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当年,是指太后当上皇后以后。女官不过是中年,太后当年的当年,她是没有见过的。
这个新年里,雪下得依然的大,带来明年丰收的暇思,也有这宫院里对以后无尽的憧憬。
更鼓声响起时,新的一年到来,新的日子也到来。它将会有忧有喜,也仍然是有着她关心他,他关心她,亲人间的感情,只会更加的浓厚,而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半分。
……
春光明媚,三月里的风吹的行人桃花般生出醉颜。柳五就是其中的一个,他的人轻快的在马上,他的马轻快的迈着步子。
见熟悉的田地出现在眼前,柳五深吸一口气,随后面上带着笑,嘴里骂骂咧咧。
“关安你要是不好好请五爷一顿酒,五爷定然不与你干休。”
“姓梅的一家人,官都没有了,还敢打五爷的主意。五爷我多机灵,我对他说你姑娘要守,为姓关的守着吧。姓关的比五爷我家世好,他你是不了解。你们这起子外官,进京里人生地不熟,就敢到处得罪人。听五爷对你慢慢道来。”
柳五边骂边笑,把去年冬天的事情回想起来。
梅家吕家到底没扳倒欧阳父子,还让革去官职。柳至觉得事情到这里就差不多,让柳五随意的送,不想送也行,要送只送出京郊。
柳五一直是害人的主意不少,偶然救一回人,把欧阳家抹一鼻子灰不算,还把叶大人也放进去。
他尝到甜头,满心里盼着再有几个来陷害自己家的,最好全是大对头那种,五爷好一个一个的收拾你们。
按原来的想法,还是把梅家送出一个省。
他是个好玩的性子,算算过年前回不来,也正好外面看看别人的风土习俗。
梅老爷这算是跌到谷底,忽然就聪明出来。他是名声不检点丢的官,不是重大不能起复的案情。以后用得上柳家,柳家有太子不是,他一路上对柳五好吃好喝招待。
他丢了官,倒不是抄了家,送女儿进京时,备的有一笔嫁妆,是给女儿进太子府后傍身用的。以前不敢使用,这就花用上来,把柳五奉承一路子。
柳五吃着喝着不说破,等出了一个省,送梅家上官道,手指前面:“全是热闹路段,还有几处山林,但官府衙门离得近,贴的也有告示,行人结伴而行,料来无事,就此别过。”
梅老爷装着拜谢他相送的恩情,把女孩子送给他的话挑明。
换成数月以前,梅老爷还不肯把女孩子作妾,那时候还是清白身。不想很快就让小邹做了一回圈套,梅老爷把脸皮一揭,不要了。阖家跪着恳求柳五:“情愿给五爷当使唤丫头。”
柳五暗笑不止,说出一番话来,梅老爷是从没有听过,吃惊的不行。
“你们傻啊,姓关的是什么人家知道吗?我跟他比?我是鞋底下烂泥,他是云天上的白鹤。”
梅老爷一愣:“这个,倒没看出来。”
“你们都当我姓柳,父母丢下一份儿田产,族中有公产,所以把我看得起。但我们家多少人,比我出色的人可以排到京外去,在至哥眼里没有我。倒是那姓关的,他是家里独一份儿的苗子,以后有一份儿好家产等着继承,你家姑娘是同她有瓜葛,还是为他守着更出息。”
梅老爷苦笑:“请五爷让我明白明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说,这王土之上,谁最大?”
“自然是皇上。”
“皇上身边谁最大?”
梅老爷说了好几个官员,才猜对:“是总管太监?”
柳五哎地一声:“外宫里,是皇上的总管太监最大。内宫里,那是六宫总太监最大。如今的总管任保跟随太后几十年,他手里能没有几个?”
梅老爷迷乎:“这和关将军有什么关系?”
