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默默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下一刻,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嚎打破了这种诡异的寂静,那分明是个女人的声音,从前方的屋舍里传出,门口的几名兵士闻声而动,立刻冲到门前,几脚踹下去,紧闭的屋门就被踹开了,片刻后,从里面拖出一个人来。
那是一个男人,看起来病得很久了,一副出气多进去少的模样,面色蜡黄,憔悴得不成人形,仿佛失去了知觉,任由那些兵士粗暴地将他拖出屋子,一个女人哭喊着扑上去,虽然江宁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但是也能从她悲戚绝望的面容上猜出,她是在哀求那些兵士,求他们放过她的丈夫,又或者是亲人。
其中两名兵士不为所动地将男人拖走了,女人见哀求不成,又扑上去拉扯,后面两名兵士皱着眉交流了几句,干脆几步上前,将那女人也一同拖起,跟在后面走了。
他们步伐匆匆,路过江宁等人时,江宁转头看见了那个女人的面容,似乎刚刚的嚎哭哀求已经耗光了她所有的力气,此时已经面色惨白,浑身瘫软地让兵士拖着往前去了。
江宁心中暗暗震惊,却又觉得这些事情已经在慢慢验证了他脑中那个模糊的猜想。
最终两人被粗暴地推搡进了一个很大的院子,厚重的木门在背后重重合上,随即传来上锁的声音,没了随时威胁他们生命的凶器,江宁与韩致远终于松了一大口气。
江宁苦笑:“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经历这么刺激的事情。”
韩致远绷着脸,不太爽地应和了一声:“上次这么威胁我的人已经吃了几年牢饭了。”
“韩总看小说吗?”江宁意味不明地问了一句。
韩致远心领神会地挑眉:“你说穿越?”又补了一句:“我不看小说,我看新闻。”
江宁笑而不语,很想说一句都这会了,你就别装了,但是他强行忍住这句吐槽,平静地道:“这习惯挺好的。”
韩致远点头微笑,气定神闲,江宁懒得看他装逼,自顾自往院子里走去:“现在语言不通,情况不明,还被锁住了……”他在内院门处停下脚步:“和一大群传染病人。”
院子里用矮矮的木栅栏一格一格地分开,每个格子都及其狭小,只够一个人坐下,再没有多余的空隙了,很明显这是为了防止有些病人体力不支倒在地上,占用了多余的空间。
整个院子的所有格子都被占满了,其他没占到格子的病人,都横七竖八地靠着院墙坐着,神情都是无一例外的麻木不仁,或呆滞或绝望,伴随着痛苦的□□,一片死气沉沉。
有人注意到了江宁与韩致远两人,但也只是瞟了一眼,便漠然地移开了目光,毫不关心,韩致远在院子里走了几圈,找个略微空闲的地方坐了下来,又往旁边挤了挤,将别人挤开,腾出一个空隙,朝江宁招了招手:“来,坐坐。”
江宁:“……”你还适应得挺快的。
他走了过去,盘腿坐下,对韩致远道:“看来我们被关错了地方。”
“嗯,怎么说?”
“那个男人,”江宁指了指靠着院门口歪躺着的人,道:“就是刚刚我们看见的那个。”
韩致远微微眯起眼,赞同:“唔,是的,他老婆没被关进来啊。”
江宁点头,打了个手势:“而这个院子里,被关的几乎全部是走不动路的人了,我猜,那几个人要么是把我们不小心关错了地方,要么就是想让我们俩来历不明的人快点儿上天。”
韩致远对这个猜想深以为然,赞同道:“说的有道理。”
江宁:“……”你以为你是在听报告吗韩总?
第3章 逃跑啦()
“我们来做几个猜想,”江宁随手捡起一根小木棍折断,又磨了磨断口,让它变得尖细,一手扫开地上的落叶杂屑,露出平整的地面来,他说:“第一,我们被绑架了。”
写下绑架两个字,他抬起头来,对韩致远说:“先不管合理性,只要能跟这件事扯得上关系的,都可以算作一个原因,韩总觉得呢?”
