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王管京都护卫,你是顺天府,你能不能参加王爷议事!”执瑜劈面还他的话,眼睛里见到几个身材高大的青年过来,这个个是成年人,执瑜露出轻蔑的笑容,挥手打只苍蝇似的:“我们兄弟当家,我们自己的人都排不完,你,回去吧!”
执璞走上一步,面无表情:“你要见我们,给你见,也就不怕你出鬼主意!以后你要见我和大哥,行!但是犯坏,不行!”对着长荣伸出手:“要我拎你出去,还是你自己出去?”
长荣爬起来就往外走,暴怒地要甩几句话下来,眼前精神饱满的青年把他震住。
青年们没注意到他,远远就笑容满面拱起手:“我等在城外居住,镇南王爷说夜巡主帅乃是在这里,命我们前来拜见。”
长荣嘴巴一张,直到出府也没有合上去。夜巡,没有想到动静上达天听。
他懊恼地往自己脑袋上捶一拳,眸中怒火燃烧,一带马缰:“回去见父亲,他出的主意不管用!”
马蹄如风,带着主人的愤怒,呼呼啦啦的去了。
顺伯从角门后面走出来,佝偻的腰背笑得震动着,骂道:“嚣张!碰到自己了不是?”把角门半掩上,顺伯不放心上的走回去。
轩亭上,城外来的青年目瞪口呆,看着胖世子兄弟跟柳家的小公子寸步不让。
“今天晚上派我们家的人!”柳云若沉着脸。
执瑜执璞面庞黑黑:“我们家的亲戚闲上好几天呢!”
“他们是来取功名,还是来捣乱的!晚上不看书吗!”柳云若呲牙咧嘴。
顺伯微微地笑:“这跟他的爹还真像。”孔青以前跟的安老太太,不明白所以打听:“谁?”
“没什么。”顺伯把眸光换个方向,眼前明明是凌霄红花,出现的却是几个青年。
其中柳至和袁训的争执,跟今天孩子们的争执如出一辙。顺伯暗暗地道,柳侍郎比柳丞相要稳重的多,盼着你和小爷的情谊,还能延续到下一代上面吧。
……
夜晚的到来,让夏日的暑热降下去不少。当然,这是指侯府的外面。在前福王府里,对付冬天有的是地龙。对付炎热,有的是清凉的树荫。
夜风,沿着房顶的绿色藤蔓来到胖世子房中,透过窗纱,可以看到竹簟上有薄绫被,晚上睡觉还需要盖着这个。
奋笔疾书的执瑜额头汗水,也就与这夏夜无关。
“姑丈,你说话不算话。你答应我和弟弟去当兵,你没有来接我们!虽然我和二弟说我们去,但姑丈你应该知道,有太后在,您不来接我们,我们怎么能去得成吗?”
执瑜以前给陈留郡王的信里,还是期盼着要去。但这一次,执瑜埋怨着姑丈陈留郡王。
写到最后,没有什么可埋怨的,执瑜的笔尖轻颤几下,问着自己出了声:“能写吗?”
他犹豫着,还是把笔放下,沉重上了心头。
“姑丈你大捷,为你真喜欢。但是你好歹也分些给战哥儿的爹爹,不要总把他弄得要跟爹爹过不去。我和二弟都没有去问爹爹,因为爹爹不会对我们说实话,他只会说没事儿没事儿。但我和二弟偷偷去书房看过爹爹,听到他拍着桌子对连家伯父骂战哥儿的爹爹。姑丈你打赢了,爹爹就难过了。怎么办?”
