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怔,让他打断心神似的有些恍然。见说到太后,勾起嘴角微有笑容:“朕坐了一个晚上,散散心再回去睡,睡得也香。”说完,认认一个方向走去。
太监跟上,看看方位是御花园。虽然御花园离这里很远,但这是夏天,太监以为猜中皇帝的心思,笑道:“往年这时候,是皇上奉着太上皇太后避暑的时候,园子里香花全开了,明天就挪进去也使得。”
皇帝淡淡嗯着,没有接话,也没有明确的吩咐。
太监不得要领,就继续没话找话:“下午任总管过来,皇上在会人,奴才问他是不是太后要什么,任总管说像是太上皇这两天精神头儿不大好,我说不是热着了,皇上您看,是不是园子里准备起来?”
皇帝站住脚,面上有丝警惕:“哪天开始的?”
“像是大前天吧,那一天……是加寿姑娘遇刺,”
“啪”,他往自己脸上轻拍一巴掌:“看我这张嘴,这话不能说,太后正为这个不自在,奴才还要再提这不顺心的事情,太后是饶不了奴才的。”
皇帝有不易觉察的了然,喃喃道:“原来是那一天就开始了?”上午金殿上的场景回到他脑海中。
要说他忙完不去睡,也是想在清静月色下面理理心事,理理这一出子事情。
要说皇后从进宫以后是运道不好,其实是从她给加寿送奴才开始,事情就没断发生过。
加寿打杀柳廉柳仁,皇帝都认为皇后手伸得太长。加寿是太后养着的,两宫之间为加寿数年不和,皇帝有时候恨皇后蠢笨,他的母后你怎么不哄着点儿?
皇帝是儿子,他还能不知道太后对皇后也好,太子妃也好,都算不错的。
都说皇家没有亲情,太子因此对皇帝总有些惴惴不安。太子就是天生的纯亲,也能让师傅们身边侍候的人能指点出这样的心思。
皇帝他也知道,他以太上皇幼子入主东宫,他的兄长们都比他年长,论资历论经验论结交大臣方面都比他多。还有一些老臣大臣们是早年反对太后当皇后,或者说是迫害过她,面对这样的一群臣子,太子所以有个太子党。
一应功勋子弟,凡愿意为太子效力的,太子都收到门下。老的他不要,他的母后宽宏大量不计较以前的旧事,但旧事这东西在心里总是不好,跟枕头旁边堆着火药,看着是旧了的,潮了的,但谁知道哪一天忽然干燥,忽然爆发呢。
前太子党们就大多很年青,马浦再感叹皇帝一登基,年青太子党们就任要职他不痛快,皇帝也没功夫理会。因为他和年青这帮子人里没有旧事。
所以皇帝愈发的不喜欢皇后,对她不使尽浑身解数化解和太后的旧事不满。也看皇后一天比一天像别家的人。
因为他的母后给他许多的亲情,像把太子养在膝下,从没有不用心过,这难道不是疼爱皇后的一种亲情吗?