韩致远盯着地上的字,有点兴致勃勃地道:“头脑风暴?这个办法不错,我觉得不一定是绑架,刚刚我们不是说了吗,还有穿越。”
“好,穿越。”江宁点点头,在下面写上,又说:“也有可能是遇上自然灾害事故,比如磁暴什么的。”
“被外星人绑架?”韩致远继续大开脑洞:“据说有幽灵船,我们这个是碰到了幽灵雾?幽灵雨?”
江宁:“……”#求问我未来的总裁脑洞大如黑洞怎么破,在线等,急。#
韩致远对上他的视线,表现得一脸无辜:“你刚刚不是说不要管合理性吗,我这个不算?”
“好,算。”自己提出的方案,就算跪着也要实行下去,江宁默默地抹了一把脸,把韩致远的天马行空的想法写在下面。
韩致远心情不错地看了看,夸他:“字写得不错,练过?”
“大学的时候练过一阵子,不算好,”江宁谦虚着,礼尚往来地回夸了一句:“韩总的想法也不错。”科幻小说都没你脑洞大。
“平常多看看新闻是有好处的。”韩致远嘴里说得淡定,嘴角一句不由自主地微微翘了起来,露出了一点点不为人知的小得意。
#我未来的总裁有毒#,江宁心里默默吐槽了一遍又一遍。
“现在我们来逐一分析问题,排除法,”江宁圈住第一条:“绑架,我没有什么仇人。”
韩致远挑眉:“想我死的人能组一个团打本了——”糟糕,好像暴露了什么。
江宁竭力装作没有听清他的意思,淡定地继续分析:“如果是绑架,没有绑匪,我们被扔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这个地方人的着装,武器,房子很像中国古代的风格,而且这个地方疑似被瘟疫感染了。”
“我如果出意外死了,名下所有的财产都会折成现金,成立一个慈善机构,其他人拿不到一毛钱,那么绑匪到底图什么?他们甚至有办法让一辆拉了手刹的车子自己跑了?”韩致远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所以绑架不成立。”江宁默默地盯着那两个字,恋恋不舍地在上面打了个叉,这就意味着接下来的分析不能用科学来解释,而他们的麻烦也越来越大了。
“下面所有的原因,穿越,自然灾害,ufo等等,都只能造成一个结果,”江宁画下一个箭头:“我们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现在面临的问题是,语言不通,文字……”
韩致远适时提醒他:“看得懂一点点。”
看得出韩总并不想承认自己在未来要变成一个目不识丁的文盲,江宁表示十分理解:“文字略懂,作为一个从小就打遍了各种疫苗的现代人,我觉得瘟疫并不是那么可怕,这点可以先观察一会,现在最重要的是。”
韩致远默契地接口:“我们被囚禁了。”
当务之急就是要逃出去啊,江宁扫平了地上的文字,长吁了一口气,打量着四周,道:“院墙高达两米,但是我们有一点优势,这里是隔离区,没有人看守。”
韩致远皱着眉:“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江宁仔细嗅了几下,有风从院子外面吹进来,其中夹杂了一点烟火的气味,还有一股难以描述的恶臭味,他迟疑了一会,才不太确定地道:“他们在焚烧什么?”
