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垣默默听完,由衷地道:“我不是又夸你,实在是丞相早就应该把家交给你。”
柳至一声长叹:“丞相年青的时候难道糊涂?后来那不是老了。唉,我要是老了,你可千万提醒我,早早地把家给别人,也免得一件一件的办错事情。”
加寿愈发的能帮到太子和皇后,柳家的人就愈后悔柳丞相办下的糊涂事。
柳至想想,世上哪有后悔药吃?
柳垣听完,笑了起来:“我说你好,引来你的感伤。赶紧的,趁你还不老,把家里中功名的事情拿个主意出来。再过一天,你不是老上一天。”
柳至眉头轻轻的扬起来,笑容慢慢的出来:“让你又猜中,我和老五说话的时候,有了主意。”
低低的说出来,柳垣脱口道:“妙啊!”
……
袁训和小二走进来的时候,龙二的儿子龙显邦还在给执瑜玫瑰糖:“二妹说好吃的那种,”
执璞也接过一把,就忘记往窗外看。
龙显邦的兴奋还没下去:“我昨天给我爹写信,说执瑜对我很好,执璞也对我很好,所以我中了……”
袁执瑜袁执璞哗啦一下子坐好,同时使眼色歪嘴角。龙显邦是回过身子说话,他看不到后面,指着执瑜大笑:“都来看他,你这是什么表情?”
“嗯哼!”后面一声冷哼。
龙显邦扭转身子一看是袁训,旁边是板着脸的阮二先生,忙坐端正,衣角把案几上的糖扫落地面。
“哗啦,”一地全是。
兄弟们忍住笑,只有龙显邦面如土色。他怕袁训也怕阮表叔。
袁训和小二都没去管糖的事,袁训只沉着脸道:“秋闱中的,不要骄傲。秋闱不中的,也不要气馁。难得二先生今天又来给你们说春闱试卷,中和不中的,全听一听。”
目光在儿子们面上扫过,执瑜执璞笔直下身子。袁训命他们在正常功课之余,也要听小二说旧试卷,只要加上这是大人才能听的,胖世子兄弟抢着过来。
“熟读唐诗,不会做也会编。”袁训知道这句话,家学是他开的,方便他为儿子大开方便之门。
他说过话,就退出去,还是没有说龙显邦。龙显邦对着一地的糖,全散落在他腿边案下面,不安的心里怦怦直跳。
阮二叔的严厉是出了名的,韩家的小四见到他从前面走过来,小四猫腰就从后面走,是这个学里的笑话。
龙显邦屏气等着,唯一觉得是安慰的,是表叔不在这里了,等下挨训,脸上是不是会好过一些?
也许阮二叔骂过,又不告诉表叔,表叔明天就忘记这件事,不会写信和祖父说。
他这样想着,直到小二开始讲课。龙显邦惊的又一身冷汗出来,二叔没看到吗?
这一地的糖,自己看着都难过?二叔也许不管。抱着这侥幸的心思,龙显邦安下心,开始认真听课。
总想等小二闭上眼睛吟咏的时候,把糖收起来。但小二一直瞪大眼睛,别的兄弟们都使眼色笑,龙显邦也没胆子伸手把糖收走。
这个时候救星来了,一行人带着不客气进来,为首的第一个,青衣飘飘,面容俊朗,却是柳至。
守门的人跟过来的,讪讪:“阮大人,柳大人说找您。”小二哦上一声,自然是说:“好,柳兄是我认识的。”
守门的人回去,小二对柳至笑道:“柳兄,我这里教书呢,你有话等晚上咱们说?”
柳至把屋里扫一个遍,见到执瑜执璞也在这里,更觉得自己来得对。问小二:“你今天说什么书?”
眼睛在小二手下的一堆明显是试卷的东西上瞄过。
小二对着他,倒没有遮掩的意思:“这是历年春闱的好文章,我来解说。”
心中电光火石一闪,小二哑然失笑,对着跟随柳至进来的人一瞥:“柳兄你今天来的意思?”
