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晓之问她要不要留堂,本质上是问她这一次有没有考及格。
阮瑨摇摇头:“大概不要吧。”
最后一节课,几个班干部到办公室帮忙改卷子。整间教室从一片颓唐气息中变成无人监管区域,想搞事的已然活跃起来。
张三从座位上探头出来:“明哥,我定位置了啊?”
唐宋明点头,又示意他喊袁晓之。
张三得到指示,弯着腰颠颠地跑到袁晓之座位前,小小声地问:“之姐,晚上去嗨嘛?”
袁晓之停笔低头看他:“阮瑨去嘛?”
“去的去的,小祖宗已经答应了。”
张三问过三大巨头,自个儿潜到厕所去打电话订包厢。
最后十分钟,数学老师老沈夹着一沓试卷走进来,迎接他的是一阵哀嚎声。
他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抱着一沓试卷,阴沉沉的。
不过附中内绝大多数都是贵族子弟,一向不太懂看人脸色。有胆大的已经在位置上高声声讨起来:“老师,你这次题目出得也太难了吧!摆明了是不想让我们放学!”
“对啊。”
“对啊!”
嗒哒一声,老沈把试卷往案上重重一放:“嚷嚷什么,出息。这卷子又不是我一个人出的。整个年级都考这份,看看你们的成绩,还好意思嚷嚷,丢不丢人?丢不丢人!”
“我们跟那群学霸能一样吗?”还有不怕死的,弱弱地辩解。
老沈眉头一竖:“有什么不一样,你不吃饭还是他不吃饭?都一样养活大的,怎么人就比你们聪明呢?”
老沈自入附中任教数学以来,都以严苛教学一丝不苟著称。他教的好,人也不是好说话的派头,鲜少有人能在他面前讨巧,更不用说现在这位严苛的老师已经有点生气了。
再多怨言也没人敢再说话了。
老沈见状,也只得收敛着火气:“废话也不多说了,数学课代表你上来把卷子发下去,没及格的不用我多说自觉留堂。你们拿到试卷都给我好好仔仔细细地琢磨一下,自己当时脑子进水了怎么想的。明天上课讲这张卷子。”
数学课代表在讲台上分发试卷,并念了这次的留堂名单,果然没有阮瑨。
下课铃响,老沈踩着铃声离开,教室里又沸腾起来。
“居然没有小祖宗,我都惊了。”
“小祖宗你考几分啊?刚刚居然没给传答案……卧槽,九十分!”
桌椅响动,人头攒动。刹那间,阮瑨桌前围了一群人,拽着阮瑨的卷子上下翻了好几次,最终定睛在填名字的地方,像活见鬼了一般。
“卧槽,还真是小祖宗的卷子啊。”
这次试卷的题目普遍偏难,计算题七拐八绕的,一步三坑。他们班最高分也就袁晓之考了个九十五,余下的没有上九十分的。
一旁的夏妍劈手夺了卷子,送到袁晓之面前对比。两人的卷子几乎一样,只在最后一道大题上解法步骤出现了差别,分数也出现了差别。
袁晓之多看了两眼。
那边,阮瑨桌前已经吵嚷起来了。
“不够意思啊小祖宗,得到答案也不跟我们分享分享,回头我又得挨我妈一顿胖揍了。”
经过大半个月时间的学习收敛,阮瑨整个人的外在气场变了很多,变得更让人想亲近玩闹了。虽说她背后站着一位大佬,没什么人敢太岁头上动土,但是开开这种无伤大雅的口头玩笑还是可以的。
旁边有人哄笑起来:“不想挨打,应该去求袁晓之啊,她才是学霸。”她眨眨眼睛暗示阮瑨这份试卷答案的真实性。
她是袁晓之身边的一个女孩,叫冯小媛。成绩不上不下,但很少留堂。
不怪她有这种想法,毕竟之前的阮瑨,无论大考小考,练习作业,上到语数英,下到政史地,没有一样不是靠着袁晓之才交得上去的。
她这想法一出来,很快得到了一众人的认同。
阮瑨看着一众问题少年,嘴角止不住抽了抽,开始收拾自己的书包。
目前她手上各科的基础题练习册已经做完了,为了保持状态,她还得去买更多的练习册才行。
题海战术虽然枯燥,但是效果立竿见影。
她不在乎这些人怎么想,期末考试快到了,有哪些美国时间还不如多做两道题。而且期末考试过后,她们升初三会重新分班,分班后一个月,唐宋元为了参军准备着手放权,让她跟唐宋明袁晓之三人会正式接管‘狗头军’,在那之前,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收拾完,带着李慕慕从后门准备开溜。
突然教室里又传来一阵惊呼。
“不对啊。你们看,小祖宗的试卷跟袁晓之的试卷,她们的解题思路是不一样的!”