因为皇家少有亲情,皇帝认为皇后应该捧着接着都不满意,事情一里一里的又更加厉害,皇帝要不是看着太子,要不是看着太后看重太子是一片亲情上面,皇帝早就对皇后不客气。
旧事,让事情顺流而下,皇帝心里这样的认为。
过早给太子放两个人,而且不先问过太后答不答应。两个美人儿不出气,一看就是皇后的品格,刚进太子府就争宠,落一个身死的地步,皇帝当时听说过哼上一声,对皇后的不满更上一层。
随后皇后宫里出符纸,皇帝在心里怪自作自受。随后加寿“下毒”案,皇帝知道是“旧事”起作用,不然身为皇后,不应该这就拿加寿开刀。随后加寿“行刺”案,皇帝影影绰绰也怀疑过柳家那些不懂事的人,但在今天加寿上金殿去,皇帝恍然大悟。
在他的心里,他一直知道两宫之间有旧事,但他没有想到旧事横在皇后心里,让她总想左右太子和加寿的时候,太后也会动手。
受益的人是谁,不敢说他就是主使,也是最大嫌疑人。而顺着这所有的事情都和太后有关的思路,可以轻易解释通所有的事。
六宫总太监柳义的住处有诅咒符纸……加寿送汤难道真的不小心,加入砒霜不说,皇后宫里还就搜出来了…。在两宫公开不和没多久,袁柳两家的矛盾像火热高涨,加寿让行刺了。
加寿要是不上金殿露脸面儿,皇帝不会也不敢去想太后。但今天加寿多光彩,明明皇后不喜欢她,她憋红胖脸蛋子:“我和娘娘好着呢,谁说坏话,通通打死。”
相比较之下,柳家的人指责太后不慈爱,皇后存着一腔旧事,都让加寿映成凤凰旁边的黑山鸡,从里到外全是黑的。
没度量不考虑自己身份,没品德不尊重太后,没仁义不疼爱小小孩子……皇后从今天开始,要是再出点儿不妥当举止,废后呼声会再次揭起。
柳家不知道宫里的事情,张贤妃在今年起处处表示她贤淑端庄,梁妃又对太上皇太后皇帝包括关在宫里不出来的皇后关心备至,把她的胸怀显露得比银河还宽。还有赵妃……
皇亲们蠢蠢欲动不是一天,皇帝能看得明白。
对于皇后自己送给别人许多的把柄,皇帝除去叹气,就是更不想见她。而在今天明白她的举止让太后算得一步不错,难得又可怜了她。
但再可怜,皇帝也没有重新宠爱她的心思,对太后也没有不满。
在他小的时候,他满满的能感受到母亲的感情。因此满满的感受到母亲寻找家人的心情。
他帮了忙,找来表弟悉心教导,巴望着他成材,按母后的意思给他一个高官做,然后一堆一堆的生孩子。
这一切都是为了情意,皇帝也就能感受到母后对加寿的期盼和情意。
所以,他在这里理心思,所以他继在金殿上赞同马浦的话以后,再一次认为马浦说的没有错。
虽然皇帝为哄太后罚了马浦的薪俸,但过几天再赏他什么就是。从皇后为旧事,柳家不惜对太后发难。从太后为旧事,对皇后动手来看,皇帝需要马浦这样的人。
皇帝要表现的是对太后百依百顺,对皇后可以管教。但担心太后助长表弟,过于助长加寿的心思不可以丢,有人肯敲打太后敲打表弟,是当个恶人,也让太后和表弟心中明白,清楚皇帝的孝心。
看看别人都看不下去,皇帝还是对太后百依百顺。马浦这样的人还能不重要吗?
自从把马浦放到丞相位置上,头一次皇帝把他看得比左丞相,老席丞相要重。
也头一次觉得母亲做的有些过,对表弟是偏心出了格。刚才太监回的话,太上皇从加寿受刺那天像是精神头儿不好,难道太上皇也看出来,在和母后生气?
皇帝悠然对月,孝敬的儿子在这种时候,可是要好好的劝解的。
…。
袁夫人说好和宝珠进宫,她早早的就妆扮好。宝珠也不懒惰,穿戴的也不晚。但她们进宫的时候还是比预料的晚。
一早又出了件事情,执瑜执璞今年五周岁,对父亲的话听不懂。什么误会什么要顾全大局,两兄弟心里只有柳家敢杀大姐,打算背着父亲再出去一回。
正在想主意,萧战跑过来,那是昨天下午,萧战生气加寿小气包儿,和加福真的酒楼上吃的饭,外面逛会儿回来,是袁训让执瑜执璞回房的时候。
对于打架,小王爷是家传的高度在乎。和加福来问执瑜执璞,执瑜执璞添上世上所有的油,加上世上所有的醋,把这件事情重新爆炒给萧战听。
萧战一听就要跳,吼道:“打他去!大姐只有我们能欺负!别人不行!”
执瑜执璞加福都说对!