“关安是他的外甥!是他以后养老送终的人!太监没儿子,接个亲戚到身边,拿他当儿子看待。要说你们家姑娘真有造化,和关安有这一出,守着吧,为他守着。这种内幕要不是五爷在这里,别的谁肯对你们说。”
梅老爷震惊得眼珠子快要掉下来,任总管三个字把他砸得一蒙又一蒙。如果柳五的话是真的,关安是比柳五有前程的多。这就梅老爷又晕乎了,柳五坏笑着从容离开。
他得意了一路子,此时回到京外,柳五还是得意:“姓关的,你的来历,我清楚。”
就要打马回去复命,抽一马鞭子让马疾行时,一阵笑声传过来,有人大叫:“姓柳的,你们不行!”
“咦?”柳五瞪圆眼睛,随后勃然大怒,这就家也不急着回去,往声音的来处张望:“谁他娘的这么大胆,敢骂柳家!”
他也不知道人家是骂哪个柳家,反正他听到,就要管上一管。打马过去,走到一半视线能看得清楚时,柳五冷笑更是怒容。
小子们!
一听就知道骂的是我们家!
一群小混蛋们!
…。
桃林的深处,一大片空地上,十几个少年在马上纵声而笑。他们都或背着弓箭,或手里提着弓箭,嘲笑着对面的人。
“我龙家的弓箭,就是把梁山王叫过来,他也不敢说不服!我们是祖辈们真刀真枪杀出来的。你柳家算什么!京里缩头春天看花冬天吃酒,花花公子哈哈,纨绔!”
这不是别人,正是袁训的侄子辈,在京里赶考的龙家小爷们。
在他们对面的人,不用说是柳家的子弟。
面对嘲笑声,都气得面色涨红,却干瞪眼睛听着,没听到有人回话。
柳五气的快要发狂,认一认,出来的这些全是家里爱动唇舌的,那你们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疾冲出去,劈面就骂:“舌头让猫咬掉了不成!”翻过脸儿,又来骂龙家小兄弟。
“去你娘的真刀真枪!孙子们吃你祖宗我一箭!”
胡吹大气你吹弓箭,那就试一试。柳五马鞭子往腰上一掖,背上是出远门带上的弓箭,也算是快手,一抬手取下来,抽出一只箭搭上就射,同时放声:“给祖宗我闭上嘴!”
“铮!”
就在他来到场中,抽出弓箭准备射,还要骂人的功夫,对面的小龙二面有笑容,抬手一箭过来。
“呼!”
风声似能撕裂青空,小龙二龙显邦手中黑黝黝的,不是寻常弓箭,是他们家传的厚重铁弓箭。
柳五骂完了人,箭到箭弦上,自己都觉得速度不慢。他就没有想到龙显邦后发先至,那箭从手旁边穿过,笔直打在他肩头。
剧烈的疼痛上来,柳五哎哟一声,这一边的手臂这就不能动弹,弓箭完全落到另一个手上,在半空中晃晃悠悠,有什么绳索似的落在马头上。
柳五一看,顾不得一只手臂是酸麻痛难忍,他是险些没疯掉。
他的箭松软软落在马前,他手中的弓箭弦断开来,晃悠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他的弓箭弦。
柳五几时吃过这种大亏,箭都没有出手,弓箭废在前面。他手指龙显邦等人大骂:“小王八蛋!孙子!去你爷爷的……”
龙显邦等人拍手大笑:“怂了!只会骂人。哎,你他娘的有能耐露一手啊,你想当小爷祖宗,给个软蛋包祖宗你当当哈哈哈……”
这是大泼皮遇上小泼皮,你不要皮我也不要。
龙显邦这边有十几个少年,龙家小兄弟只有那么几个,余下的是他们学里认识的知己。不是阮家的人,就是钟家韩家的人。
钟南也在这里,笑个不停:“显邦,你们怎么真的喊他祖宗?”龙显邦兄弟争着对他道:“战场上骂战的功夫,听挨骂的功夫,我们也是家传。哈哈哈!想把小爷们骂怂,软蛋包你下辈子吧!”
更是变本加厉地大笑:“软蛋包!软蛋包!”