下一瞬,两个人面色都有点难看,在发生瘟疫的地方,焚烧的总不可能是纸钱,很快这个院子里的人都会相继死去,然后也被焚烧,到时候自然就轮到他们了,韩致远沉声说:“我们要马上离开这里。”
然而说起来轻巧,两米高的院墙,赤手空拳肯定是翻不过去的,两人只能借助外物,韩致远看了看,扔下外套,挽起袖子,对一位病人低声说了一句:“对不住,借你的窝用一用。”
说着便动手把那个人事不知的病人拖到一边去了,然后将那空出来的栅栏挪到墙边,估计那些兵士原本是觉得这些人病得歪歪扭扭了,不可能有力气爬墙,所以根本没有料到这一茬,倒是方便了江宁他们。
两人把木制的栅栏摞起来,足有一米高,韩致远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挑眉一笑,痞帅痞帅的:“我先上去看看情况,没问题了你再上来。”
他说着,双手一撑,便爬上了栅栏堆,攀在墙头往外谨慎地察看了一会,动作利索,十分迅速爬出了围墙。
过了大约半分钟左右,一颗小石子从墙外被抛了进来,“啪嗒”落到了地上,江宁有一点紧张,毕竟他活了二十几年,还从来没干过爬墙这种事情。
他定了定神,瞟见韩致远扔在地上的外套,捡起来搭在肩上,学着韩致远的动作,爬上了栅栏堆,墙头上长满了滑溜溜的青苔,外面是一条长长的巷子,一米来宽,位置隐蔽,韩致远站在墙下,冲他低声说话:“下来,这边没有人。”
江宁把他的外套扔了下去,盯着两米多的高度咽了咽口水,拼了,咬牙用力一撑墙砖,身形腾空的滋味不太好受,好悬没摔个倒栽葱,已经是万幸了。
“走!”韩致远抓着他的手,两人便顺着巷子,往右边悄悄走去。
可能是他们运气还不错,出了巷子,便是一条小径,看得出平时少有人来,地上的荒草都长了膝盖那么高,稀稀疏疏的,再靠外是一条河,因为是秋季,水位不太高,缓缓地流淌而过。
这时天色已经近黄昏,夕阳西斜,橘黄的光线透过稀疏的树枝桠,在墙上扯出光怪陆离的阴影,韩致远迎着阳光,微微眯起眼来,低声问:“你会游泳吗?”
江宁意识到他想干什么,点头,语气迟疑:“小时候是学过,但是已经很久没有游过了。”
韩致远笑了,眼睛微弯,金色的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似乎在星星点点地跳跃,他说:“游过就行,人的行为是靠小脑记忆的,小脑是人的运动中枢,主管平衡及动作,比如游泳或者骑自行车,只要是学过就永远不会忘记。”
江宁表示受教了,心中默然,这是针对“海马区”迟来的反击吗?
天色渐渐擦黑了,韩致远与江宁开始顺着河流的下游走去,越走小路越宽,直到前方透出昏黄的火光,江宁心中一凛,那边必然是有人在看守。
韩致远回头冲他打了个手势,示意干脆现在就下水,江宁点头,比了个ok,韩致远转身顺着河道的斜坡就滑了下去,他紧随其后,滑到河中,激起一片轻微的水声。
韩致远抓住江宁,将一只外套袖子绑在他的手腕上,比了个手势之后,猛地潜入水中,江宁深吸一口气,也一头扎入河水中。
初秋的天气虽然还不算很冷,但是河水却已经有了刺骨的凉意,所幸水还十分清澈,他竭力憋着气往前游去,偶尔瞥到前方男人矫健的身影,便觉得有点心安。
也许是考虑到江宁的泳技不是很娴熟,韩致远每隔一小阵子便会停下来,等他换气,再继续潜行。
不知过了多久,江宁只觉得时间无比漫长,就在他怀疑自己快要撑不住了的时候,韩致远猛地拉住他,指了指前方的桥洞,示意他小心些,出口终于到了。
在得到江宁的回应之后,两人休息片刻,韩致远打了个手势,率先往桥洞游去,尽管河道水位不算高,但是桥洞太矮,已经完全被河水淹没了,这就意味着,桥洞这一段路程必须一口气游过去,不能换气。
韩致远自然是没有问题,但是江宁心里却有点七上八下,但是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腮帮子鼓起来,活像只偷吃的仓鼠,正巧被韩致远看到,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在寂静的夜色中传了开去。
桥上登时就有人呼喝起来,糟了!两人一惊,忙不迭一头潜入水中,往桥洞中游去。
江宁暗暗憋着气,不停地给自己下暗示:快一点快一点,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出去了。
然而糟糕的是,不知道是不是江宁的错觉,这个桥洞长得让人难以忍受,他感觉自己憋气憋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似乎下一刻就要忍不住张嘴呼吸。
他机械地反拽住手腕上的袖子,脑子嘈嘈杂杂乱七八糟的,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一会想张嘴吸气,一会又想要不要干脆解开算了,他实在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他被一股大力往前拖过去,头被托了起来,一个声音在他耳边不停地叫:“江宁?江宁?”