“啊!”
“小祖宗等一下!”
几个女生羡慕地,仔仔细细地看完试卷大喝一声,几乎是猛虎夺食一般把阮瑨从门口拉了回来。
“这,小祖宗,这是你自己做的啊?!”
阮瑨看了一眼,在座的几乎都是年段末尾的中二病学生们,他们正两眼发光目光炯炯的看着她。于是她点了点头。
“你是怎么做到的?”
“有什么专门的练习册嘛,也给我们一份吧!”说话的人是一个肥大的男生,各科成绩都差,数学尤其差。
“你们想知道?”阮瑨顿了顿,微笑着诚挚发问。
众人猛地点头。
“其实是这样的,我前一段时间得到了一本绝世秘籍,”她把书包从肩上卸下来,拉开拉链,掏出一叠精装本。“我就是靠着它绝地求生,摒除杂念,一举拿下数学考试的!”
她唰地将手里的书本亮出来。
众人一阵噫吁,然后定睛一看:
《雷锋的故事》
“当然,我还有很多本,要么?”阮瑨将精装版一层层分散,露出里头的:《积极向上,自我改造》、《助人为乐,手有余香》……
在座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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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因为小考的事情耽搁了一点时间,等阮瑨从校门出来时已经过了放学的点了。校门口只剩下零星几辆车还停在路边等自家少爷小姐们出来。
阮瑨之前跟苏老爷子要求停了上下学的专车接送,自我控制回家时间,此时也不多在意停靠在校门口的几辆车,而是直奔一旁的书店去。
这家书店名叫‘百味’,是伴随着京北高级中学兴起,从开始小小的一家到现在占地60平方左右的时尚广开铺面,分上下两层,一层摆放的是中规中矩的从学前教育到高中毕业的各个年级的教辅书册;二层是笔墨文具以及小说之类的消遣玩物。
李慕慕对教辅书册没有什么兴趣,陪着阮瑨逛了一会儿,就觉得晕头转向直接扎进二层小说区让阮瑨选好书册再喊她。
阮瑨翻了个白眼,由她去。自己则直奔初中区教辅区,从中翻找自己想要的各科黄冈练习册。
黄冈练习册学生界内有名的练习册之一,其中题目类型、知识点概括一应齐全,贴合考试重点,虽然不是附中校内内定练习册,但为了可持续发展,基本上各科目的老师都会私底下建议学生们买上一本加强练习。
阮瑨从前的老师也建议过,但是按她当时的尿性,书都是全新没翻过的,哪里还会多弄点练习册跟自己背着书包跑上跑下的肩膀过不去?
时至今日,悔不当初。
她长叹一口气,抱着语数英政史地的练习册,独独差一本物理的怎么也找不到。这时,伴随着一道悦耳的声音,从旁一只节骨分明的手握着一本黄冈物理快练递到她面前。“你是在找这个嘛?”
这是一只很好看的手,干净,温暖,食指间还带着惯常握笔的茧子,一看就是学霸的味道。阮瑨礼貌地接过书,礼貌地抬头顺着这只手看过去:“谢……卧槽,单重!”
