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怀城看看他的笑,再看看折断的腿骨还到自己面前的人,满身的力气再次恢复,一用力坐起来,不惜花费很多力气又是一笑:“看不出来你黑的像炭头,你的骨头倒挺白。”
“是啊,哧…。”禇大回他。
“那咱们走,我的马在,这些人也有好匹马呢,就是我没有力气我收伏不了。不过我的马,咱们一起坐。”
一声唿哨,林外的马进来,龙怀城手握马缰,但怎么抬腿,那腿僵的抬不高。
“您是摔下马的,腿后面好大一个伤口。”禇大拖着腿过来,一弯身子,脸往下看不到他的表情,好腿半弯,断腿横在地面,把背送上来:“您先上去,再拉我上去。”
白骨森森的腿在青草上特别显眼,龙怀城眼圈儿一红:“你撑得住吗?我人可不轻。”
禇大仰面一笑,额头上冷汗直流也落在龙怀城眼里。禇大道:“知道我为什么进来吗?不是相中你的马,也不是指望你救我。我回不去没关系,你是我妹夫的兄弟,我不能抛下你。”
龙怀城凝视着他,这会儿不能多耽搁,人家骨头在地上顶着呢,龙怀城一凝神过,就强提气息大笑一声:“好,我也告诉你,我一般不爱救人,但你是小弟的亲戚,我不能抛下你。”
不再犹豫,往禇大背上一踏,禇大的身子往下一沉,又迅速往上一抬,把龙怀城送上马背。
一只手伸下来,龙怀城故意不看青草上成一堆的汗水,对禇大坚定的道:“你他娘的就是两条腿都坏了,我也得拉你上来。”
“行啊。”禇大也觉得自己忽然有了力气,借着龙怀城的手臂,爬上马背。
龙怀城一抖马缰:“咱们走了,找姐丈去,找我外甥去,找我哥哥们去,再呢,还要去找小弟,是了,你是京里的人吧,我进京记得当个地主。”
“我是穷人出身,家里没出过地主。”禇大在后面争辩。
龙怀城笑上一声,把不多的力气又用光。话跟着喘息出来:“大个儿,你战功不少了,姐丈几回想提你,王爷也不压你,就是你不认字耽误了你。我说地主,”
“是什么?”
“等我歇歇。”
过上一会儿,龙怀城重新道:“地主之谊,让你请客的意思。”
禇大不满的道:“你就说花银子请酒不就完了,你们这些公子出身的人,都嘴里不是好东西。”
龙怀城忍无可忍地失笑:“你把小弟说进来了?”
“他除外。”禇大毫不犹豫。
“那王爷呢?”
禇大乐了:“他在内。”
“哈……”不多的笑声中,一骑两人,往远方奔去。
……
“大个儿呢?”
“老八呢?”
陈留郡王面色大变。
这里又是数排木桶阵,由龙二带人接应。龙怀武抱住陈留郡王,才把他不受控制的乱转圈圈阻止下来。
“姐丈,我这就让人去找老八,去找大个儿。”龙怀武流下眼泪。
陈留郡王愤然把他挣开来,从自己马下摘下一个人头,这是高南国王的。
一抬手,把人头抛在地上,郡王提脚就踩,大骂道:“全是为了你,是我贪功了,禇大是护我,他为我挡了刀剑,我才杀了你,老子把你当球踢,还我的人来!”
“父亲息怒,这是您的战功啊,”先行到来的萧衍志和萧衍忠把人头取走,郡王的脚重重落在地面上,踏出一道深痕来。
“抓的几个俘虏呢,老子要杀了他们!”陈留郡王在营地里到处乱找,夏直把他拦住:“郡王,这是咱们同高南国谈条件的本钱,一个是军师,一个是巫师,您不能杀啊。”
“还我的人,老八和大个儿要是有个好歹,老子碎切了他们!”陈留郡王心里的怒火发不出来,吼骂几声过后,伤痛满面的身子一晃:“丢了大个儿,你让我怎么去见小弟,丢了老八,我有什么脸面去见岳父!”