第4章 发烧啦()
江宁懵懵懂懂地睁着眼睛,一脸茫然,直到视线慢慢聚焦在韩致远的略微焦急的面容上,他这才清醒过来,立刻大喘一口气,新鲜的空气猛地灌入肺腑,剧烈地呛咳起来。
韩致远见他没事,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半托起江宁往岸边游去。
一轮圆月挂在深蓝的天幕上,繁星点点,万物俱籁,只有虫子一声一声地嘶鸣,两人躺在河岸边恢复体力,静默无言。
过了几分钟,江宁爬起来抓了抓*的头发,看着挺尸状的韩致远,低声提醒他:“我们该走了。”
韩致远抬了抬眼皮子,伸出手来,江宁:“……”
看他一副你不拉我我就不起来的架势,江宁只得深吸一口气,认命弯腰握住那只手,暗暗使劲,嘴里喊着号子:“一二三,起!”
韩致远一个没忍住,“哈”地一声笑了出来,江宁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他的嘴,硬生生地把他的笑声堵在喉咙里,心有余悸地说:“老大,长点心吧,我们不是在旅游。”
韩致远挑眉,表情特无辜。
江宁极力忽视手心的热度,放下手来,在衣角上蹭蹭,若无其事地商量:“接下来我们往哪里走?”
韩致远正准备说什么,忽然,一声让人极其牙酸的吱嘎声响起,像是巨大的木门开启的声音,韩致远猛地拽住江宁,往树后一躲,两人心中一突,谨慎地互看了一眼,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江宁微微摇头,示意不要动,韩致远意会,两人就趁机将身形藏在树后,准备静观其变。
就在这时,他们看见城门口灯火通明,两列士兵先整齐地小跑出来,排列站好,一脸肃容,随后才有几名像是高官一样的人物,正在谈话,不时点头,相谈甚欢的样子。
大半夜的送朋友?江宁皱眉。
一阵夜风吹来,身上湿透的衣服顿时寒凉入骨,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突然,韩致远一把抓住了他的肩,江宁还没来得及表示疑惑,一个喷嚏声响起,尽管压低了声音,但在这寂静的夜色中还是引起了那群兵士的注意,齐刷刷地朝这边看过来,江宁眼睁睁地看着其中一名中年男人一抬手,兵士登时顺势而动。
江宁:“!”
“跑!”韩致远一把抓起他,转身就狂奔,江宁心中几乎要吐血,满脑子都是卧槽。
他发誓这是他二十几年来第一次跑得这么快,手和脚几乎都不是自己的了,甚至能听到风声在耳旁呼呼而过,身后还传来那些兵士们的呼喝之声,狼群一般,但是江宁连头都不敢回,脑子里一片空白,心跳加速,仿佛下一刻就要从胸腔子里蹦出来似的。
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尤其是在生命遇到威胁的时候,两人不知逃了多久,最后江宁被韩致远一把拉住时,他懵懵懂懂地回过神,这才发现那群兵士已经被两人甩掉了。
江宁猛地咳嗽起来,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气,一边问道:“甩、甩掉了?”
韩致远往回看了看,点头镇定地道:“甩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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