又告诉萧战家里不让出门,约下哪一天能出门,让萧战一起去打柳云若。
萧战等不及,当晚回家去睡,扳着祖父脖子一通的哄,把老王哄的心花怒放,在今早给他一百家人,用萧战的话是陪加福玩划船,人多划得快。
萧战接出来加福,浩浩荡荡带着他的一百家人去和柳云若开仗。
这一回还没有打,袁训得到跟加福的人回报及时赶到,怕萧战再惹事情,袁夫人和宝珠在家里等着,把这一对小夫妻带进宫,袁训往梁山王府去见老王,让他约束萧战。
这就让太后等了又等,因为有人早进宫来回过话,袁夫人婆媳姗姗来迟。
袁夫人满面笑容,但带着个加福撇着小嘴儿。
宝珠满面笑容,但带着萧战黑着小脸儿。
太后有心事也让逗笑,叫过加福和萧战问道:“你们俩个还会生气啊?一定是战哥儿不乖,惹我的加福不喜欢?”
太上皇为给太后面子,和以前一样坐在她身边,听到这话面无表情。
加福和萧战争着回答:“是别人要杀大姐,爹爹(岳父)不让欺负回去!”
太上皇忍无可忍用眼角瞄瞄太后,落在袁夫人眼里。
太后见到孩子们眼睛里就没有别人,要么就是心虚装看不见,或者是对太上皇生气不悦不想看到,一左一右扯住萧战和加福的手,含笑劝道:“打人可不好,”
“欺负大姐更不好。”
太后笑着再道:“大人的事情你们不要管。”让人取好吃的给加福和萧战,打发他们出去玩。再看一看,见没有小六在。
她的眼神一找,袁夫人就解释:“天热,就没有送他进来。”太后带着恋恋不舍:“是啊,天热了,不进来也好。”宝珠把小六这两天的可爱对太后说说,太后觉得有些解渴,勉强能放得下来。
难免的都要问到,袁夫人就势回道:“五周岁了,说话办事都像小大人一样,念姐儿回家去,让执瑜执璞两个陪着。”
太后见不到小六还只是恋恋,听到大的孙子要离京,当时就傻了眼睛:“这一走要好几个月?”
“让他们再去大同祭拜祖父,明年回来吧。”袁夫人笑吟吟着,同时不忘记窥视太上皇神色:“留在京里也惹事情,样样拿自己当大人看,这不是外面谣言纷纷,侯爷宝珠和我都不信,但孩子们相信,昨天和柳家的孩子打上一架,可怜那孩子还小他们一岁。”
太后神色有异,转为淡淡:“哦,是吗?”
“太后您还记得吧?柳家以前是相不中我的加寿,但现在呢,大家要往好处去才行。侯爷也答应,让执瑜执璞出京吧,又可以代表全家人看看陈留老王妃,又可以去看祖父,还能顺便看看舅祖父,这真的是长大了。”
太上皇的面容稍为缓和,也肯加上三分用心听袁夫人说话。
太后还是皱眉:“你们不跟着去?”
袁夫人笑道:“老太太前天着了凉,我要照看小六,宝珠呢,侯爷刚和柳家打一架,宝珠不放心,这不,来请太后给几个妥当人,家里再出一些人,护着念姐儿他们三个回家去。”
太后面色稍霁,想到念姐儿回家本来就要安排人手,再加执瑜执璞也方便。她不舍得的不是执瑜执璞年纪小,袁家的孩子全是散养着,加福一点儿大,萧战就带着出府玩,太后想的还是一年见不到长孙,还有就是对没有人陪伴有担心。
既然让她给人,太后也不推辞。问问袁家是关安顺伯孔青等送过去,到了山西地面,又有旧家人红花,郡王妃打发的人来接,太后斜一眼太上皇,笑容可掬的问他:“给几个侍卫给他们,您看好不好?”
