跳的陶器碎裂声。
狼群进村子了!
韩致远猛地一扯江宁,低声催促:“回屋子!”
两人迅速进了房间,关上门,江宁深吸一口气,从炕的席子下抽出两把磨得十分锋利的小刀来,将其中一把递给韩致远之后,房间里迅速静寂下来,只能听见他们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还有窗外,夜风吹过树叶发出的窸窣动静。
时间慢慢过去,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不远处传来人声,夹杂着低低的狼嚎声音,似威胁,又似警告,其中的危险令人心惊。
江宁低呼一声:“常公!”
狼嚎确实是常公家的方向传来的,韩致远起身道:“我去看看,你在这里等着,我一会就回来。”
江宁握着小刀,站了起来:“我跟你一起去吧。”
韩致远见江宁满脸坚持,便也不阻止,只是说:“你跟着我,小心一点。”
两人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韩致远将院门推开一点缝隙,往外面看了看,压低声音:“看来这边暂时还是安全的。”
江宁微微皱眉,然而常公家方向的声响却越来越大了,甚至能清楚听到老人的厉声呵斥,还有利爪挠门板的声音,以及狼短促的叫声。
两人小心地在夜色的掩映之下,慢慢地靠近常公的院子,渐渐的,能看清楚院门口的黑影了,一头狼抬起前爪,趴在院门上方的栅栏处,冲里面窥伺着,偶尔转头,能看见一双绿莹莹的,充满着兽性的眼睛,伴随着低低的吼叫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尤其危险。
幸好,只有一头狼,韩致远冲他做了一个手势,江宁握紧了手中的小刀,点点头,两人便继续悄无声息地绕开前门,靠近常公的后院。
院墙只有一米来高,韩致远轻松便翻进院子,江宁也跟了上去,他敲了敲门,低声唤道:“常公?”
屋里没有动静,江宁与韩致远对视了一眼,继续敲门:“常公,是我们。”
过了一会,门终于开了一道缝,常公一手拿着钉耙,往外面看了看,这才将两人让进屋子。
进了屋子后,狼的抓挠与低嚎之声愈发近了,薄薄的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音,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摧垮。
韩致远轻轻戳破窗纸往外看了一眼,道:“只有一头狼,看来狼群没有全部进来。”
他转头问常公:“对于狼群的袭击,村子从前有没有什么办法?”
常公摇头:“狼已有数十年不曾入村了,从前有猎户。”
这下事态就更加棘手了,门外,狼已经意识到院门的松动,竟然开始撞击拍打起门板来,一声一声,如同催战的鼓声,敲击在三人的心头上,连耳膜都开始随之震动起来。
忽然,门板发出吱嘎一声脆响,门轴断了,紧接着是更大的声响,江宁一动,正想再次看看屋门有没有拴好的时候,韩致远看了看,忽然道:“别过去,让它进院子!”
第10章 狼跑啦()
外面月光如水银一般,泻落一地,野狼走动的黑影,透过薄薄的窗纸映了进来,显得十分危险而诡谲,甚至能听见狼爪踩在落叶上发出的轻微咔擦声。
江宁紧紧地抓住手中的小刀,看着韩致远悄无声息地走到窗户旁边,冲他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他拿起常公准备的长柄柴刀。
江宁咽了咽口水,尽量镇定情绪,拿起柴刀在韩致远的示意下,站到窗户的另一边,窗户是很老的样式,没有窗扇,直接是以栅栏隔开的,只是在上面糊了一层白色的窗纸,而隔着那一层薄薄的窗纸,就是野兽呼哧带喘的呼吸声。
他定了定神,冲韩致远比了一个手势,韩致远点点头,猛地伸手将一格窗纸戳破了,原本倒映在窗纸上走动的黑影突然静止不动,下一刻,江宁能清楚地看见狼头朝这边探了探,紧接着慢慢地靠了过来,树叶的窸窣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越来越近,令人心惊肉跳。