胖脸上一片茫然的凝重,还有解不开的伤心,在烛光映照下,胖世子是个黯然神伤的表情。
隔壁的院子里,执璞也在写信,他写给的是老国公。
“舅祖父,你快些说说姑丈吧,姑丈不来接我和哥哥走,也不管爹爹,看样子也是不管姑母和念表姐了。我们都呆在京里,本来为他挺喜欢,姑丈是名将不是吗?但他这名将怎么一打胜仗,战哥儿的爹爹就要退兵呢?这是战哥儿的爹爹无能,还是姑丈逾越?战哥儿也很难过,我和哥哥还不能拿他出气,怎么办呢,这事情。”
二公子的胖脸上也处处不痛快,他在纱窗内没有蚊子小虫袭扰,但总是左看右看,好似月光下,夜风中,有什么把他干扰的不行。
月光慢慢的晦暗,星辰最明亮的也快要退去,看上去,明天还是一个下雨天。
鼓打三更,上夜的人按着时辰出来,灯笼似一条微弱的火龙在夜的黑暗中移动。
袁训避开他们,来到儿子们房中。
自从停了官职,成天在书房里,有人来看他,侯爷就看着人的愤怒一下。没有人来看他,侯爷就习武看书练字,夜深以后才进内宅。
他足不出书房,也把孩子们的动静一一知道。临睡以前,总是要到处看上一看,侯爷才能放心。
丫头是宝珠选出来的贴心人,送上世子的信件。折叠好的信,在袁训修长的手指中打开,儿子对自己的关心扑面而来。
袁训笑得更温和,把信从头到尾看一遍,还样折好,使个眼色,让丫头重新放回去。带着无声的笑意,又来到二儿子院中。
两兄弟为了写信,今天分开居住。执璞房里值夜的是奶妈,把信也送给侯爷。
笔迹到袁训眼中的时候,他心头轻轻震动着,又怜又爱的眸光在纱帐里次子的胖身子上注视一会儿,才欣慰地回到信上。
老国公是侯爷的养身之父,儿子们不时的给老国公去信,侯爷可以想像到老国公收到信的开心和喜悦。
这是孩子们代自己在尽孝不是,袁训这样想着,把信也看完还回去。
走在院外的小道上,天色又暗几分,但袁训的眸子更明亮。他没有对孩子们明说,也不让宝珠对孩子们明说。
这对孩子们来说,突然发生的一次事件。对他们是磨炼,也是不亚于夜巡的很好练手。
不管是判断事情也好,应对也好,相信过去以后,都会得到很大的提高。
带着这样的想法,袁训又去看了二女儿香姐儿。又去看了萧战和加福。
袁训对母亲说他们可以分开睡,但袁夫人爱看他们两个在床上叽叽咕咕,打算明年给他们分开睡。
这就萧战黑脸蛋子上的忧愁,和加福的微颦小眉头,袁训一眼就可以看出。
袁训嘴角噙笑看得很专注,这是孩子们对他而发出的关心,侯爷照单全收,从来不嫌太多。
睡在床外侧的袁夫人轻声问道:“这事情要多久能过去?”袁训信心满满地道:“姐丈出马,不会拖到冬天,冬天仗也不好打,我看秋天也就差不多了。”
“那还有三个月呢,我应该担心他,他在战场上呢。可看着战哥儿和加福不开心,不是我不心疼他,他要是能再快些就好了。”袁夫人轻叹:“这一次,算是我不疼他了吧。还有瑜哥璞哥,二妹都在为你担心。寿姐儿倒沉得住气,一次也没有回来问过。”
袁训微笑:“所以请母亲不要担心姑母,我也不进宫去找太后,我在家里发发牢骚也就是了。”
“这倒也是,太后要是担心,寿姐儿也必然是担心的。”袁夫人看向床里,萧战和加福的脚那头,睡着小王爷萧元皓。
“长公主也没有打发人来接元皓,对太后我就放心。所以啊,”袁夫人也笑出三分的促狭:“我这几天也不进宫了,免得有人说我为你求人情。”
袁训低低的笑出来一声,用母子才能听到的嗓音道:“牛鬼蛇神,得给他们冒出来的机会不是?”
……
太后在宫里,却是在皇帝的御书房里。太后对着儿子满面堆笑:“皇帝,打听你今儿闲,我拉着太上皇过来问你句话儿,”
太上皇在旁边一本正经:“是我自愿陪你来的,不然你半夜里唉声叹气的,我睡不好。”
太后对他板板面容,再对皇帝满面笑容:“娴姐儿女婿,往日看着不是很好?”