柳至把他一通的好训:“不是我说你,你是什么官职?天下人都可以请教!你倒好,三几天里往这里一教半天,你让别人还活不活?还能不能中?还考什么考?”
小二忍住笑:“柳兄您是来砸场子的?”
“哈哈哈,”学生们哄笑出声。
柳至面无表情,绝对不会红上一红。这房里他看过,就指着空地对跟来的人道:“阮先生是天下师,没道理他教书咱们不能听!该给多少银子咱们给就是。去,咱们是半路插进来,没有案几没关系。哪里有空坐那里。坐不下的,站着听。”
学生们傻住眼,特别是和柳家挑衅过的龙氏兄弟,悄悄问执瑜:“这不是咱们家的家学?又不是柳家的。”
执瑜兄弟机灵,胖世子离席,斯斯文文:“欢迎欢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柳至含笑,对胖世子拱拱手:“打扰打扰。”
这是对大人的礼节,袁执瑜欢欢喜喜还礼。袁执璞见到,也来做主人:“匆忙备不得案几,我这里还可以坐一个人,有请有请。”
柳至也对二公子拱拱手,笑容满面:“主人殷勤好客,恭敬不如从命。”执璞也乐颠颠,我和哥哥是大人。
小二没有说话,但他面上的笑容表露他的心思。柳至一句话就让他没话回,又把小二恭维到半天里。
“你天下师说的书,全天下人都可以来听。”
小二也乐陶陶,这话有理。
龙显邦趁机把糖全收起来:“我这里也能坐人。”至于坐一屁股糖迹,龙显邦就不管了。
很快大家安顿好,柳垣在外面微笑,袁家的家教不错,世子兄弟和先生不阻拦,别人说话不算。
见柳至和世子兄弟告辞,又和小二辞别,走到房外却不离开。柳垣以为他不放心,在这里又盯一会儿,悄笑道:“都坐下了,书摆腿上也能念,你去衙门吧。”
“再等会儿。”柳至不走。
房里小二也当他是不放心,不是怕自己藏私,就是怕学里的学生欺负柳家人,小二就开始讲解,也有心让柳至听听,我小二不会误人子弟。
柳至依然站着,一刻钟后,也许站得枯燥,在院子里欣赏山石。柳垣不明就里,还以为柳至要盯这半天,也陪着他踱步。
家学开张那天,是柳垣来送的礼,把这里逛过。这就指点给柳至看:“这边是睡觉的地方,是了,你是担心咱们的人中午没地方休息?不然破费几个钱,让他们附近的小客栈里睡睡?这秋天马上就冬天,不午睡又有什么。”
柳至微笑:“我不是这个意思。”让柳垣:“你接着说,那道门通往哪里?”
“那是演武场,那边角门紧闭,是袁家的园子。这家学幽静,是园子里隔出来的……”
正说着,角门“吱呀”一声,开了。先出来两个婆子,随后两个管家妈妈模样的人出来,后面丫头们簇拥着一个美貌妇人出来。
忠毅侯夫人宝珠。
柳垣是吃一惊,心想她怎么来了?柳至却是笑了,迎上去施一礼:“有劳侯夫人到此,愚兄我这厢有礼。”
宝珠回他:“叔叔少礼。”
柳垣窃笑,你们说的在一个意思上面?