柳五一路上的得意,进京就触上霉头。气的他把弓箭一扔,左手指着骂完,右手指着骂。
骂着骂着:“哎,手能动了?”再低头一看,箭头是搠去的,姓龙的小子们就没有伤人的心。
柳五消消气,柳家的人劝他:“五哥不用骂了,咱们确实不是小王八蛋的对手。五哥你看我们的弓箭,也是还没有射,弓箭先不能用。”
柳五抹额头上骂出的汗水,这会儿后怕上来,咬牙道:“这要是生死斗,咱们还不早死光光。”
柳家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露出尴尬的苦笑。柳五气不忿,追问道:“至哥说不许打,今天是为什么闹起来?”
有一个人回话:“这帮小子们春闱全落了榜,就要回大同,回去以前面成天的大街上寻我们家的人,带着临走打一架的架势。至哥让不要理会,说他们就要滚蛋。我们为避他们,到城外来骑射。没想到他们找过来,老七正在射兔子,就那最嚣张的小子,不声不响一箭过来,把老七的弓弦射断。就这,他还是去了箭头的。”
柳五的肩头又痛上来,骂道:“娘的,真欺负人!”
“我们一见不答应,就说比比弓箭也行。也是刚举弓箭,弓弦全让他们给射断。所以他们在这里牛气的骂,我们兄弟不敢回话。”
大家亮亮弓箭,全都断开来。那两半截的牛皮弦以前是何等的威风,这会儿松松软软的好似柳家人没有了志气。
柳五脑袋开始疼,随后全身上下无处不痛。他是无赖,不是拼命三郎,压低嗓音惨兮兮:“我说兄弟们,咱们溜吧,还留在这里多丢人。”
柳五一贯就是这个德性,有时候英勇,有时候狗熊。再说他让大家走有充足的理由:“至哥说不能跟他们打架,咱们也没本事不近身子把他们兵器弄坏不是,不走,还在这里等着挨多少骂才知足?”
柳家的人觉得这样不对,但找不出反驳的好办法,在这里一直听骂声又找不回来,脸色更难看一层。
龙家的小子们更耀武扬威,吆喝声笑声乱花纷飞似的没有尽头。
柳五让骂的急眼,大喝一声:“五爷我不和毛嘴孩子们说话!找你们家大人去!”打马如飞离开。
剩下的人让他提醒,一想也是,把手中弓箭举着,纷纷道:“咱们去见忠毅侯要个说法!”
这就一溜烟儿的全跑得不见踪影。
钟南等兄弟笑得前仰后合,龙氏小兄弟则搔头摸脑袋:“谁怕你们告状!小爷们明天就起程回家去了,告去啊,至多九叔说上几句。”
…。
“停!”离城门还有五、六里地,能看得到城门内进出的人流时,跑马在前面的柳五骤然停住,也让大家停下来。
几个兄弟上气不接下气的抱怨:“五哥,咱们这也太窝囊了!”
柳五笑得诡异:“所以,这就找回来。”
兄弟们七嘴八舌:“还真的去见忠毅侯?省省吧,咱们送上去给他听笑话。”
柳五胸有成竹:“我没说找姓袁的,”他眼珠子转上几转:“五哥为了姓关的才出的远门,去年要是只有我一个人让看光屁股,五哥我陪他打官司到底,才不要跑这冤枉路。如今是姓关的有份,让姓关的还人情!”