娴,是陈留郡王妃的闺名。皇帝也知道。对于太后这个没有直呼郡王,而是亲切的说得一家人温馨的话语,皇帝沉吟。
“怎么了?他一个人不好,你处置他一个人。别的人可不能牵扯上。”太后先急了。
太上皇瞅瞅她:“你是让皇帝说话,还是不让他说话?”太后瞪瞪眼:“你少说吧。”
不无担心的眼光又回到皇帝身上,皇帝还是面容淡淡,太后又急了:“这打仗守国门的事情,哪能由着他一个人胡闹?他不好,你让梁山王处置他。不要弄得我也跟着不痛快。”
“母后,”皇帝徐徐地回道:“爱子之心,人皆有之。我不是不能体谅,但这事情出自于忠毅侯倚仗溺爱,陈留郡王依仗我对他的信任。这两个人……。”
听到这里,太后气的插话:“这听上去,我娘家就没有好人了不是?”太上皇帮着补充:“皇帝,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母后娘家的成年男丁,一个是忠毅侯,一个就是陈留郡王,”
太后像是让添油加醋,更怒地接话:“是啊,瑜哥璞哥和小六还没有长大呢。”
“母后请听我说完,这责任,一是您惯出来的忠毅侯,二是我相信陈留郡王,这事情竟然是您和我的责任。”皇帝肃然。
夜风中明明灭灭的宫灯下面,皇帝的话更似让夜风捕捉到的萤火虫一般,别看萤火虫不大,却是明亮的让人不能忽视。
皇帝的声音并不高,话也平和,但话中的意思太后听进去后,原地愣住。
太后竭力地想在皇帝的面上寻找到一丝笑容,但皇帝平静无波。太后恼了:“好吧,这是我的责任,我的娘家不好,”
太上皇跟上:“我才想起来,你的弟妹还是好的。”太后怒目他:“弟妹更不好,不是她,就没有现在这两个让我生气的。”往外面就走,太后一面道:“是我的责任,哼,是我的责任……”
直到他们上了宫辇,皇帝才有了一丝笑容。他知道自己的母后必然听得懂。
“是我的责任,哼,我娘家里哪有好人,”太后在宫辇上还这样的唠叨,太上皇把耳朵掩起来。
“气死我了,第一次大捷我不生气,第二次大捷我也不生气,第三次大捷,把个官职给弄丢了,”太后嘀嘀咕咕直到自己宫院里,表面上挺生气,但一颗心却是放了下来。
第二天陈留郡王妃来请安,太后当着人埋怨她:“看你配的这女婿,这女婿配的真是不好。”
陈留郡王妃陪笑:“是啊,这全怪他太任性了。”
……
大雨哗哗从早上开始,下了一整天。看上去房中坐的人因此没有离开的机会,面容也是惆怅的。
户部尚书看着在座的几个人,工部尚书丁前,礼部侍郎黄跃,都察院的两位御史,一个是宗御史,一个是严御史。还有一位,刑部的尚书张良陵,与户部尚书多年都是尚书,也把他请在这里。
“从中午说到现在,各位,我嘴皮子几乎磨破,你们倒是有个主见没有?”户部尚书掸掸衣角。
丁前道:“你说的有理,我同你是一个看法。”别的人也都点头。目光若有若无的看向张良陵,尚书大人笑了笑:“听上去说的有理,”
“什么叫听上去说的有理?”户部尚书皱眉。这半天,他拘着张良陵不许走,但他也没有几句话出来,户部尚书早就不满。
张尚书继续地笑:“你说的,忠毅侯行事不端的尾巴露出来,帮着他姐丈陈留郡王在军中夺兵权,”
“这是已成的事实!”户部尚书面色铁青。
“好吧,按你的话,军中争首级这事情,我信,不是头一回。远的咱们不说,近的东安郡王为什么自刎,二十年前,梁山老王为商旅道路畅通的事情,会战瓦刺大将赫舍德,东安郡王同江左郡王的儿子,还是他的义子,反正江左郡王是霍君弈的老子。争一个人头,东安郡王杀了这位霍将军,结果二十年后,葛通咬住不放,东安郡王把小命留在京里,王爵至今还悬在那里。”
户部尚书面色缓和:“你了解的很明白。”
“陈留郡王也玩这一手,为他的儿子,就要大婚成驸马的那两个。他大捷,梁山王就退兵。陈留郡王说自己是混战才这样,梁山王不管,把他面对的颓势怪在陈留郡王身上。”
张良陵说到这里,户部尚书的脸色又难看起来:“换成普通的一员将军,我信他是混战让牵制走,无意中得到功劳。但一而再、再而三的,谁信?还有陈留郡王是什么人?本朝第一名将,他的名声在梁山王之上,他会让人控制走,然后老天掉功劳砸中他,怎么没砸得他起不来!总是大将脑袋让他遇上!”