“姐丈放心,”龙怀武哭的就更厉害,原来在姐丈的心里,他一直是有兄弟几个在。
龙二没有别的好可以劝,就只有一句,放心,你放心。
萧衍志萧衍忠也哭了,失态的父亲是他们头一回见,提到外祖父和舅父,更让兄弟们不能干站着。
兄弟俩个也是大刀,提刀上马,吼道:“我的人呢,跟我走一趟。”
“站住!”
龙二一抹脸上的泪水,大步挡在兄弟们马前,把手臂张得大大的,龙怀武变了脸色:“乱军还有呢,不许去!”
“二舅舅让开,偏要去!”萧氏兄弟异口同声。
甥舅们相持不下时,巡逻兵前来回报:“苏禄大军、满尼加大军压下来了。”
“来得好!”陈留郡王把拳头捏得格格作响。
……
面对林立的木桶,苏禄的主将布仁夫吩咐道:“先不要过去。”
格杜在这木桶下面丧了命,造成高南国王原本想好的,四面合围的中前后夹攻,左右夹攻没起作用,反而他丢了脑袋。布仁夫不得不慎重从事。
在他的斜侧方,满尼加的主将也止步不前:“请布仁夫将军到我这里来,问问他打算怎么办。让他不要急着进攻,先过来商议商议再说。以眼下的局势来看,汉人乱了阵脚并不看路,他们往草原深处逃去,迟早咱们会杀光他们。”
他的军师也道:“咱们把他们撵到没有粮草的时候,就可以随意的宰杀。”
话音刚落,对面出来数位将军。为首的一个人大刀上血迹斑斑,陈留郡王大喝一声:“有没有敢出来跟我战的?”
郡王再不杀几个人,胸膛闷的快要爆炸掉。
骂了好几声,布仁夫才派出一员将军:“陈留郡王着急了,只怕他贪功带的全是火药,粮草上没有几天。咱们拖着他打几天不急。”
布仁夫甚至让扎起帐篷:“人马上差的太多,陈留郡王不能把我们怎么样,我们慢慢的等着,先有个地方给我坐一坐,喝碗奶茶。”
“将军,达里将军死了。”回话这就过来,布仁夫吓得一个激灵,跺脚骂道:“怎么会?他是我最好的将军…。”
喝命带马,布仁夫亲自到阵前来看究竟,见陈留郡王杀气腾腾,手中大刀上鲜血流着,同以前相比,他今天好比战神附体。
“谁来送死,还有谁来?不多杀你们几个,难消我心头之怒!”陈留郡王骂着骂着,眼睛也湿润了。
他一直为了袁训不喜欢龙怀城,但龙怀城从小就对他依恋万分,巴望着这姐丈能正眼看一看他。
这姐丈越是不正眼看他,龙怀城就越看袁训是眼中钉。但他越看袁训是眼中钉,这姐丈会服软吗?
这人骨头从来是硬的,就更看龙怀城不痛快。
但陈留郡王的心里不能不明白,龙怀城有多稀罕他。
如今旧事已消,兄弟们和睦,龙二龙三进京,对袁训赞不绝口,陈留郡王也为袁训放下这一层心,开始和龙氏这舅爷们交往。
袭爵的龙怀城,是舅爷们中的首要人物。
国公还是以姐丈面色为自己的行事准则,陈留郡王也慢慢地对他们关心有加。
还没有关心足够呢,第一仗就丢了他正经的小舅子,这出自于嫡夫人,在古人名分上来说,比袁训还要正式的舅爷。
陈留郡王心痛如绞,此时只有手中这把大刀才能让他有片刻的安宁。
他一面骂战,一面流泪。泪水哗哗流着,不亚于马下刚斩落人头的敌将鲜血。
哽咽的嗓音听到同出来的夏直等人耳朵里,夏直等人也是泪流满面。
布仁夫阴沉着脸,满尼加的将军也阴森森,他们看着这杀气漫开的汉人将军,此时此刻,却硬是没有胆色同他硬拼。
他们心中还是刚才的心思,拖到你粮草没有,看你还敢横吗?