狼已经走得很近了,近到他们能听到狼发出的喘气声,能看到它龇咧着长长的嘴,露出其间的森森利齿,还有那一双在黑暗中发出莹莹绿光的眼睛,贪婪而险恶。
狼在窗台下转悠了两圈,然后猛地人立起来,将前爪抬起,搭在窗栏上,嗤啦一声,薄薄的窗纸被锋利的狼爪撕裂开来,在夜风中瑟缩抖动,发出轻微的嗡鸣之声。
三人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屏气凝神,江宁低头,发现那狼正由下往上,从破碎的窗纸后面,盯着他看,一双荧绿泛黄的眼睛,充满了贪婪与凶残,它微微龇了龇牙,往窗栏上凑了凑,腥臭的涎水沾在窗纸上,很快就将一大片窗纸打湿了。
野狼努力地往窗栏上挤,最后发现自己挤不进来,索性将两只爪子伸了进来,试图朝着江宁的方向抓挠着,同时喉咙中发出呜呜的低嚎声。
说时迟那时快,韩致远猛地将狼伸入窗栏的两只前爪抓住,往后狠狠一扯,用力之大,连窗栏都被震了一下,狼猝不及防,登时高声发出惨嚎,并且使劲往后挣扎着拨拉自己的爪子,它的鼻尖还钻在窗栏里,流着涎水的大嘴努力张合着,白森森的利齿死死咬住窗栏的横木,似乎还想反咬韩致远一口。
韩致远拼命拽紧野狼的前爪,以防它逃脱,嘴里同时大喊一声:“江宁!”
江宁应声而动,咬紧牙根,拼尽全身力气,举起手中的柴刀狠狠朝那两只狼爪劈了过去,只听咔擦两声脆响,伴随着狼长长的惨嚎声,温热的鲜血霎时泼洒出来,迸溅在将江宁的脸上,血腥气顿时在屋子里蔓延开来。
紧接着,站在一旁的常公也不肯闲着,颤巍巍地顺手举起手中的钉耙,在狼的鼻子上狠狠地砸了一下,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看得江宁鼻子都疼。
狼终于倒了下去,窗外传来重物挣扎滚动的声音,还有簸箕等物事倾倒的声响,韩致远扔掉两只狼爪,擦了一把脸,却摸到了一手狼血,他对江宁问道:“没事吧?”
江宁摇了摇头,也许是这一下给他壮了胆,心里反而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他扔掉柴刀后,擦了擦脸上的狼血,看着窗外:“我们出去看一下吗?”
过了一会,常公点起火把,三人一同出了屋子,窗台下,狼已经奄奄一息了,狼狈地趴在血泊里,不时抽动一下,发出低微的哀嚎声,断断续续,看样子离死也不远了。
韩致远看了看,对江宁道:“我们得去看一下栅栏那边,狼是群居动物,不知道为什么只有这一头狼进来。”
江宁同意了,他们说话速度太快,常公虽然跟不上他们的思维,但是见他们的架势,也知道他们是准备做什么的,就在两人准备与他商量的时候,他扬了扬手中的火把,道:“走罢。”
老人总是固执得厉害,越老越是如此,两人劝不动他,便只好随着他一同往栅栏处去了。
夜色寂静,只能听见风吹过树梢发出的簌簌声响,以及有气无力的虫鸣,三人举着火把,顺着栅栏一路查看过去,走了大约十来分钟,江宁忽然看见一片星星点点的荧光,如同萤火虫一般,在黑暗中移动闪烁。
尔后,走近几步,那些萤火虫闪烁得更厉害了,一片一片地移动着,江宁忽然意识到,那不是什么萤火虫,而是狼的眼睛!
不用他说,韩致远也看见了那一片景象,他举起火把,远远望去,夜色中,至少有十来条影子穿梭走动,那就是狼群了。
只不过很奇怪的是,既然有一头狼进了村子,为什么狼群却没有进来?
三人借着草木与夜色的掩映,开始小心翼翼地朝着狼群靠近,走过去之后才发现,原来不是狼群不进来,而是根本无法进来。
栅栏确实被撞破了一个小洞,但是那个洞,现在正卡着一只体型很大的狼,进不得,出不得,正在使劲往后挣扎,努力想要逃出去。
没想到事实竟然是这样,江宁与韩致远心里说不上是好笑,又或者是庆幸,总之,狼群没有进来,确实是谢天谢地了。
狼群发现他们了,顿时骚动起来,咧着森森的利齿,朝三人发出危险的低嚎,一双双荧绿的眼睛在黑暗中显得无比凶残而贪婪。
韩致远举高火把看了看,问常公道:“可有木柴?”