也上来见过礼,心里恍然明白,又把柳至佩服到骨头里,他哪里是不走,他是在等袁家出来个主人说话。
这袁家什么听到消息就要出来个主人呢?这个倒好猜。柳垣柳五一早对袁家的评价,全是袁家有太后,所以表露出来的多是正气。柳家来人入学,他袁家只要不是出来骂人的,就只能出来招待的人。
见忠毅侯夫人果然是说:“听说叔叔到来,我赶紧过来。请问叔叔府上过来多少人,打算过来几天?我也好备下使用东西。”
柳垣咧嘴嘻嘻,谁出门求学还背着书案,这里备下最好不过。
柳至呢,更稳稳的回:“有劳弟妹,但先请问这学里一年一个人出多少银子,我这里也好奉上。”
宝珠就告诉他,柳至也就告诉宝珠来多少人,打算听小二讲课直到殿试结束。
宝珠当着他们的面让人:“学里凡是阮二大人来教书时,每天加这么些人的饭食,让这里的管事备下这些人午睡的床铺,学里该发的纸笔也按例给出,开库房,把案几如数拿出来。”
柳垣听一句,对宝珠躬一次身子。宝珠含笑退一步,不然她还礼还不过来。她说完话,柳至也把银票准备好:“请弟妹收下,多出来的以后再算,以后说不好还要再加些人。”
宝珠报一个数儿出来,随手交给丫头。袅袅再行一个礼,知道这两个人不会久呆,宝珠从角门进去回房,铜锁叮当几声,婆子们从里面把门锁上。
柳至这就不踱步,也不对这里的房子到处好奇。一拍柳垣:“走。”两个人走出侯府门前的街道,柳垣大笑出声,亲昵地给了柳至一拳:“真有你的,给了束脩就过了明路,你怎么算到侯夫人会出来?”
柳至悠然:“人家这是能抗苏赫的老婆?你当是你老婆,这点儿事情她还能处置不好?”
两个人嘻嘻哈哈离开。
……
“什么?”暮色黄昏中,袁训把加福抱进房里,就听到宝珠说这件事。袁训脸黑黑的,把女儿放下地:“这也太皮厚了吧?他柳家没有家学吗?”
宝珠嗔他:“看你?要是你在家,你也会跟我一样办理。”袁训翻眼对天:“你还收他们的银子?这明天来得理直气壮。”
“都收,为什么不收他们的?你不收,人家不来了?”宝珠取笑他:“侯爷也有不会过日子的时候,你不还是杂货店的少东家出身?”
袁训没好气:“我遇上这种主顾,从来亏大发。”还想再说几句,加福催着:“爹爹母亲,去见曾祖母和祖母,然后吃饭,加福要做功课。”
袁训就不言语,和宝珠女儿去母亲房里。执瑜执璞先过来,见到父亲就炫耀:“今天我当主人。”
“今天我也当了,柳叔叔还行的礼。”
宝珠瞅瞅自己丈夫,这会儿你倒是再说不好啊。袁训满面笑容,拍拍儿子们脑袋:“全是好孩子。”小六慢吞吞玩着玩具,袁训叫他:“要和哥哥们学一学。”小六说声好。
晚饭后,加福做功课,侯爷继续对宝珠抱怨。宝珠塞本兵书给他:“看书,对着书唠叨。”
侯爷没看一会儿,放下书继续抱怨。宝珠把他轻轻一推:“看你女儿今天用的纸还是好的,”这才把侯爷嘴堵上,老实的去眼馋女儿的文房四宝。
第二天张大学士知道,大学士拍案叫绝:“这个主意好,避免他阮英明去给袁家吃独食。”把他们家的人也送来。第三天,又来一批熟悉和不熟悉的官宦子弟。
忠毅侯装模作样气的已经不会抱怨,宝珠收下来,另给开大房间,又怕小二累到,和小二商议,把各家里的好先生请来讲课,也避免他们回家自己吃独食。
柳家的先生们是头一个去请的,柳至对柳垣笑,柳垣对柳至笑。“怎么样,人家这不是一般的老婆,吃不了亏。”两个人一起这样说。
……。
“他们这是想独霸科场吗?”欧阳容冷哼一声,画得精致的妆容皱眉头歪嘴角的拧成一团。
欧阳住在她面前:“这是各家都把自己家里往好处收拾。娘娘,咱们家里你也得上心了。”
他希冀的和妹妹对对眼光,对你说过好些回官职,你只当耳旁风。你看看柳家袁家,还有张家等京里有名的人家,卯足了劲要得官职。
“妹妹,家里好才能帮得上你。”欧阳住劝道。
欧阳容这一回没有直接反驳,而是半吐半露:“我也为你们着想啊,可你们为我想一想,皇上是个不能听人说半句政事的人,我要为你们说话,得有缘由是不是?”