附合的几十个士兵亮开嗓门,把陈留郡王换下来。陈留郡王不能闲着,怕心底一把子野草丛生他要发狂,威风凛然到处看着,注意到哪怕有一个士兵出来,郡王名声也不要了,也要亲手斩杀他才痛快。
大个儿,你不愿意跟着小弟回京富贵,你愿意跟我。
老八,你是我的嫡亲舅爷。虽然还排在小弟以外,但小弟以外就是你。
陈留郡王伤痛满腹,在这乱军中他没有断绝他们逃生的希冀,但眼前即刻见不到,郡王还是继续跳脚。
“还有活人没有,出来一个!”
大骂声中,萧衍志萧衍忠忽然拍马而出。陈留郡王翻脸骂道:“滚回去!为父还没有消这口气呢!”
“父亲,那边有人,像是八舅父!”
两军对阵的中间,一匹马跑得气喘吁吁,隔得老远,就看得出来马随时会跑不动,那步子都是歪的。
马上有两个人,渐渐的近了,龙怀城头盔上的光泽反射出来。
天气晴好,万物都有光泽。
“舅父,八舅!”萧氏兄弟欢呼着冲了过去,陈留郡王却没有去。他长长吸一口气,原地不动,手中长刀还是稳稳执掌,眸光也依然牢牢盯着。
有他这一双眼睛一瞪,两国大军硬是眼睁睁看着萧氏兄弟接回一马两个人。
夏直等人接进去,陈留郡王这才慢慢退到木桶的后面。
龙怀城正在眉飞色舞:“是真的吗?姐丈担心我,姐丈为我不肯歇息多杀了人,”
硕长的身影大步过来,带着汗味血腥味的胸甲狠狠撞上来,把龙怀城紧紧搂在怀里。
郡王喃喃:“老八,你回来了真好,老八,你总算回来了,”
龙怀城热泪盈眶,不住的反问:“姐丈,你说的是我吗?是我吗?”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让龙怀城泣不成声中,还是提到那个一直在他们中间的名字。
“小弟,呜呜,小弟要是知道,他一定会喜欢的,他一定会说好的……”
头盔上让重重的按着,陈留郡王眼含热泪:“是啊,他要是知道,他能不说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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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一章,厮杀()
陈留郡王和龙怀城激动相拥,也没有把袁训忘记。知道他们兄弟内情的人都随着有了喜悦的泪水,同在这里让军医包扎的禇大看不到他们,他同郡王和国公中间隔的有人,但能让热烈感染,包扎是痛的,禇大又一面吸气,一面嘿嘿。
眼前有人让出道路,陈留郡王对着他走过来,把一个东西往禇大手里一塞:“大个儿,你为我挡了一刀,这首级是你的。”
禇大认出是高南国王的脑袋,忙不迭的扔回来:“为您挡刀是我的马,不是我。”
叹一声气:“唉,我的马,脑袋上中了刀,还撑着奔到没有人的地方才倒下,虽然压倒了我,但没倒在乱军里,不然我还哪有命在。”
肩头让陈留郡王一拍,郡王道:“等打完了,你给它建个坟,拜一拜就是。”
“我没收它的骨头,我真混蛋呐,当时急着回来,一捧土也没有掬。”禇大泪眼汪汪。
陈留郡王安慰他:“没有骨头也建个坟,我也去拜一拜,总是为我挨的刀,这是你小子冲得太快,不然那一刀该我挨。”
把脑袋塞到禇大怀里:“这脑袋还是你的。”
“是郡王,”禇大扔回来。
“归你!”脑袋又回到禇大怀里。
军医好笑:“郡王,将军,你们的盔甲虽然够脏,但也不用再抹狼藉。依我说,脑袋郡王先收着,打完仗再算不迟。要是都不要,给我吧。”
帐篷里的人都是笑,陈留郡王就让人收起首级。