常公点点头:“有。”
他带了两人转到村子后面,那里有一间独立的小茅屋,常公开了门,灰尘簌簌而落,江宁顿时呛咳起来,屋子里堆满了干燥的木柴,一摞一摞的排放,整整齐齐,足有一人高。
韩致远和江宁搬了许多木柴,放到栅栏处,狼群在栅栏外徘徊骚动着,凶残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们,嘴里流着涎水,不肯离去。
狼群起先还很警惕,不怎么靠近栅栏,然而狼毕竟是狼,贪婪的天性是无法压制的,特别是在美妙的食物面前,等看到三人一直没有大动作的时候,它们已经忍耐不住了,开始抓挠撞击着栅栏,锋利的爪子在栅栏上抓出许多深深的痕迹来。
伴随着狼群不间歇的低吼,江宁与韩致远终于将木柴布置好了,全部堆放在那只被卡住的狼面前,那只狼见有人前来,顿时涎水流得三尺长,咧着大嘴往前使劲,恨不得立刻脱离栅栏的桎梏,扑向两人。
韩致远看着那凶相毕露的狼,面不改色地将手中的桐油泼了上去,洋洋洒洒,木柴堆上,栅栏上,狼身上,均匀地洒遍了个遍,直到半桶桐油终于用尽,他这才将木桶扔到一边,向江宁伸出手来:“火把给我。”
江宁将手中的火把递过去,韩致远接了,看了看栅栏外贪婪凶残的狼群,狭长的眼眸微微一眯,勾起唇角笑了一下,便将火把扔在泼了桐油的木柴堆上,只听呼啦一声,火苗霎时间窜了起来。
狼群见了火,顿时如见着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顿时集体骚动起来,发出凌乱的嚎叫,狼狈往后逃窜一段距离之后,这才停住,而那头被栅栏卡住的狼更加凄惨了,它的身上原本就被泼了桐油,这下子火势窜起,瞬间便蔓延到它的身上,传来皮毛烧焦的焦臭味。
那头狼登时发出凄惨的嚎叫声,拼命地往后挣动,企图逃脱,一双锋利的爪子在泥地上猛烈地抓挠着,片刻便抓出数道深深的爪痕来。
也许是因为被逃生的欲|望激发了本能,那头狼竟然挣脱了栅栏,转身身形如箭一般,往狼群奔去,然而它的皮毛已经被火烧着了,众狼见了,却更加恐惧,也不再敢停留,集体哀嚎着往山林逃窜去了。
凄厉的狼嚎声在小小的村子上空回荡,逐渐消失在山林中,直到那一头受伤的狼也隐没在树林深处,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危机总算是解除了。
韩致远从江宁手中接过柴刀,将燃烧的那一部分栅栏劈断,以防火势蔓延开来,然后他们就站在火堆前警戒着,大火整整燃烧了两个多小时,才终于渐渐熄灭,狼群确实没有再来了。
此时约莫已经是凌晨两三点了,江宁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这才渐渐松懈下来,人一放松,困意便如潮水一般袭来,常公的年纪毕竟大了,早在之前就被他们劝了回去,确认火熄灭了之后,两人强撑着回到了暂住的民居,往炕上一躺,便各自进入沉睡。
然而没过多久,江宁又忽然醒了,他被韩致远一双胳膊勒得死紧,只觉得浑身酸痛无比,又加上睡眠不足,太阳穴隐隐作痛,他使劲挣开韩致远的手臂,爬了起来,鼻子嗅了嗅,推他:“醒醒,韩致远?”
韩致远努力睁开眼睛,声音低哑:“怎么了?”
江宁皱着眉,强忍着头痛欲裂,低声道:“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韩致远静了一会,猛地坐起身,屋子里果然弥漫着一股子呛人的烟火气息,甚至能听到轻微的爆裂声,他与江宁对视了一眼,两人出了屋子,抬头一看,熊熊火焰在山林间吞吐着,浓烟滚滚……
第11章 进城啦()
此时天边已经开始出现鱼肚白,江宁与韩致远站在院子里,抬头望着那山林间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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