袁夫人和宝珠一起悄悄也看过去。
见太上皇面上笑容不咸也不淡:“好啊,凡事儿不是你当家作主。”从太后到袁夫人和宝珠,都觉得心里刺上一下。太后就当太上皇是答应,笑道:“那多谢太上皇。”
太上皇云淡风轻:“客套不是。”太后故意一笑表示轻松,她不想让袁夫人宝珠为她担心,又让任保找一些东西给念姐儿他们当礼物,袁夫人和宝珠辞出来。
回到家里,婆媳就到袁训面前告诉他。袁夫人道:“太上皇身体康健,太后却不提出宫看小六的话,还是有不对的地方。”
宝珠隐晦地道:“难道是猜出什么?”袁训道:“先打发孩子们出京,我脸上的伤也好起来,我进宫去看看。”
这样商议定,让人去叫执瑜执璞来说话。执瑜执璞听过,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嘴里说着:“不去不去,我们还没有给大姐报仇!”
袁训会再对孩子们说这事情可能与柳家无关吗?
他已经说过一次,不会再说。
孩子们现在听不懂,再说这所有的事情,哪一件不是与柳家先起头有关?
袁训在乎柳至,却不会灌输给孩子们不防备。加寿是皇后,弟弟们以后是她的助力,袁训可以为柳至把儿子们赶紧打发出京,却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他们说,这事情与柳家有关。
他都自己跑到柳家门外去打,他的心思矛盾而又坚定不移的为长女修平皇后路。
柳至从现在开始防备他,而袁训防备柳家有数年。
有点儿防备没什么不好,袁训只告诉儿子:“能为家里分担事情,都是大人,现在表姐要回家,没有人送,大将军何在!”
这样说话管用,执瑜执璞一挺胸膛:“有!”
袁训板起脸,跟他在军帐里似的:“现在把表姐交给你们,命你们一路上逢山开道遇水搭桥,把表姐好好送到家里,大将军敢不敢接这个军令?”
两只小手摊开,执瑜执璞笑嘻嘻:“令箭拿来。”
袁训早有准备,把刻的两个木头小令箭,上面涂的花花绿绿,跟蛮夷人跟大神似的,交到儿子手上。
执瑜执璞欢天喜地,扭身子就要跑,袁训失笑,叫住:“回来,要说得令才行。”
“得令!”执瑜老实回来。
“得令!”执璞说过摸摸头:“下面还有要说的吗?”
袁训笑得不行,执瑜道:“差不多了吧,爹爹我们去收拾东西。”袁训说去吧,两兄弟出去。在路上遇到萧战和加福拔荷花,对着他炫耀一回令箭,让他们帮忙出主意带东西。都还记得舅祖父,让香姐儿也出几样。
行程很紧,三天收拾好,往老侯等亲戚家里辞行,老侯把一个密封的信郑重交出来,这是给国公的。看着就像机密样子,执瑜执璞更觉得自己是重要差事。
兵部里按月有往边城去的船只,袁训是尚书,没有人不巴结,太后给的大船同着兵船一起,把念姐儿和两个小子送往边城。
……
宫院深深,日光到了这里让碧色遮住,太后的眸光往外面看,随着日光在木叶间一寸一寸的移动。
神不守舍,又心魂散开。
太上皇不忍心上来:“你要去码头送,就送吧,这会儿再不去见上一面,你要明年才能见到孙子。”
太后收回心神,正眼不看他,一本正经:“我有孙子,皇帝除去太子还有好几个呢,小九呢,让他过来陪我说话。”
任保出城去送执瑜执璞,另一个太监哈腰上来:“袁侯爷的长子次子出远门儿,九殿下昨晚上讨您的旨意,出宫去送行还没回来。”
太后想起来,伪装的若无其事这就塌陷,叹气道:“是啊,小九经常去玩。”
幽幽,又想到小六,太后神色更带上难过。
太上皇见到,有些怒气上来:“你要去就去吧,难道我要次次陪着你。”太后冷笑:“几天不说话,一说话脾气不小。”把脖子一梗:“我高兴去就去,不高兴去就不去。”
太上皇扭个身子把半个背给她,太后见到更生气,索性地挥挥袖子,让侍候的人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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