这是几年里,欧阳容头一回松口。欧阳住大喜,道:“那咱们来一起想想办法。”
他心里早有看好一个官职,所以故意道:“妹妹要给我们谋什么样的官职,定下官职,才好定主张。”
欧阳容淡淡:“父亲和哥哥难道没有说过?说出来给我听听,我们定主张。”
欧阳住的眸子似有火光跳动,他舔舔嘴唇:“刑部侍郎,妹妹看怎么样?”
由一个赋闲在家的官员,一跃而至三品侍郎,这难度总不小。但欧阳容目光一跳,随即默然不语。
猜测她的心思,欧阳住脱口:“妹妹也想过?”
欧阳容的隐痛让引动,有几分按捺不住的怒火:“我怎么没想到过!你对我来说,袁柳急忙忙为自己家里着想,我也为自己家里着想。但我为家里着想,就得先除去这些人。”
眸子阴沉:“这些全是我们的拦路虎!”
欧阳住也这样想:“我们家也有应试的人!但不把袁柳扳倒,就当官也不趁意!”
“要当官!就要去刑部!兵权由袁家说了算!梁山王又是他的亲家!哥哥要当官,去能查他的地方,又能制约柳至的,只有刑部侍郎最合适。”
“我不信他柳至公事没有错,只有我去刑部,才能拿住他的把柄!”
兄妹一人一句,都暴露出自己的心思。要发家,先收拾人。
“可你们怎么能去呢?”欧阳容眉头紧锁。
欧阳住坏笑:“你哥哥我能查案子不是?”欧阳容眼睛一亮:“哥哥你说?”
“妹妹你想想,他柳家的对头不少,要是死一个再死一个,他家会往自己身上扯吗?这个时候,就要有人站出来,明查秋毫地把犯人揪出来。案子一出再出,这个人一揪再揪……”
欧阳容微微地笑了:“哥哥你有这样的手段吗?”
“娘娘您听好,那梅吕二家如今同我们家不好,姓梅的,纠缠我娶他女儿为平妻,”
欧阳容怒骂:“胡扯!”
“吕家的,让父亲答应二弟明媒正娶。我和父亲早就烦他们,不如在京外把他们一刀……”欧阳住露出狠厉:“安排几点证据,处处对柳家不利,他柳至在不明原因的时候,想来会隐瞒,我来揭出来,妹妹你看怎么样?”
欧阳容垂一下眼帘:“不会连累到自身吧?”
“不会。”
“那就好,只要你做得巧妙,哪怕一时扳不倒柳家,也算一道脏。”
欧阳住阴阴地笑了:“娘娘您还没有看出来吗?柳家袁家不是一下子砍倒的,就得一下一下的放倒。不管事情真不真,满京里今天乱猜,明天乱猜,全是他们家,他们慢慢的就好不了。”
欧阳容断然:“好,你只要有这样的能耐,我拼死也为你进言!”
“妹妹放心!哥哥我是一条计接一条计,黑过柳家黑袁家,黑过袁家黑柳家,这不是三几个月的事情,但一年一年的,直到妹妹生下小皇子,哥哥我也办成了事。”
欧阳住在这里停下,对欧阳容身子看看:“妹妹要快些有动静才好。”
欧阳容烦躁上来:“这个不要你管!”
欧阳住噤声,不敢再说就此辞出。欧阳容一个人在殿中,慢慢的流下泪水。
她也想早早有孕,而且仗着时不时的有宠,缠的皇帝答应,给她看最好的太医。但一直没有,她又有什么办法?
……
鲁豫谨慎的把袁训约到镇南王府,袁训坐下来就笑话他:“你这个人什么时候才能大气?我家里不让你进吗?还是欧阳家绊住你的腿。”
鲁豫冷笑:“等我说出话来,看你还有风凉话?”
陪坐的镇南王起身:“我的事情完了,你们慢慢说。”
只剩下鲁豫和袁训,鲁豫更沉着脸:“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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