面前的是一个穿着隔壁学校校服的少年,映衬着日光白皙透亮的皮肤,鼻梁上文质彬彬的金框眼镜,栗黄色的头发柔软的覆在耳后。他歪着头一副天然无公害的模样,微微挽起温暖的笑,带着三分疑惑:“同学,你认识我?”
阮瑨:“。…。。”呵呵,何止认识。
鼻梁上的金框眼镜太过标志性,浑然一副无辜的、不染俗尘的优等生模样,阮瑨至死不忘。她忘不了这个人语调轻轻利用‘狗头军’挑拨唐宋明的模样,就像她忘不了唐宋明倒在血泊中一样。
她捏着那本物理练习册,像捏着一颗手榴弹似得,脸色一瞬间有些阴沉。
那一刹那间,许多不友好的记忆翻涌上脑海。记忆之中,酒醉冲她咆哮的唐宋明,接手‘狗头军’之后宛如困兽一样的唐宋明,乃至车祸死前鲜血淋漓的唐宋明……一幕一幕,黑白色让她沉痛的过往随着面前这张面庞再度刷上刺目的鲜红。
她后退一步,用尽全力才能遏制自己冲上去杀了他的躁动。
她反复的告诫自己,时间不对,现在还不是时候……
“同学你没事吧?”单重歪着脑袋,干净温暖的眉目间换上丝丝担忧。他上前一步想扶住阮瑨,哪知还没碰到,就被阮瑨一手挥开。
夕阳西下,薄薄的日光透过玻璃窗子照到他脚边,四周内外,一个人都没有。面前的女孩垂坠着眼眸,一身孤绝之气代替原本的纯净澄明,逐渐弥漫至整个空间。眼镜之下,他不着意地压低眼睑:有趣,是个有故事的孩子啊……
明明一开始时,看起来是那样柔弱可欺的,带着点婴儿肥,巴掌大的小脸,唇角边总若有若无的噬着一抹笑,纯粹的,耀眼的,踮着脚尖翻书柜找练习册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一股迷人的单纯明亮的颜色,让人忍不住采拮。
可一转眼,温暖明亮骤变成孤绝勇猛,让人触不及防。这就像是亲眼看着一只草食无公害的小绵羊褪下羊皮,变身成张牙舞爪的狼崽子一样,他止不住在心间雀跃起来。
果然还是人类有趣呐。
啧——是自己身上有什么刺激到她了嘛?还是说她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掩藏?
不不不,不可能有人能看出自己的本质,他对自己有信心。既然如此,那就是……暗恋他的人?
求爱不得?因爱生恨?
他按捺着心里的恶劣念想,唇边笑意加深,维持着温暖优等生的人设,温文有礼,靠前一步,想去扶住阮瑨。“同学你没事吧,要不要……”送你上医院。
砰——天地倒转。
单重被砸到地上的时候,有一瞬间不合时宜的想着:她这么一个小姑娘,小腿都没有他胳膊粗,是怎么把他抡起来的。
然后,当书包混杂着拳头拳拳到肉地砸在自己的四肢百骸上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这里是附中,这个女孩是附中的学生,而附中之内个个都是有来头的人物,还有不少是军区出来的,能打几套拳实属应当。
可,话虽如此,问题又来了,他到底是为什么挨得这顿打?