数排木桶挡着,苏禄和满尼加暂时不敢进攻,又过半天,高南国重收拾军队,把没有脑袋的国王尸体抬着,撵上来准备要回高南国王的头颅。达罗国也勉强凑出一半的格杜将军尸体,另选主将,也前来准备报仇。
四位主将凑在一起,嘴里骂着带商议。
“那木桶里是火药,他们能射,咱们也能射,把他们炸上天。”一个将军提议。
苏禄的将军布仁夫皱眉:“龙家的弓箭很强,我们的弓箭手一直没上去。”
死了国王,丢了军师和巫师的高南国新选主将一咬牙:“我们是国仇,我们派几个死士,拼死也得上去。”
大家没有意见,准备好最好的弓箭手,高南国的死士们用几个盾牌往前冲。
天色微暗是黄昏时候,这一回根本没有阻挡,只有木桶和桶后的营地旗帜在。
几位主将正觉得不对,去的人报信:“陈留郡王太狡猾,营地上一个人也没有,灶也是冷的,走的至少有一个时辰。”
高南主将气的哇呀呀冲上去,把木桶一通的乱砍,见里面一粒火药没有,尽是此处的泥土。
离此约一百里的地方,陈留郡王分派兵马:“不打旗帜,隐蔽身形。我不信死了人的还能住一夜。只要他们分开,就是咱们吃掉的机会。”
夜风中,郡王疲累的神采也恢复不少。双眸炯炯的他昂然看了看葫芦谷的方向,露出一丝坏笑:“我不吃到撑,才不会给你们吃。”
……
京中雨滂沱。
红纱灯下,袁训在榻上低语:“铺开鸳鸯被,放好鸳鸯枕……这起子人当我不敢杀人吗?拿我嚼舌头。”
对面,宝珠飞红面庞轻笑,但是劝他:“你省省吧,你这是闭门思过的侯爷,要不是小七来了,你现在日子该有多难过,哪还能这风口儿上寻人的事情。”
闻言,袁训眉开眼笑:“我的宝贝小七,我的乖乖女儿,”
“为什么不是儿子,你又想要个女儿?”宝珠打趣他,并没有多想。
袁训脑海里浮现出柳云若的英俊小面容,他没有说破,只是道:“这不就缺个加喜,父亲在天有灵,他护佑着我们,来的一定是加喜。”
“你这心思对柳侍郎说过?”宝珠问道。
袁训心想我没有对你说过不是,倒不是有心隐瞒,实在是没有孩子的时候不想提这件事,就疑惑着宝珠是怎么猜出来的。
宝珠笑道:“果然你们两个以前好,没有白好一场。我想孩子还没有来,你不会跟个男人谈论孩子的事情。自我有了,你一直陪我也没有出门,只能是他猜的,恰好却和你一样。柳家送的东西比别人送的要厚,好吧,咱们有太后,也许他们为娘娘。但两对小金钏儿上挂着小铃铛,雕的是繁花,这分明是小姑娘用的。”
袁训含笑,知道柳至盼着的心思全在这上面。拿话混过去:“他凑趣吧,我们家还少个加喜这不难猜,跟以前好与不好不相干。”
宝珠想想,也说是这样。
不想宝珠再说这个话题,袁训往窗外看看:“雨不见小,孩子们还在外面呢。”
“是啊,太后又该心疼了。”宝珠颦颦眉头。
把袁训吓住:“你不要担心,你怀着加喜,凡事都要喜乐,我的儿子我知道,身子骨儿不错,淋点儿雨不会有事情。”
夫妻成亲这么久,还是情真和意切。宝珠忙堆上笑容,袁训满意地道:“就是这个样儿才好呢,”
外面的街道上,雨点子打在地上,跟鱼儿出水似的乱跳。执瑜让住了马,兄弟两个心连心,执璞跟着大哥一起往后面看。
一面小旗帜:霍德宝在此。
“宝倌儿,雨又大了,你风寒刚好,跟葛二叔一起回家吧。”执瑜看看握旗子的小孩,这是葛通的儿子霍德宝。
随同他出来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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