兄弟们让他挑动:“这话说得没错,咱们去找姓关的。”
“他要是不客气,咱们把他骂一顿。”
嘻嘻哈哈一起让柳五挑动,兴致重新高涨,带马到忠毅侯府,指名让关安出来。
半晌,一个小子皮笑肉不笑,一步三晃慢吞吞出来:“关爷吃酒去了。”柳五怪叫一声:“京里吃酒的地方,咱们最清楚,走,咱们街上找他去。”
一行人呼啦啦的跑着马,真的满街散开到处找关安。
京里大街小巷无数,他们的人太少,有的干脆回家去叫兄弟们一起来帮忙,还有的在熟悉酒馆里打招呼:“不认识他没关系,大红脸的,见到他就让人往我家里说一声,小子们知道去哪里找我。”
不到半个时辰,惹事的少年们还在城外摆酒,钟南等人给龙显邦等人送行,京城里柳五等人把关安找到。
离小邹那花街柳巷近的酒楼上面,关安、小邹、田光周边等人开怀大笑。
“老关我服气你,以后叫老邹吧,你都奔五十的人,还叫小邹真不得劲儿!”关安一面说着,一面把酒大力往自己嘴里灌,也去灌在座的人。
小邹捧着酒碗的手颤抖着,眼眶里的泪跟着碗里的酒一起抖动,拼命吸着鼻子,就一时没有掉下来。
“吸溜”又是一声,小邹颤声问关安:“你不嫌我做事下作?”关安大笑,拍打着他肩头,小邹手中的酒晃荡着,洒到桌上,眼中的泪水也随着下来。
“你为了我,什么下作不下作!我得重谢你才是。”关安这样的说。
周边翘起大拇指:“关将军,你没有瞧不起我们,我喜欢你!”
关安哈哈:“恶人计来恶计还,是好男儿真性情。痛快!”端起酒碗:“咱们再干一碗,”门帘子打开,柳五带着人涌进来。
对桌上看看,柳五撇嘴,你关安请客就是肥鸡大鸭子,也没说弄几个稀罕菜。
再看一看客人,柳五是市井混迹的人,一眼看出除去田光有三分老实相,另外几个全是混混。
小邹是院子里大茶壶,柳五更是面熟。柳五一咧嘴:“咦,姓关的,你如今越发的下去,当官的里面找不到知己,要跟这种人做朋友。”
小邹一拍桌子:“柳老五你敢这样说我!”柳五冷笑:“你是什么东西,五爷以前骂你什么时候敢回嘴过!”
关安一把拉回小邹,往上一翻眼:“你是来找我的,有话快说!”
柳五哼哼:“特来找你要人情!”
关安一愣,随即失笑:“你疯了不成!听说你送什么梅家花家的回家乡!估计是做了人家上门女婿,回来想起来你家新娘子不是黄花身子,就来找我晦气是不是?”
拳头在桌子一捣,关安站起来。他本就身形高大,这一起身,更是把柳五的苗条身子压得不能翻身。
关安沉下脸:“老子哪年哪月欠下你的人情!”
柳五双手抱臂,斜睨对天:“那你听好!”
“梅吕二家,是谁保护?不然上一回就让买凶杀死,我柳家固然没有好名声,你关安就没有嫌疑?”
“梅吕二家,是谁护送!我不辞辛劳,跋山涉水先把梅家送到安全地面上!又想着反正我也出来了,反正我也为你关将军出不少力,不如好人当到底。正月里大风雪,我喝饱西北风为你把吕家沿路打听一回,直到听说他们也到安全地面上,我的心放下来,我才敢回京里来!”
柳五摇晃着肩头,无赖相全在脸上:“这不是人情吗,你敢说这不是人情!五爷我保你姓关的清名声,还人情还人情!”
跟随他过来的柳家人开始谩骂:“不还人情的是孙子!”
关安、小邹,田光周边等人奇奇怪怪的样子。关安眸光闪动:“护了名声,这是个人情?”
“天大的人情!”柳五接过话头:“你关安敢说不是?”
房里的目光全到关安面上,柳家的人是嚣张,小邹等人是忍住笑。
见关安面皮抽动,他也是忍笑忍得辛苦,以至于嗓音都有些古怪:“既然是人情,还比天大,那怎么还?”
柳五打个哈哈:“名声可比性命重,你说是不是?看在你家寿姑娘份上,磕三个响头吧。”
他点着脚尖,三月恰好是在春风里,柳五也是满面的春风,对着关安不怀好意地瞄着,一心一意等着关安火冒三丈。
他没有想到,关安仰面笑了,一口答应下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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