他在无公害的校园里扮演优等生扮习惯了,身上某些嗜血本能沉息在某处,加上阮瑨看着瘦弱不堪,他压根没有设过防备。以至于被阮瑨一巴掌翻到地面的时候,他愣了一瞬间,等再想翻身跳起时,紧接而来,照着腹腔凌空的一脚几乎要把他的胃给踹出来。
他再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那一瞬间,这个女孩,她是想下死手的。
***
等到夜色沉凝,张三拨出第一百五十三个电话的时候,阮瑨终于到了。
她踩着最后一声电话铃声推开大观苑包厢的门。
偌大的包厢里已经乌鸦鸦的挤满了人,冠名受邀的,慕名而来的挤了一片。几个隔壁班好看的女生霸着话筒咿咿呀呀地唱着当红情歌,夹杂着清纯与引诱的面容,伴着少女心跳,时不时往厅中央传递。
而坐在厅中央的唐宋明,一身酒气,校服衬衫扣子松开,脸颊泛着一点红,面前桌子上堆了十几罐黑啤酒酒瓶。
阮瑨看着,忍不住蹙起眉。她对于酒精很敏感,一点点酒精都能引起她脑海里紧绷的那根弦。先前因为单重而起的回忆再度涌上心头,她冷了下来。
周身上下,死气腾腾,阴沉蜇人。
从前她好玩,满盘心思都堆在唐宋明袁晓之身上,隔三差五的就寻着各种理由办各种聚会,吃喝玩乐,就为了能多跟他们相处。那些是她记在心上的最好的时光,也是催促着他们离散的助力……每时每刻,这些东西都像针扎在心口上一样。
她把书包脱下来往李慕慕怀里一推,抬脚踹开在唐宋明桌前灌酒的狗腿,坐下,按住他手上刚灌满酒的玻璃杯。“喝酒有碍身心健康。”
刹那间,唐宋明猛地抬起眼眸,凶戾毕现。燥热的空气中,两种的截然不同的气场猝然碰撞,一个冷冽,一个阴寒,一个凶气毕露,一个杀机凛然。
在场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噤了声,喧嚣的场面瞬间沉凝下来,只剩下七彩闪光灯与情歌伴奏在此间回荡。
所有人都知道唐宋明是怎么样一个暴躁狠厉的人,他就像是唐宋元的缩小版。他们对这兄弟俩,除去必要的推崇和膜拜之外,没人敢摆立场规劝他该做些什么不该做些什么;而阮瑨呢,一个从小被周放捧在手里圈养大的娇娇女,平时撒娇左性的,也从没人见过她这个模样——此时,她像是经过生死的千锤百炼、精雕细刻,才以这样的姿态,这样的气势坐到这里。
唐宋明醉意朦胧,抬眼瞪着面前的人,又花了半分钟认清坐在面前的人是阮瑨。他眉头松了松,他挥开阮瑨的手,仍旧厉声道:“干嘛!”
“你要喝我陪你喝。”阮瑨脸色淡淡的,没有生气,举手投足间却足够让人望而生畏。她扫去杂陈的空瓶,重新将一打啤酒拎到桌上,开了一瓶重重地放到唐宋明面前,自己也开了一瓶,猛地灌下去一大半。
在场的人齐刷刷愣在原地,看着阮瑨将一打酒铺到面前,再一瓶瓶打开。
张三靠到李慕慕旁边,带着一点满目忧愁:“发生了什么事啊,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晚?明哥隔三差五就让问一次小祖宗到了没的。”
被打到重伤送院的单重仿佛还在眼前,那样的孤绝的阮瑨,那不是她所认识的阮瑨能有的情绪。她阴沉沉地转过头盯着张三:“别问,问就是死。”
张三收了声。他也就是随口问问,并不是真想打听。“原来小祖宗会喝酒啊。这么样灌不会醉嘛?”
李慕慕又瞪他:“你也上去看看会不会醉?!”
张三被噎了一句,也不恼,仍旧忧心忡忡的:“那怎么办啊,明哥那模样像是不醉不归的了。可周老大从不让小祖宗碰这些东西的啊。我记得早半年,有个没脑子的带着小祖宗吃了个路边没证的烧烤摊,差点把害得小祖宗进了医院,周老大知道后可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这件事,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那人是个小平民,因为成绩优越,破例刚获得了附中入学资格。转学来时,在社会活动课上跟阮瑨分到了一组。他不太懂附中的圈子,对这种抱团行为嗤之以鼻。
以至于后来两人一组参与慰问养老院的活动时,他大小事务全全亲力亲为。被闲在一旁的阮瑨也不知道哪根筋搭对了,自己摸索着,竟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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