张良陵摆手还是嘻嘻不改:“你别打断我。因此你这管钱粮的尚书要借此机会卸下忠毅侯的恩宠,你找我来,打着六部尚书,圣眷理当相同的主意让我出力。好吧,我信你的,但你想我掺和进来,我来问你,六部尚书除去忠毅侯以外,你在这里,老丁在这里,还有两个在哪里?”
户部尚书面色白了白:“还要我解释给你听吗?”
工部尚书丁前淡淡接话:“老张,礼部尚书是长陵侯世子,吏部尚书是靖远侯阮梁明,他们都跟忠毅侯关系不错,你看能叫他们来这里说话吗?”
张良陵抚着胡子:“那你们的名头儿就系不住我,这是三部大战三部,我们三个数老丁最年青,也四十往上,还生什么事情。”斜一眼户部尚书:“你今年也生出白头发,我最年长,我就要告老了,我为什么跟着你们闹事情?”
户部尚书冷笑晃动:“你世受皇恩,就没有一丝维护朝堂公义的心!忠毅侯在内,陈留郡王在外,他们明目张胆,这种互相陪衬着夺权的事都办得出来,你我为了皇上,也要严守不是?”
“还有呢?”张良陵反问。
工部尚书丁前沉下脸:“老张,你没有以前的胆色!以前你拿官员铁面无私,还没有老骨头怎么软了!”
张良陵耸耸眉角,额头上岁月留下的皱纹有瞬间绷平之感。这一刻,他的怒气人人感受得到,另两位尚书也横眉以对,三双眼睛迸视片刻,张良陵道:“好吧,你们说话不客气,我也挑明了说吧。”
大雨打得地面啪啪作响声中,张良陵的声音还是能穿透过去,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你丁前,你跟陈留郡王的兄弟结了一出子仇,”
凛然的语声中,丁前面上一红。随即后悔恼怒一起上来。你这个老家伙,不看地方就乱说话。也是我只顾着拖你过来,就忘记你刑部的人全是眼力过人。
这件自己大丢人的事情,也落在张良陵眼睛里。
丁前的面红耳赤,并没有让张良陵不说下去。张良陵犀利地道:“为了一个青楼女子,你败在萧瞻峻的手里,梁山王发兵,你不愿意利索的给军需,就是因为这个吧?不想助长第一名将陈留郡王萧瞻载。”
丁前张口结舌,他本来可以说:“一派胡言”。但那个女子是他心中所爱,他心中的不甘让张良陵戳中,跺脚叹声气,抱着脑袋脸对着地。
户部尚书可就没有这么消息灵通,他知道丁前在青楼长年包了一个女子,男人风流性,谁去多管这个。见到丁前的这副模样,户部尚书不知气好还是笑的好,随后,两道敏锐的眼光,放到他的面上。
户部尚书背后一寒,他挺了挺腰对上张良陵,心想我可没有风流事让你知道,我担任户部这官也不是一天两天,经手钱粮的地方,我自问没有贪污的名声让你拿,至于吃喝,你也有人请不是,看看你能说出我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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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这个事情,以后仔回头看时,找得到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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